杨双双听了这么一车轱辘话,见他说得真心,忙道:“吴大哥,无妨,叫杨家妹子也好,别的也好,咱们可别生分了。只是这些东西,我实在受之有愧,再者,我如今陷在后宅闺门里头,便是给我了,我也无法经营,倒让你们这些年的心血白费了。”
周鸿闻言道:“外头的事,你不必忧心。”
吴威也点头称是,“你先把这些拿回去,铺子我们照样经营起来,到了年底就把账本和利钱都给到妹子。”
杨双双见这不仅是银钱的事儿,还涉及许多产业,又忧心拉扯久了,晓风和陈伯两个回来不见她人,沉吟了片刻道:“既如此,我有个想法,如今,能赚到这么多的家业,我出力甚微,以前赚的银钱咱们就按照之前说好的来分,我只要两成,多出来的两成买的铺子赚的钱,那可真是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当日既然说是给我和周大哥的,他又出力甚多,那就是周大哥的。”
吴威点头,“我也说是,这些年你不知道,多亏了他,他偏不要,说是当日他没说答应的话,这两成自然都是你的,我记得当日说的是,余下的两成是你与少鸿一起。”
杨双双微微一怔,才反应少鸿就是周鸿的字,她略想一想,便将房契地契都拿出了出来,“既如此,那就这么办,我只要卖药的那部分收入。”
周鸿目光一闪,“行,不过如今京城还有江南,有十来家铺子都在依照之前的方子经营,这个利钱,还是照以前……”
吴威却摇头,“不行,以前也就罢了,不过之后的利钱可不能如此了,我一人独占四成,可再没脸了。”
最后三人商定了杨双双和周鸿各三成的利钱,吴威还是四成。他死活不依,双双好说歹说,最后抬出这一成是给吴婆子的,最后才允了。
在回去的马车上,杨双双还有些不可置信,犹在梦中,自己出来一趟,回去就变身富婆了。
回去之后,她命晓风守住门,细细查看自己从天而降的财富。银票是京城宝号的大额票子,足足有二十多张,共有四千多两银票。
杨双双翻动着手里的银票,翻到最下面,竟然发现多出来些东西,她细细一看,是在京都朱雀大街上的一家首饰铺子的房契。
她先前说了不要铺子,这鸡生蛋,钱生钱的事儿,本就不好算。她又确实没出什么力气,这会儿看见这铺子的房契地契及掌柜伙计的身契,心中思绪纷飞,筹算着总要找个机会,溜出去再见一次。这次在典当行不过匆匆聊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又受了很多惊吓,竟有好多问题都忘了问。
只是杨双双着急也没有用,最近尤思慧一直不出门,她是个有心思的,不比秦氏好糊弄,这种私会的事情,总要避开她才行。
是以这次会面一直未成,当然这时候的杨双双,也没有想到会在那种情况下再与周鸿见面。
一等等了月余,杨双双实在找不到机会,闷闷得在家里,和小妹燕燕一起学绣花。
这是小妹最近最爱做得事情了,主要是杨双双在各色事情都压她一头,偏生不会绣花,燕燕年纪虽小,一朵小兰花却是绣得四平八稳,所以颇有成就感。
这日姐妹几个和秦氏一起围着炉子边烤火边绣花,虽然还没到冬天,深秋已经有些冷了,绣花手冷的话会发涩,所以早早就点了火盆。
杨双双正和手里得针线做斗争,晓风在一旁笑得停不下来,“姑娘,你这哪是绣花,分明是扎手指头玩儿。”
晓风虽然玩性大,但家贫,从小就学了些针线活儿,是以很瞧不上自家姑娘的手艺。
杨燕燕听了也笑,正要说几句取笑姐姐,却听门房有婆子来报,说是有媒人上门了。
屋里几人都有些诧异,因沈家哥儿过完年就要下场了,自然不会这会儿遣了媒人。
秦氏思前想后,觉得可能是沈家要先定下亲,等沈家哥儿下完场,再办婚事也无不可。
姐妹三个都云英未嫁,涉及婚姻大事,自然不能听了,只好避去后院。不说尤思慧,就是双双和燕燕两个都有点好奇,这时候媒人上门所谓何事。
杨双双打量了下身边几个丫鬟,晓风闻弦歌知雅意,立马自高奋勇毛遂自荐去前厅偷听,如意如玉还有绿衣都没她这般脸皮厚,只跟着三位姑娘在里间等消息。
本来以为会等很久,结果才半盏茶的功夫,晓风就一阵儿风得跑出来了,她口条好,三下两下把堂上的情况说清楚,正得意着,却看见满屋子人都呆若木鸡。
尤其是杨双双,简直觉得石破天惊。
惊得她当日父亲身死之时的那种震荡又一次来了,却比前次来得猛烈,她浑身剧烈颤抖,抖得像筛子一样,片刻间出了一头一脸的汗,面有痛苦之色,紧紧咬紧牙关。
杨双双听了晓风转述媒人那话,最让她震惊得是那句:“恭喜贵府大姐儿了,老身是来帮宁国公贾老爷来说媒的,虽说是续弦,嫁过去就是正经的国公夫人,正三品诰命……”
宁国公贾老爷!!!
自打知晓身处红楼的世界,她已经无数次幻想如何能够一睹林妹妹和宝姐姐的风采,但不过是远远的瞧一眼,她依旧过她的小日子,和那庞大光鲜亮丽的家族,扯不上任何关系。
她不过是一个没名没姓的路人甲。
在过去那些年里,除了耳闻过荣国府和衔玉而生的贵公子,从未和红楼的世界发生一点儿交集,她一直觉得那个世界和她泾渭分明,远得像是在天涯海角。
一切都不像是真的,但过往那些被遗漏的细节一点点被她想起,先前退亲的那位姓张名华。
真真的可笑,她母亲再嫁的这位姓尤,她家大姐儿要嫁给贾珍了,她和小妹,一个是吞金的尤二姐,一个是自刎的尤三姐,母亲就是那个卖女求荣的尤老娘。
自打来了尤家,家里的人都唤她二姐儿,尤家二姐儿,只是她从未有此联想。念及此,一切好像极清楚明白了,可她又觉得滑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