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崔府宴请,她更喜欢在别苑里待着,跟着爷爷学棋艺,又或跟着姐姐吃茶看花。好过烦躁的招呼人群,对她来讲除了贤哥哥,别人都黯淡无光,风华尽失,入不了她的眼。
那炯炯有神的双目变得无神,此刻正轻轻闭合,显出她的不在意。一旁的婢女怜俐地给她说都有哪家闺秀去了,上官婉儿听着打了个哈欠。
行驶的马车终于停下,婢女先行下来,接过车夫的矮凳摆放好,上官婉儿踩着矮凳,手搭在婢女手上下了马车。
上官庭芝看着乖巧的婉儿,呵呵笑道,“崔府公子,同样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有空见一见。”
“知道了,爹爹。”上官婉儿点头乖巧地应着。
粉嫩的小脸上堆满笑容,掩藏了抵触的情绪。婢女忙打开油纸伞,出了马车天气燥热,朱红大门,彩色描绘,门口左右两侧石狮昂着头,威风八方。上官婉儿被婢女扶着胳膊,看着里面走出一个身材胖大的男人。
男子身着华服,腰间佩戴的腰带上面镶着偌大的玉珠,贵气凌人,满脸笑容跑了出来,“上官大人来了,里面请,里面请!”
“崔侍郎,客气了!”上官庭芝吟吟地打招呼。
“哪里哪里,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崔侍郎热情地招呼着。
看见身后的上官婉儿,崔侍郎惊叹道:“好俊俏的女娃娃,想必这位就是令千金?”
“对,小女上官婉儿。”上官庭芝回头看了眼婉儿。
婉儿抬起头,规规矩矩行礼,“上官婉儿给侍郎大人请安,侍郎大人万福。”
“哎呀,这丫头小小年纪聪明伶俐,来来,里面请!”崔侍郎一路领着到了内院的花园。上官婉儿不感兴趣怪石嶙峋的山石,性子沉着,不惊不炸,不留恋路过的奇异风景,不焦躁,只静静地跟在身后慢慢地走。崔侍郎不由地内心夸赞,这么一个处变不惊的人儿,长大后不知会做出怎么样的惊人之举,不禁想到自己儿子能配得上,心中不免高兴起来。
提前到的权贵已经在那里交谈,一看上官庭芝过来,纷纷起身打招呼。几个文官模样,带着文绉绉风气,上官婉儿一一行礼,始终面带微笑,温柔雅致。
假山旁,鱼池边,围着众多官家子弟,另一边小乔上是名门闺秀。此次宴请目的明确,一来可以闲时聚聚,二来可以给自己孩子寻觅良人。她轻笑,爹爹和姐姐原来是故意让她来,否则为何昨儿还好好下棋的姐姐突然中暑,反而非要让她来,唯恐自己不来还叫了大夫。举止端庄的混在人群里,听那些女子讨论哪家公子,上官婉儿掩饰着心底的无聊和无奈。
隐约听见公子哥们提起当朝太子,太子残暴不仁,嗜杀成性,皇位争夺战愈演愈烈,朝廷现在分成两派,太子之位未必保的住。上官婉儿听的皱眉,便起身和上官庭芝说了一声,自己去到处逛逛。
偏苑小楼,旁边是满池莲花,粉白色里掺着淡淡的翠绿,在风中婀娜多姿地晃动,吸引了人的眼光。池中莲花,青色白色,潋滟动人。
上官婉儿惊喜地扑到池边,闭上眼睛嗅了下,比家里的还要清香,堪比秀气可餐,原来侍郎府上也有莲池。叶柄下鱼儿游动,她从怀里拿出一块糕点,纷纷撒在池中,鱼儿欢动,碧波荡漾的池水瞬间沸腾,她把手心的糕点粉粉洒进里面。扑通扑通,鱼儿露出头发出声音,上官婉儿闻声轻笑,刚才的烦躁忘之脑后,顿时,满池莲花芳华失色,而女子笑颜绝伦。
然而她并不知道,她娇俏可爱的模样正落在偏苑假山上面写字的少年眼中。少年高挑俊秀,杏子形状的眼睛里,星河璀璨,下巴微微抬起,领口白色丝绸绣着高雅竹叶花纹,姿态闲雅。少年十六岁上下,举手投足之间平添一份飘逸。
他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碧池莲花,青萝眉代,淡上铅华,青丝滴落碧波水,一股天然纯真的灵气,旁边景色再难入眼。
忽略被人注视,上官婉儿收回手,抬头打量四周,刚好对上榭上正观察她的少年,两人同时一愣。上官婉儿眨了眨眼睛,飞快地打量对面的少年。那少年器宇不凡,仪表堂堂,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官家,上官婉儿仔细回想见过的少年们,并无关于他的印象,他又是谁?
他的年纪和贤哥哥相仿,上官婉儿无意把他们比较了一下,觉得贤哥哥更优秀,她喜欢贤哥哥。
婉儿起身台步往楼上去,优雅从容,不紧不慢地走着。少年看着她面色无常的走进亭子,相比于之前看到的个个憨态娇羞,她反而显得特别。她走进亭子,看到案子上笔墨纸砚。
“姑娘有何赐教?”少年见她笑容满面,正看着案子。
“只是上来坐坐,下面太热。”案子旁边有软蹬,亭台高有风吹动,凉爽极了。上官婉儿坐着,打量纸上面的文字,古风苍劲有力。
“姑娘也喜欢舞文弄墨?”少年坐到对面,声音温和清亮,如沐春风,眼中带着些许惊讶,相比院中那些只会女红的庸脂俗粉,他惊讶少女的特别。
“略知一二。”婉儿谦逊地说着,看了看上面的诗,笑问:“公子为何不去宴会上?”
“姑娘又是为何不去?”他笑着反问。
“不喜首饰珠宝,更不会女红。”上官婉儿想了想,轻笑。
“我不喜人多,所以找了这处僻静地。”
婉儿看着字,“所以选择在这里写诗,也不去招待客人,这宴会,没意思啊,没意思。”
少年轻笑,“既是没意思,小姐可能否对出下联,算是打发无聊时间,如何?”
婉儿看了一眼,听闻对诗,莲步轻移,她纤指握住笔写下下联,整个对子上下通读,绝到极致。
少年不可置信地看着对联,暗自惊讶。他苦思冥想许久找不到合适的词藻,没想到一个小姑娘,随便写下几个字,竟是精彩绝伦。
“既然姑娘熟知诗文,不如对个对子如何?”
婉儿想了想,目光落在少年的腰上,那是一块通透雪白的碧玉,价值连城。她嘴角微微翘起,开口道:“对对子要有彩头,公子的彩头是什么?”
“彩头?”少年怔住,想了想,并未开口答应。
婉儿不在意他回不回答,有意逗弄他,“对对子怎么能没有彩头,那多没劲,公子若是想对对子,彩头就是你腰间的玉佩吧,如何?”
少年皱眉,脸上有些不满和愤怒,想要出言拒绝。一个刚出现的女子就盯上了他的随身玉佩,是有意为之还是另有所图?她可知,这玉佩是他奶奶留给他的。
“公子既然如此喜爱,我也就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要了。”
摆明说他舍不得财务小气,少年气急反笑,要强的心让他把玉佩拿了出来。这玉佩本来是奶奶的传家宝,一代传一代,如今却被他当做彩头。少年握住玉佩,清凉入心,眼神里仍是割舍不下,叹了口气,“姑娘,现在彩头有了,就看姑娘有没有本事拿的到。那么姑娘输了,又有什么呢?”
上官婉儿伸出手,手腕上是爷爷给她的雕花玉镯。这块玉镯雕刻着莲花,翠绿色的叶子莹莹生辉,看这品相乃是世间少有。
“这个,总归是可以和公子颦美的了,现在,我放在这里,想拿到也要看公子本事了。”上官婉儿放下镯子,自信满满,脸上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少年不再纠缠,两人开始对对子。上官婉儿师承上官仪,平常闲来无事,常被爷爷叫去品茶论诗,文采甚好。少年书从皇宫书院,论文采,也不低于婉儿。
二人你来我往,旗鼓相当,看不出谁强谁弱,只有旁边小斯端茶倒水。
片刻之后,婉儿轻笑,“你输了!’
少年还在婉儿之前的那对子里,沉迷其中。一个女子竟有如此出尘,他心中有些不甘,没有吭声。婉儿把他的玉佩拿到手上,指着玉镯道,“你来我往非礼也,这个给你换。”
婉儿把玩着玉佩,上面刻着一对龙凤,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婉儿拿着玉佩,自然是知道留下等价物品的,早就听说不能轻易收男子的贴身物品,想了想她还是留下了玉镯,日后问起来也说得过去。
少年见她在把玩玉佩,担心她会不小心打碎,一想已经不归自己,他便止住口,“既然姑娘赢了,敢问姑娘姓氏名谁?”
婉儿把玉佩收在怀里,一笑,“一个名字而已,你去问问你府上官家就是了。这玉佩,我就收下了,至于玉镯,爹爹说过以物换物,不欠人情。”
少年满脸无奈,只好点头,“今日有幸遇见姑娘,而我自认为文采出众,却不想姑娘更胜一筹。”
婉儿微笑,肯认输还有点男子气概,“公子文采本身很好,我只是赢在从小耳目熏染罢了。”
“从小?”
“家里爷爷经常教导我,而我姐姐更是有才女称号,公子远远胜于外面那些官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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