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武氏突然把桌子上的茶盏扫到地上,“难道本宫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
“母妃请息怒。”李贤慌忙跪下。
武氏整理了下仪态,“你的贴身丫鬟青蚨告诉我的。”
李贤惊惧地看向武氏。
武氏料到他的神情,微微一笑,“看来青蚨没有说谎,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亲密的?”
“母妃,儿臣和婉儿只是好友关系。”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不可以。上官仪身后有朝廷一半的大臣跟随,可惜的是人老了眼神不好,选谁不行,非要选三皇子,居然打算与我为敌,此人不除定会坏了我大事。不过本宫是惜才之人,你也年纪不小了,若是给你们定下一门婚事,说不定能让上官仪临阵倒戈,祝我们一臂之力。你说呢?”武氏眼皮都不抬一下,说道。
李贤面色暗沉,他不想让婉儿涉入尔虞我诈的争斗里,然而,他知道他现在还不能忤逆武氏,“母妃说的是,儿臣知道该怎么去做。”
“你知道落在我手里,会是什么结果。”武氏疲惫地挥了挥手,“哀家乏了,你下去吧。”
“是。”出了武氏的宫殿,李贤这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外面阳光甚好,微风浮动,少年缓缓伸手,微风动指缝中流走,柔软舒服,“婉儿,贤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
上官仪早年出家为僧,后面考试深得皇上喜爱,人到中年历任弘文馆直学士,是皇帝的御用文人,连圣旨的起草都由他亲自动手。如今大唐盛世,四处平定,百姓安居乐业,街头巷尾一片繁华景象,他便打算辞官做一个文人雅士。
他生性喜好舞文弄墨,开创的“绮错婉媚”诗风就是原自他的孙女,长女上官绮媚,次女上官婉儿。两个孙女都是上官家的宝贝,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昨儿夜里,留宿在哪里了?”上官仪问。
上官婉儿想了想,如实回答:“在武娘娘那里玩了,然后又去的萧淑妃那里过夜。”
“唉,没想到她们连你这等小娃娃都不放过,下次我说什么都不准你去皇宫了。”
上官婉儿忙说道:“爷爷,我昨天玩得很开心。”
说完,婉儿便看着外面的风景没有再出声。上官仪想了想问:“婉儿,爷爷给你寻一门亲事如何?”
上官婉儿眉头微皱,咬了咬唇,“爷爷,为什么突然想要给婉儿寻亲事?是婉儿惹爷爷烦了?”
“哪有。爷爷喜欢乖孙女还来不及。”上官仪捋着胡须,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女。
上官婉儿说:“皇上都夸赞贤哥哥,容止端雅,读书一览辙不忘,婉儿要嫁给贤哥哥。爷爷,这门亲事你满不满意?”
“婉儿,这是萧淑妃说的还是武娘娘说的?”上官仪脸色骤变。
上官婉儿道:“爷爷,是婉儿自己想说的,婉儿心里的话无须别人教导。”
上官仪握着婉儿的手,“太子虽然得皇帝青睐,但是他身后有武娘娘,爷爷虽然老,可是眼睛还没花,他注定要在后宫争斗里沉浮。婉儿,三皇子势力庞大,而太子被武娘娘控制着,我们辅佐谁都会有一方对立。他日若是武娘娘窥得宝座,女性专权,对朝廷、百姓而言,实乃天大的祸事,所以,爷爷和你爹不能让你们成亲,也不能让太子登基。”
“爷爷,并不是你想的这样!”上官婉儿扭头反驳他,“自古以来怎么会有女子当皇帝的,贤哥哥是太子,登基上朝,指点江山。爷爷怎么能因为武娘娘就倒向三皇子。”
“婉儿,有这事情,你不懂。”上官仪说道,心下颇感头疼,他这小孙女向来聪慧,天资过人,什么事情都是一点就通,如今却有些犯糊涂。
“我是不懂你们皇权争斗的事情,可是我知道……”上官婉儿欲言又止,“唉,没什么,婉儿最近脑子里乱糟糟。”
“婉儿,你真的喜欢太子殿下?想要做太子妃?”上官仪不悦地问。
“喜欢。不过婉儿还太小,不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再说了爷爷舍得我嫁人吗?”婉儿有所保留地说道。
上官仪揣摩,上官婉儿藏不住心事,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给他说,如今,她却对自己说话有了隐瞒。
看来,他们私下的关系已经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婉儿,以后少和太子来往。”上官仪出声警告。
上官婉儿一愣,并未应答。
转眼间,已是夏至,柳树稍上蝉鸣聒噪。
上官家族每年夏至去城南别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院中老树枝繁叶茂,翠叶晶莹,石板泛着白光,景景相映。一到夏至,满池莲花清香,绿莹莹的莲叶拖着娇嫩的莲花,缕缕清香不腻,应了那句“唯有一抹香中来”。
这城南别院没有京城里的大气磅礴,反而是一派诗情画意的景象,含蓄温婉。
夏天一到,树上仅有的花瓣也坠落于泥,微风吹动,粉红色的花瓣,裹着清香扑面而来。这如画般的景色,在两个少女面前,却是颜色尽失。
稍微大一点的少女,着一身青绿色薄纱襦裙,肌肤雪白如脂,柔美如玉,脸颊酒窝微显,秀美无比。小一点的少女,双目湛湛有神,脸蛋晶莹,肤光如雪。鹅蛋脸上有一对小酒窝儿,笑颜如花,长大之后定是美貌佳人。
“姐姐,这池子里的莲花真香,我们要是能经常来就好了。”少女看着满池的莲花笑着,闭上眼睛微嗅芳香。
“是啊,若是常年来这里但是也不错,可是一年到头都在这里,反倒不会再对这些东西欣喜了。”上官绮媚笑了笑,明眸皓齿,眉目间陡然掺杂着一股书卷气息。她跟着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气,嘴角随着笑意微微翘起。
“爷爷说,等夏至一过,他就辞官带我们去踏遍万水千山。听说南方山景秀丽,比北方好极了。”
上官绮媚听闻婉儿的话,点了下她的额头,“我看你早就想去南方了吧,上一次爹爹去南方巡游,你就闹着要去,这次可满足了你的眼福……”
“书中不是说南方极好的嘛,我再饱读诗书,也得看的真切。”
“你这个滑头。”上官绮媚笑笑,刚好看到上官庭芝走进内院,忙转身行礼,“爹爹。”
上官庭芝正要去和上官仪商量事情,听闻两个女儿说笑,他忍不住说道,“媚儿,婉儿,你们若是想去南方,我倒是可以找几个下人带你们去。”
“爹爹,我们正说笑呢,爷爷也说了想去,我们自然是等爷爷和您一起。”上官婉儿眨眨眼睛撒娇,抓着上官庭芝的手晃来晃去。
“别闹别闹,你再幌,我这腰可不行了。”上官庭芝笑着说。
“爹爹可还有事?”
上官庭芝点点头,拉着两个女儿的手坐下,打量两个女儿半晌,方才轻笑一声,“难道没事就不能和你们一起说话了?”
“爹爹,哥哥快要回来了,昨儿听爷爷说他从军中归来,现在已经在半路上了,不知道何时才能来,婉儿都想他了。”上官婉儿诉苦,上官绮媚也跟着点点头。
“他一个大男人,回来就回来,还要托人提前告知家里,又不是出征回来,怎会给他接风洗尘。”上官庭芝随意说着。
上官家古往今来是疼女儿,女儿是宝,男儿是草,女儿他关怀备至,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唯独儿子不能宠,大丈夫能屈能伸,游走四方,焉能像个女子柔弱寡欢。
婉儿噗嗤笑出声,惹得上官绮媚跟着掩嘴偷笑。
“明日崔府要宴请宾客,已经下了请柬,爹爹想问你们谁去?”
“我不去,我要和爷爷进宫。”上官婉儿忙摇头。她不喜欢去不认识的地方,一般大小姐组织在一起的插花她都不参加,只有进宫的时候,她是肯定会去的。
上官仪早就嘱托上官庭芝留意婉儿的事情,也说明了不许她与太子私下来往。他有一次没带婉儿进宫,婉儿几日闭门不出,他终究太心疼女儿,只好答应她可以进宫。
上官绮媚皱着眉头说:“女儿身体不适,恐怕不能陪爹爹赴宴。”
上官庭芝问:“怎么了?”
上官绮媚说:“有些心慌烦闷,想来是酷热难耐,中暑了。”
上官庭芝转头盯着上官婉儿。
婉儿嘟起嘴吧,“知道了,爹爹,我陪你去就是了,改日进宫,你要带着我!”
“好!”
马车里放了凉爽的席垫,清凉舒服。上官婉儿一身俏粉色流云对襟衫,搭着杏色罗裙,娇俏可爱。她弃了珠花发簪,三千青丝仅用一只白玉簪子绾起。除了去皇后,就是别苑,她不大喜欢和大家闺秀在一起,平时躲在书房,时常听府内婢女讨论哪家姑娘嫁了人,各种流言精彩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