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还和你说了什么？”
宣归躬身舀了两碗汤，放到两人手边，摇摇头道：“叫我离开你。喝点汤刮刮油。”
陈默靠着软绵绵的沙发卡座，摸摸肚子，“放那儿吧，我待会喝，谢谢你。”
“说什么谢谢。”宣归还在吃，努力践行着光盘行动。
“讲真的，我有点记不起来为什么和你在一起了。”陈默发着饭闷儿，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其实比起日后不体面的争吵，我觉得趁两个人感情都不太深，现在分手也可以。”
“你想得美。”宣归放了筷子，端起冬瓜汤一口喝了个干净，“上了贼船怎么可能轻轻松松放你下去。再说，感情不太深的，只是你而已。”
“随口一提的话，你还委屈上了。”陈默“嘁”了一声，闭着眼睛说：“我感觉会有麻烦。”
“绝对会有麻烦。我给你看张照片，”他拿起桌上的手机输入密码，点开相册，“这个女人叫纳兰澜秋，和我妈一伙儿的，看着就不像个好人。她主管的业务一直都在Z国，和我妈关系又好，保不齐会来别有用心地接近你。”
陈默眯开眼睛，歪着脑袋随意地看了眼，抱怨道：“看不见。”
“你坐起来，坐直就看见了。”宣归伸手拉她，“要不是地方不够大，你就躺下了是不是，这样对身体不好。”
“你管得太宽了，我要的是高岭之花男朋友，不是老妈子宣归！”
“起来起来，走回去再睡，啊乖啊！”宣归连哄带笑的，把人拉着离开了小饭馆儿。路上傍晚凉风一吹，陈默倒是清醒了些，缩了缩脖子道：“是不是有点降温了？”
“没有，不过快了，国庆之后真的要开始冷了。”宣归拉着她调了个位置，让她走在路的内侧，“应该是饭馆里温度高，你又吃出了汗，出来给风吹得冷。要不要提前买衣服？”
“我有衣服。今年肯定又是一夜入冬，”陈默皱着眉拉紧宣归，脑袋亲昵地靠在他手臂上，“看在你很暖和的分上，勉勉强强再多考查你一个冬天吧！”
宣归伸手摸摸靠过来的毛毛脑袋顶，心想要是自己矮个几厘米就好了，两个人可以头抵着头一起走，他安静了会儿然后开口：“能告诉我你的想法吗？打算怎么做？”
“......我觉得，”她站定脚步，没回答问题反而说：“我们今晚不应该回去。”
宣归：？
“万一变成鬼片呢。”她勾着宣归脖颈将他脑袋扒拉下来，两个人额头顶着额头，然后一脸严肃地道：“很有可能，但也说不准——毕竟都过了六七年了，想不想看？”
宣归同样一脸严肃：“我想看。今天不看，以后就是你一个人面对了。”
陈默耸耸肩，“不好说，我只是感觉她会来。”她自顾自往前走，“那就回去看看好了。”
她脸上的表情奇诡，嘴里低声念念叨叨什么，饶是宣归离得这样近也听不清楚。这一番不同以往的神态表现，若是让别人看了，说不定当场叫出句“神经病啊”。宣归在原地愣了一下，两步赶上去，捞起她的手牵住，“干嘛不等我。”
“走我后面。”陈默将已经登上一阶楼梯的宣归挤下去，“你手长腿长的，要把我扯上去么！”
宣归乖乖地跟着走。反握着她的手，全部包在自己掌心，紧紧贴着她的后背。
“陈默，你回来了！”向秋秋惊喜的笑道：“你妈妈说什么也不先去我家等一等，这不，已经在外面站了好久了！”
女人声音轻柔和缓，与记忆中的相去甚远：“没关系的，小默也不知道我今晚就来了。感谢你站在楼道里陪我。”
向秋秋摆摆手，“没事儿，陈默帮我很多，邻居嘛，都是应该的。”
陈默和宣归站在小平台上，不上不下，面无表情。
女人一身素净旗袍，剪裁合适，做工精良。记忆中或披散或扎低马尾的长发此时挽了起来，规规矩矩盘在脑后，她白净的脖颈间戴了串莹润的珍珠项链，耳边玉珠闪烁，手持折扇，腕上挎个精致手包，标准的贵妇人打扮。
向秋秋两边看看，正奇怪着，小桃子很合时宜地哭了起来。她忙陪笑道：“不打扰你们了，我家孩子在哭呢。陈默，再见。”她向陈默招招手，然后进了屋子。
木制门合上，孩子的哭声变得微微弱弱，几乎可以忽略。外面的公路上罕见地驶过辆汽车，楼道里只有灯是活的。
戚然抬着下巴，温和的嗓音透着不可拒绝的倨傲：“上来吧。很久没见面，难免生疏，只是总不好在外头叫邻居看笑话。”
陈默闷不吭声地牵着宣归上了楼。
戚然往旁边站了站，让出地方给她开门。
上了楼可不一样。陈默虽然发育得比平常人迟了点儿，个头还是长了上来，站在相同的平台上完全可以俯视戚然。至于宣归更不用说，在她面前活脱脱一个巨人。
钥匙插进锁眼里，却没急着旋开。陈默扭头和戚然对视几秒，没说话，转回来开了门。
宣归跟着她进去。
换了鞋，陈默背靠着墙壁，冷眼看着一脚踏进门的戚然，哼道：“脱鞋。”
“我没鞋子可以换。”戚然站在原地，被陈默拦住，她勉强地笑道：“你让我换什么？”
“你可以只穿袜子，也可以光着脚。”陈默慷慨地给出两个选择。
戚然没脱袜子，就这么走了进去。她打开折扇，放在口鼻前扇了扇，“什么味道？这屋里也太闷了，你们不难受么？做什么——”
“你身上脏，不准往床上坐。”陈默皱眉把她拉开，指指地上，“干净的，请随意。”
戚然进了屋，卸下自己一身贵妇人的皮，“欻”地合上折扇，“行了！知道这儿是你家，寒酸的连把椅子都没有！女孩儿养大就靠不住，宁愿跟外头的男人亲，对自己妈妈倒是挑挑拣拣！”
陈默直接上手推她一把，戚然差点没站稳跌在地上，没等她嚎出声，陈默用了自己最大的音量：“嘴巴放干净点！”
宣归从厨房探出头，适时插嘴道：“有几个鸡蛋放坏了，味道大，我待会儿下去丢垃圾。“他想了想，还是开口劝了句：”默默，你别动气。”
戚然丢了手包，折扇几乎抵在陈默鼻尖上，她颤抖着手，不可置信：“你你你......杀了个人，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别忘了是我护着你！”她转头看向厨房的玻璃门，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宣归在里头接水，摁开开关，劣质的烧水壶立刻开始“呼呼呼”的响起来。
戚然确信里面的人听见了自己的话，更加得意：“陈默，你连还手都不敢。”
陈默淡定地说：“爸爸从来没想过打我。自始至终，他要打和打过的都只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