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利院我白天装乖，晚上就想以前的事。”陈默后脑靠在水泥墙上，抬着下巴，“实在没想明白我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反抗我爸。”
宣归半跪着听她讲完，伸手撩开她额前乱飞的碎发，“你那时候是小孩子。”
陈默无所谓地笑笑：“我没有一点悔恨。现在偶尔会做梦，梦见她的眼神，我都觉得她无能，分明就是自己无能。所以她找上门，我甚至觉得自己应该骂她才对。”
“她找上门？”宣归换了条腿跪，思索片刻，瞧见陈默说起“她”时狠毒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问：“那个，走了的人？”
他不敢说“你妈妈”。
陈默还是无所谓地笑：“就是她。当年我问过，工作人员只说她走了，我以为是死了呢。”
宣归时刻观察她的神色，然后换了个姿势。他爬过去，紧挨着陈默坐下，小心问道：“已经来过了？”
“来过了，我那时候还在外面，所以没碰上面。向秋秋给我带的口信，她说她过几天再来。”
陈默主动靠过来，下巴搁在他曲起的膝上，觉得硌人，又挤进他怀里，被他搂紧了脖子。按理说这是个有些别扭难受的姿势，可她只是用脑袋顶蹭蹭宣归结实的胸膛，然后转过来，仰躺着枕在他手臂上。
宣归不敢乱动，也不敢随便说话。两人对视了会儿，陈默突然开口：“你搬上来住。”
宣归眉心狠狠跳了一下，半张着嘴，愣愣的来了句：“......啊？”
陈默似乎被他的反应取笑到了，有些愉悦地说：“就是搬上来，愿不愿意？我又不动你，你这种还没成年的，我没兴趣。”
宣归深吸一口气，怀中人的脑袋被他震地往外偏了偏，被他伸手环住了，开口却是：“等着，就三个月，三个月我就成年了。”
“嘁。”陈默撇撇嘴，眼睛盯着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不放，“来不来？”
“来！”
宣归几乎没什么东西，只跑下楼拿了些衣服牙刷毛巾鞋子等等必备品，一一摆放在对应陈默的物件旁，再往楼上扛来自己睡的床垫，往陈默收拾出来的空床上一扔，随便归置归置，就算搬上来住了。
“反正东西就在楼下，我租着，要用了再下去拿。”宣归往床垫上铺了两层床单，抹抹额头的汗，“睡得惯吧？”
“我无所谓。”迎着宣归疑惑的眼神，陈默解释道：“福利院和学校里睡得是硬板床，刘老师家里也睡床垫，我不挑。”
“那就好。其实我在城东那边还租了一间公寓，有空去看看？”
“职高那边？”
“对，大部分东西都放在那边，你要不想去，我就自己找个时间，捡些重要的搬过来。”宣归正要往床垫上坐，被陈默一把揪着胸前的领口拉住，他诧异地问：“怎么了？”
“身上脏死了，做什么直接往床上坐？”陈默皱着鼻子将他揪走，“以后不准，只有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了才能上|床。”
宣归被她揪着，只能微微佝偻着背，不过他被管得很开心，当即应是：“没问题！”
“还有要穿拖鞋，你要是脚臭，换下的袜子都要马上洗，不准到处扔。我每天都拖地，你别给我捣乱，当然以后一人拖一天。”
“好的。但是我必须得澄清一件事，”宣归笑得咧着嘴，一只手举到耳边，做出发誓的姿势，“我脚不臭，袜子每天洗，放心！”
陈默伸手掀开他凑上来的脸，一脸嫌弃：“能不能重新做回你的高岭之花？腻腻歪歪，笑成傻子了！”
虽然笑起来还是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但前后反差实在是太大了啊喂！
笑笑闹闹之间，宣归正准备毛手毛脚一下，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他大吼一声，理理自己被揪歪的衣领，走过去开门。
陈默在后面冷哼：“你该感谢人家么，否则我把你手掰断！”
宣归气哼哼地一把拉开门，见向秋秋一脸局促地站在门外，于是让开位置，说：“邻居，找你的。”
向秋秋闻言更局促了，仿佛自己打搅了人家的好事一般，她尴尬地将怀里抱着的小坛子递过来，说：“我妈妈腌的咸菜，很下饭的，那天你熬夜帮忙照顾小桃子，我们实在很感谢你，又没有别的可以送......”
陈默看她脸红得跟充了血似的，知道她将自己和宣归的对话全听进去了，本来这破门破墙的隔音都不好。她也不在意，打开防盗门，把东西接过来，“谢谢你们啊，正好最近没胃口。”见向秋秋一脸尴尬，陈默大大方方地指指宣归，介绍道：“我男朋友，宣归，宣布的宣，归来的归。”
宣归十分配合地举起爪子招呼了几下。
“哦哦，不好意识，打扰你们了......”向秋秋缓和了一下，手指着自己家门的方向，“那我回去了，我妈妈去姐姐家了，小桃子在房间里等我呢。”
“谢谢咸菜哦，帮我跟阿姨也道声谢。”陈默挥挥手，探着身子目送她关了门，宣归跟着后头应和：“谢谢你和阿姨！”
“你干嘛？”
宣归靠上来，两手环住她的脖子，“道谢嘛。”
他伸手关了门，拥着挤着陈默往屋里走，惹得她一阵不满：“干什么你！我摔你了！”
“摔吧摔吧，你还捅过我刀子呢。”
背上的家伙像只黏人的考拉糊着她不放，陈默现在还真舍不得摔他，只好说：“今天姑且信你是太兴奋，明天不恢复正常，你就自己回二楼去吧。”
“别别别，才上来呢你就赶我。”宣归立刻松开手，只将肘子搭在她肩上，“亲昵亲昵不好嘛？”
“你上头了是吧！”
陈默反手一巴掌呼在他脸上，径直往厨房走，“我饿了。你中午吃了两顿，饿没饿？”
他要是没饿，自己下碗挂面，正好配着咸菜吃吃。
“确实没饿。”宣归一路跟来，见她往锅里倒水，疑问道：“你做什么？”
“下点挂面。”
宣归看看锅里的清水，又看看灶台上摆着的那罐咸菜，恍然大悟：“清汤挂面配咸菜？晚饭怎么能就吃这个！”
“你又不吃，一个人还得煮饭炒菜，我嫌麻烦。”她从储物格最下层取了两个鸡蛋，冲宣归晃了晃，“再加两个蛋，很好。”
“不麻烦不麻烦，”宣归握住她的肩头要将人“掀”开，“我来做，你歇着。”
“可是费时间。”陈默举着鸡蛋，坚决不离开自己的阵地。
宣归咬咬牙：“可是没有营养，等一等？”
“我饿。”陈默冲他晃晃鸡蛋，“营养。”
“连根青菜都没有！”
“哪那么多讲究！放开！”陈默有些恼，叫道：“又不是你吃！”
宣归不听，索性拦腰将她抱起来，还能伸手将燃气灶给拧了，一边退一边哄道：“那出去下馆子，下馆子！别打我了！”
“你让我把蛋放回去！”
“不成！蛋放回去了你要打死我！”举着鸡蛋还有点顾忌，真让她放回去，自己绝对免不得挨顿“毒打”，这点小算盘宣归还是会打的。
......
服务员扫了眼菜单，再次确认道：“农家小炒肉，麻婆豆腐，辣子鸡丁，这三道菜都是有些辣的，请问需要再点点不辣的菜吗？”
“虾仁蒸蛋。”陈默想了想，“上面浇点炸过的辣椒油。”
服务员嘴角抽了抽，见她没有别的要求，于是转头询问桌上的另一位客人：“请问您？”
“排骨冬瓜汤。”宣归补充道，问陈默：“现在还吃葱吗？”
“吃。”她没所谓这些。
“那多撒点葱。”
“好，那就这些，请问要饮料吗？”服务员“唰唰”地记着菜名和要求，“除了寻常的酒水，本店还特别供应老师傅自制的梅子酒，入口清甜，回味无穷，很好喝哟~”
“要。”两人异口同声。
“好的，请二位稍等。”
“等等。”
陈默眼睁睁看着宣归从兜里掏出两个鸡蛋，递给服务员，“麻烦把这两个蛋炸了，扔进冬瓜汤里一道煮。”
她闭了闭眼，无奈道：“干嘛在这里煮？”
宣归站起身，先给她倒了杯茶水，笑道：“我懒得拿回去，万一在路上破了，衣服可难洗。”
“那我说放回去——”
“放回去你肯定毒打我，我又不傻。”
宣归拆开碗筷的包装，“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经常糊弄？”
“糊弄什么？”
“吃饭。”
“没有。”陈默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脸正直，丝毫看不出撒谎的痕迹，“我不是个随便的人。”
“得了吧。”宣归嫌躬着腰麻烦，索性走到对面，陈默自觉往里坐了坐，两个人挨挨挤挤的，他一脸严肃地说：“反正我在这里，以你亲自认证过的男朋友身份郑重承诺：只要有我在身边，就再也不会让你糊弄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