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吃了顿饭，你饿了没有？”陈默推着自行车，走在小吃街不远的街道上。
“我不饿。咱们两个有时差呢。”
手机那头的声音闷闷的，宣归吸着鼻子，低声说。
“怎么了？感冒了吗？”陈默皱着眉，“怎么回事？”
“有点，晚饭后就喝了药，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宣归的声音有点飘忽，“对不起，默默。”
“你哪里对不起我，别说让我生气的话。”陈默提醒他，“明天竞赛开始了，你有表示吗？”
宣归故作惊讶：“我家默默肯定第一啊，有什么好怀疑的？”
“嘿嘿。”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成功堵了宣护一顿，还蹭了他的晚饭，现在又被正好的晚风吹着，陈默的心情出奇的好。
“你那边，顺利吗？”
宣归“嗯”了一声：“顺利，外公的情况还可以，我......我妈过得很好。这里有一位姓纳兰的阿姨，对我也不错......”
他顿了顿，询问道：“你出去了吧，是不是要骑车？我还是挂了吧。”
“别，不急。”陈默制止他，编了个理由，“我刚吃饭，肚子撑着呢，再走走也好。你知道这条路隔几米就是路灯，路上人也蛮多，走走没关系。”
刚经过一场可笑的乱局，现在被宣归小心翼翼地哄着，她才不舍得挂。
“好吧。”
陈默说：“你跟我说说你的事吧。”
......
纳兰澜秋独占整个果盘，眼睛望着窗外的小花园，那里站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她有些羡慕说：“看看，又在跟他小女朋友打电话，我说啊，要不是人家沉迷于学习，你儿子怕是得几分钟一个电话几分钟一个电话。”
狄秋坐在沙发上翻着杂志，没做理会。
纳兰澜秋有些酸酸的叹气：“唉，也就是人家小姑娘，看我们这样的老阿姨，哪还能得人这样惦记......”
“少来，人家慕容跟着你出国回国，满世界地跑，平时一有合作第一个想着你，这时候不提人家了。”狄秋嗤道，“你明说了多少次，人家还如此锲而不舍，你当看不见？”
“你闭嘴，作为我和他共同的好友，你没资格发表意见。”纳兰澜秋气哼哼的，“我真想见见那个小姑娘——我看你儿子有回国的打算了。”
狄秋翻杂志的手一顿，心情低落下来：“是啊，留不住。”
“别伤心啊秋，事情不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了么？这次留了这么久，下次只会更久吧。”纳兰澜秋失去了宣归的踪影，正纳闷着，闻言安慰道：“我听说那个叫陈默的女孩子成绩特别好，说不定以后会出国留学，Y国这么多世界名校，是吧，争取一下，咱宣归也跟来了呢？”
她搂着狄秋的肩，给她嘴里塞苹果，起居室外间的实木门被人敲响。宣归立在外面，用眼神询问自己是否可以进去。
“怎么了？”狄秋连忙起身，将儿子迎到沙发上，“有什么事吗？”
没事的话，他是不会在现在找她的。
“我打算回国，今晚。”宣归直视着母亲，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犹豫地解释道：“宣护趁我不在，去找陈默了。”
狄秋愣在原地，先被他提出的离开弄得手足无措，听见“宣护”的名字，整个人站得僵直，被宣归伸手扶了一下。
纳兰澜秋跳过来，“坐坐坐，慢点说。”
狄秋反手抓紧宣归的衣袖，没听到后半句似的，“为什么今晚就要走？”
宣归扶着她，说：“宣护找了我的女朋友，叫人强行将她带去谈话。”他多解释了一句。
狄秋摇摇头，紧抓着他的衣袖，“人怎么样？”
“没事，已经到家了。”
“那为什么还要今晚回去？”狄秋坐上沙发，靠在纳兰澜秋怀里，开口近乎是哀求：“不是没事了吗？在这里多待一阵子好不好！”
宣归被她揪着，只能弯着腰说话：“抱歉，不行。默默会有危险。”
宣护之所以挑在宣归出国而鞭长莫及的时间找人，敲打的何止是陈默一人？
纳兰澜秋皱眉道：“既然没事了，以Z国的治安，他还能光天化日杀人不成！宣归，对你母亲，好好说话。”
宣归抿着唇，直视狄秋哀求到流出泪水的眼眸，大概过了几分钟吧，他挣开被她握着的衣袖，冷淡道：“我晚上十一点半的飞机，现在是七点多。我没多少东西可收拾的，可以陪你到休息之前。”
纳兰澜秋低喝道：“宣归！”
宣归没看她，对狄秋道：“明年，明年我来看你。默默没有妈妈，她跟我说，思念母亲的感觉应当与思念孩子的差不多，告诉我要多多给你打电话。我会的。”
后面的话当然是他临场发挥的。陈默除了知道狄秋的名字，其他的都不关心。不过他向来聪明，自然知道怎样说对他们几人最好，毕竟，他和狄秋的关系还没疏远到不相认的地步。
狄秋显然愣住，留着泪，不确定地问：“是这样吗？”
宣归顶着两个女人好奇的目光，毫无负担地撒谎：“是真的。她有危险，只是找机会拨通了电话让我听着，并没提让我回国的事。你们不要误会她。”
纳兰澜秋松了口气，“原来如此，看来是很好的女孩子嘛，也聪明。不过宣归，什么叫我们误会她？你当我俩是国产剧里头那些恶婆婆和七大姑八大姨吗！”
“抱歉。”宣归直接道歉，“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打扰到你们了吗？”
虽然过得不咋样，富家少爷还是富家少爷，摆在台面上的，宣归一点功夫也没落下。
狄秋起身拉着他的手，将儿子引到自己身边坐下，“不打扰。坐这里陪陪妈妈好不好？”
“好。”
到了往常狄秋睡觉的时间，宣归提醒她去睡觉，被她笑着拒绝了。
他们暂住的公寓离机场不远，提前两个小时出门，狄秋亲自开车，纳兰澜秋陪着，两人亲自将宣归送到了机场。
“再见，妈，纳兰阿姨。”
宣归挥挥手，拿着登机牌转身走掉，全程没再回头。
纳兰澜秋纳闷道：“你说这孩子怎么想的，真就因为他小女朋友一句话，对咱们的态度就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将他接到身边，小男孩冷若冰霜的不说，有时一天也不开口说一句话。
“长大了吧？肯定是长大了。”
目送儿子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狄秋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长大确实是长大了，身体上心理上的，都学会在母亲和媳妇儿中间周旋了。”
纳兰澜秋惊讶地回头。
狄秋道：“你没听见他三句话有两句话都是向着那个陈默说的？”
纳兰澜秋瞥见她的神色，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说的“你当你妈是恶婆婆”这句话。
这好像......不太能确定？
狄秋道：“把Y国这边的事务处理一下，不久之后，我亲自回Z国。希望陈默不会让我失望。”
她们逆着人流走，纳兰澜秋问道：“你真的......做好准备了？”
此番回国，可不是只见见未来儿媳妇，她要面对的，还有自己多年前的噩梦：宣护。
狄秋说：“没关系，早就做好准备了。”
她向来是非分明，宣归提前回国，明面上是由陈默的一通电话引发的担忧，实则呢，还是跟宣护分不开关系。
这个人绝对要解决掉，狄秋怎样都行，可她绝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下半辈子还要活在他的阴影下，日日胆战心惊，没有自由，如履薄冰。
......
星期六，时间还早，陈默走在校园的香樟小道上，除了门卫没见到其他人。
清晨六点，连住校生们都还没起。
陈默寻到小池塘边上的无名亭，从口袋里掏出两个蛋剥开来吃。竞赛九点开始，还有差不多三个小时的时间，她打算吃完之后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免得赛场上睡着了。
“陈默！”朱翊在她左前方，绕过水边的迎春树丛，走到她对面坐下。
“你也来得这么早！”
陈默“嗯”了一声，“你也来得挺早。”
“我来复习复习，有些地方得再记记。”
朱翊看见她啃着蛋，奇怪道：“就吃这么点？”
“早上没胃口。”
陈默脑袋靠在红漆刷过的柱子上，整个人懒洋洋的。
朱翊见她似乎无心搭理自己，以为是起床气作祟，暗道一声“真可爱”，不再打扰她了。
天不遂人愿，陈默原打算找地方好生休息的，没想到脑袋歪在柱子上就睡了两个多小时。她醒来时，赛场外的广播恰好开始播报：“赛前十五分钟，请各位参赛选手做好准备，提前入场。”
朱翊一脸担忧地望着她，见她迷迷糊糊望过来，慌忙解释道：“我见你就拿了个笔袋，以为不用复习，只想补觉来着......”
他声音越说越低，低着脑袋，像真的做错了事一般。
陈默说：“我是只打算睡觉的。”她晃晃笔袋，“为什么给我说对不起，我还得感谢你愿意坐这里，避免了我掉到池塘里淹成水鬼的事故呢。”
朱翊皱眉：“话不能乱说。”
“我走了，你爱走不走。”陈默不等他，径自望赛场方向去。
朱翊“噌”地站起身，“陈默！”
陈默“嗯”一声，脚步顿了顿，没回头，“什么事？”
“祝你顺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