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赛开始一个小时，陈默提前出了考场。
学校自己举办的竞赛，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周六考知识点，当天出成绩，分数达到了的，获得参加周日决赛的资格，考查实验。
对于陈默这种人，根本不将自己是否能进决赛看作是问题，是以他们从一开始就在准备实验。
相对于校门，用作赛场的这栋教学楼在方向上是歪着的。陈默抬脚转了弯，朱翊后脚就从教室门口冒了头。
顾忌着竞赛区域不能喧哗不能跑动的规矩，他尽力快走，追到拐角时陈默已出了校门。
他撒开腿狂奔，存了和她一起吃顿饭的心思，脚下虎虎生风，胸口却“砰”地撞上了校门。
他瞪大眼睛看陈默身边的那个男生，看他背着包将人抱住，而她居然没有动手推开。朱翊眨眨眼，又使劲揉揉眼角，生怕自己因为跑得太快缺氧而出现了幻觉。
在校门口，宣归不敢太放肆，即便他只是想搂着陈默的肩膀都不行。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感觉到她的回握，欣喜若狂跟着她。
朱翊：“......”
他眼角揉了再揉，仍然不能将那个男生从陈默身边抹去。他看着两人手牵手走远，一声“陈默”卡在喉咙，吐又吐不出咽又不想咽，刺得他难受至极。
“慢点吃，房间我已经开好了，吃完了就去休息。”桌子中央摆着盘大盘鸡，宣归用筷子将倒钩上的馕坑肉剔下来，夹进陈默碗里。
中午的休息时间，学校不管学生的去留，对于陈默这样的，回家不现实，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自己在校外小旅馆开间钟点房，休息会儿直接参加下午的竞赛。
宣归方才大口扒了一碗米饭，抽出手来讨好自家小女朋友，虽然从昨天夜里跑到现在几乎没停过，他的精神劲头仍然很好，脸上丝毫看不出疲惫的神色。
馕坑肉才取出来，上面洒满辣椒粉和孜然，“滋滋滋”冒着新鲜的热气和香味儿，看的人胃口大开。陈默低头吃肉，闻言道：“你也没休息？”
“飞机上睡过，一点不困。我定了两间房，一人一间。”
“哦。”她吃得有些撑了，举着筷子阻挡源源不断从对面夹过来的肉，假意客气地说：“你吃，你吃。不过你怎么不回去？中午这一会儿有什么好陪的。”
宣归放下烤架，抽张纸巾擦擦手，目光幽幽，眼角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陈默莫名其妙：“怎么了？”
“默默。”他郑重地喊了一声，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还记得，我俩正式确定关系之后，一共相处了几天吗？”
“一天，”陈默不假思索，举着筷子夹土豆，“之后你就去国外了。”
“所以啊，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宣归又拿起筷子往她碗里夹土豆，哀怨道：“老夫老妻只怕都没你淡定的......”
陈默给筷子掉头去打他伸过来的手上突起的指节，继续淡定：“我性冷淡。”
“......别了吧。”宣归锲而不舍地将土豆扔进她碗里，“姐姐，你是有男朋友的人欸，别吓我行不？”
问题在于，他根本无法分辨陈默这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啊！
“总之，我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的！”宣归同学信誓旦旦。
陈默给他泼冷水：“你还是先想想自己以后干什么吧。”
“干什么？我是高考班的，可能考个大学？”
“有把握？”
宣归扒饭的动作顿了顿，“没有。”
陈默放下碗筷，接过他递来的纸巾，“需要我补课吗？”
男生低着头不说话，一只手腕搭在桌沿，指节微曲虚虚抓挠，黑亮纤长的睫毛垂落下来，映在白净的脸上，看的人无端端心生怜惜。是个身量高的，陈默随意坐着，可以看清他露在桌面上的全部。
“……不了。”
陈默向来尊重别人，于是点点头，没再开口。
一阵无言。
周末的中午，店里没多少人。只在对角线靠近收银台的地方坐了一桌，放假还穿着三中的校服，大概率是懒得换衣服的住校生。那桌的女生似乎认出了陈默，不时往这边瞅瞅，和同伴低低絮语，听不清讲些什么。
她往后靠着椅背，懒懒说了一句“不急”，从兜里掏出手机玩了起来。
宣归扒着饭，剩下四分之三的菜给他吃得见了底儿，还有些意犹未尽地摸摸肚子，“走吧，多休息会儿总归是好的。”他拎了包，指指桌上的笔袋，“先放我这里？”
陈默点头。出门时她问道：“宣归，饭钱还你一半。”点菜时付的钱，宣归弄的。
“这点东西计较什么。”他推着门让她出去，不在意地说：“谁家男女朋友分这么清。”
陈默眼睁睁看他从包里掏出伞撑开，抬头望望碧蓝的看不见一丝云的晴朗天空和头顶高悬的炽热晃眼的太阳，乖乖地接受了他打过来的伞，两人肩并肩走进太阳底下。
“我不是说你小气。”宣归呐呐解释，“我觉得不该分的这样清……但要是你希望AA制的话，当然……”
“我对吃软饭没意见。”陈默淡淡来了一句。
“啊？哦，哦。没意见就好。”宣归语气喜滋滋的，“我也觉得吃软饭不错。”
因为不是你吃。陈默默默吐槽。
“累吗？”
“做什么没话找话？”
“……”
好吧，应该是不太适应。陈默在心里给他解释。
旅馆订在三中校门的正对面，过两条宽阔的马路就可以，站在窗前可以听清校园广播的铃声。
他在房间了转了一圈儿，四处检查，陈默拉开窗帘，“我不想睡觉。”
“闭眼休息会儿也行，你为竞赛做了那么多准备，就看这两天了。”他拍拍手，将床单重新抖搂一遍，“竞赛完了就上课？”
“明天只有上午。”
“相当于放了半天假......真辛苦。你休息吧，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陈默“嗯”了一声，站在窗前没动，愣愣地看着什么出神。
“咔哒。”走廊尽头，朱翊刷了房卡，与宣归同一时间开锁。他几乎贴着墙进去，旋即背靠房门紧紧抵住，仿佛后面有东西即刻要追进来将他吞吃入腹一般。
他众星捧月地长到今日，第一次做跟踪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方才宣归临进门前的一眼，分明是警告和恫吓，是宣示他的主权。额上有汗顺着脸颊滑下，他反手摸摸自己的后心，竟是被浸透了。
......
“陈默！”朱翊跑上前，面带轻松的笑意，“中午休息的好吗？”
“不错。你呢？”
她的文具还是全装在一个笔袋里，不同于早上，手里多了个充电式的小风扇，正“呜呜呜”的对着脖子吹。
“我也很好，外面太热了，你都买风扇了。”
陈默晃晃手臂，微笑着解释：“不是，是朋友送我的。”
当时跟宣归说不想睡，其实当她躺在床上闭着眼，放空脑袋不思一物，听着空调轻微的运转声时，昨晚没睡的觉全都自己找了过来，扎扎实实睡了一个半小时。以至于宣归过来敲门时，她还迷迷糊糊地赖了好一会儿。
“不能睡了，再睡要错过时间。”宣归提着一袋东西走进来，正低头翻找清点着，看见她闭着眼睛又往床上倒，好笑地摇摇头，去卫生间洗了个手，留着一点水珠子，全弹到她脸上，“醒醒，醒醒！抹点风油精吧？能不能抹？”
陈默皱着张小脸，一巴掌拍他脑袋顶上。任由他食指沾了点风油精，轻轻涂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打着圈儿揉捏。
“醒了？”他开始从袋子里往外掏东西，拿起来一个一个介绍，“小风扇，充好电了的；风油精；小面包，饿了吃；矿泉水；备用的笔啊什么的......”
陈默木着脸，爪子轻轻堵在他唇边，然后一捏，“行了，再说就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