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在C县中部，职高还要往南一点。前面远远能看见三中标志性的建筑——六层的教学楼后，宣归自动与陈默的车子拉开了距离。
他慢慢蹬着脚踏，看着女孩利索地转弯停下，推着自行车走进学校，没有回头，这才加快车速，拐弯后向南而去。
这天，职高的同学们发现一连多日没露面的宣归重新回归校园。意外地，看起来心情格外好。
朱棋锐随手拖过一把椅子到宣归桌子前面坐下，笑问道：“宣大哥，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啊？说出来兄弟好恭喜恭喜啊！”
“还能有什么好事儿啊？肯定是关于他那位心上人的呗~”沈未才进门，甩手把书包扔到自己的桌子上，跳过来道：“我说你今天四点多给我打电话问我要自行车，是不是就是为了那位？”
他一脸困倦地抱怨道：“来来来，看看兄弟这黑眼圈，跟那国宝只怕有的一拼了都！”
“可拉倒吧你，这是你自己熬夜造成的，关我们宣哥什么事儿。”朱棋锐凑近宣归，一脸贱笑，“我说，进展到哪一步了？瞧瞧瞧瞧，心情好了就是不一样哈。”
宣归不胜其烦，索性继续面无表情，他往桌子上一趴，闭上眼睛：“我欠你一次，下次请吃饭。现在别打扰老子睡觉。”
朱棋锐还想再问，被沈未拉住了，他奇怪地瞪了瞪眼睛，又要开口，这回沈未直接将人拖到门外面去了。
“干嘛？有话好好说，拖老子干什么！”朱棋锐一把打掉沈未的手，不满地整理自己的衣领，“我说你这个人——”
“闭嘴，声音这么大你吵谁呢！”沈未恨铁不成钢似地瞪回去，又探头看看宣归，见他还趴在桌子上没动，这才继续道：“前些天他那样子你没看见？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在这说说说，小心以后没成拿你出气！”
“关我什么事？我——”朱棋锐想了想，“好像是哦，这家伙对人姑娘都快走火入魔了。几年没忘，一出来就……”
沈未见这缺心眼的家伙终于明白了，才摆摆手让他滚蛋，自己回去补觉去了。
……
“老师，请问您找我吗？”陈默站在高三班主任的大办公室外，手指弯曲，轻敲半开的实木门。
“哦，你来了。来来过来这边。”新上任的班主任姓吴，大家都叫他老吴，他端着个吃完的糖水罐头做茶杯，指指自己的办公桌。
“化学竞赛，知道吧？学校内部举办的，不分年级，获奖的都有奖金。”老吴笑呵呵的，“当然啦，获奖者的照片会被贴在光荣榜上，下面还会写上相应的班级——从这点出发我是挺希望你参赛的，荣誉嘛……自己看看，要的话拿张表。”
陈默走过去，附身看了看就拿起一张，“参加啊，有钱拿有榜上干嘛不参加。”
“嘿嘿，好！就喜欢你这种有志气的！”老吴冲她竖起大拇指。
另一个班级的班主任闻言笑道：“这哪是有志气，啊？这叫底气，实力！哎哟真是羡慕你们班，年底评比老吴你不躺赢么。”
“没办法，运气好！”抽签决定分班的嘛，老吴毫不客气的仰天大笑，“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陈默不多停留，“那我先走了。”
“欸，等会儿，”老吴转过来，“我知道刘老师是你的亲戚，她要被调到市里一中去了，还没跟你说吧？”
陈默摇头。
“是这样，作为你的班主任呢，我有义务关心自己班里的同学。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老吴挥挥手，“就这事，刘老师应该很快就会告诉你的，你去吧。”
陈默点点头，将实木门轻轻掩上的时候，听见另一位班主任说：“嗨呀，陈默要是我班上的，别说有事找我了，没事儿我也得时不时问着……”
陈默低头看着手上的表格，低头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走路小心呀！”
朱翊从楼梯拐角上来，笑道：“还是看看路比较好吧。”
陈默见他手里抱着早上刚收的语文作业，有些奇怪，“怎么是你送的？”
“林七夕说她有点事，我作为学习委员，帮个忙。”
林七夕同学，身为班长，同时因为出众的语文素养，兼任语文课代表一职。
“哦。”陈默想提醒他可以领竞赛表格的事，转念一想他进办公室里老师应当会告诉他，就没多说，点点头准备走开。
朱翊眼尖，瞟到她手里的纸张，高兴道：“原来可以领表了，我也去拿一张。陈默，看这回考不考得过你，我化学一贯是长项的！”
陈默歪头浅笑，接下了这个堪称温柔的宣战，“我化学也不错。还有半个月，到时候看。”
“好啊！”朱翊似乎没想到她的反应，惊喜道：“我会全力以赴的！”
真中二，陈默在心里吐槽，偏偏头自顾自下楼去了。
朱翊待在原地，不敢明晃晃的盯着她，哪怕只是在没人的楼梯间。他装作低头点数的样子，指尖一本本划过作业，余光紧紧追随女孩的背影。
……
出三中门口后，沿着学校的围墙往后走一阵儿，绕到操场东面，就能到“盛世佳苑”小区，小区里的楼房很高，平时在学校里也能看到。这个小区的大多是以陪读家长为主的租户，再有的是直接在这里买了学区房的——虽然这个小县城无所谓学区房这样的说法，其他的就是教职工或其他住户了。
虽然已经过了放学的高峰期，还是有很多零零散散穿着三中校服的学生和家长往小区里走，陈默就跟在他们后面，轻而易举地混了进去。
她书包里装了十几张自己制作的宣传单，用的是简单的A4纸，上头拿彩色马克笔简单写明了这份传单的“意图”及期望薪资，右下角附上自己的电话号码和QQ号，整体看起来规规矩矩。
小区总共有九栋楼，每栋下面的两个楼梯间入口处都立着一个宣传栏，上面除物业正经发布的告示外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广告。
陈默先走去最里头的九号楼，在宣传栏前站定，找了个相对干净的空白处将自己的宣传单贴了两张上去。
其实学校外有很多的补习机构、家教机构，但是因为是高三在读生的原因，陈默是不能在这些机构中找到工作的——他们也怕担上风险。相对于机构的价格，陈默提出的时薪低了不少，因此她对自己能找到满意的家教工作这一点完全没有怀疑，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陈默贴了两栋楼，又在草坪上的某棵树后面发现了某个人的身影。
她抬头看看天空，似乎有点赶时间，突然加快了脚步。然而她却没有在下一栋楼的宣传栏前停下来，反而脚步匆匆地转弯去了另一条路。
就这么绕了几个弯儿，宣归彻底跟丢了。在意识到这可能是某个人的“陷阱”后，蓦地回首，果不其然看见那个他苦苦追寻的女孩站在他身后，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宣归：......
女孩挑了挑眉，声音平淡地开口：“宣归同学，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你这样的行为显得你像个变态？”
宣归沉默了一会儿，这回没再低头，他看回女孩的眼里，低低道：“说过。”
“我真的没有恶意。”他又补充道。
既然有了其一，陈默也就不再这人面前做样子了。她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你说你暗恋我呢，我现在还是不太敢相信——你看看你自己的表现。如果说你是在追求我的话，是故意让我发现的吗？你觉得这样我会对你有什么感受——以正常人的角度！”
宣归道：“没有，我没有故意让你发现的，是你太厉害了！”
他摇摇头，继而恳切地道：“我知道自己不配追你，我......”他低了头。
陈默也知道他要说什么，道：“你什么？你是疯子？你是神经病？”
话音落下，对面少年的头垂得更低了，双手捏成拳头紧紧攥在身侧，慢慢后退一步，几乎要落荒而逃。
见状，陈默喝到：“站住！”
少年身形一僵，竟然真的站在原地不动了。只是头依然垂着，陈默走近他，见他眼睛似乎也闭上了。
有点好玩，陈默起了点戏耍的心思。
她走过去，伸手轻轻捶了一下宣归的胸膛——本意是要锤他肩膀的，奈何这人实在太高，她放轻声音道：“对不住，我存心刺激你的。我知道人言可畏，不该这样说你。”
宣归肩头一震，突然伸手握住了陈默的手腕，像那天在小吃街做的一样，握得很紧，似乎是怕眼前的人反悔跑了。
他睁眼，微微抬了头，正正撞进女孩那双没有恶意的眸子，她在向他道歉。
宣归点头，想到什么似的，赶紧减小了手劲，但还是没有放开。
他就这么低头和她对视，一句话也没说。
沉默蔓延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陈默受不了了，她挣开宣归的手，道：“我要去贴传单，你要跟就跟着，别又鬼鬼祟祟躲在后面，小心给人看见了请保安把你叉出去。”
她扭头走开，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嗯”，脚步声紧随着她行动。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径上，宣归突然加快脚步道陈默身边，趁其不备“抢”过她手中的传单，“我帮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