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院士范子玄嘴角一直噙着笑,全因那张宋家小姐的复试答卷。
"子玄,徇私否?"六王爷赵習德大跨步迈进阅卷厅,人未到,语来行。
范子玄嘴角一翘,未发一言,却知王爷意之所指。
他将案上答卷往赵習德前一递道:“王爷,请看!"
六王爷这方坐下,那答卷便已递到案几上,卷上的案例对赵習德来说再熟悉不过,悉数是冀北百年与辽东交战历年战败之例。
赵習德一番读罢,抬头望向范子玄,只见其星目熠熠生辉,赵子玄嘴角仍噙笑,俩人半晌不语。可听一旁沙漏细细声。
“王爷……"赵子玄欲言又止。
赵習德恍若未闻,星目又看向那行卷末处所写一行小字,‘纸张不够,只能收笔!宋雨筱’。
一战竟写了十法,若统统写完,纸张确实,不够!習王脑海却浮现宋筱雨画扇面的情形,不觉失笑。
"那宋老儿古板无趣,不想竟能养出这般古灵精怪的丫头,当真…这个我要细研!明日还你!"赵習德将答卷小心折起。
習王年纪其实不过二十九,比宋展炎小二岁。宋展炎的二妻之一赵氏便是習王妻妹。
范子玄亦知二人关系。这么算来,按礼宋筱雨理应唤習王为姨父!
范子玄深晓習王乃兵法迷,"王爷,如此解法看起来有章有序,还需推演考证!"范子玄说道。
“嗯……”習王亦觉如是。
“诶,不对啊!铭德书院素来初试以人文为题,何时改考兵法?"
"是卑职失职,考卷因为那……被……被内弟掉包!"范子玄在赵習德注目下,知瞒不过!。
"清玄?为何掉包?"
“内弟顽劣,与宋小姐幼时有些小过节。便……便是想捉弄一下宋小姐,开考必吃闭门羹。谁曾想竟是歪打正着,结果却是惊喜连连!"
"焉知不是清玄故弄玄虚,泄题而为之?"六王爷赵習德反问道。
“断无可能!这题是昨夜攀登峰阁主邓拓所出,攀登峰六大弟子正在其旁,亦被当场受命作答了此卷,清玄的答卷邓阁主甚是满意,如今看来宋家小姐才是魁首!"
"嗯!也对!这一战十法,即是通宵熟背也是不可能写的通透!好!甚好!"
"子玄请罪,夫子学院乃皇家重业,初试卷题被调,乃微臣失职,自请王爷责罚!"范子玄说完就要下拜,六王爷忙一手托住。
“子玄,你我幼时便相交。我深知你能力!你可知我为何调你来铭德书院?这夫子学院太刻板!夫子刻板,学子刻板!一股子酸腐气,是时候改改了!我深喜你不羁个性,故希你放手革之。可别迂腐了!"说完示意范子玄坐下,自己亦坐。
"清玄那小子不是在樊登峰学艺?何时下山来了?邓拓那老夫子岂肯轻易放他走?"
"清弟在年前就随邓前辈下山历练,邓阁主如今是鸿泰堂的夫子,为学子们授业工科。"
“邓拓行事总是出人意表阿,年前皇兄让楚宁携《天物开源》去请他入朝,连请五番皆拒,不想却是屈尊到了铭德书院当夫子来了!”習王接着道,“东边战事吃紧,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樊登峰行事素来是有大格局,甚好!冀北朝素有‘武在樊登峰,文在铭德院!'子玄这是准备峰院合并阿?"習王对宋子玄此番作为,很是满意。
“从樊登峰请来邓阁主全是二皇子着力,子玄不敢居功。"范子玄道。
赵習德鼻子冷哼,"他!凭他赵楚宁?"是怎么回事,大抵也猜得一二,便不再深问。
范子玄正要说话,只见仆童破门而入,气喘吁吁道:"不好啦,院士大人,他们打起来了!"
“谁?"端坐看的俩人异口同声问道。
“那宋小姐与几个人打作一团,被……被打趴下了!”
“王爷稍候,子玄去去便回。"
赵子玄遂疾步赶往鸿泰堂。
此时鸿泰堂被挤成人墙,只见堂里地上躺了三个,在"噢哦"直叫,桌上趴了两个正揉肩搓膝。那宋家小姐单脚踏上师椅,正在自顾自的绾发。
"本小姐,今儿就把话这撂在这,"宋筱雨声音清亮亮,走到趴桌的其中一人跟前,身子前倾盯着那人的眼睛道,"不范我,我不范人,人若范我,斩草除根!"声音铿锵有力。周围一片静谧,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人群里有人喝道:“哦豁,口气不少阿!我来打个擂台!”说完拨开人群就走上来。
那男学子,个子粗壮,有个百八十斤,那块头与日本相扑有一比。众观者不禁窃窃私语,倒吸凉气。
范子玄正待喝止,忽听宋筱雨说道:"这是准备车轮战吗?即使赢了也胜之不武哇?"
宋筱雨可不傻。她的跆拳道九段遇到这种块头,怕是发挥困难。
“不如换一种比法。
方法很简单,我出题,你记八个字,哦,不对,记四个字,记对了算你赢,如何?"宋筱雨不待对方反对,一口气说完。
"记四个字?”那胖学子看着宋筱雨心下不免有些狐疑。
"对!四个!"宋筱雨声音高亢,昂头道,“你敢比吗?"
胖子正踌躇间,围观的学子们一齐起哄叫道:“比—"!
"笔来,纸来!砚来!”宋筱雨其实未听到胖学子回应,便当他已应战。
她坐在夫子椅上,低头寻找起笔纸来。
有人将屉盒穿过人墙,递到宋筱雨案前。
宋筱雨接过一看,却是自己的东西。
她抬眼望向人墙,见丫头茗圆挤在人群正挥动着自己胖乎乎的麒麟臂,嘴里喊着什么话,话音已被嘈杂的人声吞没,什么也听不到。
宋筱雨向人群的茗圆挥挥手,遂低头在宣纸上写上几笔,便将纸竖了起来!
宋筱雨对胖子说道:"你且看好!"
只见那张上写着二行字:
“春、夏、秋、冬"
"A、B、C、D"
"另一行写什么?"
"看不懂!"
围观人群喳喳议起来。
"你只消记下四字,春夏秋冬对应的四字,如我念冬,你需答D,我念C,你需答秋,可晓了?"宋筱雨朗声道。
"记吧,记妥比赛开始!"
围观众人兴致勃勃!也都记好了,只等胖子应答。
胖子也速度,立马言开始!
"夏?”
"B”
"秋?"
"C"
"冬?"
"D"
"春?"
"A"
"春"
“A"
连问了五句春,胖子“AAAAA”作答,围观人群开始哄然失笑,胖子这才反应过来,脸涨成酱紫色。
他恼羞成怒,立马挥拳向宋筱雨脑门砸来,眼看拳已挥到,宋筱雨本能地头一偏,头就要撞向夫子案几上,宋筱雨心道,“糟糕!非破相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人影一闪,却是范子玄飞身挡住这厢挥来的拳头,将宋雨筱护在胸前。
宋子玄握住胖学子的拳头,凛然对围观的众学子掷地有声道:"本院士口令,今日入院首日,速到各自分堂签到,还有一沙漏时辰,倘若过了时辰,明年再来!"
只见一仆童手执沙漏,正在校时,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众学子一见,撒腿飞跑!各分堂相距数千米,不跑怎成?
一时间,只见铭德学院内
鸡飞狗跳,个个成抱头鼠窜状!
鸿泰堂众学子一听是院士大人驾到,纷纷正襟危坐,躺在地上的那三个更是连滚带爬地落座,范子玄环视众人,并不言语,一时间鸦雀无声。
众学子都以为范子玄会训话,范子玄除了用眼神扫视众人,并不发一语。
众人不敢用眼神与之对视,以至后来,竟都屏气垂头。
“好一个不怒自威的院士大人!"宋筱雨这才看清宋子玄的模样。
嗯……一张可以使人惊艳的脸。唇很薄,漂亮的!鼻子很挺,酷!眼很黑很深,太过锐利!脸形既书卷又刚毅,魅气!皮肤再白点就好了。
没事!改天弄个颜料,给你美颜一下!宋筱雨从屉盒里拿出她的狼豪笔和砚台临摹起范子玄来!
宋筱雨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绘画功底。唰唰涮!"阿哈!众人枯坐,我画画!"
宋筱雨在前世最喜画漫画,这不,她已然将范子玄设计成了漫画男主,将方才那胖学子设计成漫画男配。
只见宋筱雨手未停,嘴轻喃语,低头构思第三幅图的时候,范子玄其实用余光已察觉到她在画自己。
宋筱雨思忖好构图,"嗯!就这样……"
想罢,她遂将狼毫沾入砚台取墨,耐何真用不惯古人的毛笔,沾得墨汁太盛,便甩甩,不想竟将墨汁甩到了前座学子的脸上,前座学子感脸上有异,遂拂手去擦,立成了花脸猫,却也不自知。
宋筱雨全然不晓!仍全心作画。
范子玄见此情景,嘴角忍不住上扯。
正欲迈步观宋筱雨动作,门外走进一位侍卫来,"院士大人,習王爷寻您!"那侍卫说完便作揖。"
范子玄额首回应。
他用锐利目光环视鸿泰堂众学子,众学子默然,堂上寂静无声。
时间流逝地更慢,枯坐的众人耳旁听到"呼呼"声,似是有人的鼻息声。
“呼呼"声愈来愈清晰,来自后座。即使这样,无人敢回过头去看。
范子玄立在堂上,自是看得清楚,确是那宋家小姐趴在桌上睡着了,正“呼呼"地打鼾。
"果然别致!"范子玄摇头叹道。
“众子弟顽劣,出外速跑两圈!以示惩戒!"范子玄宣告。
众人鱼贯而出,如释重负。没人注意趴睡的宋雨筱。
宋子玄快步留星地踏入阅卷试,却见是習王正对着宋筱雨的复试卷,弯腰摆弄沙盘。给他递器材正是方才给宋筱雨领路的仆童。
“院士大人!"仆童俯首称呼道。
“子玄你我且用女娃之法对弈一番?"
俩人遂你来我往,犹如策马奔腾,沙场在战,愈战愈兴奋。直战得天色漆黑,直到仆童过来掌灯,方才罢手!
“妙哉!"習王爷双目烁烁,似发现了珍宝!
"她可伤着了?"習王爷忽想起仆童快报鸿泰堂打架之事!
"不曾!"范子玄轻笑道,“宋小姐武斗打趴了三个,打睡了两个;文斗打赢了一众!"
"哦……快与我说说!"習王少有的八卦起来。
……
“哈哈哈……"仆童在窗外只听到阅卷室内欢笑连连!
二人笑罢!
“子玄,我来这半天,被这丫头整岔了,险些忘了正事,楚立需要三名勘测地理之员,你留意书院内的合适人选,荐过去!"習王爷正色说道。
"四皇子是要勘察辽东地势?"
"不只辽东,冀北亦是!需全面测绘。只备……"習王爷意味深长!
范子玄旋即明白,冀北与辽东战事一触即发,冀北已进入全面备战状态。
范子玄相送了習王,便想起鸿泰堂昏睡的宋筱雨来。
一回到院士宅院便问道:“书鸣,张夫子可安排妥各学子住处?”
“众人皆有住处,独有宋小姐仍…仍在鸿泰堂昏睡,"书鸣放下手中的活计回道,"适才张夫子来过,言要等院士大人示下才做安排!奴才正要禀告此事!"
宋子玄遂提步前往鸿泰堂!
鸿泰堂里,宋筱雨及丫头茗圆皆在俯桌大睡。
范子玄欲叫醒二人,又欲待二人自然醒,进退踌躇间,瞥见地上覆有二张纸,便上前拾起。
纸上画着两男子在斗殴,瘦削男子长相秀美,在击打胖男子,画面血腥又不失美感。范子玄的绘画素来是有造诣的。他发现这种绘画的手法平素从未见过。
二幅画上均有题字。
“院提辖拳打胖关西之一!"
"院提辖拳打胖关西之二!"
范子玄愈看愈觉画上人物眼熟,原来秀美男子是自己,那胖男子却是先前与她文斗的学子。
却看宋筱雨手臂下还压了一幅,画压在肘间,露出一截图来,画风与先前两幅相似。
只见宋筱雨换了换手俯的姿势,触碰到案几旁的砚台,眼看砚台就要从几沿上掉下,范子玄眼疾手快俯身去接,砚台稳稳的落在他手上。
范子玄立身轻出,不欲叫醒主仆二人,便唤小厮书鸣候在鸿泰堂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