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
萧潇见陆景南戳在那里不为所动,直接上去拽他的衣服要把人拉走。
“松开我!”
陆景南胳膊甩了下,力度有点大,差点把萧潇甩了一踉跄。
“别管我的事!”
萧潇磨了下牙,指甲扣进肉里。
“我不管你你早就废了!陆景南,你怎么就看不出来谁真的为你好!”
“我谢谢你。”
陆景南抽了口气,眼睛盯着窗外的夜色晦暗不明。
空气中似有巨大的网盖在天地间,让人的心无限缩紧,只留一点缝隙苟延喘息。
“安明,不要闹了,你知道你从南城跑回来,外面都是怎么评价你的吗?南城的项目不是小工程,你为了一个女人就这么跑了,把一堆人撂在那儿,你不觉得你对不起你大哥吗?”
萧潇也是对陆景南无可奈何,遂语气软了几分,摆事实讲道理的好语相劝。
“听我的行不行,回去洗个澡,睡一觉,这边有医生,你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让我哥再多找些医生过来。宝宝的事我也听说了,他身体不好。但现在医术这么发达,不愁治不好的,听我的,行不行?”
萧潇试探着抚住陆景南肩膀,想把人劝走。
她自小就跟陆景南一起长大,她见过无数种模样的陆景南,就是没见过像现在这么狼狈不堪的。
整个人就跟种了邪一样,垂头丧脑,满身的戾气和颓唐。
“你能不能别烦我!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这待一会儿!”
陆景南掐着太阳穴,刀刻的眉眼挤成一团,脸上的每一道纹路似乎都在写满了厌烦。
萧潇张着嘴,瞪在那儿,半天被他这模样气的说不出话来。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也就在陆景南面前!
抬手捋了下精致的妆发,收了脸。
“行。那你就在这守着吧,好好守着,公司别要了,你大哥和你母亲的死你也别查了,陆景南,我现在告诉你,其实就连你爸都不是自然死亡的,你守着吧,我倒要看看你一无所有的时候,苏眠醒了还跟不跟你!”
“你说什么?”
陆景南眼睛眯起来,不可置信的盯紧萧潇。
“我说你爸,陆叔叔,死的不明不白!”
“你究竟什么意思?”
“想知道?”
萧潇挑眉。
“陆景南盯着她,不置可否。
“现在跟我走。”
“去哪儿?”
陆景南问。
“回
家。”
陆景南嗤了口气,把脸收回。
“你要说就说,不说算了。”
“陆景南!”
萧潇气的拿包甩在他身上砸了下。
“我没有哐你,你自己想想,不觉得你爸走的很突然吗?虽然他那个岁数脑溢血也正常,但他一直有定时体检,并且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就脑溢血了呢?”
“你有证据吗?”
萧潇顿了下:“我当然有。”
陆景南将脸转向她:“什么证据?”
萧潇板正了身子:“先跟我回家休息,我慢慢告诉你。”
陆景南垂了口气,绕过她往走廊外去。
萧潇还以为终于说动了他,也拎着包追了上去,手指刚沾到他胳膊,想挎住,陆景南抬手闪开,停下了脚步。
“你干什么?别再跟着我了,公司的事我会处理。谢谢你还特地跑一趟,该干嘛干嘛去,别烦我。”
说完又抄着兜大跨步的往icu的方向走。
萧潇愣在原地,望着陆景南的背影,心口涌上密密麻麻的痛感。
走廊上安静的只能听到皮鞋渐远的声音,久久,萧潇都没能从那种针扎的痛感中停顿下来。
她一直有绝对的自信,相信陆景南和自己天命的配选,齐肩的家世,青梅竹马的情谊,同样高傲的性格,略带着一点富贵子弟的玩世不恭,即使这些年,陆景南身边女人不断,而她也换男人如换衣服,但她总觉得,他们最后的那个人,一定会是彼此。
所以她从没有对陆景南身边的哪个女人吃过醋,对她来说,只有那些女人能吃她的醋,她从不愿自降身份,与那些蝇营狗苟来争食吃。
抢男人这件事,她们根本连资格都没有。
可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苏眠这样一个人?
之前这几年,虽然她和陆景南两人异国而处,但陆景南身边其实也并不乏她的眼线。
她一直稳坐泰山,似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包括陆景南。
但现在事实却无一不在向她证明,陆景南对苏眠表现的太不正常了。
对。就是不正常。
萧潇嘴角咧出一抹讽刺。
有风从窗子吹进来,炎炎的夏日雨夜,这样的风并不能带来凉爽,相反确实闷窒。
萧潇整了整微微有些皱起的衣角,挎上包昂首阔步的朝外面走去。
“还没有什么东西,是我想要而不可得的,陆景南,你也不行。”
萧潇在心里默念:“苏眠
……”
……
陆景南走到icu时,秦川正像个枯朽的树干立在窗前,拳头顶在玻璃上,眼神殷切却又凄楚无望的看着玻璃窗内的苏眠。
陆景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见苏眠身上插满了管线,原本就白净的脸此时更显苍悴,宛如坠落凡间的落难天使。
美丽,却带着难以复原的破碎感。
心口有种疼在蔓延着席卷全身,深吸了口气,就那样也倚靠在拐角的墙壁上,久久的驻足而没用动。
脑海里浮现过苏眠在酒吧里唱歌时的样子,出尘而空灵。
那时候谁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呢?
也仅仅是十个月而已。
冬去春来,夏至。
时光不等你也不等我的带来回忆,却又带走了欢愉……
时间缓缓淌过。
秦川没有离开过医院。陆景南也没有赶他。
彼时他的确不喜欢秦川这个人,为什么他也说不清。可能,就是纯粹的因为苏眠。
所以他不喜欢秦川这个人。
他和苏眠的关系太好了,这让他感觉很不爽,特别不爽。
但此时好像也是因为苏眠,他又开始没那么讨厌这个人仂,甚至希望他能留在这里。
情绪很复杂。
他能感觉到秦川喜欢苏眠,这种相同的情感,在苏眠生命垂危而他也束手无策的时刻,就好像他和秦川变成了命运共同体,都在期盼着同一个目标,那就是苏眠能够平安无事的醒过来。
第二天后半夜的时候,陆景南处理完工作上的邮件,合上电脑想站起来透过玻璃窗更近的看一眼苏眠时,大概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有些低血糖,直挺挺的就摔在地上。
随从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又叫来医生查看,但没人敢开口劝他。
后来输上葡萄糖,陆景南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秦川在一旁冷眼看着。
半晌,悠悠的开口。
“如果小熊醒了,你会不会放了她?”
陆景南没想到秦川会主动开口跟自己说话,而且语气没有往日的那般剑拔弩张。
调整了下身子,声音浑哑的应:“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呵。”
秦川冷笑,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
“所以你其实根本不打算放过她。即使你把她害成这样,你还是不肯放过她。现在又在这里装深情给谁看呢?”
“生孩子原本就是鬼门关前走一遭。苏眠这样,我也不想,但我会补偿她。”
“你拿什么
补偿?钱?你知道小熊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什么?”
陆景南问。
秦川咬牙看向陆景南。
他是真的痛恨眼前这张脸,恨不得能一拳锤死,可自己与他,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抽气将脸收回,秦川胳膊撑在膝上,眼眸幽深的注视着某个点。
“小熊特别害怕生孩子,她对孩子有种很强的恐惧。她怕自己没能力去负担一个生命。这种负担并不是金钱,而是她的经历造成的。而且她特别怕疼,也很胆小,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因为身材特别瘦小,又不合群,所以总被欺负,后来大一点,她妈妈把她领回家,又因为长得太漂亮,不是被女同学孤立就是被男同学放学堵在胡同里。还有她妈那些追债的……”
秦川叹了口气。
“小熊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安安稳稳的活着就可以。就做一个普通人,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按部就班的上学,工作,结婚……她一点都不想要出尖冒头,她就希望能够泯于众生,可她好像生孩就不是这种命一样,总有经受不完的波折……”
陆景南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你喜欢她。因为小熊漂亮?”
秦川扭过头问。
“但你应该不缺漂亮女人吧?还是你们陆家,就喜欢强取豪夺这一套?”
陆景南没言语,只是对上秦川的视线,总觉得,他好像话里有话一样,但自己又摸不准他的意图。
“你有话就直说。”
“我直说就是,你跟苏眠不是一路人,你要真喜欢她,就放他一条生路。跟你在一起能有什么?你难不成还肯娶她?”
“为什么不呢?”
陆景南反问。
秦川嗤笑,最后转为大笑。
“这话你信吗?嗯?虽然你父母都不在了,但你真的肯娶一个苏眠这种身世的女人?你我都是男人,也许,也许你此刻的感情也是认真的,但你能否经得住诱惑?这种诱惑不仅仅是小熊年华老去,而这个世界还总会有二十岁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诞生,围绕在你身边。包括事业,名声,地位的影响,你全都能为了小熊不管不顾?你真的做得到吗?”
陆景南凝住秦川,一席话的确把他顶在了那里。
秦川比苏眠大,但比自己小,所以自己一直也没有把秦川放在眼里过,直觉得他是个跟苏眠一样的“小朋友”,但现
在才突然觉得,秦川,好像也有他成熟的一面。
“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我并不完全赞同。出身又怎样?你怎么知道苏眠不能与我比肩?你也应该清楚,苏眠从小就非池中之物,所以你才会喜欢她,却连表白都不敢。”
陆景南没有正面回答秦川的问题,因为他此刻还没有确切肯定的答案。
所以巧妙绕过,避开。
“是玫瑰就该盛放,是天鹅,也总有一天会长出丰盈的羽翼。而我也有这种自信,一定会让苏眠在我掌中盛开。我跟你,其实才不是同一种人。我不会像你一样,懦弱到连表白这种事情都不敢讲。我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不惜代价,不顾一切,我也一定要得到。”
秦川捏着拳头,蹬向陆景南,恨的牙痒。
他当然有这种自信,陆家的产业,说富可敌国也不过分。而他确是仅剩的嫡出太子爷。
他有什么不能呢?
秦川吞了下喉咙,甚至开始有一丝后悔与动摇,年少轻狂时所做的决定,是否正确……
陆景南脸上倒没什么多余表情,即使此刻的他看着也面容憔悴,衣衫颓乱,但骨子里的那股劲儿,是任凭到了何种境地都压不住的。
真正的气质,不在衣装,都藏在每一根毛孔里,随时随地,肆意发散。
说话间,身边有随从摸了下耳机,风一样的冲进icu里,都顾不上跟陆景南回话,便揪住里面的一个医生拽了出来。
陆景南觉得情况不对,把手上的输液针拽掉,跟过去询问。
其中一个随从见人控制住了,才松下口气跟陆景南回禀。
“刚才有人黑入医院的系统,他们在监控室的画面都屏蔽了,幸好您早就交代过,让人做了第二套系统监控。他们刚切换过去,便看见这个人正在给苏小姐的点滴里加药……”
陆景南寻着视线望过去,刚硬的俊脸立时黑了起来。
这确实太凑巧了,又赶在这种风口浪尖上。
陆景南的草木皆兵,已经灌输到了他身边的每一个人身上,就是绝对绝对不允许,苏眠身边再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决不允许。
否则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谁负责任。
随从们也不是第一天跟在陆景南身边,深知他说决不允许,就是没有一丁点商量的余地。
并且,如果真的出了差错,陆景南是真的会下手处置他们。
绝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