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里忙得很,一年到头办不完的喜事,不是迎亲就是送亲,尤其姑娘们陆续长大了,都要办及笄礼,春日里也得相看,茶宴花宴办个不停。
谢牧屏有两日没出门了,在府里莳花弄草,帮着打点一二,但凡清闲下来,还得忙典司院的事情,每天都充实得很。
得知萧文钦登门时,谢牧屏颇有些诧异,连忙请他去茶厅坐。
萧文钦直接说明来意,问谢牧屏近来可曾见过谭真。
谢牧屏呼吸都揪住了,攥着衣裳,紧张道:“我大前日见过他,还在、还在街上买了松糕,谭真请我吃的。”
“后来呢?”
“后来?”谢牧屏茫然无措,“后来就回家了。”
“那是几时?”
“我记不清了,应是午后。”谢牧屏着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申时,应是申时左右,我们在西街分开,他说有事,然后就走了。”
“谭二叔说他三日没回家了,换言之,大前日与你分开后,他便没有回家。”萧文钦问道,“你再细想想,当日可发生了什么,谭真可有什么异常,或是有什么不开心的?”
谢牧屏回忆了半天,重新坐回椅子里,犹疑不定道:“我们在街上碰到了刑部那几个人。”
“哪几个人?”
谢牧屏语无伦次道:“就是那日,在李常佑家门口,遇见的那三个人。”
萧文钦想起来了,“与他勾肩搭背,揶揄他搭上镇国公府的那三人。”
谢牧屏沉着脸点头:“当时谭真脸色不太好,我不想与他谈那日的事情,便拖着他走了,后来他就说要回家,会不会是找那三人去了。”
萧文钦立起身:“我这就去刑部问人。”
谢牧屏急切道:“你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萧文钦颔首,即刻跑了出去。
*
谭真头重脚轻,身体似漂浮在空中,干涸的鲜血糊了半脸,眼皮仿佛被粘了起来,他几经艰难方抬起眼,血红的视线里,四肢被铁锁牵制,稍一动弹,便发出丁铃当啷的声响。
漆黑一片的屋子里,还有另一人的呼吸声。
谭真知道,那是李常佑。
他从同僚口中得知,有人给了他们银两,让他们在谢牧屏面前捉弄他,他复又想起汪如海病倒一事,联想到李家经营酒楼,便想找到他问个明白,哪知李常佑让他吃了个闭门羹,情急之下,翻墙进了李家府邸,意外偷听到李常佑与方思悔的密谋,逃跑时挨了一记闷棍。
再醒来,已是这幅田地。
李常佑坐在黑暗里,呼吸声比谭真更沉闷。
谁也没有说话,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谭真两日没有进食,气息微弱,喉中火烧火燎,嘴唇像是被黏住了一般,嘶哑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若有似无。
“不、不要杀人......”谭真胃中翻腾,明明已经饥肠辘辘,喉间却仍直犯恶心。
李常佑沙哑道:“谁人手上没有沾过血,萧文钦?苏晚辞?他们哪一个手上没有人命?”
谭真身体动了动,尽量以舒服的姿势靠在墙壁上。
“沈容不是我杀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李常佑艰难起身,走向谭真,矮下身道,“你可知道,我杀的第一个人是谁?”
谭真仰起头,干涩的眼睛里映出李常佑阴冷的笑容。
“是乔娘子,去往皇城的路上,经过一处陡坡,我将她推了下去。”李常佑咧嘴一笑,眼底流出潮湿的笑意,他立起身,走到水缸处,舀了一瓢水回来,强硬地塞进谭真嘴里。
谭真呛得剧烈咳嗽,冰凉的水顺着喉管下流,浇灌了干枯的身躯。
“我爹娘吓坏了,从此见了我畏畏缩缩。”李常佑陡然拔高声音,“可我却觉得畅快极了,浑身的恨意都得到了释放,仿佛获得了重生。”
谭真清了清嗓子,疲惫道:“杀人让你这么开心吗?”
李常佑再次矮下身,把玩着地上的稻草,“我替方思悔杀了齐怀政,前参谋院院史,那是我第一次有预谋的杀人,我浑身发颤,抖得停不下来,后来齐怀政死了,我夜里兴奋地睡不着觉,那种感觉,我无法形容,就好像......就好像......”他突然哽咽起来,赤红的眼眶在黑暗中丝毫不明显,眼底的泪花却泛光,“就好像离杀死萧文钦更近一步了......”
谭真舔了下嘴唇,“你疯了。”
“我是疯了。”李常佑吸了吸鼻子,坐回椅子里,“我助方思悔坐上了院史之位,方思悔将我引荐给许家,只要杀了沈容,方思悔和许笠谁当宰相,于我来说都一样。”
他握紧了拳头,愤恨道:“我会一步一步往上爬,我要萧文钦生不如死,终有一日,我会让他跪在地上求我!”
“收手吧。”谭真眼皮耷拉下来,音色不清道,“常佑......还来得及......”
李常佑走去水缸前,又舀了一瓢水,轻轻放在谭真手边,勾起唇角道:“这是最后一瓢水,究竟是我先杀死沈容,还是他们先找到你,我们拭目以待。”
*
苏晚辞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完全探听不到谭真的下落。
刑部那三人,萧文钦逮出来审了一遍,可苏晚辞心中有数,即便不审,也知道是谁指示,只是这说来无用,李常佑戏弄谭真,与绑架谭真没有必然联系。
谭真失踪的第四日,苏晚辞去了李常佑府上,李常佑一如既往地热情款待他,对于谭真的失踪深表遗憾但毫无头绪。
谢牧屏与谭二叔等人急得团团转,苏晚辞去了趟李府,却一无所获,事态紧急,有些话虽然只是猜测,但他不能隐而不宣,免得延误了时机。
“谭真素来与人无怨,突然失踪不见,或许是被人关起来,或许是......”苏晚辞艰涩道,“已经丧了命。”
谭二叔跌撞坐进椅子里,崩溃地抱住了脑袋。
谢牧屏顿时红了眼,急道:“不会的,谭真若是死了......他不会的......”
“眼下只是猜测,不能尽往好了想,要作最坏的打算,抓紧时间把人找出来。”苏晚辞在圆桌前坐下,扶着额头思考。
萧文钦从外面进来,说道:“紧急画了谭真的画像,让官兵连夜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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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州县上也派了人去问,已经好几日了,不排除他已经被送出了城。”
谢牧屏绞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突然道:“我去求李常佑,或许谭真就在他家里。”
“他若是死了,你去求他也无用,他若是活着,缘何要把谭真关起来?”苏晚辞想到了什么,瞬间眉宇紧锁。
谢牧屏道:“死马当成活马医,我让大哥出面,去、去抄他的家!”
“可以试试。”苏晚辞喃喃道,“或许可以试试......”
*
谭真失踪的第五日,苏晚辞将律法修订初版呈交给圣上,沈容的名字赫然在第二位,朝堂上一片哗然,虽说谁能拜相并非完全取决于这份名录,可如今全都攒着气要立功,宰相之争仅在毫厘之间。
午后,安亲王出府,携侍卫随从往畅盛园去,探望太上皇、太皇太后,并小住几日。
众人心里门清,这是替沈容打先锋去了。
汪如海刚落下,沈容就冒了头。
夜里,谢牧屏没有回家,有人瞧见他往李常佑府里去了。
深夜时分,谢牧庭与赵北辰领着人往李府去,将府邸团团围住,借口寻找谢牧屏,将李府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没搜出个所以然来。
翌日清晨,谢牧屏窝窝囊囊回了家。
谢牧庭上朝时挨了赵成岚一顿骂,被罚了半年俸禄。
皇城里乱了几日,四处都乱糟糟的,许派在朝堂上找沈容麻烦,参谋院考功司日日往林户院跑,林户院院史这位置不易坐,管的是工程事务与国库,整天与账簿图纸打交道,稍有错处,考功司就能一棒子打死沈容。
审监司也不是吃干饭的,汪如海病了,下面那帮人第一个怀疑许纾岑,许纾岑辞官,可许笠、方思悔还占着紧要的位置,趁着现在局势乱,越发要把参谋院与翰林府斗垮了,总得给他们汪大人争口气不是。
宫里乱,宫外也乱。
萧文钦亲自领着人,或是使银子,或是耍阴招,宅邸、田庄、百姓人家,挨家挨户地搜,并对外宣称,谁能把谭真找出来,赏银十万两。
*
沈容刚送走了考功司司史,转眼又见夏九州过来,苦笑道:“你怎么也来烦我?”
“我实在无处可去。”夏九州团着袖子苦笑,“牧屏这几日忙着找人,沁芳也跟着他瞎忙活,镇国公领着审监司那群人来参谋院找麻烦,先把我架到火上烤,方大人又整日问东问西,指着我去应付镇国公,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那可是我大舅子。”
“所以你就到我这儿来了?”沈容撩起眼皮,“莫不是,方大人派你来打探消息吧?国舅爷?”
“可别笑话我了。”夏九州在桌上看了一圈,揉揉肚子,“今儿个安亲王不来给你送饭?”
“装傻充愣!”沈容捧着茶盏,似笑非笑道,“谁人不知,他往畅盛园去了?”
夏九州像是刚反应过来,眨了眨眼,“要不咱们外头搓一顿?”
“你请?”
“那不能。”夏九州捂紧荷包。
沈容唇角含着笑,无奈摇头,说道:“走吧,我做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