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阳江畔
天踦爵从屈世途口中得知绮罗生战死的消息,第一时间赶来。当他看到岸边的景象时,无声站定了脚步。
你看啊 皎白的月那么闪亮
你听啊 谁在唱动人的歌谣
你看啊 温柔的光照亮远方
你愿把 一路沧桑原谅
女子趴在绮罗生的棺边,从未听过的语言,吟唱一首不知名的歌谣。她的歌声舒缓又温柔,明明是白日,却仿佛置身于星野间聆听月落之声。
前来吊唁的人们沉默倾听,就连江边浪潮也放轻了呼吸。他们虽然听不懂这首歌谣所用的语言,但是能体会到其中意境。
有人在皎洁的月光下翩翩起舞,寂静夜空,晚风抚面,仰望繁星点点。伴着轻灵的乐声,传向广阔的远方,她在等,在等她的那位故人。
欢如梦缓缓支起身。
策梦候上前将她扶起,欢如梦的手紧抓住棺边不肯走。策梦候一顿,看到她从袖中取出一枚腰佩,腰佩饰流苏。挂饰形状是一弯白色弦月,纯正而光泽,由砗磲切磨手工打造而成。
弦月正面雕刻繁复图纹,如蟾宫折桂,玉兔捣药和双鹊衔绶带等,另一面则雕满山茶与牡丹。
欢如梦将这只腰佩系在了绮罗生的腰带上。
“你说你欠我一株牡丹,我也给你准备了回礼。这是我亲手所作,为你增添光彩。”
语罢,她对策梦候点了点头。
策梦候搀扶她慢慢走回哀悼的众人当中。
初次见面时他一袭白衣,分散时他的白衣染上了鲜血。
“吾弟绮罗生,生于丽花春漫的日午,那年牡丹正艳香。流年时转,恍眼弱冠。
入叫唤渊薮同修,与吾意琦行、一留衣等七人结义,共学武道七修。
朝朝暮暮,形影不离。乃至吾弟刀道初成,方见别离。
尔今为吾伤体,豁命取药,一身血染,倒卧黄沙。秋瑟落叶葬英灵,吾弟卒。”
意琦行口念手中悼文,几度哽咽,泣不成声。
玉阳江畔下起绵绵细雨。
“让我来吧。”一留衣接过悼文,继续念道:
“江湖浊浪没白衣,天涯何处不过客。愿遥遥东逝水,将你带往天地的尽头。
忘了这一世的混沌,这一世的痛。来生,再无刀加身,再无剑刺骨。
那年再相遇,吾苍发鬓白,你十八。“
嗯……是不是少念了一句:咱在点着小烛的酒馆再抚琴听雨?
欢如梦猜测,一留衣念不出口。
祭文成余灰,点点落在众人眉间,心间。勾起深藏内心相同的生离死别之痛。
模糊的双眼,看着掩息面容,看着余灰落身,看着点点细雨汇流成泪。
“好友,一路顺风。”
一留衣掌风将棺材抬起送入月之画舫,而后把手伸向绑在木桩上的缆绳。
“他这辈子的结,应该由吾为他解开。”
意琦行说着从他身后走出接过了缆绳,紧扎的绳索松下,心不由得紧缩。
看着渐离的船只,欢如梦想也不想就要朝着画舫的方向走去。策梦候从身后拦住她,她看上去仿佛要跟着远行的船只一起沉浮在江水之中。
欢如梦愣愣的看着画舫,轻轻唤道:
“哥哥……”
策梦候感到怀中的身体一软,立刻便接住她。
女子双眼紧闭,脸上已被雨水打湿,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九代师和缉天涯母女上前帮忙。策梦候一手搭在欢如梦手腕上,摇头轻叹。
天踦爵问:
“如何?”
策梦候道:
“经脉全乱,五脏俱伤。郁结于心,忧思过重。”
意琦行和一留衣面沉如水。
天踦爵道:
“更难的是心病难医。”
策梦候小心的将欢如梦抱了起来,刚转身就被一把剑拦住了。
“剑宿,吾是梦儿未过门的夫婿,吾不会伤害她。”
意琦行听得拳头都硬了。
“记住你说的话,若欢如梦有任何闪失,你也别想独活。”
策梦候无奈点头:
“是,吾须带梦儿回去养伤,若剑宿无事,吾就告辞了。”
意琦行收剑转身,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此人居心叵测窥探通天道在先,后又勾结瘅邪尊者,若不是绮罗生为他说项,意琦行早就一剑劈过去取他项上人头。
想到绮罗生,意琦行本以为已经麻木的心,竟生疼起来。
一留衣悲痛之余还得收拾意琦行惹的烂摊子:“他还在气头上,你别介意。”
“无妨,痛失挚友,人之常情。便不多打扰了,请。”
策梦候带着欢如梦离开了。
一留衣送走前来吊唁的一页书、星狼弓等人后,陪着意琦行在岸边淋雨。
这都什么事啊……
欢如梦本以为策梦候将她安置后,会跑去过船上的日子。没想到他还在守着她。
策梦候给欢如梦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为她把脉,这脉象令他无比头疼,策梦候真的想问她到底是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可他问都不敢问,生怕刺激到她。
“唉……吾之小梦儿,吾该拿汝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还是先为欢如梦调息。策梦候羽扇轻挥间,床幔在他身后缓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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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房内萦绕着一股清冷的花香。
望着外面渐晚的天色,策梦侯不禁苦笑。起身披衣为欢如梦擦洗,他将帕子浸到温水里时,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绮罗生……”
策梦侯叹气,全当没听见。就这样吧,他也搞不懂自己了。他该不会是世上唯一一个,同时对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动心的男人吧?
或许吧,关于策梦侯究竟爱的人是绮罗生还是欢如梦这个帖子,已经吵了两千多楼了。
欢如梦最近还看到有观众嗑她和绮罗生,说他们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剪辑视频物料产出那叫一个赏心悦目,她还给上首页推荐的手书点赞了。
欢如梦顿了顿,气若游丝:
“妖绘天华……”
怎么又是他!头七都过了!
阴魂不散的老家伙没完没了是吧!
策梦侯拧紧了手帕,回头看去。他的眼里透出了丝丝寒光,令人不寒而栗,却在触及到欢如梦原本苍白却因情欲染上一抹绯色的睡颜时,渐渐收起唇角那丝冰冷的笑意。
女子安静地躺在床上,双唇微微张了张。
手帕里拧出的水沿着他的指缝往下滴,一颗心不上不下的悬了起来。
直到策梦侯听到她道出一声:
“意琦行……”
他闭上眼睛,狠狠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心情却怎么都平复不下来,气得额角直跳。
居然连这个莽夫都……
呵呵,终究是他策梦侯不配。
眼见欢如梦几度张口欲言,策梦侯眉头紧锁:
“说吧,说吧,这回又是谁?”
“无、我,无我……”
男子双手顿时一松。帕巾掉进了水盆里,轻轻的在水中展开。
一滴水飞溅到他的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酝酿了半天,终于演过瘾的欢如梦安心睡过去。
再醒来时身上干爽,换了新的里衣。欢如梦不管策梦侯去花楼是什么德行。
在她这里,必须把她伺候舒服了。
欢如梦睁开眼,看到策梦侯仍旧守在床边,他正在翻看妖绘天华留给他的绘本。
“醒了?感觉如何?”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这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歇,都是寻常。”
策梦侯就知道会是这样。
欢如梦愣愣的看向窗外的夜空,两人共同望着这月色,策梦侯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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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从未听你唱过像今天这样的歌谣。”
女子缓缓闭上眼睛无力的靠在床头,整个人感觉精气神都被抽走了。
“那是唱给家人听的歌,我确实是不必再唱了。”
策梦侯闻言合上手中绘本,道:
“在汝心中,吾无法成为汝之家人吗?如梦,这段时日见不着你,很多事也未曾当面说清,你对吾是否存在什么误解?才会对吾避而不见。”
是啊,有误会说不开,才会牵肠挂肚,才会夜不成眠。
待到下次再见,为了解开误会才会开诚布公,以诚相待。
按理来说,欢如梦应该接着策梦候的话解释一下,说自己是因为妖绘天华的死而心灰意冷,才会闭门谢客。再与策梦候虚与委蛇几回合,顺势让他套出情蛮花的下落。
但她现在不想这样做了,她改变主意了。
“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情和你说这些。你问完了吗?问完了我就要走了。”
欢如梦作势去掀被子。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不能再受颠簸。且慢,先冷静一下好吗。”
策梦候按住她。
“我就是要一个人冷静。你别问了。”
欢如梦甩开他的手。
策梦候反手抓住欢如梦的手臂,道:
“吾怎能不问呢?至少告诉吾你要去哪里,还是说你连告知吾一句都不愿吗?”
欢如梦沉默下来,没有反驳。
策梦候见状心里无端升起一股邪火。
“如果是妖绘天华问你,你也会这样敷衍他吗?”
他忍不住问道。
“你如果要是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欢如梦故作冷漠道。
真可怜,策梦候看起来快要气炸了。
如果她和策梦侯之间只能有一个人顺心如意,那个人绝对会是自己。她为什么要按照策梦侯的思路说下去?策梦侯若是心满意足了,欢如梦可就要闹心了。
她对策梦候的不耐烦,都不需要刻意表演出来,没有演技,全是感情。
其实欢如梦有想过,她为什么一直在暗中针对策梦候,让他事事不如意。
仅仅是因为竞争吗?
后来她发现,她讨厌策梦候也是讨厌自己,谁叫他俩太相似了。
策梦候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样,照见她灵魂真实的模样。其实在本质上,策梦候和欢如梦才是从里到外最般配的一对。
她看见策梦候,就像是看见另一个阴暗的自己。
策梦候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的卑劣不堪,不择手段。
两片完全相同的拼图无法拼在一起,人总是会被自己没有的东西所吸引。所以策梦候会喜欢上她的这张假面,欢如梦对此并不意外。
然而假面就是假面,永远都不可能成真。
她与策梦候,真是好一对貌合神离的怨偶啊。
“你在刻意激怒吾,你想要做什么,去为绮罗生报仇吗?你现在功体尽毁,如何报仇?”
策梦候很快冷静了下来。
欢如梦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问:
“没有功体,就无法报仇了吗?”
策梦候猛然想到一种可能,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你要用毒!为了绮罗生给报仇,你竟然要动用毒杀术。”
欢如梦火上浇油道:
“只要能报仇,我不介意使用任何手段。”
假话说多了,偶尔欢如梦自己都会陷入自己情深义重的人设之中,无法自拔。
这怎么能怪她入戏太深呢?
谁叫欢如梦只要站在道德制高点,轻飘飘的说几句虚伪之言,就可以名利双收,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换作任何人,都不能拒绝这种感觉。
所以不能让意琦行一个人把脏活都干了啊。
欢如梦适当的揽一些在身上,才是和意琦行同仇敌忾的好同修。
让她想想,该从哪一方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