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马车后，赵瑛问道：“三公子，东攸侯会不会处死湘冉？”
“不会。父亲是中立的，不能偏向任何一个部族。把杀人凶手交给琴氏也好，庄琴死在湘冉手里，琴氏失去了女儿，自然不会轻纵了凶手。”何巡沉思片刻道：“冉氏部族富裕，人口也多，父亲还是要维护冉氏部族的颜面。”
果然如此，何巡说的和她的猜想完全一致。
赵瑛道：“湘冉想害的也许不是庄琴，而是我。她给黄羊城和乌泉城的牛群下毒，只要除掉我，没人救下祭牲，黄羊城和乌泉城就没有牲牛献祭给神明，这两座城送来的小姐自然会失去选拔资格。”
实际上何巡也是这样想的。“你杀了庄琴的姐姐，可以推测你与庄琴有私怨。晚宴上庄琴就坐在你旁边，湘冉如果在那时成功毒杀你，就可以把这件事完美地推给庄琴，神不知鬼不觉。”
哪有当人面这样贴脸开大的？赵瑛无奈问：“你知道我杀了庄琴的姐姐？”
何巡马上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欠妥，面露窘态道：“抱歉，因为小姐们都在说，所以我……”
“不用觉得抱歉，我的确杀了庄琴的姐姐兰琴。”赵瑛问心无愧：“兰琴被他的父亲献祭给神明，刽子手没有收到好处钱，在她死前百般折磨她，所以我给了她一个痛快。”
原来是这样！他就说嘛，赵瑛不像会滥杀无辜的人。何巡想通了这个疑点，笑得像快乐的小狗，“我看到了你杀牲牛的动作，一气呵成，非常精彩，我想兰琴能死在你手里，她是感激你的。”
“多谢你，三公子。”
何巡心里美，想着你还会再感谢我的。
送赵瑛回到大哥的宅院后，何巡来到庄园里的地牢，准备做一件他觉得会让赵瑛高兴的事。
*
罗实刚刚审完冉幼，这些贵女身边的女仆都金贵，打又不禁打，骂也不禁骂，还没开始动刑就哭岔气晕死过去，让他这个常年询问死囚的侍卫队长深感挫败。
见到何巡来视察，罗实连忙向他行礼，汇报道：“那侍女冉幼已经晕厥过去了，不过该说的她已经都说了，属下正准备带人去审湘冉，必会让她开口！”
“让手下人对冉氏两姐妹不用客气，必须问到完整的口供，该用的刑都用上，不必顾及她们是氏族贵女。”
三公子竟然会这样说？
罗实原以为何巡来这里是为了提点他不能用重刑，毕竟织花和郑妘这两个例子还历历在目。只不过切了女奴织花半个手指头，三公子差点被赵瑛小姐当着一堆人的面揍一顿。后面进来的郑妘才稍稍动了一下手，马上被无罪释放，搞不好被她的家族知道了还要来找茬。
现在这个湘冉贵女，会不会也和郑妘一样，过两天又被放出去了？罗实心里实在没底，赔笑问：“公子，用刑能用到什么程度？”
“蠢货！”何巡一记白眼，往罗实腿上踢了一脚，被罗实眼疾腿快逃开了。
何巡气得提高了嗓门，“我怎么就怎么养了这么蠢的东西在身边？要我一拳一脚教你往哪用刑，用多少力行刑吗！”
罗实连忙道：“是！明白！”
何巡重重哼了一声，走了。
手下弱弱地问：“罗实大人，三公子的话什么意思？人怎么打？”
“这还用问吗！往死里打！”罗实反手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氏族贵女禁不起打，打了两个巴掌死了正常得很！”
手下还在犯蠢：“贵女这么柔弱吗？打两巴掌都能死？”
“我看是你要死！蠢死！”罗实觉得自己也要死，气死。“还看不出来吗，公子看上了海岱城来的赵瑛小姐，里面这两个放毒蛇差点害死赵瑛小姐，公子给人报仇呢！”
*
贵女入住的院子里，落选的二十名小姐先行回程。她们随时可以启程回家，多数人都想马上就走，就遣了女奴给她们收拾东西，自己凑在院子里聊天。
虽然落选，但可以拿着昨天得到的赏赐回家，至少有一半人觉得还挺不错的。
特别是乌泉城来的贵女们，她们来的路上遇到牲牛中毒，已经觉得此行有神灵阻止，前途渺茫，就怕遇上什么不测。现在能安然回家，还得到不少赏赐，高兴得很，整个院子就属她们这批人一点没有因为落选而失落。
“东攸侯府邸虽然豪华，可实在留不得。接连遇到毒杀，毒蛇，留下来搞不好明天就又遇上危险。”
“不错，能安全回家去真是太好了！我来之前我母亲就说，不求入选神女，只要安然归家就好。”
“你母亲早就给你物色好人家了吧，就等你回去成亲呢。”接话的女孩打趣起来：“你该不是故意落选，好回家成亲的吧！”
“哎你别胡说！讨厌。”
不多时，乘牛车回来的郑妘第一个到达。
她在女仆的搀扶下下了车，一名健壮的男仆跪在地上欲背她回房，被郑妘拒绝了。
她一进院子，燎城的几个小姐都围上去和她说话。“郑妘小姐大难不死，又能留选，真是有福的人!”
“就是，我们都该来沾一沾郑妘姐姐的喜气。中午姐姐和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去叫仆人把我的和姐姐的午餐一起端到姐姐房里，和姐姐一起吃。”
郑妘没法见礼，便向她们点头躬身作为简单的礼仪，“多谢。”
郑妘带来的女仆侍奉她多年，在昨晚之前就已经被打死了。她是逃过一劫的人，能活下来已经不可思议，其它的她不敢肖想太多。别人来宽慰她，她便心存感激地受了。
走进房间时，见到门口跪着两个女仆，她们抬起头道：“大公子请了医师来看望小姐，我们是公子安排以后跟随小姐贴身服侍的仆人。”
其中一人上前来搀扶郑妘说：“大公子说，已经差人去了石坊城，会把整件事的详细经过告诉小姐的父亲母亲，让小姐不要担心，好好养伤。”
“好。”郑妘说。
郑妘用过午餐，叫女仆把昨日东攸侯的赏赐全部拿来。赵瑛到牢狱中救了她一命，用掉一颗灵药，郑妘向来不习惯欠别人人情，就想把灵药还给赵瑛，再好好感谢她一番。
但是找了半天，却始终找不到赏赐物品中的宗氏灵药。
莫不是丢了？
可是她答应了赵瑛，如果能出地牢，会还一颗给她，不能食言。想到这里，郑妘叫女仆把她的行李拿来，从里面取出一大盒的贝币。她出发昭信城时，母亲给她准备了许多贝币带来。还好，行李都还在，
她从盒子里数出了十五枚大颗的贝币，用另一个盒子装起来。
十枚最大号的贝币为一朋，八十朋贝币可以换一千亩田地，十五枚贝币差不多就能换二十亩地了。不过田地并不值钱，郑妘想了想，又往小盒子里加了五个贝币进去。（注：参考《商代经济与科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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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着这一盒钱，让院子里的女仆带她去宗姬的房间。
其她几个入选的小姐也已经陆陆续续回到房间，这个点，大家都吃过了午饭，正在房间里小憩。
女仆来报说郑妘来找她，宗姬觉得很诧异。郑妘和自己素不相识，来到昭信城后甚至都没有打过照面。上午的擢选仪式上，郑妘才出过风头，现在来找她做什么？害她的湘冉也是她们燎城自己的人，也不关她乌泉城什么事啊。
宗姬心怀疑惑地请郑妘进房里坐，侍女红巧为她们布置好坐榻，然后端来两陶碗的羊奶酥酪放在小桌上。
宗姬客气地笑说：“我喜欢这个味道，所以午餐时让人多取来一些，郑妘小姐尝尝。”
“多谢姐姐。”郑妘也客气了一声，接着就直接道出来意：“突然来访，是想问小姐求个人情。”
“妘小姐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忙的吗？”
“昨天东攸侯给诸位小姐赏赐，而我不在房里，没有及时收好，我那份赏赐中的两颗灵药可能丢了。听说东攸侯赐的这种灵药来自宗姬小姐的家族，所以想来向小姐购买一颗。”
郑妘说完，递上准备好的小木盒，打开盖子，向宗姬展示里面的二十个贝币。
宗姬第一反应是拒绝：“我刚才观察你的腿伤并不严重，而且有人为你医治过，不需要吃灵药就能养好。”
“我不是为自己求的。”郑妘急切道：“我是为了还给赵瑛小姐。我在地牢时，发热入幻，是赵瑛小姐来给我医治包扎，她给我吃了一颗灵药，我才能好起来。她的灵药给了我，她自己就没了，所以我想还一颗给她。如果这些钱不够，我还能再加。”
“倒不是钱的原因。”宗姬反复去抿郑妘的言外之意，她说是赵瑛给她吃了一颗灵药，是赵瑛去到地牢给她医治。但自己那天并没有见赵瑛，更没有给她什么灵药。她见的人是三公子何巡，药也是给的三公子何巡。
所以赵瑛拿到的药，是何巡给她的。
何巡今天在神庙里为郑妘出头，抓到冉幼给郑妘证明清白，是不是能猜测并非是他自己对郑妘有任何想法，也不是东攸侯想和燎城联姻，而是赵瑛让何巡做的这些事？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一切就都能环环相扣解释通了。
宗姬盖上郑妘拿来的木盒，改口道：“好，我答应你。”
郑妘得了灵药，喜气洋洋地走了。
郑妘离开后，女仆红巧没想明白，开口问宗姬：“小姐为什么答应给郑妘小姐灵药？小姐出发时带的药丸不多，要是人人都来讨要，很快就讨完了。”
“你还看不明白？我这颗药给的不是郑妘，而是赵瑛。”宗姬坐在榻上继续吃剩下的羊乳酪，“赵瑛手里有三公子给她的两颗灵药，三公子骗她说这是东攸侯给的赏赐，实际上是不想让她有负担。既然赵瑛是三公子另眼相看的人，我何不顺手人情卖她一个好？”
她打开郑妘送的木盒子，轻触盒子里的贝币。“郑妘很大方，我也没有吃亏。”
“那小姐为什么不告诉郑妘小姐，灵药不是大家都有的赏赐，是三公子单独赐给赵瑛的？”
宗姬板起了脸：“我告诉郑妘实话，然后让赵瑛知道三公子属意她，专程来我这骗了两粒灵药去讨她的好？我傻吗？做了冤大头，还要巴巴的给他俩牵线搭桥啊！”
红巧连忙奉承道：“原来是如此！小姐真是聪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