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生日快乐
时间就这么平缓地度过。
哥谭这座城市在这几十天里“正常运转”:旧的罪犯卷土重来, 新的罪犯不时冒头,偶尔还有几个外星人或者异形入侵城市,最后的结局无一例外被蝙蝠侠和他的追随者们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些都和拉文德没什么直接联系。她和幕僚们埋头在堆积如山的文件堆中, 像前任市长们所做的那样,批准桌上堆积成山的受害报告和损失清单,时不时出席个悼念会什么的,并且还要在这繁琐且重复的劳动中抽出空闲来想办法平衡各个机关之间的权力。
要说有什么鼓舞人心的事情的话,GCPD的年报显示拉文德上任以来哥谭市的犯罪率没有好转, 但也没有变坏。
这对于一个政//客来说等于是成功。
拉文德感觉自己和哥谭这个嘎吱作响的破机器配合得越来越好, 越发有一市之长的风范。
至于她的私生活方面,还是一如既往的乏善可陈——下班之后倒头就睡, 周末去位于市郊坟地的安全屋做做DIY。
工作时间的刺激已经够多了, 这样的枯燥乏味刚刚好。
这段日子里, 她只和那些超现实的恶棍与英雄们有过两次接触:
一次是来自哥谭的魅力女贼们。
毒藤女和哈莉·奎因从阿卡姆疯人院越狱后给她寄了包裹,里面是之前被绑架时从她身上搜走的手机。
虽然手机上装载的自动格式化程序在她被释放后的第一时间就被启动,手机本身已经毫无价值, 但拉文德还是在心里对她们这种物归原主的高尚精神表示了感谢, 随后吩咐身边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把整个包裹无害化处理掉。
天知道毒藤女有没有在里面加了什么孢子或者花粉。
另一次是来自夜翼的讯息。
APTX4869的测试仍然进度迟缓, 这次他们进行了大规模的非临床测试,使用了上百只实验鼠,却依然没有得到有意义的统计结果。
只是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数只母鼠在给药后离奇地在笼子里消失不见, 根据实验室的监控记录也排除了实验员失误或者从笼子缝隙中逃窜的可能。
这样一来, APTX4869作用机制的可能性就拓展到了超自然方面——生活在一个有外星人和神明的世界, 产生这种推论也不奇怪。
这件事对拉文德也没什么影响。她不明白为何阿笠博士会有这种东西, 但转念一想她自己在死后转生到哥谭这件事本身也不符合常识, 干脆地放弃了深入思考,把毒药的研究交给专业人士来办。
相较之下, 她关心的另有其事。
在三月份的某个周末,拉文德如往常一般来到她的秘密基地。多亏迪克·格雷森的帮忙,这个安全屋已经颇具规模,足够她舒服地度过自己的休息日且不引起注意。
哪怕现在立刻进入末世,里面的物资和设备也足够她活上小半年了。
迪克在整个装修工程中的无私奉献和热心肠令她感激,却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甚至知道怎么隐藏发信设备和通讯信号,也清楚该怎样合法且巧妙地掩盖水电的使用记录,实在不像是一个普通警员该有的能力。
迪克也知道她已经产生疑心,但还是毫无保留地继续用自己的知识帮助拉文德。
两人默契地不去提及这件事。
在哥谭,谁还没有一两个小秘密呢?
也正是基于这种心照不宣,拉文德没有向他隐瞒自己的神奇装备,大大方方地拿出蝙蝠侠交给她的麻醉针手表,向迪克询问该怎样练习提高射击准度。
她只说是从某个渠道入手的防身用具,对方也知趣地没有多问。
一个不能深究的秘密换另一个不能深究的秘密,公平且能展现出信任感的举动。
唯一不符合拉文德预期的是她的射击水平。
太糟糕了。
别说迪克为她准备的移动人形靶了,她连固定不动的圆环靶都没法准确击中。
在又一次脱靶后,拉文德有些懊恼地放下已经发酸的手腕,走到前面收拾掉落在地上的针头。
她的成绩比上次有进步,但还不够。
五米标靶的击中率只有百分之七十,这在实战中等于无效。麻醉针手表一次只能射出一针,没有敌人会在这种距离下乖乖站在身边等她举起手表瞄准。
从开始就一直在旁边注视着她训练的迪克也默默走上前,和她一起整理这个用来训练的小小角落。
“我带了Calbee的薯条和薯片。”迪克试图提振她的精神,“今晚可以看到绝命O师的结局了。”
拉文德也不再钻牛角尖,很快地转换心情:“太好了!刚好奈飞明晚就要播放古斯塔夫的衍生剧。”
“希望那些罪犯们能安分一点,不要让加班打扰电视剧接力。”
“你说会不会有人为了看电视剧越狱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而拉文德则在心里琢磨另一件事。
她愈发确信,自己的保镖迪克·格雷森,最近这段时间来安全屋的次数有些太多了。他们甚至一起看完了整四季的电视剧。
自己确实在安全屋设置完成后说了“随时可以过来玩“这样的客气话,但哪能想到迪克几乎每周都来?
拉文德在安全屋里度过的时间几乎和迪克等同,这远远超出了保镖的责任范畴,甚至不是一般朋友串门的频率。
“而我竟然快一个月了才发现!格雷森先生带的垃圾食品和这里的电视节目差点让我失去了原有的判断力,真是大意了。“
拉文德在心里责备自己。
和她这个孤家寡人不同,迪克在GCPD的人缘很好,肯定是不缺社交活动的。
结合他之前在改装屋子时展现出来的惊人能力,那么他的频繁来访就只有一种解释。
当天晚上,两人在门口告别时,拉文德冷不防地来了个偷袭。
“格雷森先生,你不觉得你最近来安全屋的次数有点太频繁了吗?“
迪克·格雷森脸上满足的笑容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青春期。
上次产生这种被抓包的紧张感,在晚上偷跑出去后回到自己的卧室,在布鲁斯打开房门时装睡的事了。
他在脑中快速编制好十几个借口,但又迅速一一否决,因为哪个都站不住脚。
最后他只好使出那万能的一招。
装傻。
“……是吗?”
拉文德摇摇手指:“不要试图掩盖你的真实想法,在我面前说谎是没用的。”
在迪克想办法狡辩之前,她抢先开口:“你是为了我的奈飞会员才来的对吧?”
虽然过了一个月才察觉,但拉文德还是在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迪克·格雷森的档案里显示,他已故的父母曾是马戏团表演成员,之后被远房亲戚收养,不知道家境如何,但想来并不十分宽裕,因为他在哈德逊大学是靠的助学贷款,并且至今仍未还清。
除了在韦恩庄园的那一次(仔细一想,那礼服也有可能是他人所赠或是租借来的),迪克平时展现出来的形象和消费水平完全和一个普通警员相符:他租住在一间小公寓里,去酒吧从不点贵价酒,给拉文德带的零食也是从沃尔玛这种平价超市里买回来的。
他帮拉文德掩盖信号和水电使用记录时的技术,则让拉文德猜测他从前过的是拮据的生活。
她调查过,掩盖信号痕迹是在“借用”他人wifi时所需要,而在水电使用记录上造假可以少缴些费用。
奈飞的会员费用对于一个有还贷压力的人来说,应该是属于“可以省下”的那一项。
想到这儿,拉文德更加确认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她转头打开门口柜子的抽屉,因此没有注意到迪克脸上复杂的表情:“虽然离你生日还有几天,但我觉得这个还是早用早享受比较好……收下这个吧!”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迪克打开那个小小的盒子。
里面赫然躺着的是——
“……流媒体通用充值礼品卡?”
“没错,而且不只是奈飞,亚马逊和迪O尼的会员服务也可以用这个来付费!这下你不用每次都辛苦地来市郊,在家里就能观影了。”
迪克感觉自己心上被插了一刀。
为了防止被人看出和布鲁斯的关系,从档案记录到日常习惯,他都将自己伪装成是一个有些拮据的普通市民,没想到被当成了蹭会员的抠门男人。
他这算是自食其果吗?
而且……
他在心里苦笑着,看向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灰紫色眼睛。
他明白,拉文德送这个礼物完全是出于好心,可这无疑使他失去了能和她独处的机会。
如果他们不是有着上下级的关系,如果不是拉文德对他这个“保镖兼朋友”信任有加的话,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暗示他来这片墓地的动机并不是那块液晶屏,而是为了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
迪克擅长这种甜言蜜语,此刻却发现真心话是如此难以说出口。
“再等等吧。”他在心里劝诫自己,“现在的你只能当一个好朋友。”
这种克制对他们两人都好。
但至于这个“现在”要持续多久,他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迪克将卡片放回盒子,珍重地放进自己外套胸前内侧的口袋:“多谢了,市长女士。”他强迫自己露出最纯真最喜悦的笑容,“我想要这个很久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和司机塞德斯先生一起在车上讨论剧情。”
拉文德点点头:“很高兴你喜欢这个礼物,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作为回礼,我也有一个想早点送你的东西。”迪克话锋一转,“你的麻醉针手表可否借我一用?我有一个改装的想法,或许可以帮到你。”
“太好了,有你这样一位厉害的工程师帮我。”拉文德解开手表,“你打算怎么做?”
“目前还不确定是否可行……但请放心,我会尽快。”
拉文德看着迪克,他用修长的手指娴熟地摆弄那件精巧的仪器,那模样让拉文德一瞬间有些恍惚。
这种感觉在夜翼帮她注射血清疫苗时也有过。那是惯常于和超现实事物打交道的人才会有的自然态度和专业风范
仔细一看,这两人的身形也很相似,夜翼表现出的不自然之处也能联系起来……
但这点小小的疑惑很快被拉文德打消。
“夜翼和格雷森先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她笃定地想,“要是把这两人的行程表联系起来的话,就完全说不通了,哪有人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还能这么精力充沛的!”
第32章 吉姆&胡安
迪克·格雷森, 来自布鲁德海文的外派警员,在为GCPD要员保护部门工作的这五个月里成为了市政厅人缘最好的万人迷。
市长保镖的工作并非要求他像白金汉宫的守卫们一样不苟言笑,事实上他还是有很多机会和市政厅的员工们交谈的。
他懂得该如何在保持警惕的同时让自己的言行看起来轻松愉快, 加上他先天的英俊外貌所带来的优势,讨人喜欢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从接待处的前台小姐到后勤部的清洁工,迪克的人际圈已经纵横整座大楼。
最近甚至有隔壁法院和市议会的人开始打听这位漂亮先生,让市政厅的女职工们感到骄傲不已——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迪克并不是这里的员工,但这样一条人形自走风景线可是市政厅专属的!
“平时我打交道的都是咳嗽老法官和秃顶检察官, 真羡慕你们这儿有珍稀动物。”来送资料的助理检察官小姑娘看向在茶水间和人谈笑风生的迪克, 一脸羡慕地对着旁边的市政厅文员朋友赞叹。
“是啊,我还是头一次觉得这个O一样的垃圾工作有可取之处。”文员赞同地点点头。
助理检察官努力让自己笑得克制一点, “好姑娘, 告诉我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可以为他的电话号码出卖灵魂。”
“恐怕不行。据我所知, 想约他出去吃饭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身边的朋友用文件夹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傻丫头,清醒点, GCPD的工作风险高、工资还低, 这样的人看看就行了。难道你们想去快餐店约会吗?”
“要是我工资更高一点, 我都想包//养他了。“
“凭你的月薪养只猫都够呛,别痴心妄想了。“文员无情地打破朋友的白日梦,随即露出狡黠的笑容, “不过今天有好东西给你看。”
说罢, 她捋了捋头发, 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看起来像是好莱坞黄金时代电影的笨蛋金发美人一样, 楚楚可怜地喊住迪克:“迪克,我们的好朋友, 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要我帮忙安装饮水瓶?还是灯泡又坏了?”
“不,其实是地暖的那个,叫什么来着?过滤器?进水器?哎呀,我也不懂这些,反正就是有东西坏了。后勤部的人说天气变暖了,让我们忍一忍,但姑娘们都冻得受不了了。”
办公室的其他女性们会意,纷纷开始夸张地披上衣服喊冷。
迪克摊开手:“好吧好吧,我做就是了,看在你们茶水间咖啡豆的份上。”
五分钟后。
助理检察官从背后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迪克,和他某个圆润饱满的部位,头一次觉得自己选择的这份钱少事多的垃圾工作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年轻保镖的身材实在是太引人注目,办公室瞬间多了不少闻风而来的女性职工们,一边看着这养眼的场面一边互相挤眉弄眼。
“看到没,我们市政厅的特产。”
“我以前只在推O上看见有人拍的背影照片,这个角度还是头一次见。”
“这要是在俱乐部,我高低得塞一卷百元大钞进他裤子里。”
“要是搜索’哥谭市长保镖’的话还能看到其他好东西。好像有人给两边分别起名叫吉姆和胡安。”
“吉姆,胡安。”文员砸吧一下嘴,“我觉得市政厅应该给这个大宝贝上税,人们需要付费观看,不到一年我们的税收就能翻一番。”
“作为市政厅的员工,你的发言实在不够妥当,”一个不合时宜的冷淡声音响起。
和公共交通部长面谈完毕的市长拉文德·托伊站在姑娘们的身后,那张谈判时专用的扑克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文员和助理检察官讪讪低下头:“抱歉,市长,是我们的错,不应该在公众场合说这种话。”
“你们需要重修社会课。税收是由市议会管理的,并且新增的特殊款项还需要得到州议会的批准,我们市政厅并无相关权限。”拉文德批评道,“身为公/职/人/员,怎么连三权分立的基本指责归属都忘了?”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表情快裂开。
重点是在税收上吗?!
但拉文德把她们的无话可说解读成是惧怕,意识到自己的口气过于严肃,赶忙放缓口气:“下次注意就好了。对了,你们说的是那个,吉姆胡安?”
“是的,市长。”
拉文德皱起眉头:“那玩意儿有观赏的价值?”
“哗啦”一下,水管中的水喷射而出,精准地飞溅在迪克·格雷森的脸和衬衫上。
员工们只当是意外:“市长,我们觉得那还是很有美感的,不看的话简直是暴殄天物。”
拉文德一脸困惑:“现代审美又进化了吗?我个人对它的评价并不高。”
房间里突然响起刺耳的嘎吱声,尖锐的金属摩擦音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声音来自正在修地暖的迪克·格雷森先生手上的扳手。
但因为他此刻正低着头,没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大家以为是巧合,继续刚才的对话:“事实上,那在社交平台上的女性们之间颇受欢迎,还有隔壁州的人恳求哥谭市民多拍些照片呢。”
“难以理解。”拉文德扶住额头,“我才三十岁不到,竟然已经脱离社会主流了吗……?”
这次响起了一下接一下的敲击声,是迪克·格雷森在敲击松动的钉子。
不知为何,那声音听起来充满怨念。
其实也很好猜到,自小接受五感训练的迪克·格雷森,将几人的对话从头到尾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迪克不喜欢把他本人和屁//股挂钩,但总得来说他还是为自己的健身成果感到自豪的。
比起被用下流的眼光打量,自己久经锻炼才得到的健美身材被拉文德无视甚至厌弃,似乎让他更加难受。
自己的肌肉、身材比例、走路姿态,放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健美比赛都是完美无缺的,甚至比一些奥运冠军还优秀。
但听拉文德的口气,他似乎甚至不如一块牛肉?!
难道她喜欢K-pop那种纤细文弱的美少年吗!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保镖纠结的拉文德依然沉浸在思考中,最后下定决心:“既然市民们喜欢,姑且满足下他们的期待吧。请告诉后勤部,把詹姆斯·乔凡尼·汤普森先生的肖像画放到市民参观路线的走廊上。”(James·Giovanni的昵称即为吉姆·胡安)
姑娘们的面部肌肉彻底失调:“那是谁啊!”
“哥谭市在禁酒令时期的市长。我对他评价不高,因为他在禁酒令时期和黑/帮勾结,放任移民帮/派发展,并且他的经济政策加大了贫富差距,哥谭如今的犯罪率和他脱不开干系……这种人为什么会受欢迎呢?难道是有什么电视剧开播了?”
拉文德百思不得其解。
“市长女士。”衬衫湿透了的迪克利落地站起身,柔软的黑发上还挂着水珠,让他嘴角的笑意看起来颇有种童话里人鱼王子的美感,“我已经修好地暖了。您接下来有什么行程安排?”
“没什么安排,只要再去一趟市议会就可以正常下班了,还请联系安保队……”
两人边商量公事边快步离开,留下一脸失望的围观人群。
“我讨厌防弹衣。”
“是啊,把精华部分都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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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的蝙蝠洞内,达米安在路过夜翼背后时无意间瞟到了他手机上的画面。
“你在推O搜你上司的名字干什么。”达米安对自家大哥的行为感到不快,“看起来像那种恶心的狂热追星族。”
“只是想看看新闻照片有没有拍到我而已,没别的意思。”
“希望你这么做真的只是出于身份信息安全考量,而不是因为想看和你上司的合影。”
“简直比日本那些小学生少女漫画还纯情。”搅局者的脸被面罩遮住,但大家还是能从她的眼中看出揶揄的神色。
红罗宾打断几人的谈话:“诸位,夜翼那纯洁无暇的感情生活我们可以之后再谈。我想你们应该看看这些照片。”
蝙蝠家的专业义警们迅速调整好状态,进入工作模式。
照片中显示的是城市建筑的天台上莫名其妙多了划痕,经过数据库的比对鉴定,这些痕迹应该是来自刺客联盟专用的抓钩武器。
更具体点来说,这个型号武器的使用者是受雇于塔莉亚的三位女疯子——蜻蜓,虎蛾和丝蛛。
考虑到达米安和刺客联盟微妙的关系,神谕尽可能委婉地用词:“忍者们来哥谭,是否是因为以前的恩怨——”
“我不这么认为。”达米安笃定地说道,“如果联盟和我母亲的目标是父亲,或者我们之中的任意一员的话,他们只会高调地搞出点什么大动静,等候我们到来。”
“而不是像这样秘密地出现在哥谭的许多个角落。”曾和他们正面交手的夜翼十分赞同,“直接站在哥谭车站的钟楼喊蝙蝠侠才比较像他们的作风。”
“作为他们中曾经的一员,你有什么意见吗,卡珊?”
“信息有限,我无法给出肯定的回答。”卡珊德拉摇摇头,“但根据我的直觉,这应该是刺客联盟的内部事务,并且他们不想引人注目——尤其是布鲁斯的关注。”
“他们是在追杀某人,比如任务失败的家伙?”
“按常理来说,哥谭并非是逃命的好去处,但也不能百分百否认这种可能。”
“也可能是在寻找某种奇怪的道具,跟易经或者西藏之类的有关联。”
“那就麻烦很多了,塔莉亚尚且有谈判的空间,但若是那个拉斯·阿尔·古,为了拉撒路之池和他的永生,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说到这个,或许我们可以问问某个浪子?”
杰森·陶德,他的复活和这个神秘的组织脱不开干系,不能排除他会被刺客联盟找上门的可能性。
出于关心也好,为了线索也罢,眼下这个状况迫使大家不得不想办法和红头罩取得联络。
而这个光荣的任务被交给了和他(相对来说)关系还过得去的夜翼。
迪克走出蝙蝠洞时,惊奇地发现今晚竟然不是哥谭惯有的阴雨连绵,月亮高悬在夜空中,清晰可见。
不知为何,那过于明亮的惨白月光让迪克产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这是否是某种预示?
第33章 遗迹
凌晨一点, 夜翼和红头罩在帝王剧场下方的废弃地铁通道中缓慢前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和铁锈混合的味道,沉重而压抑,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侦探们的手电筒光束在空旷的通道中划过, 将阴影驱散一瞬,但更多的黑暗又迅速侵袭而来。
地面上散落着锈蚀斑驳的铁片,杂草在夹缝中肆意生长,枝叶交错,在这幽暗的通道中张牙舞爪, 令人联想到某种未知的怪物正在黑暗中窥视。
铁轨上方, 几根生锈的金属管摇摇欲坠,发出低沉的吱嘎声, 让人不由自主地绷紧神经, 时刻提防着未知的危险。
“有什么发现吗?”红罗宾的声音同时在二人的通讯器中响起。
“一切正常。看样子这里已经被彻底被废弃了。”
红头罩扯下面前厚厚一层蜘蛛网:“至少没有可怜的铁路工人误闯进来。”
夜翼调试面罩上夜视检测器的频率, 环顾四周:“唯一的不寻常之处是,这里太像是一个普通的废弃通道——我们在几年前见到的圣烬痕迹已经消失不见了。”
“显而易见,是被联盟清理掉了。”罗宾用意料之中的口气说道, “这更证明了我们的猜想是对的。”
和刺客联盟颇有渊源的红头罩语带讥讽:“是啊, 那些黑漆漆的忍者们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 等你发现其中一个忍者的踪迹时,实际上已经被上百个敌人包围了。就跟躲在衣柜后的蟑螂似的。”
说罢,他突然想起频道里的蝙蝠家义警里也有前刺客联盟的成员, 立刻补充:“对不起, 孤儿, 没在说你。”
没得到道歉的刺客联盟首领、恶魔之首拉斯·阿尔·古的孙子很不高兴:“红头罩, 你故意的?”
“蜚蠊科动物会说话了?真是世纪大发现!”
“下次见面我会让你来做新武器的试验品。”
“有新武器的话最好早点说, 罗宾。”夜翼绷紧肌肉,攥住手中的卡里棍, 摆出迎战的架势,“我真希望现在就能用上。”
在荒芜的长路尽头,干涸的深坑赫然位居其中,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一干人等围绕在四周,显然是早已聚集在此。
打扮得如出一辙的刺客联盟黑衣忍者,还有为首的三个打扮夸张的女反派——虎蟒,丝蛛和蜻蜓。
三个难缠的疯子,隶属于塔利亚的部队。
身披黑黄条纹的虎蟒看到是他们两人,不悦地皱起眉:“蝙蝠侠呢?怎么来了这两个货色?”
“真遗憾,来的人比蝙蝠侠更心狠手辣。”红头罩一早就给子弹上膛,“不知道这个破通道经不经得起折腾?”
空气变得更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充满了压迫感。两方人马都各自紧握手中的武器,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三人中唯一没有戴面具的丝蛛砸了咂舌:“行了,都放轻松点。塔利亚可没付我们和蝙蝠家打架的工钱,我看咱们今晚最好还是和平共处。”
她眯起眼睛,打量着两个不速之客:“当然,和平与否取决于你们给出怎样的回答。大半夜造访拉撒路之池的遗迹是有何贵干呐?可别说你们是来散步的。”
感受到眼前的杀手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夜翼和红头罩稍稍收起架势。
“这也是我们想问的。”夜翼干脆地表明来意,“各位不打声招呼就出现在哥谭市,既没有来找我们的麻烦,也没有你们在执行杀//人任务的迹象,难道是公司组织团队旅游来了?”
这也是蝙蝠家的侦探们最搞不明白的一点。
刺客联盟这次悄无声息的行动不符合他们以前的任何一次行动模式,但要说阴谋,与他们纠缠多年的义警们又一致觉得不像:除了虎蟒、丝蛛和蜻蜓,他们没看到任何一个有名有姓的人物,对义警们根本造不成威胁。
几人讨论许久都没发得出结论,最后只能亲自上门。
想找到这些如幽灵一般的刺客很困难,引他们现身倒是很容易。
哥谭市帝王剧院地下曾经有一处拉撒路之池,这能起死回生的神奇物质被罹患癌症的谜语人偷用一次后彻底干涸,但刺客联盟仍派了耳目在监视这一处,像蜘蛛一样等待着有可能知道拉撒路之池存在的初学者自投罗网。
只是没想到来的不是饵食,而是专与蜘蛛为敌的飞鸟。
听到夜翼的质问,旁边如雕塑矗立的某个蒙面黑衣人突然有了反应,恭敬地走上前,附在丝蛛的耳边说了几句。
丝蛛的表情从蹙眉到震惊,最后变成一脸冷漠。
她将手叉在腰上,不耐烦道:“我的老板懒得和你们废话,让我直接说出真相,免得你们再来叽叽喳喳……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有点丢脸的内部事务:有个拉撒路之池被看守他的人偷偷转运,等恶魔之首发现时那个小偷早就带着瓶子逃之夭夭了。”
“老板的父亲很生气,要求全体成员出动,找到那个监守自盗的家伙,顺便在全球范围内清扫和拉撒路之池有关的线索。”蜻蜓耸耸肩,“我们只是来找人的,侦探们不会妨碍别人抓贼吧?”
“我对你们的老葛朗台遭窃一事一点都不感到遗憾。”红头罩明知塔利亚正在监视他的一言一行,却依然辛辣地攻击道,“一瓶子的池水最多也就复活几个利利普特小人,也不影响拉撒路之池的正常使用,省点人手不好吗?”
“还是说。”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红色金属头罩下嘲弄的眼神,“拉斯·阿尔·古泡了太多池子,脑子终于彻底不正常了?”
有些意外的是,丝蛛等人竟然偷偷交换眼神,似是在表达赞同——看来他们对于这种大海捞针式的搜寻也已经感到厌烦了。
可以理解,丝蛛等人名义上属于刺客联盟,实际上只是塔利亚的私人雇佣兵,而塔利亚和拉斯·阿尔·古这对父女在蝙蝠侠出现后就常有争执,联盟内部绝非铁板一块。
手下人如此态度,塔利亚对此怎么想也就不言而喻了。
一直在察言观色的夜翼稍稍放下心来。
蝙蝠侠的头号弟子用十足冷硬的语气警告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哪怕真有不知死活的盗贼逃到哥谭,也是由我们来处理。”
“滚出哥谭市——你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说这个?你越来越像某人了。”
不是,红头罩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的?!
夜翼假装无视自家兄弟的拆台:“我不希望再看到有害虫或者毒蛇出现在哥谭。或许你们想学学什么是生物链?”
脾气暴躁的蜻蜓差点就要掏出武器开战,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忍了下来,似笑非笑道:“行吧,对你们高兴,反正我们在哥谭的搜索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虎蟒跟着补充:“你是我们任务列表上最后一个观察对象,被拉撒路之池复活过的红头罩。还要谢谢你主动送上门帮我们早点下班呢。”
“看见你的脑袋还好好地安在脖子上,真替你感到高兴,因为下一秒你的头罩就要变成漏勺了!”丝蛛爆发出高亢的笑声,不知从哪儿掏出重/型/枪一阵扫射。
等夜翼和红头罩躲过攻击、想出手反击时,疯子和刺客们早就不见了踪迹。
来得快,去得也快,真就和蟑螂一样。
*
在返回地面的路上,夜翼有些心神不宁。
能用这种勉强算得上“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固然是件好事,可他就是有点觉得不对劲。
红头罩感觉到夜翼的不痛快:“你也察觉到了?”
“是啊。我总有种被引导的感觉。”夜翼漫不经心地旋转着手中的卡里棍,“按理来说,刺客联盟隐藏踪迹的水平不应该这么差。”
“而且这点踪迹恰好落在神谕的监视范围内。简直像是故意在等人发现。”
“并且看刚才那些人的反应,这也不像是他们一早计划好的。”
红头罩也回忆起不自然的细微之处:“虎蟒说了,我是他们任务列表上最后一个——也就是说在今晚之前还有其他人。”
夜翼停下脚步。
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而危险的猜测。
“你是说,如果有某个和拉撒路之池有关的人发现刺客联盟出现在哥谭,并且那个人知道我们和他们的敌对关系、故意让我们的视线被刺客联盟吸引走……”
一语成箴。
在他脑海中的那张线索网快要编织成型时,搅局者焦躁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夜翼,你在吗!我们刚刚监听到gcpd的警用频道,市长被绑架了!”
“原先我以为那只是针对未成年人的绑架勒索案,认为哈维·布洛克完全能应付,就放着没管。”神谕的声音更冷静一些,“但其实那是针对市长的!赎金需要调动哥谭国民银行的储备资金,要求市长的虹膜认证,结果她在去银行的路上被袭击了———夜翼,你还在听吗?”
“是的,他在听。”红头罩瞥了一眼身边的人,“但我觉得他没听进去。”
尽管被多米诺面具覆盖着,夜翼的脸仍然肉眼可见地因为变形扭曲。
愤怒和罪恶感几乎快压垮他的内心,怒火似乎下一秒就要从他的体内爆发出来。
第二次。
这是第二次了,在他缺席时拉文德身处险境。
迪克·格雷森,化名夜翼,一个失败的、可笑的自诩保护者。
他什么都没做好。不管是作为夜翼还是作为保镖迪克·格雷森,他都没完成自己的工作。
如果他能早一点正视自己的直觉,或者更干脆利落地审问丝蛛,是不是还可以挽回眼下的局面?
在他和红头罩说俏皮话、跟刺客联盟打嘴仗的时候,拉文德正在遭受着什么?
甚至就在当下这一刻,她可能正被拳打脚踢,或者被注射某种药剂。
他太清楚那些罪犯的野蛮手段了。
过往目击到的那些血肉横飞的犯罪现场,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回放。
夜翼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他强迫自己慢慢地、有规律地恢复呼吸,抬头向夜空望去,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地面上的高楼大厦。
他感觉到了,潜伏在哥谭角落的看不见的怪物,正在低声呼唤,让他的神智在经历了刚才的混乱后变得异常清楚。
不需要手电筒的光亮,复仇和审判之火会照亮他的前路。
“我要去阿卡姆找谜语人。”
第34章 过去的记忆
年轻的女性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一言未发。她穿着常见的职场套装,白色衬衫配黑色针织外套,配上深蓝色的半身裙。
给她一根绶带, 就可以直接去拍米花市役所招聘海报了——还是几十年没改过模板、封面上的工作人员永远带着亲切假笑的那种老式海报。
面试编号001的女子给人以这般循规蹈矩的印象。
选举委员会的成员们翻看她的简历。
她的履历非常漂亮:在帝丹高中时成绩优异,带领社团拿过全国大赛的铜牌;之后就读于东都大学,在校期间获得铃木奖学金,毕业后也顺利通过了相关考试,在米花市役所工作, 两年间从未出过差错, 可谓是好学生的典范。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经验尚浅,但这也算不得什么致命缺陷。
选举委员会的其中一人双手交叉, 彬彬有礼道:“001 号, 感谢参加本次市长选举的特别听证会。能和我们聊一聊你参加选举的原因吗?”
“因为我们部门的员工除了我都有家室, 最后只有我这个孤家寡人被推来了。毕竟这里是米花市嘛。”
001号的口气也十分礼貌,说出来的话却相当不客气,和她给人的初印象完全相反。
在场的委员们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弦外之音。这里是危险的犯罪都市米花, 就连拒绝女友喂食这点破事都能成为杀人动机, 更不用说是市长选举这种容易招致怨恨的大型活动了。事实上, 一开始根本没有人愿意参加市长选举,这让选举委员会面上挂不住,还是会长动用关系, 强迫市役所的每个部门至少推出一位候选人, 这才让市长选举不至于无人问津。
委员们针对001号的这段发言, 各自在评分表上写下评语。
刚才提问的那位委员继续道:“资料上显示, 您是家中独女, 父母双亡没错吧?”
“没错。”
“请问死亡原因是什么?自然死亡,他杀, 事故,还是被逼自杀?是有人蓄意报复吗?你想找害死父母的人复仇吗?”
“请放心,我没有这种杀人动机。”001号面无表情。“因为是我母亲杀死父亲再自//杀的。”
“那么抚养你长大的外祖母呢?”
“老人家享尽天年,在家中突发心脏病去世的,所以不会对医院的医护人员有不满。”
“这在米花市真是相当幸运了。”委员继续下一项提问,“你有过恋爱方面的纠葛吗?情敌,出轨,分手,或者别的什么?”
“有过三位,其中两位被杀,另一位因为杀人入狱。没什么人追我,前男友们也不是特别受欢迎的类型,我想应该是没有情敌的。”
“人际交往方面呢?”
“朋友们都活得好好的。”
“和同事们的关系?”
“不好不坏。我没在工作上拖别人后腿,和同事们也没发生过冲突。”
“经济状况?”
“有家里的祖宅和存款,就算现在开始不工作也不会饿死。”
“业余爱好有吗?”
“没什么特别的,也从未加入过同好会之类的团体,更不会没事去野外别墅聚会。”
“家里有什么珍贵的藏品吗?”
“没有。”
问完这一连串的问题后,委员们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地交换意见。
001号端坐在委员们面前的站台上,毫不在意四周投来的目光,也没有试图去听清其中一两位嗓门比较大的委员的谈话内容,只是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原先的坐姿,仿佛要和自己身下的这把椅子融为一体。最终,讨论声逐渐平息,负责提问的委员将评估表翻到第二页。
“如果您竞选成功的话,会像前面几位市长那样找机会逃离米花市吗?”
001号微微皱起眉头,思考问这句话的意义。不管她的真实想法究竟如何,给出的答案都一定会是“不”,他问这种没营养的问题是想做什么?
思考三秒后,她放弃了。
自己的目的本来就不是通过听证会,这样子认真揣摩提问者的意图是毫无意义的。
“不会。”
委员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为什么不呢?很多人都想从这里逃跑不是吗。当上市长的话,离市文件的审批会很容易通过,离开米花的昂贵车票和罚款也就负担得起了。”
001号这才反应过来委员的真实目的。
他应该是在问,为什么当初大学毕业时不找一份在米花市之外的工作,而是选择回米花市当一个基层的小职员。
这种浪费学历的行为实在有些反常,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是为了杀死某个人才回到家乡。
在米花市这个地方可不存在什么思乡之情,反而是犯罪动机更有说服力。
001号也不打算说些好听话来粉饰太平,干脆地开口:“因为我在米花市以外的地方呆不下去。我在大学时面试了二十七家企业,十八家听说我是米花人后就拒绝了,怕员工哪天得罪了我会被痛下杀手;另外六家本来没有这种地域迷信,但在听了我前男友们的经历后也拒绝聘用我;还剩一家企业被炸毁,一家企业的社长因为杀人被捕导致企业解散,以及最后一家企业社长来米花出差时被毒杀身亡。”
001号不再把手放在膝盖上,而是随意地向座椅后背靠去,看起来有点像不良少女。
“在那之后我就意识到,米花人在米花市以外的地方是很难正常生活的。”
不仅是米花犯罪都市的名声远扬再外,更多的是思维方式的不同。
就比如刚才问的问题,父母双亡、男友被杀这种事情,放在其他地方是难以启齿的巨大伤痛,在米花则是每天都会发生的日常事件。习以为常的米花人可以随口说出自己认识的某人被杀,像是谈论天气一样谈论昨天发生的凶案,偶尔还会拿这种事情来开开有损功德的玩笑。
001号也曾因此吓到过大学里的友人们。这种事情发生的多了,双方也就逐渐意识到彼此之间生死观的不同,默契地在毕业之后就减少了往来。
现在能算得上朋友的只有还留在米花市的高中同学们,尤其是那些和她一样试图用升学来逃离这个充满凶杀与阴谋的城市、最后又不得不回到家乡的人。
得到答案的委员微微点头,凑近身边人的耳朵嘀咕了几句后,转头向001号说道:“感谢你参加本次听证会。委员长已经决定好结果了。”
“这么快?”
001号有些意外,不过也因此放下心来。看来当年的求职经验还是起到一些作用的——只不过用的都是反面经验。
今天的她话语尖锐,穿着不符合年龄的老气横秋的丑衣服,对面试官也是爱答不理。这样糟糕的面试,肯定会被踢出局外的吧。
头发稀疏的委员长站起身,声音中透露着威严:“选举委员会的职责之一,就是保证未来的米花市长有着最小的杀人动机和被杀风险,也不会利用职务之便逃离米花市。尊敬的小姐,你是我们目前见过的最符合条件的人选了。”
这下001号急了:“可是我完全没有经验——”“没关系,只要你有愿意当市长的想法和签字文件就够了。恭喜你成为新的米花市长。”委员长话音刚落,旁边的委员们就热烈地鼓起掌来。
“恭喜你!”“祝贺新市长!”“你是最优秀的!”“太棒了!”
委员们笑着祝贺,甚至有人发出欢呼,全然不顾001号的感受。
鼓掌声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她压垮。
委员们离开座位,逼近001号所在的位置。每个人都变得狂热起来,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语,甚至有人开始将手里的玻璃杯砸在地上,发出奇怪的叫喊。噪声愈来愈大,让001号有些喘不上气。她仓皇无措,想要逃跑,却发现双腿动弹不得。
她本能地想叫喊,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001号刚一张嘴就开始剧烈地咳嗽,嘴里充斥着焦苦的味道,肺部也传来钝痛。但也多亏了这阵疼痛,把她从委员会的噩梦中解救出来。
*
场景变化,001号终于从委员会的噩梦中惊
醒。
浓烟刺得她睁不开眼,让其他感官的痛苦更加
清晰。
周围传来建筑倒塌和玻璃碎裂的声音,下方隐隐有小孩子的哭喊。
001号本能地想挪动身子去帮忙,但此刻的她已经被掉落的天花板混凝土压住,脖子以下的部分失去知觉了。除了眼皮下的眼球,其他什么也动不了。
她的意识有一瞬间变得清楚。就在那个瞬间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救了,所以才会在死前看到两年前的走马灯。
也是在那个瞬间,她快速地回想起了自己在这两年间的经历——想降低米花市的犯罪率却无计可施;媒体追责,受害者家属游行示威;亲自下令继续实施保守攻讦的米花市迁出禁令,以防止人口流失;学会了打官腔和做表面文章,变得滑头……
或许是对她这个无能市长的惩罚,她出席了今年春天的米花山度假区开幕式,却遭遇了爆炸
事故,最终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001号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告别米花市。虽然有点遗憾,但更多的是感到解脱。
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死了也没有亲人伤心。朋友们或许会为她掉几滴眼泪,但毕竟是见惯了死亡的米花人,想必过几天就会振作起来继续生活吧。她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只是有最后一件未了之事让她有些在意。在上山的大巴上,她和本市荣誉市民、大发明家阿笠博士拿错了背包,还没来得及还给人家就遭遇了不测。
在意识彻底离开身体之前,001号许下了三个愿望。
第一,希望阿笠博士的包是防火材质的,里面的发明没有被压坏。
第二,希望接替她的下任市长是个靠谱的人,至少别再让米花市的犯罪率上升了。
至于第三……
“下次别是哥谭了,我想去布鲁德海文,至少那里有……”
有谁来着?
而且哥谭和布鲁德海文是什么地方?听起来不像日本名。
而且说到底,她也不叫什么001。
“我的名字是tt”
ta?ti?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想寻找到那个答案。然后,在她抓住那个音节之前,就被一声怒吼猛地拽出了意识之海。这次她是真的醒了。
“告诉我(tell me)。”阴狠的声音吵得她耳膜疼,“为什么她还没发疯?你的毒气难道还不
如甲烷?”
“我的恐惧毒气没有任何问题!”另一个男人似乎是戴着防毒面罩说话,还带着“嘶嘶”的气流声,“是这女的不正常,她吸进去的麻醉剂已经能药倒一头大象了!”
“那是你的事,别让我的钱浪费了!”
拉文德·托伊还没法活动手脚,意识却逐渐清晰。
她想起来了,自己在深夜前往银行时遭遇了什么,以及绑架她的人是谁。
毕竟那张脸实在是太有特色。
半边仪表堂堂,半边狰狞恐怖。
“这次是双面人和稻草人。”她心想,“算上之前的小丑、谜语人、哈莉奎茵、毒藤女……我快集齐阿卡姆疯人院图鉴了吧?”
第35章 双面人
拉文德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奇妙状态。
她的四肢毫无知觉, 身上任何一块肌肉都不听她使唤;就连舌头也僵硬地抵在上颚,发不出任何声响。
但也不是全无坏处:失去了视觉与知觉,这让她的听觉和思维变得灵敏, 甚至比一般状态还要冷静清醒。
双面人和稻草人的交谈声在周围起伏,有时近,有时远,而她迫切地想要抓住每一个词。
哈维·丹特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暴躁和愤怒:“克莱恩博士,需不需要我给你算算账?你以为我是怎么把你从A级监禁区里捞出来的, 给守卫两个甜甜圈就能收买他们了?”
焦躁的乔纳森·克莱恩明显有些底气不足:“我越狱了这么多次, 当然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仪器上面真的看不出问题! 异氟烷和□□的配比没有问题, 神经毒素也拿老鼠试验过了, 完全有效——”他一个接一个地清点, “所有都验证过了,可她就是比睡美人还安详,我还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呢!明明上次用在蝙蝠侠身上的时候”
“克莱恩博士。”哈维·丹特打断他的碎碎念, “虽然我们这种生意没有签书面文件的习惯, 但请相信, 如果您没能达成我们事先说好的要求,您受到的惩罚会比任何你见过的任何一份合同都要恐怖——在不需要您恐惧毒气的前提下。”
原本还在虚张声势的克莱恩瞬间噤声。
这和她之前接触到的信息一致,拉文德心想。
哈维·丹特在阿卡姆的疯子们当中算是不常使用暴力的那一种类型, 他更喜欢在心灵上折磨人——比如给可怜的受害者出一道电车难题, 又或者是用家人的性命逼迫他们自己拿起硫酸泼在脸上。
很恶趣味, 很棘手, 但至少短时间拉文德不用担心自己会突然被砍掉胳膊或者小腿。
短暂的沉默后, 稻草人疲惫地投降道:“我需要回我自己的实验室调整下配方,不能耽误今晚的大事。结果出来我会立刻联系你的。”
“你的时间有限, 博士。别失去你手上唯一一个可以拿来谈判的优势。”
对方并没有出声,回答哈维的只有椅子滚轮和地板的摩擦声,以及带着怨气的摔门声。
少了一个敌人,拉文德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可接下来,此前被她压下的恐惧一齐涌上心头,让本就僵硬的四肢更加冰冷。
哈维的声音径直传入她耳中,此刻他正面朝着拉文德所在的方向:“既然市长女士已经醒了,那就早点起床吧。”
似乎是感应到了拉文德的惊骇,他冷笑着嘲讽道:“克莱因那个榆木脑袋只会相信脑电波检测仪的数据,而我则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拉文德的心脏失去了温度。
也是,毕竟对手可是前任金牌检察官,拉文德恢复意识时身体的微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细小的调整旋钮的咔哒声响起,一直萦绕在拉文德鼻腔里的那股若有若无的粘腻化学品气味终于消失,大脑逐渐夺回对身体各个部位的掌控权。
最先恢复的是皮肤的触觉。
她的外套,连同里面的手机和微型电击棒一起不见踪影。
万幸的是双面人除了精神折磨外并没有其他下流的癖好,她的衬衫和西装长裤还完整无损地穿在身上——内///衣里通讯徽章的异物感让她安心不少。
有了上一次被毒藤女偷袭的经验,这次拉文德学乖了,在车上察觉到后方车辆不对劲时就悄悄打开了通讯开关。
这个小小的塑料玩具是拉文德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而她获救的希望依然存在着许多不确定性。
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收到她信号的人,会不会正被拯救世界的任务拖住脚步?
哪怕她足够幸运,夜翼今晚恰好有空来营救她,难题依然存在:通讯徽章的接通范围是在二十公里之内,哥谭的面积却有足足八百多平方公里,即便有着作弊般的道具,搜寻起来仍然难度不小——这还是在她如今身处哥谭的前提下,鬼知道双面人会不会把她拐到其他城市的荒郊野岭去?
“现如今只能按照米花警署的宣传教育中所说的,顺着绑匪的心意行事,不要用撒谎或者小聪明激怒绑匪。尽力拖延时间,增加获救的可能。”拉文德试图活动麻痹的四肢,却悲惨地发现自己全身都被绑带束缚着,依然没法动弹,只好在心里默默复习应急教育知识,“往好处想,至少绑架我的人是这个明目张胆的哈维·丹特,我不必费心留下死亡讯息来暗示凶手,比一般的人质来得轻松些。”
拉文德靠着米花人奇怪的乐观精神稳住了情绪,开始观察周围的状况。
困住她的房间几乎完全封闭,能通往外界的只有一扇门和一个排气扇。除此之外还有一面隔音效果不太好的单面镜,刚才稻草人应该就是通过这面镜子观察她的状况的。
地板铺了一层灰黄色的地砖,裂缝周围有暗红色的痕迹,还有不知成因的奇怪坑洼。
至于拉文德身下的这把椅子,把手处还残留着凄厉的抓痕,仔细感受的话似乎还散发着某种刺鼻的混合物的味道。
看样子这间审讯室已经被使用很久,拉文德想到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夜翼和他黑漆漆的朋友们在以往的案件中曾到过此处,她获救的可能又大了一分;第二种可能,哈维·丹特的这处据点隐藏得很好,在这里犯下过多起罪行且从未被找到过,就连那些义警也束手无策。
她不抱希望地祈祷是第一种。
悠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捕猎者在故意折磨猎物的神经。
哈维·丹特打开门,站定在拉文德面前。
恶毒的笑容在他毁容的半张脸上被放大得尤其明显。
“真是意想不到的惊喜。这张椅子上曾经坐过议员、军/官、企业家和电影演员,没想到今天坐上它的客人是哥谭市‘史无前例的市长。”他居高临下地欣赏自己的杰作,“我想问问我们这位明日之星,坐在上面是怎样一种感受?顺带一提,前面的那几人已经全都成尸体了。”
与哈维·丹特的期待不同,拉文德并没有害怕得痛哭流涕。相反,敌人走到她视线所能及的范围内,这反而减轻了她的恐惧。
做作的演技只会激怒罪犯,深知这一点的拉文德决定实话实说:“没什么感受。市长办公室的椅子我都坐过了,相较之下这张椅子也没什么特别的。”
区区一张死过四个人的审讯椅,和见证过几十任哥谭市长惨死的办公椅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前任检察官直勾勾地盯着拉文德,过了好半晌才嗤笑一声:“看来哥谭的公共系统确实发生了变化,没想到竟然是像你这样的人当上市长。”
拉文德点点头:“确实,有才华有能力的人都进韦恩集团工作了,只有我这样次一等的人进入市政厅,和您还是检察官的那时候完全反过来了。”
哈维·丹特左半边脸上血红色的肌肉狰狞地扭在一起:“你听不出来我那是在夸你吗?!”
“谢谢?”拉文德不确定地回答道。
“”
准备了一大段讽刺和演讲的双面人,曾经在法庭上口若悬河的哈维·丹特,两个人格同时少有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话可说。
他擅长应付各类货色,不知恐惧为何物的疯子,被折磨得口吐真言的人质,怀抱着愚蠢正义感的英雄,却是第一次碰到这三者的集合体——诚实、无畏、还脑子不太灵光的人质。
在他的脑海中,疯了的半边对着还算正常的另半边怒吼:“别被一个傻子带跑节奏!拿回主动权!”
于是,他的左半边脸愤怒地龇牙咧嘴,右半边脸露出和煦的笑容,用一种非人类的表情说道:“为了奖励你的礼节,我改变主意了——我本想打算在你被恐惧毒气折磨时用硫酸毁掉你的半张脸。”
从噩梦中醒来后发现现实是更大的噩梦,本来是一场完美的艺术表演,却事与愿违地没能让她陷入幻觉。
不,仔细思考的话,除了一开始的绑架,今晚的其他事情好像完全没按照他的计划展开?
想到这里,哈维·丹特更加气恼,说出来的话像是淬了毒:“但既然毒气对你无效,我就只能在你醒着的时候动手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就让我们抛硬币来决定吧——正面用硫酸,反面用小刀剥皮。”
哈维从口袋里拿出两样处刑工具,还特意摇晃了下装有浓稠液体的试剂瓶。
他满意地看到拉文德的神情发生了变化。
嘴唇微动,像是案板上的鱼在垂死挣扎。
“难道是想选择左半边还是右半边?放心,作为女士你有这个特权。”哈维·丹特语气绅士,“或者,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说的?”
这才对嘛。
接下来就该是人质用尽讨好之词向他求饶,吐出价值连城的情报,最后在绝望中被他杀死。
一心想要拖延时间的拉文德回答道:“不,你已经做了决定,我说什么都没用,选择哪边脸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哦?”
“这件事我在意很久了。”拉文德看向眼前人半边脸挑眉、半边脸耷拉的割裂表情,“为什么你要给自己起代号叫‘双面人’(Two-Face)呢?你明明只有一张脸,叫‘半面人’不是更准确吗?我以为双面人是像哈利O特的奇洛教授那样,得是一前一后两张完整的脸才对。”
哈维·丹特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他分裂的两边脸难得一见地统一了表情,眉肌收缩,咬牙切齿地骂了句脏话:“你XX的脑子缺根筋吧!”
第36章 毁容
骂完后哈维·丹特做了几次深呼吸, 终于再次恢复平静。
他将手插在口袋里,一言不发,静止不动地看了拉文德一会儿, 毁容的左半边脸突然笑起来。
“真是怪事。”他的目光上下游走,“你这满嘴跑火车的说话方式,让我想起我老朋友身边那只红绿色的小鸟当然,不是现在戴兜帽的,而是更久之前喜欢上蹿下跳的那个。”
说罢, 他似笑非笑道:“要不是你的战斗能力几乎为零, 就凭你刚才的反应,还有你上任以来的光辉事迹, 我都要以为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了又或者, 你和他们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拉文德毫不掩饰地回应他的目光, 直视哈维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如果你是在暗示传闻中的蝙蝠侠和罗宾的话,我只能告诉你他们是不存在的。”
幸好这话已经被她重复过无数遍, 哪怕蝙蝠侠就在眼前她也能面不改色地脱口而出, 加上她此刻已经完全清醒, 说起谎来比呼吸还自然,因此哈维并没有从刚才的试探中看出任何慌乱或端倪。
他白了拉文德一眼,口气相当不屑:“这么多年过去, 蝙蝠侠都快把巢筑在你们隔壁GCPD的楼顶了, 市政厅竟然还在睁眼说瞎话?”
“不只是市政厅, 整个公共系统都从未承认蝙蝠侠的存在, 我们的城市不存在任何非法使用执法权的所谓蒙面义警。”
哈维·丹特被这死鸭子嘴硬的发言逗乐了。
他走到房间角落的椅子旁, 缓慢地坐下,语气竟然带着某种怀念:“戈登和那只蝙蝠还没承认, 这个城市已经彻底没救了。政策朝令夕改,新的罪犯一个又一个出现,唯一亘古不变的是上层机关的官//僚主义。可惜我当年也没看清这一点,跟一头斗牛似地往前猛冲。”
看来现在占据主导地位的是相对正常的那一半,正在以过来人的身份和她对话。
拉文德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您勇往直前的结果是,那起案件的苦果全教您一个人承担了。”
哈维低头陷入沉思:“是啊,那真是段耻辱的历史当年的哈维·丹特可是个耀眼的明星呢。正义的使者,前途无量的检察官,又有着一张好脸蛋,沉醉在所谓的正义感当中。可当他的脸被毁,冲动之下犯了几个哥谭市再常见不过的错误时,你知道他的同伴怎么对他说的吗?”
他没有等拉文德回答,自顾自地用模仿大家都熟悉的嘶哑嗓音:“‘哈维,你犯下这种罪行,并不是出于单纯的复仇。你做过了头,因为你本性就是个崇尚暴力的人,不要把你的堕落归咎在别人头上’。”他耸耸肩,“挺奇怪的,一个好人,只要犯了错,就会受到比那些恶棍更严厉的指责,白纸上的污点比一整张黑纸更肮脏。被过去的朋友这么说,还挺让人失望的是不是?”
结束这长篇大论后,哈维·丹特抬起头,露出怪异的微笑:“所以,为了反驳我这位昔日旧友的观点,我决定进行几场对照实验——在一个公众人物最接近成功的时候毁掉他的半张脸,让他精神受尽折磨,他会不会也变成疯子?可惜的之前的受试者都太脆弱,没能得出结论就一命呜呼了。”
“幸好我等到了您,市长女士,我相信您就是那个能给我答案的人。”
哈维的右眼笑得眯成一条缝,左眼球却在没有眼睑的眼眶里打转,目露凶光,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瞪掉下来。
他结束了和平的对话,又重新变成了疯子。
见到他这副样子,拉文德也彻底放弃和他谈判的希望,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至少你绑架我的缘由还算有理有据,总比那些莫名其妙的杀/人/动/机更能接受。但能不能换一下?左脸还是右脸用硬币决定,工具我想选小刀,安全性更高一些。”
冷静的话语让哈维停下手中的动作。
有一瞬间他看起来相当震惊,仿佛眼前的人是比阿卡姆的疯子们还要头脑不正常的怪人。
“你的大脑究竟是个什么构造,不会害怕的吗?你可是变成毁容的怪物了啊?!”
“但我还活着,光是这点就知足了。”
“你只要活着就行了吗?需要我告诉你,现有的一切被毁掉是怎样一种感受吗?”
“毁容的话,最坏的结果就是彻底退出政坛。”拉文德歪歪脑袋,“但说实在的,我不像戈登局长或者当年的您一样有理想,失去现在这份工作也没什么特别遗憾的。况且就算我没法连任市长,影响力却还在,说不定可以去玛莎韦恩基金会特殊受害人互助委员会找个职位?那里的薪水应该能足够我养活自己吧。”
大概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将会遭受什么,她的内心竟然升腾起一种奇妙的平静感,连刚醒来时那种不安和恐惧都已烟消云散,只是静静等待眼前的疯子动手。
哈维·丹特瞪视着眼前面不改色的女人,试图从中找出虚张声势的痕迹,但只是徒劳。
他的内心深处也明白过来,拉文德是真的无所谓被毁容这件事情本身。或许她会顾忌视力受损或者伤口感染,唯独没有畏惧这一情绪。
她的意志是一座铜墙铁壁的堡垒,哪怕他已经极尽自己所能地折磨并恐吓她,也无法在上面留下半点伤痕。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嘶哑而充满嘲弄:“双面人,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你变成疯子是因为你内心深处崇尚暴力,而真正正直的人是不会用苦难做借口,放任自己堕入黑暗的。”
“闭嘴,闭嘴,闭嘴!”哈维死死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对着空气怒吼,“那是因为她未曾见过黑暗,是个认知有限的蠢蛋——我会证明给你看!”
他从腰间皮匣中掏出点三八半自动手木仓,木仓口对准拉文德的额头,距离她只有几十厘米,只要他扣下扳机,她会立马脑袋开花。
“你毁了我的实验。”他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难看笑容,声音如同野兽咆哮,“我要用另一种方法验证我的猜想了。”
这个苟且偷生的贱//货不是说只要活着就好吗,那他就夺走她的生命!让她这张面目可憎的脸变成一滩碎肉!
他急切地扫视着她的脸,她的整个身子,想抓住任何表明她精神崩溃的证据。
可她只是闭上眼睛,神色安详,仿佛哈维手里拿的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水枪玩具。
“那麻烦请您对准一点,尽量减少我的痛苦。”
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死亡教育让她能随时随地做好心理准备,坦然面对死亡。
没能被夜翼营救确实有点可惜,但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勉强算是不留遗憾吧。
当她选择用哥谭市长的身份活下去时,就做好像前辈们一样被杀害的准备了。
作为市长,她没能尽到应尽的义务,只是随波逐流,向各方势力妥协以获取稳定,那么作为对她这份麻木不仁的惩罚,被这座城市的黑暗面吞噬也算是顺应天意。
只是死亡而已。
能以一种干脆利落的死法告别人世,她甚至产生了一丝丝庆幸,毕竟上次被烟呛死的经历实在是太难受了。
“最后一个问题。”意识到自己输得彻底的哈维·丹特决心解决问题的根源,边给子弹上膛边问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冷静的?”
一部分自然是因为她已经死过一次。
至于另一部分嘛
“因为我从小就被教导一句格言。”她试图回忆起已经模糊的故乡,“把每天都当成是生命的最后一天来过。”
哈维·丹特的声音冷酷无情:“我很确信这句话本来不是这么用,但这种事就随便它好了。地狱见,市长女士。”
火药造成的巨大声响让拉文德脑海中嗡嗡作响。
因此她的大脑也就没来得及处理前一秒得到的声音信息:排气扇被踹飞,飞针射出,在哈维·丹特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扎进他的手背,让枪口改变了方向。
而她眼下也无暇思考了,因为子弹虽没让她脑/浆/迸/裂,却射入她的右肩,贯穿肩胛骨。
巨大的灼烧感让她无法呼吸,随即而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晕厥,无法睁开眼睛。
在让身体撕裂的疼痛中,她隐约感受到鲜血正顺着脊背流下,生命从伤口中飞快地流失。
幸好,在她因疼痛而休克之前,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那个声音因为悲痛而颤抖,像是雄鸟在哀鸣:“市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声音的主人在她的伤口上放了某种胶体,减缓了她出血的速度,让拉文德恢复了些许力气。
她微微翕动发白的嘴唇,试图把自己能做的最后一件事给完成:“稻草人去他的实验室了,我听到他今晚——”
“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就放心交给我。”温暖的手心贴在她冰凉的脸上,“你只需要拿好这块麻醉针手表,交给急救的医生,之后的治疗中她”
后面说了些什么,拉文德已经听不清了,因为五感正逐渐离她而去。
她靠着最后一点本能的意识,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来的人是夜翼,可她的麻醉针手表明明交给迪克去改造了。
“你、你们俩是不是——”
夜翼,又或者是迪克·格雷森,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俯下身子,在她耳边柔和而坚定地轻声道:“之后我会告诉你一切。”
这等同于默认的回答成了拉文德彻底失去意识前记住的最后一件事。
第37章 汤普金斯医生
拉文德今夜第二次从昏迷中苏醒。
她一时想不起自己经历了什么, 如今又身处何处,只是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她现在浑身发冷,头痛欲裂还直犯恶心, 干燥的口腔在急切地渴求水分。
“我一定是睡过头,又踢了被子。”拉文德下意识想要伸手把自己的羽绒被拽回来,可她刚想活动右胳膊的肌肉,一阵锥心的剧痛就让她脑门直冒冷汗,但也多亏了这疼痛, 她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回想起自己先前的遭遇。
在她想要挣扎着起身搞清状况之前,一只略带薄茧的手覆在她的额头上, 将她轻轻按了回去:“亲爱的, 现在乱动只会撕裂伤口。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给你处理好的。”
拉文德费力眨巴几下眼睛, 才重新将视线聚焦。
雪白的天花板,刺眼的LED灯,还有一位头发花白、嘴角噙着笑意的白大褂女医生。
拉文德认得她, 哥谭市的各项慈善医疗事业里都能见到她的身影, 国际人道主义救援会的名誉会员, 哥谭市仅存的良心之一。
“汤、普、金斯医生?”
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像个刚学说话的婴儿似的一字一顿。
“深感荣幸荣幸,我们的市长竟然认得我。”在拉文德眼中仿若圣母玛利亚的莱斯利·汤普金斯医生握住拉文德的左手, “你能挺过来真是了不起。现在你感觉如何?”
拉文德向她描述一遍自己身上的不适, 汤普金斯医生听完后微微点头道:“失血后的正常现象。但你大可以放心, 夜翼做的紧急处理非常好, 以你的出血量完全不用担忧生命危险。”
拉文德轻轻“嗯”了一声, 心中有些惊讶。
当时她还以为自己把身体里大半部分的血都流尽了,肩胛骨上的伤又让她痛得几乎快死掉, 没想到竟然能顺利活下来。
汤普金斯医生以为她是在想别的事,赶紧说明道:“夜翼,嗯,他不是抛下你不管的。有更——”体贴病号的医生试图让自己的用词听起来不那么伤人心,“有更离不开他的工作需要他去做。谜语人和稻草人正在制造混乱,绑架你的双面人正在被审问,他是迫不得已才离开这儿的。如果有选择,他一定会留在这儿陪你。”
说这话时,她回想起夜翼将拉文德放在桌台上时悔恨和恐惧的神情,并且第一次听到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哪怕面对极恶之人也能笑着插科打诨的强大英雄,用哽咽的声音拜托她一定要拯救这个人的生命。
要是汤普金斯医生知道拉文德其实并不在乎这件事(事实上,她反而更赞成夜翼去拯救城市。他又不是医生,留在这儿单纯是浪费人力,不如去做更有价值的事),此刻内心酸涩的感动一定会瞬间荡然无存吧。
幸好拉文德因为体力不足,没有余力说出心中所想,让汤普金斯医生保留住一丝美好的幻想。
汤普金斯医生见她有气无力、眼皮子上下打架的样子,赶紧拍拍她的脸颊:“哦不,你可不能再睡过去了!现在昏迷是很危险的事。我们俩得说说话才行。”
于是汤普金斯医生向她叙述了今晚在哥谭发生的大事。
好吧,说是大事也不尽然,毕竟这样的戏码隔一段时间就要上演一次。
拉文德虽未能完全听进去,也还是不时“哦”“这样”地简短回应,表明自己没有失去意识。
“事情要从唉,其实我对内幕了解得也不多。有一个传说中的奇迹,拉撒路之池,能使人起死回生。毕竟我们这个世界有神明后裔,有外星人,起死回生也还算是在理解范围的是不是?”
“这个能起死回生的池子长久以来被一个犯罪组织的首领把持着,听说他已经活了上百年,在他掌控下的池水难以计数。可百密总有一疏,就在最近某处池水被他们中的一员监守自盗,于是那个犯罪组织的人一齐出动,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誓要揪出那个叛徒。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其实哥谭市也曾有一处拉撒路之池,甚至你我身边就有实际使用过的人存在。谜语人,他曾经罹患脑癌,还是我给他做的检查,结果最后竟然真的彻底康复了。
“那个池子现在——”
“放心,拉撒路之池只要使用过一次就会干涸,不用担心滥用。回到话题上,谜语人当年使用了某种手段从犯罪组织手下侥幸逃过一劫,但如今又上了嫌疑人名单。犯罪组织的人要调查他,势必需要潜入进阿卡姆,可那里毕竟守卫森严——”汤普金斯医生看到拉文德嘴角上扬,也觉得自己这话荒唐可笑,“相对来说环境封闭,大概是组织成员潜入时留下点痕迹,让谜语人给察觉到,这才被他钻了空子。
“他利用在外界的人脉,故意把犯罪组织的线索透露给夜翼他们,而自己则在两方交手时乘虚而入。双面人绑架你,以及今晚稻草人的毒气袭击计划,都是他的手笔。”
“现在的情况如何?”
“等有进展时他们会联系我们的。”汤普金斯医生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你现在不可以操心这些。安心休息,待会儿还有一台手术等着你呢。”
拉文德睁大眼睛:“伤口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
“准确来说,是暂时处理好。坏死的组织已经被切除,血管里碎骨之类的异物也基本清理完毕,但也只是保证你不丧命而已。毕竟这儿可不是什么正规手术室,连CT都没法做。”
拉文德费力转动眼珠,这才从余光中瞥见周围的景象。
深蓝色的柜子,洗手池,钢瓶,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说这里是实验室更为恰当。
“这里是韦恩科技集团下属的实验室。准确来说,是做动物实验的地方。你带来的APTX4869毒药就是在这儿研究的,我也是参与者之一。”汤普金斯医生从抽屉中拿出装药丸的小匣子,放在拉文德眼前晃了晃,“因为你的体质特殊,加上当时情况紧急,这里是附近唯一一个有条件进行手术的设施。”
她接着说道:“你对精神类药物近乎于完全免疫,能用的药品有限,所以只好用液氮进行物理麻醉——动物实验安乐死时经常用到这个,加上这里的环境还算清洁,地点就选在这儿了;至于用的药剂,吗//啡对你无效,我就先给你注射一针奈福泮,尽量止住疼痛。后续的缝合和治疗得在托马斯·韦恩纪念医院完成,那里离这儿还有不少路,你当时的情况拖不了太久。”
提到麻醉剂,拉文德终于想起昏迷前夜翼交给她的东西:“我的麻醉针手表,夜翼让我交给你。”
“哦,你说那个。在你注射血清疫苗后,夜翼和我就商量好了你在紧急情况时的治疗方案。”汤普金斯医生拍拍她的衣服口袋,示意东西就在那里头,“虽然针头里的化合物对你无效,但配上专用仪器和其他药剂的话,还是能顺利麻醉的。”
说罢,她向拉文德解释了夜翼在她的帮助下进行了哪些改良,麻醉针手表的使用方法有哪些改变。
像是掐好时间出现一样,汤普金斯医生刚一解说完毕,电梯的提示音就无缝连接地响起,告知有人到达他们在的第十三层。
拉文德看见汤普金斯医生抬起头,笑着和来者打招呼,接着俯下身子告诉拉文德:“这位是梅斯·佩洛斯先生,也是参与这里实验的研究员。我们会一起把你搬上运输车,送你到安全的地方。等你下次醒来,那些邪恶的犯罪组织和罪魁祸首的叛逃者一定已经被夜翼他们收拾好了,放心和我们一起走吧。”
汤普金斯医生是如此专注于眼前的病人,以至于她并没有意识到来人的不对劲。
没有任何脚步声响起。
拉文德感觉一阵阴森森的风拂过。
下一秒,一只纤瘦的手拿着针筒,对准汤普金斯医生脖颈上的血管狠狠扎了下去。
可怜的医生甚至没来得及呼救,无力地呻吟一声后瘫软倒地。
拉文德看不见医生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让人见过就忘、毫无特色的椭圆脸,占据她的全部视野。
低垂的眼皮微微抬起,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扭曲的满足感,仿佛长时间隐藏在心底的某种黑暗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长久以来追寻的目标终于达成。
“初次见面,市长女士。这样子的见面我已经期待很久了。”
梅斯·佩洛斯——如果他真的叫这个名字的话——薄薄的唇线咧开成一个怪异的弧度,露出鲜红的牙龈,仿佛是因为兴奋而充血。
“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那个邪恶的犯罪组织在找的叛逃者。我想你会愿意和我聊聊的,关于你那神奇的APTX4869。”
第38章 返老还童药
拉文德突然有种不清醒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个荒诞的噩梦,好不容易拼命从黑暗中逃开,却又跌入另一个更恐怖的。
这种走两步就能碰到犯罪者的糟糕状况, 她以为除了米花之外就不会再有,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小瞧了哥谭这座城市,这头凶兽向她释放的恶意还远没有结束。
她在和汤普金斯谈话时以为自己已经撑过了最艰难的时刻,谁能想到双面人的绑架只是今晚的开胃菜而已。
起码在那个审讯室里,她还有健全的身子, 以及一个能发送信号的通讯徽章;现在, 她的肩膀缠满绷带,救命稻草也在做手术时被医生取下。
拉文德努力驱赶走缠绕在心头的厌烦和疲惫, 飞速转动脑筋思考脱困的方法。
她现在能做的有限, 那么就从敌人身上下手。
首先她需要搞清楚, 敌人想从她这里获得什么?
从汤普金斯医生向她透露的“拉撒路之池”的情报来看,梅斯·佩罗斯寻求的应该是和起死回生相关的东西。
难道他知道,现在在拉文德·托伊身体里的灵魂并不是原来那个了?
拉文德轻声细语:“佩罗斯先生, 如果您想知道和APTX药物有关的事情, 您应当去问汤普金斯医生, 她比我更有价值。您还是实话实说吧,现在的我难道已经成了人质?”
幸好因为身体极度虚弱,哪怕她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和不自然, 也没有让眼前人怀疑她这是在试探。
梅斯·佩罗斯语气轻蔑:“人质, 哈!我可不会做那么掉价的事。要不是因为你是个愚蠢的凡夫俗子, 我都要以为你是在故意侮辱我了。我是为了更崇高的理由才来到这个, ”说着, 他掩住鼻子,皱眉环顾这个动物实验室的环境, “全是木屑味的垃圾堆里。我所求的是探寻神秘世界的奥妙和真理,以及将资源从独裁者手中夺走,别把我和那些金钱的奴隶混为一谈,好吗?”
拉文德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梅斯·佩罗斯并不知道她的灵魂来自异世,只把她看作一个平庸者。
第二,这家伙肯定是中二病,并且大概是他原先所在的犯罪组织对他造成的影响。
除此之外,梅斯·佩罗斯刚才话中提到的奥妙和独裁者之类的字眼,也让拉文德灵光一现。
她先前就琢磨这个名字应该是假名,而说起“伪装潜入”和“假身份”,就不得不提到那位怪盗基德。
遵循米花市生存率之神的起假名规律,拉文德很快就猜到“梅斯·佩罗斯”(Meth·Perous)这个假名从何而来。
“就像普罗米修斯(Prometheus)?”
将自己比作火种传播者的自大狂不置可否。
拉文德谦恭地继续道:“那恐怕您要失望了,我所有的知识对于您传递薪火的伟业恐怕并无多大帮助。关于APTX4869本身我知道的并不比您多,不然我也不会把APTX4869交给别人来研究”
拉文德话锋一转,摆出一副刚刚获得智慧的求知者的态度,诚恳地问道:“但也许您可以和我多说说您所有的知识,说不定能成为提示。比如,你们口中能使死者复生的拉撒路之池,和aptx4869有什么关系?您又是什么出身,说不定我认识的那位APTX4869的发明者——一位来自日本的博士——和您沾亲带故呢。”
梅斯·佩罗斯用尖锐的目光紧盯着拉文德的眼睛。
拉文德抛出的诱饵确实使他感兴趣。她给出的信息很具体,明显不是在说谎;同时他也不觉得这样一个奄奄一息、连起身都没法独立完成的伤患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当然,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他的虚荣心因为拉文德看出他名字里的小机关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因此,他施舍般地告诉了拉文德世界真实的一面。
*
世界上存在着一个叫刺客联盟的组织,其在人类历史中发挥的作用,正如这个组织的名字所显示的,神秘而充满杀伤力。
统领这个组织的是名为拉斯·阿尔·古的怪物,他和他的家人们活了上百年,而他们长生的奥秘正是那个能扭转生死的拉撒路之池。
拉斯·阿尔·古是如何发现并利用这种荧光绿的神秘物质,起源已无人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就连他本人也只是知道该如何使用,并不清楚其本质。
证据就是佩罗斯和他的祖先们,世世代代守卫分布在世界各处的拉撒路之池,在担当看守的同时也会协助拉斯·阿尔·古的研究,必要时还可以成为随意消耗的实验材料。
而在传承了几十代后,他们这一族里终于出现了逆反者。
事件的导火索是拉斯·阿尔·古任性的女儿,从外面带回来一个近乎痴呆的男孩儿,因为一些极其愚蠢的私人理由,把珍贵的拉撒路之池浪费在这个野小孩身上。
佩罗斯一直以来用来自我催眠的“为了更伟大的目标”“为了拯救这个肮脏的世界”,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
他们一直以来奉若神明的拉斯·阿尔·古一家,其实不过是活得久的凡人罢了。
疑问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拉斯想要统治世界,为什么不直接公布拉撒路之池这种资源的存在呢?这种资源,就好比石油、黄金,人人都趋之若鹜——尤其是那些贪恋生命的年老权贵们。
统治世界必定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击,但用利益诱惑他们的话,就能从内部侵蚀这些禄蠹的心智。
拉斯·阿尔·古只允许自家人使用拉撒路之池,真的是因为他想不明白连佩罗斯这个毛头小子都能想明白的事吗?
迷茫的梅斯·佩罗斯私下拜访一位和刺客联盟颇有渊源的神秘学大师,对方利用易经和龟甲,为他指明方向。
他所求之物,就在大西洋之西,拉斯·阿尔·古宿敌的所在处,新泽西州的哥谭市。
梅斯·佩罗斯在那之后便一直筹备脱离组织。其他对首领心怀不满的成员也给予了他帮助:拉斯·阿尔·古的女儿宁可把拉撒路之池的特权交给一个外人,也不愿意和他们这些真正尽心尽力的人共享,有不少知情者私下表示过不满。
终于,在拉斯·阿尔·古不知道第几次和女儿外孙产生冲突时,梅斯·佩罗斯带着他偷来的拉撒路之池样本趁乱逃走了。
之后便是四处逃窜的流亡生活,用尽手段获得假身份,最终历尽千辛万苦才到达哥谭。
秉持着“敌人的敌人的根据地最安全”的原则,梅斯·佩罗斯选择进入韦恩生物科技公司。
拉斯·阿尔·古为了更好地研究拉撒路之池,对于凡人世界的科学技术向来观察密切,有什么新技术或者新仪器也总是第一时间搜罗起来交给他们这些手下人实验,因此精通此道的他很快成为部门内部的王牌。
凭借着从小到大的训练,他也轻松地通过了安全主管的秘密测谎试验,宣誓永不泄密后,他开始接触韦恩集团的一些秘密项目。
就在他快要迷失在科学家的身份里时,他所求的真理在今年冬天姗姗来迟。
*
“你确定是APTX4869,那个毒药?”拉文德还是想不通。
“不不不不,那可不是什么毒药。做分析的那些家伙被固有的思维模式套住了,以为母鼠消失是由于空间分裂什么,真实原因可比他们想得简单得多!”梅斯·佩罗斯摇摇手指,“那几只母鼠吃了APTX4869后变成指甲盖儿大小的幼鼠,被同笼的其他母鼠给吃掉了。母鼠的攻击力可是很强的,而且这些食欲旺盛的女士们吃东西从来都是干干净净,也无怪那些蠢蛋竟然没一个想到返老还童!”
“但致死率也很高不是吗?”
“至少没有其他副作用。拉撒路之池虽然也能返老还童,但是使用次数多了精神会变得不正常。我走的那会儿,拉斯已经可以本色出演疯了的李尔王了。”
说罢,梅斯·佩罗斯终于打算结束这漫长的前情提要:“解释这么多,想必你也明白,为什么我需要更多的情报来帮我完善这款药。”
他端起汤普金斯医生刚刚握在手上的药盒子:“不会使人发疯的变小药。”
又从腰包中拿出让拉文德看着反胃的粘稠绿液:“存活率百分百的拉撒路之池。”
夸张地把两个容器碰到一块:“嘭!完美的长生不老药完成了!千百年来炼金术师们的夙愿终于达成!”
表演完毕,他眯起眼睛,发出危险的信号:“所以,亲爱的托伊市长,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从哪里、怎么样得到这个药的?”
拉文德已经无法再拖延下去,但还是拼命地想要转移话题:“我也是从别人——啊!!!!”
失去耐心的梅斯·佩罗斯不顾拉文德脆弱的伤口,粗暴地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根,死死攥在手心中,强迫眼中因疼痛蓄满眼泪的拉文德和他对视。
夜翼和汤普金斯医生小心呵护的伤口重新裂开,拉文德反射性地想要叫喊,却在看清眼前人漆黑瞳孔中的杀意后硬生生憋了回去。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你和隔壁那些吱吱叫的老鼠没什么区别,我告诉你真相只是因为我心怀仁慈。难道你以为你这些垂死挣扎的小技俩会起作用吗?”
他松开手,嫌弃地挑掉手上原本属于拉文德的几根长发。
滚烫的泪水刺得拉文德眼睛生疼:“我没———啊啊啊啊啊啊!”
回应她的是更残无人道的惩罚。
梅斯·佩罗斯的大拇指在纱布上仔细摩挲,在找到木/仓击留下的伤口后,恶狠狠地将手指//捣进去。
酷刑般的痛苦让拉文德以为自己的肩膀又被子弹穿过一次——不,比那更难受,因为止痛剂的作用还未散尽,她的疼痛被控制在了让她崩溃的临界值,漫长地像是钝刀在她的肩膀一遍又一边砍下,而她这次甚至无法通过晕厥逃避。
血肉撕裂,每一次呼吸都在牵动伤口,灼热的痛苦传遍全身,她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痉挛。
在嘶嘶作响的喘气声中,刺客联盟的叛逃者像他的前主人那样,露出与恶魔无异的笑容。
“别说多余的话。下次再让我听见你废话,被弄破的可就是你的大动脉了。我再给你最后三秒时间回忆。”
梅斯·佩罗斯开启了比定时炸弹更令人胆寒的死亡倒数。
“三。”
“二。”
“一。”
第39章 垂死挣扎
在这漫长无比的三秒内, 拉文德迅速完成对局势的判断:眼下她已山穷水尽,除了把最后一件护身工具交出去外别无他法。
说实在的,她真不想就这么把最后一丝希望亲手断送敌人手上, 并且就算她现在暂时保住性命,没了那至关重要的救命麻醉药,她之后还是会死。
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但至少她不能死在梅斯·佩罗斯这个心理变//态的自大狂手上,成为他的战利品之一, 用死亡为他那可笑的返老还童药统治世界计划铺路。
让她再挣扎下吧。
“一”从梅斯·佩罗斯嘴里说出来的几乎同一瞬间, 拉文德向他认输了:“解密的钥匙就在我的这块手表里!”
拉文德手指颤抖,吃力地用左手从口袋中拿出麻醉针手表。
梅斯·佩罗斯对她这副绝望的样子感到满意:“很明智的选择。现在, 我要你立刻下床, 面朝着我后退到墙角, 把你说的东西放下,别想着用微型炸//弹之类的东西耍花招。”
拉文德只好强忍剧痛,挣扎着离开临时拼凑而成的手术台, 颤巍巍地踩在地面上。
每走一步就会有一股撞击力通过全身的肌肉直冲脑门, 疼得她眼冒金星, 差点半路摔倒。
梅斯·佩罗斯的目光紧紧盯住拉文德,确认她没做任何手脚,才在她再次坐回手术台上后狐疑地走向墙角, 打算对这块看似平平无奇的廉价表一探究竟。
拉文德看着他迈着懒洋洋的步伐, 逐渐和自己拉远距离。接近于成功的激动心情, 加上他的过度自信, 梅斯·佩罗斯并未发现空气中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等他察觉到不对劲时, 为时已晚。他的脚步不复先前的稳健,并且随着他的前进, 滞涩感愈发明显。
一丝不安涌上心头,他回头看向拉文德,她沉稳的寂静和他身体的反应形成一种诡异的对比。
梅斯·佩罗斯徒劳地试图用手撑住墙壁,拉文德的身影开始模糊不清,像是一团摇曳的影子。大脑蒙上一层薄雾,他想说些什么,声音却卡在喉咙中无法蹦出。
他连一句“Fxxk”的脏话都骂不出来,最终脚下一软,瘫倒在地。双膝猛烈撞击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比刚才汤普金斯摔倒时还要响些。
看到刚才还不可一世、掌握她生杀大权的嚣张男人如今像个尸体似的一动不动,拉文德心里备感宽慰。
汤普金斯医生在介绍时说佩罗斯是搬运工,但并未提及要和他一起进行手术,因此她大胆猜测佩罗斯并不知道她的特殊体质,关于“拉文德·托伊”的秘密他其实知之甚少。
拉文德大致推导佩罗斯的逻辑推断:她能被夜翼救下并送到这个正在进行机密项目的实验室,只有可能因为她是这个项目的知情者;加上项目名称的“LT”,她的首字母缩写,让佩罗斯确认她与药物之间关系匪浅,其余的他并不知情。
不幸中的万幸,她又一次赌赢了。
看来拉文德这种凡人并不能使这位真理的探索者感兴趣,而他正是栽在这一点上。
拉文德在心里发出嘲讽:“梅斯·佩罗斯,看来你的生理知识学得不到家,甚至连提前了解病人用药史这件事都没做。”
不然他或许还有机会从汤普金斯医生那里套到话,知晓她对于麻醉药的免疫功能,以及那块麻醉针手表里安装了气化喷头。
迪克·格雷森——又或者是夜翼——将麻醉针改装成气雾剂,是因为她在之前的射击训练中命中率奇低,经过这样的改动便可规避这一弱点。今晚这根麻醉针本是作为手术药剂使用,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它原本用作护身的用途。
*
拉文德暂时安全了。
她从桌上搜刮汤普金斯医生用剩下的止血敷料和绷带,把剩下的小半管奈福泮止痛剂注射进体内,终于恢复了一点活动能力。
但情况仍不容乐观,她手上能用的包扎材料太少,一个外行人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给自己处理伤口也绝非易事,眼下她仅是减缓了出血速度,人体失血昏迷的临界点大概过会儿就会来临。
她上前查看汤普金斯医生的状况,或许是因为医生也参与到APTX4869研究中,存在利用价值,梅斯·佩罗斯没对她下死手,但显然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尤其是在空气中存在大量麻醉气体的情况下。
救命药用光了,做手术的医生也暂时醒不过来,死亡的阴影笼罩住她全身。
拉文德强迫自己打住悲观的念头。时间和生命正在一分一秒流逝,她可没有哀叹自身不幸的余裕,必须尽快找到脱困的出路。
无法独自安全离开的拉文德订下自己当前最重要的目标。
以最小的代价活下去。
不只是她自身的安全,这个城市也不能承担更多的风险。
这也就意味着用汤普金斯医生的手机联系夜翼这条路必须堵死:她对于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但可以确定这些夜晚的英雄们正在对付稻草人。乔纳森·克莱因博士曾用他的恐惧毒气让哥谭市陷入大规模混乱,无数人在混乱中失去生命整个城市差点分崩离析,这个时候让夜翼他们分心绝非明智之举。
拉文德虽有着两个灵魂的意识,但骨子里属于亚洲人的集体意识永远都占上风。她做不到把个人安危放在集体利益之前,求助夜翼只能是万不得已时的最后退路。
第二个选择,联系GCPD派救援来。
很遗憾这也是行不通的。
警车和救护车到达之时,这个实验室的秘密将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实验室里的秘密研究,由此牵扯出的韦恩集团和蝙蝠侠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连拉文德自己也会被猜疑。
而在这之上,最不能暴露的是APTX4869。
拉文德回想起梅斯·佩罗斯那段慷慨激昂的疯狂演讲,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梅斯·佩罗斯幼稚的蓝图是有部分现实性的。长生不老,返老还童,人类想战胜死亡和衰老的愿望从数千年前就已经开始,一旦APTX4869的存在被公布,会有多少人为之疯狂?
最重要的是,如果让那个叫拉斯·阿尔·古的疯子知道了,她和身边的人,乃至整个世界,必定会迎来灭顶之灾。
而为了防止这最坏的局面出现,她必须假定一个最糟糕的前提:拉斯·阿尔·古在这个城市里安插有眼线,离开这个实验室的话APTX4869的秘密随时有可能暴露。
连他手下一个叛逃的小卒都能轻易渗透进严防死守的韦恩集团秘密部门,这个城市里又有多少可信的人?
拉文德的心跳在耳边轰鸣,每一声都像丧钟敲响。
她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丛林中,光线无法照进,黑暗在她脚下蠕动。四周的树丛中潜伏着幽灵和猛兽,用阴暗粘腻的目光监视着她,随时可能跳出来撕碎她的生命。
恐惧如冰冷的潮水在她身边蔓延,吞没她曾经引以为豪的冷静和理性。过往生活中的每一幕在她眼前走马灯般闪现:为她工作的幕僚,帮她竞选的赞助商,前来听她演讲的选民们,他们看似正常的一举一动是否都带着恶意的伪装?
倒在地上的梅斯·佩罗斯的身影刺痛拉文德的视线,使她内心深处的这份绝望和猜忌不断膨胀。
稻草人的毒气对她无用,可她却后知后觉地在这一刻感受到“恐惧”这种武器的威力之大,危险程度不输小丑的生/化炸/弹。
这也更坚定了她不去打乱夜翼等人执行任务的决心,哪怕刚才有一瞬间她差点就要坚持不下去、起身去取汤普金斯医生口袋里的手机。
鲜血浸透拉文德那层凌乱的纱布,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臂和胸口滑落,滴在冷硬的地板上,溅起细小的血珠。
浸满鲜血的右手手臂愈发冰凉,寒冷从地板上升腾起来,像一只冰冷的大手捂住她的口鼻,周围的空气稀薄到无法呼吸。
她的大脑快要对疼痛麻木,伤口周围的知觉正在逐渐抽离她的身体,连带着意识一起在虚无和现实之间漂浮,逐渐靠近那个她曾去过一次的维度。
留给拉文德的时间不多了。
体内飙升的肾上腺素点燃她身体内残存的生命力,她的意识忽然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在穿越一片迷雾之后,终于看到清晰的光芒。
“不知道哪位侦探说过,遇到绝境时要把思维逆转过来。”束缚她思维的锁链正在一点一点断裂,“我最开始定下的目标就是错的。为什么一定要活下来,死亡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这条命本就是运气好才侥幸捡回来的。”
抛弃人类最原始的求生欲,这个决心带给拉文德不可思议的轻松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简单了。她不再被恐惧所压迫,不再为黑暗的未来而焦虑,此刻的她斗志如火,一种超乎自然的□□力量支撑着她重新站起来。
死亡的阴影不再是她的囚笼,而是她自由意志的见证。
“我要做的不是活下来,而是排除一切有可能带来危险的因素。”拉文德得出这个残酷的结论后轻轻闭上眼睛。尽管生命仍在流失,力量却在心底不断涌出。
“哪怕这需要抛开常识,彻底化身为野兽,我也要抓住这最后的可能性。”
第40章 罪行
将思路从“活下来”转变为“排除危险后”, 拉文德的思路变得清晰明了。
首先是眼前的危险。
梅斯·佩罗斯像具尸体似地趴在地上,只有背部轻微的起伏彰示他的生命体征。
他现在就是任人宰割的猎物,可一旦从麻醉中醒来, 这个疯子的报复会比暴风雨还激烈,甚至还会迁怒于汤普金斯医生,她可不能让这位哥谭市难得的好人背负无妄之灾。
光是空气里的麻醉药还不够。
实验室为了保持洁净并未设置窗户,全靠天花板内部完备的换气系统维持内部空气平衡,意味着此时此刻麻醉药的浓度正不断降低。
更何况麻醉药的扩散体积是这一整个几十平米的空间, 浓度基数原本就不会太高, 在无法维持有效麻醉浓度之前,她必须尽快对梅斯·佩罗斯下手。
直接一劳永逸地取走他的性命?
拉文德立刻否决, 这个办法简单高效, 却是行不通的。
万一梅斯·佩罗斯的尸体被送进法医解剖室, 凭现代技术一定能发现他在死亡前出于深度麻醉昏迷状态。纵使她先前受到多么严重的攻击、精神状态有多么不稳定,在对方失去反抗能力的情况下杀//人,这已经超出正当防卫的范畴, 毫无疑问会被判定为二级谋杀罪, 至少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拉文德要是不想在黑门监狱那个活地狱里受罪, 只有两条路可选:来出肖申克的救赎,下半辈子过流亡生活,或者学习阿卡姆的囚徒们, 声称自己有精神病需要到医疗机构接受治疗。
以上三个选择, 每样都能使一个文明世界的正常人生不如死。
而要是她运气好, 在杀掉佩罗斯后她也跟着一命呜呼, 谋杀罪嫌疑人的身份将会转移给现场唯一的幸存者汤普金斯医生, 这样一来又有违她的初衷。
斩草除根绝非上策。
拉文德只能用另一种不太人道的方法,让梅斯·佩罗斯失去伤害别人的能力。
她从桌上汤普金斯的医疗器械中挑出一把叫不上名字的手术刀, 用左手将刀柄攥在手心里,随后走到梅斯·佩罗斯身边,艰难地蹲下身子。
刀锋缓慢而稳健地对准他的右手大拇指关节,拉文德手腕倏地用力,肌肉纤维在锋利的锯齿下崩裂,流出鲜红的液体。
这是她想出来的替代办法。
事实上梅斯·佩罗斯的身体素质并不高,他今晚能偷袭成功,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的对手是两个老弱病残。
只要废掉他的四肢,他就是一只在地上爬行的蛆虫;至于为何是四肢指头,这是考虑到她是个外行人,万一割破大动脉可就束手无策了。
这种程度的伤害只会被判为轻罪攻击,只要找个好律师就能应付过去。
尽管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利害分析,真正实行时她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真是不可思议,米花市的犯人们是怎么做到把刀子捅进受害者的胸膛里的?尤其是那个绷带怪人,竟然能现场把头砍掉,眼下光是几块肌肉就让她手心冷透了。
拉文德精神恍惚,手上重复机械性的切割动作,胃部一阵阵发紧。
脑海中混乱的画面和声音在脑海中不断搅弄。在米花市看过的卷宗,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此刻具象化成了电影,在眼前播放——只不过这次她代入的视角是犯人,手持凶器,双手沾满鲜血。
她过了一会儿才从幻象中惊醒,后知后觉地发现梅斯·佩罗斯的右手已经被她割得残破不堪。
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恶意的愉悦包裹住她的心灵。
伤人这事儿好像也没多难,这不就完成四分之一了?看看她的成果吧——梅斯·佩罗斯这个小人再也没办法用这五根手指来撕破她肩膀上的伤口,或者给汤普金斯医生注射麻醉剂。
他活该,他罪有应得!
生平第一次以暴制暴的兴奋感让拉文德精神高亢,连刀刃刺耳的摩擦声也变成甜美的伴奏。
不是依靠冗长的法律程序、而是自己亲手制裁邪恶,这一事实让她陶醉在满足感和正义感中。
她就这样一气呵成,对梅斯·佩罗斯的左手和左脚做了相同的事。
割到最后一只脚时,飘飘然的幻觉逐渐退去,她恢复了正常的冷静思维,一瞬间就被罪恶感和嫌恶感压垮。
裤子和双手上的血液已经凝固,变成粘腻的半流体粘在手上。她下意识想要干呕,但因为失血过多胃肠道功能早已失常,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暗红色刺激着她的视觉神经,让她肩膀上的伤口同样开始隐隐作痛。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我比绷带怪人还要残忍一百倍,对着一个毫无反抗力的活人砍了几十刀!而我竟然还因此产生了快感!”大脑中的声音像一把锤子,敲得她太阳穴发痛,“我本来就是个左右逢源、曲意逢迎的小人,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我与那些伤害并杀死他人的犯人完全相反,我坚守最后的原则。而现在我连最后的底线都没了……我和小丑之流的区别,仅仅是我在市政厅,而他们在阿卡姆?”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无数恶魔从血泊和黑暗中钻出,在她耳边低语:“是的,你和那些社会的害虫没什么区别,你已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因为你从犯罪中找到了快乐。”
双面人说的没错,拉文德的心灵堡垒相当坚固,任何外部的打击都不能在上面留下丝毫痕迹;但若是从内部摧毁,那将会变得和有裂痕的钢化玻璃一样,一触即碎。
失血过多的她此刻精神极度脆弱,先前支撑她的力量被一下子抽空。
“就这样死在这里结束一切好像也不错,做出这种恶行之后我大概没法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拉文德疲惫不堪地用左手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甚至没有多余的功夫去思考梅斯·佩罗斯出血量会不会致死,只想早点解脱,完成这对她来说是精神摧残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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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需要排除的危险,是梅斯·佩罗斯的前任老板,那个深不可测的拉斯·阿尔·古。决不能让这个老怪物得到APTX4869,获得完美的永葆青春能力。
拉文德拿起之前被放在桌上的变小药,以及梅斯·佩罗斯展示给她的那一管池水。
不管她今天是否葬身于此,APTX4869都必须被销毁,永绝后患。
不能把胶囊冲进下水道,这种致命性的毒药进入公共排水系统的话指不定要造成什么危害;藏起来也不行,只要这盒药丸存在于世,就是一个会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的地雷。
唯一能让它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方式,其实蝙蝠侠早在墓地的那一晚就告诉过她答案了。
拉文德把那几颗红白色的胶囊倒在手心里。
根据梅斯·佩罗斯刚才透露出的信息,拉撒路之池能使人起死回生,而aptx4869的致死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她将手心里的药丸扔进嘴里,就着那一管荧光绿的液体咽了下去。
就让她瞧瞧这两个不同世界的智慧结晶哪个更厉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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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谭市漫长的危险夜晚终于结束。
收尾工作被红罗宾包揽,被谜语人破坏的监控系统和计算机此刻正在全速抢修;而夜翼则被其他人赶出蝙蝠洞,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心思此时已经不在稻草人身上了。
托马斯·韦恩纪念医院那里联络称没有见到汤普金斯医生,难道说实验室里的急救还没结束?
迪克腕部设备的钩锁如闪电般快速射出,身体腾空而起,风在耳边呼啸,城市的黑暗在他脚下飞速掠过。
大楼的玻璃幕墙在事业中一闪而过,镜面反射中的自己眉眼紧锁,下颌紧绷,显得如此紧张急切。
“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夜翼试着在心中安慰自己,“我和医生的急救水平很好,止血用的凝胶材料很好,拉文德也有求生的意志——我答应过在一切结束后告诉她真相!还能有什么因素阻碍她活下去呢?”
在他落地的那一刻,通讯设备接到来自莱斯莉·汤普金斯医生的信息。
“我是La·T。为了防止这条信息被坏人看到,我不能说得太清楚。情况很糟糕,医生昏迷了,我不能出现在人前。在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等你。”
夜翼几乎是跌跌撞撞地从天台的秘密入口冲进实验室内。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棘手:汤普金斯医生倒在地上,旁边昏迷的实验员四肢血肉模糊,地上淅淅沥沥的血迹以及不见踪影的血迹的主人,让他的心脏在胸腔内疯狂跳动。
难道又有哪个暴徒潜入并绑走拉文德,要他到去年庆功宴晚上的酒店后巷交换人质?
不,他刚刚检查过门禁记录,没有任何来自外部的入侵,并且那个酒店没有什么特殊意义,能使一个绑架犯如此大费周章。
夜翼盯着桌上残留着血迹的手术器具,以及韦恩生物科技新研发的止血敷料包装袋,另一种可能浮现在他脑海中。
电梯就停在实验室所在的这一层。
他像个溺水者拼命抓住救命的浮木那样,用力掰开公共电梯的天窗。
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女孩正死死盯住他。她咬紧牙关,身上只披了一件带血的白衬衫,双手攥紧护身用的锯齿手术刀,哆嗦着对准来人,灰紫色的瞳孔在黑暗的天井中亮得出奇。
虽然夜翼没见过拉文德小时候的照片,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小小孩就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
咣当一声,手术刀掉落在金属层上。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将失而复得的珍宝拦腰抱在怀里,双臂牢牢环绕在拉文德身上,像是要用每一寸皮肤确认到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