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韦恩庄园
防弹车行驶于夜色之中, 正在逐渐远离哥谭的市中心,朝着城郊富人区的方向开去。
尽管此路人影稀疏,只有偶尔的几辆豪车与他们擦肩而过, 但丝毫没有哥谭夜晚特有的阴暗危险之感——这里的路灯几乎快和路边的树木一样多,照得四周如同白昼,完全不是市区那些年久失修的老古董钠灯所能比的。
这也是韦恩家无形的特权之一。
但也多亏这些路灯,拉文德才能更清楚地从后视镜中观察自己今晚男伴的样子。
她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察觉到,迪克身上有一种不一般的气质, 而在脱下保镖制服、换上晚礼服之后, 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迪克·格雷森今晚的行头完完全全就是上流社会绅士的风格。他身上那件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手工西装,埃斯科里亚尔羊毛面料, 剪裁得体, 衣领和袖口的线条锋利而整洁, 银质袖扣在深色织物的对比下散发出神秘的光泽。
而在外套之下,黑色丝绸领结完美地与白衬衫形成了平衡,紧贴着他久经锻炼的结实体格, 不管是这套衣服还是穿着衣服的人, 都堪称是一件恰到好处的杰作。
但这套衣服过于合身, 似乎少了点什么。
拉文德探寻的目光自然被副驾座的迪克捕捉到。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打扮近乎完美(毕竟制作这套礼服的制作者是阿尔弗雷德介绍的大师,就算穿着这套衣服去见总统都没问题),但拉文德的眼神并没有带着惊艳, 这让他不知为何有点受伤。
是她不喜欢这款吗?
迪克垂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又悄悄瞥一眼后座女伴的反应, 却无论如何想不到答案。
纠结许久后, 还是由他开口。
“市长女士。”他斟酌着用词, 打算间接切入话题,“你今天的首饰很配这身衣服。”
拉文德今天穿的是一件丝绸礼服:后面是半开的裙子, 配上黑色的西装裤,飘逸与干练并存,很符合她风格的装扮。
与以往有些不同的是,拉文德的脖子与手腕不再是光秃秃的,而是多了手链和项链作为装饰,并且迪克此前从未见过她戴上这两样东西。
听到迪克的赞美之词,拉文德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
她略带自豪地抚摸自己手上的金属制品:“参加这种名流宴会,不带点能保命的东西怎么行。比如这个手链,可以拼在一起变成小改锥,万一遇上炸//弹的话还可以用来紧急拆除。”
她将挂钩拆下,手链上的几块吸铁石“啪嗒啪嗒”地合在一起,变成趁手的工具。
展示完后,她接着道:“还有我这个项链,其实是微型手电筒……要是会场突然有人断电并意图行凶,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还以为夸到了点子上,但看来又是自己想多了。
拉文德并没有注意到迪克复杂的表情:“毕竟这种名流聚会,可是很容易出意外的,铃木——啊不,阿卡姆的疯子不是挺喜欢挑这种场合下手吗?虽然没法佩戴武器进去,但事前准备永远也不嫌多。”
“相较之下。”她略微担忧地将身子探向前,“格雷森先生,你今天什么准备都没做,连防弹衣都没穿吧?”
只有全国空手道冠军这种级别的格斗之神才敢只穿礼服参加晚宴,否则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
司机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插话道:“市长女士的装备总是这么齐全,之前有一次好像还带上了发电机和信号发射器?”
拉文德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得亏韦恩庄园不在山里,不然这次也得带上。为了预防暴风雪山庄类型的事故,这是最基本的。”
迪克很想告诉拉文德,为了防止用电量过大引起注意,蝙蝠洞里有一套独立的风力发电系统,哪怕现在地面塌陷、韦恩庄园变成孤岛,都不用担心会变成暴风雪山庄或者无人生还。
他心想,要是有机会告诉拉文德这个秘密,说不定她会很高兴。
至于司机,则是默默看向前方,小声嘀咕:“但女士您足足带了四个车轮备胎。”
“万一有人偷偷扎破轮胎、想把我们留下然后行凶怎么办。”
这都是米花市卷宗里活生生、血淋淋的案件啊!
司机和迪克默契地交换了眼神,此刻他们都在心里想着同一件事。
韦恩庄园在她心里有这么恐怖吗?!
少见多怪的司机觉得这位哥谭市长多多少少有点被害妄想症,而迪克则是在无奈之中又有点奇怪的安心感。
看来拉文德的奇妙思维今天也在正常运行。
已经逐渐找到窍门的迪克玩笑般道:“您都带手电筒了,怎么不把微型摄像头或者窃听器也装上?”
“你怎么知道我本来想带的?”
拉文德神色惊讶,迪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拉文德赴宴时会带窃听器以证明无罪,还是在先前在冰山餐厅发生的事,那时他的身份是夜翼,按理来说不该知道这件事才对。
幸好多年蒙面义警的经验让他能保持住不动声色,眼睛眨都不眨地迅速想好借口:“只是跟着您的思路继续想罢了。既然您担心行凶,那带一个能记录下现场的东西不是很好吗?”
“是这样没错,但今晚是私人性质的晚宴,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若是我将影像资料作为证据提供,传出去会严重影响声誉。”
迪克也反应过来:之所以参加黑bang的宴会带上窃听器,也是因为案件大概率会在暗地里内部解决,就算是这种非法得到的证据也能不留后顾之忧地交出去。
迪克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拉文德也因为他这一番滴水不漏的解释没有起疑。
事实上,已经没空给她去思考刚才话语中那些微的不和谐之处了,因为人群发出的喧嚣声越来越清晰,他们已经来到韦恩庄园的门口。
在此之前,拉文德只是市议会里一个小小选区的不起眼的小小议员,从未被邀请到这个可以说是哥谭市历史与精神象征之一的地方来。
和迪克一起下车、交出邀请函并确认过身分后,她被恭敬地请进大门。
以前只在明信片和报纸上见过的这座庄园的外部,而现在,她即将踏入哥谭市的现代王宫。
拱形屋顶高调地宣示其存在,华丽的石柱支撑起整栋建筑,柱头装饰着复杂的叶形花纹,柱身还刻着古老的徽章,据说是韦恩家祖上受封苏格兰骑士时得到的荣耀。
就连门口的灯光也都是精心布置,面目狰狞的滴水嘴兽此刻隐身在阴影之中,用他们锐利的眼睛在暗处观察着翅膀下的凡人们。
直觉告诉拉文德,这座庄园的真正魅力,在更私密、更黑暗的无人知晓之处,但那地方是她不能踏足的。
她只能和其他凡夫俗子一起,像个入侵者似地到这座庄园的宁静。
拉文德并没有像其他女宾一样挽着自己男伴的胳膊,因为她的手要用来和其他人握手、拥抱。
这让原本有点期待的迪克有些失落。
然而,在拉文德被问起身边这位帅气的男性是谁时,她用那种自豪的语气说道“这是我的朋友兼护卫,迪克·格雷森先生”时,他又觉得今晚不虚此行,巴不得多来几个人和他们打招呼,多让拉文德把这句话重复几遍。
迪克平时站在拉文德身边履行职责时都是戴着墨镜,况且保镖这种人一般都会被当作墙纸或者空气自动忽略,今晚竟无人认出他就是市长身边的常驻保镖。
加上他那身品味高雅的礼服,以及他信步走在橡木地板上时的姿态,仿佛是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一样,大家只当这人是什么身份保密的外国公子哥,或者某个来自其他州的企业继承人。
若是他们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不过是一介基层jing///察,还能不能露出这么游刃有余的样子?
迪克一边挂上应付性的笑容,一边在心里想道。
但下一秒,无法游刃有余的人变成了他。
因为他在大厅的中心,看到了布鲁斯周边围着许多人。
好吧,布鲁斯身边围着人这件事本身并不奇怪,但问题在于那是些什么人。
向来讨厌虚伪社交的达米安和卡珊德拉。
觉得这种场合很蠢的斯蒂芬妮。
比起参加宴会更想补觉的提姆。
把“陪布鲁斯出席宴会”当成需要猜拳决定的苦差的蝙蝠家成员们,今天全部到场了,并且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他和拉文德看。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和自己同辈的家人们出现在这里,绝对是不安好心。
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发消息、警告他们今晚不要惹是生非,可为时已晚。
布鲁斯已经走上前,开始和拉文德寒暄。
“托伊女士,真高兴你今晚能出现在这里,来见见我家的孩子们吧。”他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虽然有些你已经认识了。”
拉文德开始在脑中飞快回想信息:“我在报纸上见到过一些。您的儿子达米安·韦恩,还有提摩西·德雷克先生……”
拉文德的目光越过眼前人宽阔的肩膀,因此也就没注意到,身后的男伴迪克·格雷森和布鲁斯·韦恩刀光剑影般的眼神交流。
*
布鲁斯·韦恩其实没想到拉文德会带着迪克来。
他最开始的目标,只有拉文德一人而已。
和新任市长见面是迟早的事,他本打算在新年慈善晚会或者什么地方安排一次会面,但某件事的发生,让他决定把这个计划提前。
他在观看体育场生/化/炸/弹事件的事后采访时,见到了自己的前任被监护人,迪克·格雷森,作为保镖跟在拉文德身后的样子。
并不是因为他觉得保镖这份工作不太好。事实上,迪克在白天做什么工作,布鲁斯·韦恩没兴趣、也觉得没必要去过多地关注。
可问题在于,迪克似乎并没有只把那当成是一份用来在白天掩护秘密身份的工作。
虽然花花公子布鲁斯·韦恩自己的情感生活一团乱麻、只能用作反面教材,但到底和迪克做了多年的搭档,加上活了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因此当他看到迪克跟在拉文德身后的样子时,布鲁斯瞬间就意识到,迪克看向拉文德的眼神里带着别样的感情。
那已经超出了保镖对被保护者的范畴。
很不寻常,也很不理智。
要知道,在哥谭市,除了阿卡姆的罪犯们,就属这些政客们最容易和蒙面义警成为敌人。
蝙蝠侠对于学生们的情感生活向来是不做干涉,但和潜在的敌人谈恋爱则是另一回事儿。作为哥谭市夜晚骑士们的领导者,他必须慎重对待。
布鲁斯也曾试图找过和迪克关系不错的人,旁敲侧击地打听,但这些孩子们不是装傻充愣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完全不给任何一点可乘之机。
这是助手们之间特有的默契。不管他们再怎么拿自己的大哥取笑找乐子,对待可能会去棒打鸳鸯的父亲时必须得团结一致,帮迪克打掩护。
老谋深算的父亲自然也看出来这一点。既然这样,就只能用他自己的方式,来见见和迪克关系匪浅的这位女士了——前任监护人布鲁斯·韦恩抱着这样的想法,向拉文德发出邀请函。
他本来的打算只是亲眼观察拉文德,谁想到她竟会带着自己的保镖赴宴,这实在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难道他们已经开始秘密地发展关系?可这两人从进门开始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一点也没有热恋中男女的感觉。
除此之外,拉文德对他的暗示,那句“或许你已经认识我的孩子们”,没有任何反应,她大概也不知道迪克曾是他的养子。
既没有恋爱,又未曾知晓迪克的秘密身份,根据他的调查她似乎也不知道夜翼的真面目,那么拉文德和迪克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布鲁斯更加搞不明白了。
他只好一边不动声色地进行社交性的寒暄,一边在脑子里飞速评估所有的可能性。
与此相对应的,同样是做了几年搭档,迪克自然也清楚布鲁斯此刻正在他那花花公子的面具下盘算些什么。
这更让他坚定了今晚寸步不离拉文德的想法。
然而事与愿违,提姆乐呵呵地走上前,像是对待熟人一样(虽然的确如此)揽住他的肩膀,大声说道:“理查德·格雷森!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距离我们上次在哥谭城市高中ob聚会见面已经过了多久了?”
竟然在这种时候添乱!
迪克嘴角抽搐,挤出僵硬的假笑,用体术训练时的力道回抱住提姆的肩膀:“有一两年了吧?我们——”
“我们今晚就好好叙叙旧!”西装下,两人的手臂青筋暴起,在进行一场看不见的角逐,“抱歉了,托伊女士,我把您的男伴借走一会儿。”
“不,我并不——”
布鲁斯打断了迪克的挣扎:“刚好,关于托伊女士的公共安全系统,我也想和她单独探讨一番。这段时间就让我来做她的护卫,您应该不介意吧,格雷森先生?”
一副彬彬有礼、无懈可击的成功企业家表情,让迪克失去了反抗的机会。
“……悉听尊便。”
在拉文德“原来格雷森先生朋友这么多啊”的欣慰眼神中,迪克被韦恩家的青少年们簇拥着离开了大厅的中心焦点,把空间留给哥谭最有钱和(理论上)最有权的两个人。
*
大厅里全是四处游走交际的人,但对于熟悉这里每一寸的韦恩家人来说,想要躲开视线、躲到清净地方,简直是易如反掌。
旋转楼梯下的小隔间,大理石雕像的背面,天鹅绒窗帘的阴影处,藏身之地到处都是,而他们身姿轻盈得像是长了翅膀的猫咪,轻松就离开主宅,穿过花园中的凉亭,来到了存放园丁工具的小木屋。
这是他们从沉闷宴会中逃出来时必去的好地方,能掩人耳目不被发现,并且要是被布鲁斯紧急召唤,他们也有借口说是去花园透透气。
这个好地方最初还是迪克发现的,口口相传、代代继承。
和这些同伴们聚在一起时,他恍惚间回到了独自离家前的旧日时光。
不过这种怀旧感很快就消散了。
毕竟再怎么说,一个小屋里要装下几个身材挺拔的成年人和青少年,空间还是有些拥挤的。
斯蒂芬妮和卡珊德拉肩并肩坐在推车上,而提姆则把早就准备好的电脑拿出来,坐在园艺凳上飞快敲击着键盘,边调试程序边道:“我们今天可真是看了一出好戏。”
斯蒂芬妮坏笑着话茬:“可不是吗!谁能想到我们家族里除了布鲁斯之外最成熟的领导人,竟然纯情得连和心仪对象牵手都不敢!”
“情绪大起大落,完全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卡珊德拉下结论时的平淡语气里比以往多了几分笑意。
“还好你一直处在备战状态,身手和精神力都没退步,不然我要瞧不起你了。”靠在墙上的达米安给出半嘲讽半夸赞的评价。
迪克听到这话也没客气,在其他人嘻嘻哈哈、没有防备时迅速给提姆和达米安的脑壳上不轻不重地敲上一记。
至于卡珊德拉和斯蒂芬妮,女孩们今天做了一个看起来就很费功夫的发型,因此为了不弄乱造型,迪克好心肠地改成在她们脑门上弹了一下。
这就是大哥的实力。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大家自知理亏,乖乖让他宣泄不满。
“你们为了看热闹,可真是牺牲巨大。”
“瞧你这话说的,多伤人心啊!我们明明是为了帮你解决烦恼。”提姆打了个响指,“说正事,卡珊,你从托伊女士的肢体动作里看出什么没有?”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迪克?”
迪克看向卡珊德拉平静无波的黑色眼睛,深吸一口气:“先听坏的吧。”
“坏消息是,她对你没有任何超越友情的感觉,并不想与你有肢体接触。”她歪歪头,“不过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我想应该是性格使然。”
“倒也不算坏消息。那好的那个呢?”
“她的动作里没有对长辈的那种敬爱与依赖。恭喜你,没有当父亲。”
小屋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口哨声和鼓掌声。
卡珊德拉的结论给迪克这几天烦恼的心境带来极大的宽慰,也让他确信了一件事。
他那句有点自暴自弃的“因为她没有把我当母亲所以还有机会”,竟然误打误撞猜对了。
拉文德·托伊,自幼丧父,与其母一起生活,母亲于她大学时期去世,从此在世上孑然一身。(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她自己就常常在采访或演讲中提到这点,甚至能在维O百科首页看到。)
对于一个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的人来说,如果真的只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亲情之爱,应该会用“母亲”来做比喻才对。
但拉文德没有。她之所以下意识地用了父亲这个词,迪克隐约觉得,是因为自己在她眼里,因为有着“不会背叛”“可以托付性命”的标记,所以被自然而然地分类到唯一符合条件的“父亲”这一项里。
而仔细回想过后,当日拉文德说出的把他当作父亲的理由,其实也印证了这番解释。
简单来说,并不是因为把他当作“父亲”,所以有着亲近和信任感,而是在她的认知中,能够放心接近并完全信任的男人,只有“父亲”这一种而已。
其实这只是她异于常人的认知体系带来的误会,把“父亲”这个分类的名称换成“特别的人”才更为准确。
虽然大概要费上好一番功夫,但若是哪天真能纠正过来就好了。
以上这番推论,全都是发生在迪克的大脑中,于三秒之内完成。
其他人看到的,只有迪克脸上浮现出的,被达米安评价为“傻里傻气”的笑容。
“迪克,就算我们没有卡珊的能力,也能看出来你现在正像只牧羊犬一样高兴地摇尾巴。”
斯蒂芬妮说完后无奈地摇摇头。恋爱中的男人啊!
而她的脱口秀搭档提姆,也跟着夸张地假装打寒颤:“天呐,真没想到竟然能看到我们家的一个兄弟如此柏拉图!我很高兴你的感情观没有被布鲁斯带歪。”
“能不能别把我说的和情窦初开的高中生一样?”
“难道你不是吗?“斯蒂芬妮挑起眉毛,“又或者,你可以和我们讲讲那位拉文德·托伊小姐有什么魔力,让你从成熟男人退化成纯情男孩了?”
卡珊德拉的眼睛倏然变亮,就连表面上兴致缺缺的达米安也竖起耳朵。
这下倒让迪克没法正常组织语言了。
他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呢?
人并不是生下来就会打情骂俏、调情暧昧的。
从一无所知走向游刃有余,本质上靠的是直接或者间接经验的积累。
比如他小时候在马戏团里看到的爱情短剧,比如他看自己的队友们分分合合,比如他从小就看布鲁斯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女友。
渐渐的,他也懂得了什么能当真、什么是玩笑,哪些是真心、哪些是玩玩。
大家都默认了同一套潜规则,并在此基础上有了“成年人的爱情”。
至于拉文德?岂止是把这套潜规则视若无睹,迪克甚至怀疑她压根儿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毕竟她也说了,爱情这种东西只会带来无休无止的麻烦和情杀,比起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她更想选择活下去。
这也使得迪克长久以来学会的“经验”和“潜规则”,完全成了无用之物。
他只能像个初学者一样,笨拙地摸索规律,从零开始。
他默默想道,自己费劲心思想与拉文德拉近距离的过程,就像是在养一株新品种的植物。
因为没法语言交流,没有前人的经验,所以植物是否健康成长全靠自己半蒙半猜。
要是植物感觉不太精神,就得拼命找原因,是不是水浇过多?太阳太烈?通风不够好?
而要是这植物茁壮成长,自己高兴之余又觉得焦急,明明知道需要很长时间来等它成熟,却忍不住隔三岔五去确认它的状况。
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态,和一个新手园丁差不多吧。他的眼神游离在墙壁上挂着的一把把园艺剪,心里忍不住苦笑。
“你们就当成我是要和植物谈恋爱、所以才这么手足无措吧。”
“这算什么回答?”
“你们自己都还是小孩呢,别妄想着提前进入大人的世界。”
“别只在这个时候摆长子的架子,我们——”
“真糟糕!”提姆的惊呼打断了其他人的抱怨,“看来布鲁斯发现我在现场留的窃听器了,从刚才开始不管我怎么连接都没有反应。”
迪克也顺水推舟地转移话题:“你们准备那玩意儿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偷听到有意思的事!不过这种话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这不是怕布鲁斯说不该说的话吗。”
他们当中维持双重身份最久的人,竟然会说错话,这个理由听起来实在苍白无力。提姆也意识到这一点,赶紧另找借口道:“而且你不好奇布鲁斯会在托伊女士面前怎么评价你吗?”
“又或者。”达米安顺着往下说,“你的任务对象会在父亲面前失言。”
这恰好说中迪克的心事。
他想起拉文德为了保命所做出的努力:拆弹改锥手链,微型手电项链,后备箱的四个轮胎,以及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凶案的发生……
他清楚拉文德做这些并无恶意,可难保布鲁斯作为庄园主人不会感到冒犯。
但布鲁斯已经明示要以韦恩集团总裁的身份要求单独商谈,他也不可能冒失地回去打断谈话。
事到如今,只能靠拉文德自己了。
*
在庄园大厅内部发生的对话,注定是要让迪克失望的,因为拉文德的第一句话就把巧舌如簧的布鲁斯·韦恩堵得无话可说。
时间回到迪克刚被拉走后的那一会儿。
“托伊女士。”布鲁斯微微一笑,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您第一次光临寒舍,感觉如何?这儿还让您满意吧?”
“这是幢很对称的建筑,我很喜欢。”
在米花市,“对称”是对建筑物的最高赞美,因为不会被某些心理扭曲的建筑师盯上并炸毁。
拉文德真诚的回应让布鲁斯脸上的完美绅士笑容僵了一下。
他很想问问眼前的女性,是怎么一脸诚恳的说出这种听起来像是在阴阳怪气的话,但强大的意志力让他把话憋了回去。
他十分明智地选择开始谈正事。
两人简略地交流了下拉文德对于哥谭市公共安全系统的规划,对于旧设备的改造,后续维护升级,以及韦恩科技在这方面有什么新技术可以提供。
自然而然的,他们也谈到了哥谭市的安全之敌,阿卡姆疯人院和黑门监狱里关着的暴徒们,以及他们的敌人——以蝙蝠侠为首的蒙面义警们。
“您就当作是猎奇心在作祟好了,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您对蝙蝠侠有什么看法?”
这才是布鲁斯今晚最想问的。
这让拉文德有点头痛。他们一定要讨论这种比跨性别和素食主义更敏感的话题吗?
“韦恩先生。”她面露难色,“从我的立场出发,蝙蝠侠是不可以存在的。”
僭越行使执法权的私人武装力量,代替无能的公务人员解决了这城市发生的大部分罪恶,一旦承认其存在,就等同于把哥谭□□u的颜面踩在脚下。
在市政厅,蝙蝠侠的名字就像是伏地魔在霍格沃茨,只能用“you know who”来代替,是不可言说的存在。
而精明的布鲁斯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一边歉意地笑笑,一边道:“那让我换个说法——您觉得蝙蝠侠为什么不存在?比如,为什么他不干脆斩草除根,把抓到的坏家伙们全都杀了呢?如果真的存在想消灭罪恶源头的蒙面英雄,他理应这么做,可事实是阿卡姆和黑门监狱的牢房仍不够用。”
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拉文德瞬间觉得毛骨悚然,仿佛自己正站在审判官阿努比斯的面前,从出生开始所犯下的大小罪恶,尽数被眼前的人看穿,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并且自己的失态似乎并未被注意到,于是拉文德的边平复心跳边努力组织语言。
“如您所说,对歹徒们使用私刑或者死刑,以及由此衍生的是否算正当防卫的讨论,其实不该由我这个行政系统的人来考虑,应该交给法院判决。您也知道我们是个三权分立的国家——”
拉文德尽量将话说得不留下任何把柄,可她也知道,这样场面话的答案是不足以满足布鲁斯·韦恩的。他要是想听这种话,市政厅和议会的公关发言人们可以排队为他说上三天三夜,犯得着问自己吗?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眼前这位市政府金主的脸色,思考怎么才能让他满意。
看来只能说出她自己的想法了。恰好,作为米花人,她对这个问题是有一些发言权的。
“——但让我们假设,蒙面英雄真的获得了某种形式上的动用死刑的许可,那么整个城市会陷入无休无止的仇杀与复仇,反复延续,没有尽头。”
她在米花市见过太多这样的案例了。为横死的恋人复仇,为惨死的家人复仇,甚至不惜用上炸//弹与火灾,让城市陷入混乱。
她垂下眼睛:“而当这场混乱继续延续下去,大家的边界感就会渐渐模糊。一开始或许还是一命换一命这样古罗马式的悲剧,但是时间久了,大家就会对杀///人这件事感到习以为常,最终在失去道德感之后,这种手段会变成一种被滥用的工具——比如,因为男朋友不吃自己剥的螃蟹就杀人,因为楼上的人很吵所以杀人,因为前男友换了自己不喜欢的发型就杀人……死刑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交给个人使用的,一旦开了先例就无法回头了。”
话毕,她还不忘遮掩下:“所以我认为,私人使用死刑并不是消灭罪恶的最好方式。虽然传说中的犯罪斗士蝙蝠侠确实不存在,但没有罪犯被私下处以死刑,这并不能成为他不存在的证据。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布鲁斯愉快地眨眨眼: “我当然明白。您的回答真是很有意思,托伊女士。”
他当初制定不杀原则,更多是为了让拥有强大力量的蒙面英雄们约束自身,防止他们失控,拉文德的这套理论倒是很少见。
而且她刚才的那席话,给人莫名一种奇妙的真实感,仿佛那个滥用死刑的混乱之地是她亲眼所见。
如果不是他看过拉文德的档案,确信她是土生土长的哥谭市民,布鲁斯都要怀疑拉文德是来自某个难以想象的罪恶都市了。
“不管究竟是从何处得到这番理论,可以肯定的是她身上确实有些吸引人的独特之处。”布鲁斯在心里对自己最年长的被监护人的眼光予以肯定。
关于蝙蝠侠的问题,为了不引起拉文德的疑心,他决定就此打住,转而开始谈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股票、专利、汇率之类。
刚才那番触及伦理道德的对话仿佛没发生过一般,布鲁斯·韦恩和拉文德·托伊,两个成年人熟练地隐藏起自己的个性,和旁边的名流们攀谈起来,成为这浮华宴会中最庸庸碌碌的人物。
拉文德忙于应付各界人士,一个接一个地招呼,晕头转向,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的男伴似乎不见人影很久了。
米花人的直觉使她心中警铃大作——在宴会上失踪,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幸好,在她慌乱地从手袋中翻找出手机之前,一只熟悉的手制止住了她的动作:“市长女士,我回来了。你这边一切都好吧?”
是迪克·格雷森。
拉文德脸上焦急的神色瞬间消失:“格雷森先生,幸好你回来了。这么久不见你的踪影,我还以为你是被关到冷库里去了!”
“您这话就像是责怪女儿回家太晚的父母。请放心,我绝对有自保的能力。”
二人的对话被不远处听力灵敏的蝙蝠家成员们听了个一清二楚,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写着“无话可说”四个字。
刚才迪克忽然起身,要求赶紧回会场、不然市长会担心时,他们还嘲笑他太多心,没想到还真被猜中了。
退一万步来说,这姑且还能算得上心有灵犀,但为什么是担心他被关到冷库去?!这联想的内容也太奇怪了吧!
*
抛开这段小插曲不谈,韦恩庄园的晚宴算是平安无事地结束了。
人们互道晚安,提前为即将到来的圣诞与新年送上祝福,最后或是开车或是走路回到自己的家中。
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布鲁斯见到了想见的人。
提姆、达米安、斯蒂芬妮和卡珊德拉看到了自家大哥的乐子。
拉文德还沉浸在“名流宴会竟然无事发生”的震惊与感动中。
要说有谁还在忧心忡忡,就只有迪克·格雷森了。
他想起临走之前,布鲁斯传递给他的秘密简讯。
“拉文德·托伊算是一个不错的市长。她有自己的思考,但是否可以托付信任还值得商榷,毕竟她与我们处在对立面。我们这些人今后该如何与这位新市长相处,或许得等我用夜晚的身份拜访过她之后再做决定。”
第22章 圣诞
在韦恩庄园的那场晚宴后, 市长办公室的幕僚们敏锐地感知到了风向的变化。
供应商们给出史低价,和市政厅谈判的律师们态度更加客气,就连市议会那些鼻孔朝天的老家伙看到他们, 言辞都恭敬上许多。
如果可以的话,大家真想趁着这个势头继续推进计划,但无法克服的阻力摆在眼前,让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
圣诞节来了!
又到了去儿童福利院和流浪汉救助中心等地作秀的时候了。
她像是某种稀有的鹦鹉似的,被装进车里, 从一个地方运到另一个地方, 对着各种人说上“圣诞快乐”“恭贺圣诞”之类的话,以展现市政厅对他们的重视。
市长巡回展一直持续到12月23日的下午, 终于到达了最后一站, GCPD的圣诞慰问晚餐会。
“圣诞节”这个词对警员们来说, 并不意味着“假期”,而是“加班津贴”和“免费餐点”。
圣诞节的哥谭比往日更危险,因为除了要防备蠢蠢欲动的疯子暴徒, 喝醉闹事的普通市民和商店里四处逃窜的小贼也同样棘手, 工作量比往日多上两倍不止。
因此, 出于同情心,哪怕巡警们违反规定、偷偷带了香槟到工作地点,拉文德也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假装没看到藏在警局大厅圣诞树里的酒瓶。
她本打算在做完演讲之后就立刻离开、不打扰警员们的兴致, 却被蒙托亚叫住:“既然都已经了, 不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再走?听说今天的奶酪配火腿是高级货, 局长自掏腰包给大家买的。”
“还是说……”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这么急着走,其实是已经有约了?”
“这倒没有, 只是想早点回去把几个计划书看了,争取在假期里把积压的文件都处理掉。”
“假期还这么兢兢业业,会不会太累了?”
“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拉文德耸耸肩。
蒙托亚听了这话,差点震惊得没拿住手中的杯子:“……你对假期的规划就只有加班?”
“还不至于到那个程度,我也是有一些能放松身心的事去做的。”
蒙托亚还没放下心,就又听见拉文德继续道,“还有睡到自然醒和吃平时不让我吃的高热量冷冻食品。”
“就没有聚会之类的吗?我记得你的幕僚里也有几个单身人士。”
“他们是有聚会,但是没邀请我。可以理解,谁都不乐意在假期里见到上司。”拉文德耸耸肩,“只不过他们发推O的时候忘记屏蔽我了。”
蒙托亚深吸一口气。
自打她在小学读到《麦琪的礼物》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如此悲伤的圣诞故事了。
她下意识想邀请拉文德,到她家里一起看个光碟什么的,至少让她不至于在这七天的假期里一直孤身一人,可蒙托亚自己的工作排班也已经挤得连睡眠时间都所剩无几,看来这项重任只能交给别人。
她环顾四周,发现一个最为合适的人选。
向拉文德道了句“我想起来有事,先失陪”后,蒙托亚便向宴会大厅外走去,消失在拉文德的视线中。
拉文德在心里默默感叹jing察们的不容易,完全没想别的可能性。
也因此,她并没有把之后迪克的提问,和蒙托亚离开时微妙的神色联系在一起。
*
那是在当晚市长宅邸每日检查的时候,迪克边忙活边假装无意地问拉文德:“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您平常空闲时候都喜欢干些什么。”
多么完美的引子,而只要拉文德作出回答,他就可以顺着往下说“真巧,我也对那有点兴趣,不如圣诞假期的时候一起?”
拉文德马上做出回应。
“我喜欢一个人呆着。”
平常做虚伪的社交,摆出社交礼节的同时又要防备各种明枪暗箭,已经够累了,她只想在宝贵的空闲时间里享受独处的时光。
当然,最重要的是,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会比较安全,不用担心会莫名其妙被袭击,丢了性命——前提是你得有一个每天都帮你检查房屋安全的保镖和一个在屋子外24小时执勤的警卫队。
“……”迪克庆幸自己已经产生了一些免疫力,不会再那么容易被打击到无话可说了。
遭到挫折的英雄迎难而上:“那如果要您走到室外,您会干些什么呢?”
“这个嘛,大概是找一个能让人安心的、有现代家电的、没有罪犯或者疯子的地方——”
迪克的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然后一个人呆着。”
小火苗一下子被冰冷的言语所扑灭,只剩下一缕颤巍巍的烟雾。
可怜的迪克,本以为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却在实战时遭到了碾压性的失败。
他自认为胜券在握的主动出击,无异于用木棍击打铜墙铁壁。
但幸好,迪克是一个总能绝境逢生的战士。
既然木头敌不过金属,那就做成特洛伊木马,用计取胜!
“市长女士。”他精准地抓住刚才那句话中透露的信息,“既然如此不如去找找看,有没有一个能让你安心的、有现代技术的安全之所……也就是俗称的,安全屋?”
或许这是拉文德第一次因为迪克的言语而震惊地回不过神来。
迪克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这回是自己赢了,欣慰地在心中夸赞自己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你是说,像间谍电影里演的那样?”拉文德因为这从未设想过的可能而激动不已。
“没错,比如某间顶层公寓,或者港口的出租集装箱之类。”他和身边的义警们都有这样的地方,有一种儿时打造秘密基地的喜悦,他很能体会拉文德此刻的兴奋劲儿。
“格雷森先生,你对此很有经验?”
“这个嘛,现场经验多了,至少能看出什么地方是不安全的。”
拉文德高兴地拍了下双手:“那可太好了!我想请你在这个假期陪我……啊,但你的圣诞节应该已经有约了吧。抱歉,还是我——”
“没关系,我很闲的。”迪克毫不迟疑地作出保证,“只要你需要,可以随时随地叫我过来。”
“那再好不过了。哦对了,如果你觉得这需要算成加班的话——”
拉文德这话并无恶意,纯粹是出于身为领导者的体贴和义务,但迪克仍假装生气:“要是收下这钱,那我不就是成了房地产经纪人了吗?朋友之间帮点小忙,哪需要付钱呢!”
看见迪克夸张地捂住心口,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拉文德也忍不住边笑边收回刚才的话。
在做了那么多无聊的圣诞节演讲和祝福、写下堆成山的社交性贺卡之后,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有点期待圣诞节的到来。
*
于是,在拉文德的假期时间表里,原本十二小时的“处理积压公文”的安排被砍了一半,多出来的六小时分给了“研究论文和卷宗”。
她粗略地统计了下这些年在哥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案件,再次确认了一件事——除了韦恩大厦和韦恩庄园,哥谭市好像每个地方都发生过恶性事件。
并不是像米花那样,因为凶案太多导致超过一半的民用住宅都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凶宅,毕竟哥谭人大部分都是在家外面,比如上班的公司啊、购物商场啊之类的地方,遇到大规模袭击并丧命。
事实上,这里不管是谋杀致死的人数还是致死事件数量,都远远不及米花。
可问题是,每次一旦发生事件,都会大规模波及到周围的地区,还经常让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城区都跟着遭殃,这可是春之爆炸事件中那些个游乐园或者美术馆没法比的。
相对来说,米花的事件多而小,哥谭的事件少而广。
在这里没有绝对的安全,只有“很危险”,比如GCPD、市政厅,以及“还算不危险”,比如韦恩庄园和韦恩大厦。
去敲韦恩庄园的门、请布鲁斯·韦恩分点地皮给自己做安全屋,大概是不可能的。
像马O奥那样进下水道,或者学飞O环游记那样住天上,估计也是不可行的。
毕竟哥谭地下跑的有杀手鳄和捕鼠人,天上飞的有风筝人和蝙蝠侠,这两处也不是什么宜居的好地方。
拉文德花了好几天,从电力系统考察到周边交通,耗费了全部心血才找到某个能让她满意的风水宝地。
“虽然不如毛利侦探事务所那样固若金汤,却也有独特的功能,值得考虑。”
她满意的看向地图里自己画出的那个圈,随后拨通迪克的电话。
第一声还没响完,另一端的人就连接上了。
电话那头的迪克有些气喘吁吁:“你好,迪克·格雷森。”
迪克似乎正处在某个嘈杂的环境中,拉文德甚至能听到几个耳熟的声音在笑着说“这是你今天第三十次看手机了”“是她吗是她吗”,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是我,拉文德·托伊。”她不自觉拔高音量,“抱歉,你那边有些太吵了。”
“稍等一下!”
话筒中传出惊呼声和不满的嘘声,在“咚”的落地巨响声之后,迪克那边终于清静了下来。
他平复好呼吸,语调恢复往日的轻松:“我到方便讲话的地方了。需要我现在过去吗?”
“对,不过不是市长宅邸,今天改在哥谭美术馆的停车场见。警卫车队今天没跟过来。”
和她去冰山餐厅的那次一样。
并且这次她不只找了个可靠的护卫作陪,还专门做了番乔装打扮。
当迪克到达约定地点、坐进拉文德告诉他(虽然他早就坐过)的私人车辆里时,发现拉文德今天头一回把披肩长发梳成了法式低发髻,身上穿的是松垮休闲的针织衫。松弛的日常感,让迪克觉得自己似乎在她私人领域中更进了一步。
看着拉文德戴上乔装用的口罩,他也从衣兜里拿出他最爱的那副墨镜:“所以,我们是要去哪里?”
拉文德的声音从口罩下传来,沙哑得像是得了重感冒,迪克这才意识到她这是用了之前交还给她的口罩变声器。
点睛之笔。
“我在房产公司的网站上看到了那处地点,觉得很不错:能通水电,离公路不远,最重要的是,一般不会有罪犯或者不良分子跑到那附近乱晃——至少不会跑去那里挑谋杀对象。”
“在哥谭还有这样的地方?”
“有。”拉文德笃定地答道,“墓地。”
第23章 安息之所
豪斯伍德先生坐在自己温暖的房地产办公室里, 百无聊赖地看着第十二季的《与银戴珊一家同行》。
隔壁面包店飘来的肉桂和小麦的香气,让他心中柔软的部分伤感不已。
眼看着新年就要到来,可他在圣诞假期这样的黄金时段, 竟没做成一单生意。
事实上,对于他们这些房地产经纪人来说,这些年在哥谭是越来越难过日子了。
因为各种原因而死去的人越来越多,空置的房子供过于求,豪斯伍德先生这样的小办公室更是无人问津;偶尔来一两个客人, 往往是生意谈到一半, 便不幸地被卷入暴力事件中丧命,或者第二天被这里的疯子罪犯们给吓跑。
幸好有韦恩集团像擎天柱一样支撑着哥谭的经济, 每年还能勉强吸引一些新居民, 让这里的房地产生意不至于变得像圣诞拉炮一满地碎屑。
就在他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时, 门铃叮当作响,一股冷空气从打开的大门外袭卷进来,把豪斯伍德先生吓得打了个激灵。
仔细一瞧, 竟然不是来借充电器的服务生, 而是一对有些古怪的男女。
戴着墨镜的男人虽然并未露出眼睛, 但光是站在那儿就足够引人注目了。他的脸轮廓分明,身材高大挺拔,最重要的是那一头黑发, 质地柔软中又带着坚韧, 好似黑鹂翼上的鸟羽, 又让人联想到午夜的天幕。
豪斯伍德先生以过来人的眼光瞬间得出结论:这小子一定是精心打扮过。
他将目光移向旁边戴着口罩的女人, 又以一个生意人的眼光做出判断:这位女士才是主导者。
戴墨镜的男人态度自然地为她开关门, 自觉把离柜台最近的站位留给她,还有其他种种迹象, 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像是得了重感冒的女人没精打采地问道:“我在贵公司的网站上看到了一处地产的信息,今天特来咨询一下。”
“那可太荣幸了,请问是哪一套?”
用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豪斯伍德面上笑脸相迎,同时在心里猜测,这对男女打扮得这么掩人耳目,话语之间又显得手头阔绰,大概是富婆带着自己的情人来买房吧。
若是能把手里几套一直没法推销出去的高价房子推销出去就好了。
“霍姆里夫家族的私人墓地,听说是委托您出售的?”
“没错,正是鄙人——”豪斯伍德说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等,您是说五年前无人生还的那个霍姆里夫吗?!”
“是的。难道说已经卖出去了?”
“不不不,只是因为一直无人问津,所以有点惊讶罢了。”
话虽如此,豪斯伍德还是冷汗直冒:圣诞节来看墓地,这在他二十年的职业生涯里也是仅此一见。
这两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在服丧的样子,来要这么一块价值不菲的城郊荒地,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但身在哥谭,想要养家糊口,总得有些胆量在身上,不然每天连家门都不敢出了。
“我带二位去实地看看吧。”他拿出车钥匙,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带着那对男女往停车场走去。
*
霍姆里夫,哥谭昙花一现的富人家族,在几年前举办慈善宴会时被双面人闯入会场,无人生还,名下的企业也日渐衰落,最终连自家墓地也被律师委托给房地产经纪人出售。
家族纪念堂的外墙和窗户玻璃残破不堪,肆意生长的车前草和牛筋草也早已取代墓碑、成为这坟场的主人,都快把企业创始人那块气派的大理石碑淹没了。
豪斯伍德从一大圈钥匙中拿出一把暗淡无光的银色钥匙,打开生锈的铁杆门:“两位请小心脚下,这里有很多不起眼的小墓碑,千万别被绊倒了。”
这下又轮到戴墨镜的男人走在前面,为自己的女伴开路。
三人边艰难前行,边听豪斯伍德绞尽脑汁地找出这块地的优点:“如您所见,这附近非常安静闲适,不必担心会有烦人的邻居吵闹。”
戴口罩的女人点点头:“人迹罕至,确实不错。”
豪斯伍德卡壳了下,接着勉强笑道:“正是如此。还有这边的……绿化也非常好,空气很清新。”
戴墨镜的男人环顾四周,随后赞许地点点头:“这附近松柏很多,不走近的话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隐私性也很好。“
像是在应和他的话似的,一阵寒风突然从林中呼啸而过,吹得齐腰高的杂草纷乱飘摇,阴冷潮湿的气息更加明显。
时值严冬,豪斯伍德却觉得汗流浃背:“可不是吗!您看这里的植物都长得这么有劲头,等把除草完之后还能种点植物,自给自足呢。“
听了他这话,女人撩起衣服的下摆,蹲到地面上,用手捏起一小撮泥土:“土地松软,适合挖掘以及……掩埋。”
豪斯伍德彻底没法接话了。
幸好这时他们走到了破败不堪的家族纪念堂前,这才得以转移话题。
“这里是霍姆里夫家族的纪念堂,但业主没有把钥匙交给我,很遗憾我们只能瞧见一点守墓人房间的样子……不过我想你们也不会对他们家族的画像感兴趣的。”
豪斯伍德并没有开锁进入,只是打开手机的照明灯,从外面照亮了房屋内部的一部分,将里面的景象大致展示给两位客人看。
锈迹斑斑的架子,散落一地的酒瓶,唯一能称得上家具的只有行军床和小桌子,甚至连条被子都没留下。
万幸的是,豪斯伍德查看了设置在外面的电源面板和主水阀,确定这里的水电还能使用,只不过太久没缴费而已。
“这样的话电器之类的也可以用了。”那对男女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
可怜的房地产经纪人努力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实际上早就快站不稳了。
他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可能性:拿死人做实验的哥谭特产博士,人/////口买卖,武器仓库,化学品工厂……
哪怕往最不坏的那方面去想,豪斯伍德也只能思考出一种可能:用土掩埋,人迹罕至,还要通电器,这是要把什么人骗过来sha掉再毁尸灭迹啊!
再联想到那两人之间明确的主从关系,豪斯伍德猜测,这是某个富婆要联合出轨对象杀夫骗保。
富贵险中求,却不能把小命也搭上。
因此,在那对诡异男女要求留他们二人单独谈谈的时候,豪斯伍德顺从地走到了一边,颤巍巍地打开了手机的拨号页面。
他想报//警,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不能直接报警——先不说GCPD那个出警速度,万一他们真是什么从阿卡姆逃出来的危险分子,事后追究起来,自己能躲得过他们的报复吗?
他只恨自己从来没好好看《韦恩集团安全顾问教你如何安全逃脱》节目,要是他今天能逃出生天,他一定从头开始补课。
“豪斯伍德先生,我们有些事想问问你。”
让他血液冻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豪斯伍德肩膀一缩,下意识将手机锁屏,结结巴巴道:“是,是的,我在!请问有什么事吗!”
上帝!戈登!蝙蝠侠!罗宾!夜翼!
谁都好,快来救救他吧!
“您其实经常来这片墓地对吧?”
这话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没被发现试图逃跑一事,让豪斯伍德松了口气,却也因此没将脑子转过来,下意识答道:“您怎么知道的?”
戴墨镜的男子抬手摸摸下巴,戴口罩的女子则是耸了耸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细数着经纪人的破绽。
“你的汽车GPS在输入前几个字母时自动跳出来了这里的地址。”
“那么多的钥匙,你却直接找到了要用的那一把。”
“你说这里有很多被杂草埋没的小墓碑,却精准地避开了每一个。”
“这块私人墓地五年了都没卖出去,你却似乎并不急着推销,像是有所顾虑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女人直视着他的眼睛,毫不留情地击中他的漏洞,“哪有哥谭人来到这样一个杂草横生的荒地,却不防备可能藏在这儿的流浪汉、盗//墓贼,以及毒藤女可能留下的有毒植物的?”
“除非那个人经常来这儿,确认过这里安全无虞。”墨镜男露出微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
之后豪斯伍德像他们坦白了一切。
“杰奎琳就埋藏在那儿,那丛金雀花的下面。”
他颓废地坐在纪念堂的石阶上,用手指向不远处的某个地方。
只有那一块是被修整过的——虽然那个园丁的手法并不高明,杂草剪了跟没剪似的。
“按照遗嘱,这片私人墓地卖出去后的所得将全部用于购买公墓位置。”豪斯伍德苦笑,“可这几年哥谭最供不应求的东西就是棺材跟墓碑,卖地的那点钱就只够把几个董事会的老头子转进去!杰奎琳和她的父母,只能被烧成灰,撒到哥谭旁边满是污染物的海水里。”
这都是那些该死的律师根据什么破遗嘱要求的:在买主做出决定前,任何人无权挪动这里的每一口棺材;如果之后要迁坟至公墓,则必须优先几位老先生,不然只能所有人一直留在原来的这个地方。
他痛苦地把头埋在膝盖里:“我知道身为地产经纪人,这是渎职的行为,但我偶尔也会想。要是一直卖不出去就好了,至少我还能像这样过来陪她说说话……”
从刚才开始一直静静倾听他肺腑之言的拉文德,终于忍不住开口。
“抱歉在这么伤感的时候打断你,但我有一件事从一开始就没搞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把坟墓迁到公墓去呢?”
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让豪斯伍德摸不着头脑。
“不,按照常识来说,没人愿意让这么一大家子的坟墓留在自家地盘上吧?光是墓碑就很占地方了。”
“这个嘛,我倒是不介意把这些墓碑都留着。”
“……感谢您这么好心,女士,但您可别忘了,我们这个世界并不是唯物主义的,看看神奇女侠就知道了。您不怕闹鬼吗?”
“放心好了,就算真有鬼我也不怕。”女人虽然嗓音沙哑,语气却坚定无比,“豪斯伍德先生,您说的闹鬼,是幽灵闯入人类居住的地方,人类为此感到害怕,对吧?”
“一般来说,是的。”
“那如果是人闯入鬼魂居住的地方,不应该是鬼感到害怕吗?”
……
……
旁边那个戴墨镜的男人,不要笑了!你倒是反驳一下她这个逻辑啊!
豪斯伍德一边在心里大吼,一边试图让搞糊涂的大脑恢复清醒:“可是,您既不介意把坟墓留着,又像是要把这里做一番改造的样子,您买这块地是做什么的呢?”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女子顿了顿。
“请别问太多。你只需要知道,我买这块地是给自己用,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的就行。”她半是警告半是请求地看向他,“我会把这些墓都保留,并且这单我可以多给你一些佣金,足够你把杰奎琳·霍姆里夫小姐和她家人的安息之所转移到公墓里去,这样既没有违反遗嘱,你今后也不必每次都跑这么远来看她……但作为交换,我希望你不要追问任何事;购买手续和文件上我也需要你配合,不能让任何人追查到我购买了这处房产,明白吗?”
这表面严厉、实则处处为他考虑的体贴之言,让豪斯伍德一个快四十的男人热泪盈眶。
他在心里忏悔,自己误会了这样一个大好人。
他在心里琢磨这位女士如此慷慨的理由,突然顿悟。
这位口罩女士病恹恹的嗓音,听起来和他某个得了喉癌的亲戚一模一样!
如果是不治之症的话,那么这一切就说的通了:不想留下交易痕迹是想清净地度过余生;帮杰奎琳出墓地钱是临死前的善事;研究电路是想保存遗体;带着情人来看,是想他帮自己守墓,甚至是一起殉情……!
豪斯伍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不然他实在想不出来,在哥谭除了布鲁斯·韦恩这样钱多得没处花的慈善家,哪儿还会有这样无私奉献的人。
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泪腺却跟崩溃了一样,怎么都擦不干眼角:“女士,请放心,本人豪斯伍德郑重在死去的恋人面前发誓,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善举的,并用生命守护您的秘密!”
“……谢谢?”
拉文德有些惊讶于眼前男人的过度反应。
为了几千美元,至于哭得这么稀里哗啦的吗?
*
之后的事情顺利成章。
三人回到豪斯伍德的办公室,敲定好合同内容及转款方式等种种细节后,拉文德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安全屋——虽然那连毛坯房都算不上,只是一堆断壁残垣罢了。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了不起的进步。
被迪克·格雷森送回家后,那一晚拉文德久违地梦到了自己的家乡。
那是在几年前,“自己”刚工作的时候。
她在米花市有一套老宅,但对于她这样一个孤家寡人来说太过空旷,加上离上班的市役所太过遥远,她有一阵也想过把老宅卖掉,重新租房子住。
可在米花,想租房那里是这么容易的事?
至少六成的房子都是凶宅,否则只能住又贵又破的小公寓。
她也不是没考虑过合租,也差点就签了合同,但在交钱的前一晚,房东把她未来的两个室友给下毒谋杀,只能遗憾作罢。
不过有了这些日子看房的经验,她预测到今后米花市的凶宅会越来越多,自己手上那套没出过人命的老房子今后一定会升值,就将就着继续住在那里了。
梦里的回忆太过鲜明,以至于她起床后的半个小时里都在回味这个梦境。
拉文德清楚自己并非多愁善感的人,为何会突然间梦到故乡?
总不可能是因为迪克·格雷森的影响吧。
她边思考边打开手机确认行程。
在瞟到上面推送的两条消息时,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一条是来自未知联系人的简讯。
“计划已开始,请查收礼物。R·H·。”
另一条则是今早的新闻头版。
“城中多处地点遭到武装袭击,非法组织性犯罪集团损失惨重。据可靠消息,此次冲突疑似墨西哥黑bang挑起。”
拉文德明白,这是红头罩开始行动了。
这么说来,她昨晚在睡梦之间,好像确实隐约听到远处有炮火和爆炸的声音,只不过在米花时她已经习惯了伴随着这些小噪音入眠,因此并未被吵醒。
看来是故乡的声音让她做了那样的梦啊,拉文德在心中感叹道。
第24章 警告
假期里发生的武装交火事件, 对于哥谭普通市民来说无关痛痒。对于这种每月一度的暴力冲突,司空见惯的市民们对此早已麻木。
相比之下大家更关心推O上的一只柴犬,这只胖胖的小狗已经被千人请愿推举为哥谭27区议员候选人了。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 可就没那些心思与民同乐——来自墨西哥的黑bang在一夜之间摧毁了几大犯罪组织的据点,以法尔科内、企鹅人和黑面具为首的黑bang首领元气大伤,城市的阴暗处正在暗流涌动。
与恶棍们共生的他们,今后该何去何从?
黑面具的武器工厂被摧毁,非法移民们被转移至大使馆, 资金链破裂后他还能东山再起吗?
法尔科内虽然在国会里也有影响力, 可涉及到和墨西哥有关的外交问题,他那些议员朋友们还能不能保住他?
至于企鹅人,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消息灵通和广泛人脉, 在这次袭击中完全失灵, 冰山餐厅是这次遭破坏最严重的地方,或许他也快成强弩之末了。
而在那起席卷哥谭犯罪届的袭击发生后不过一天,市长办公室就放出消息, 称找到了去年暗杀市长的犯罪者的相关线索, 和法尔科内之流脱不开干系, GCPD也将跟进后续的调查工作。
哥谭市长被袭击,这很正常。
市长被袭击却还能活下来并找到凶手,这不正常。
黑bang的灭顶之灾和揭发他们行径的证据在同一天内被报道, 这绝对是有鬼。
短短几天时间, 流言四起, 可那些黑bang份子们仿佛在一夜之间全部人间蒸发, 找不到一点踪迹, 真实情况也就无从查证。
保持缄默?重新站队?趁乱灭口?又或者,干脆他们推举一个更加听话的新犯罪领袖?
上层人士们急需掌握现状。而今晚为残疾人筹款的慈善晚会, 就是绝佳的交换情报的场所。
*
距离慈善晚会开始还有半小时。
哥谭城市花园酒店的休息室内,拉文德正在享用被切成小块的牛肉煎蛋三明治。
哪怕送餐点过来的服务生是那个神出鬼没、透露着危险气息的红头罩假扮的,也丝毫没影响她的胃口。
“我在后厨看到今晚还有海鲜烩菜和松露蘑菇,你确定要只吃这些?”带着人皮面具的红头罩挑眉问道。
“外面那些菜都是至少一万美金一盘,我可不敢拿比金子还贵的小点心填饱肚子。”
“都来参加慈善晚会了,却还这么小气。”红头罩摇头叹息,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说道,“不过也是,你买了那么大一块墓地,存款应该所剩无几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
“本来是打算在行动开始前去拜访你一下,结果恰好看到你和你那个保镖一块儿去找房地产经纪人。我还以为你俩是要去买个幽会地点,结果是去看坟啊。”
说着说着,他注意到拉文德紧蹙的眉头:“放心,有那些树木挡着,我没看到你们在里面干什么。”
当时他要是再接近一点的话,就要被某位深得蝙蝠侠真传的反侦察大师给发现了。
“我也没做亏心事,你可以随意看。只是你为何要突然提起这件事?不会是想借用我的墓地来做些什么吧?”拉文德的眼睛里写满了警惕与戒备。
“不,我只是想说,你要是想给自己挑墓地棺材的话,可以来咨询我,我很有经验。”红头罩摊开手,“可惜哥谭的棺材铺没有老用户邀请新用户的活动,不然我肯定能升级成至尊vip。”
“你说的‘新用户’,是指那些被你杀死的人吗?”
“差不多吧,这么看来棺材铺还得感谢我给他们带来生意呢。哦,请别用那种嫌恶的眼神,我已经比以前收敛很多,现在是非必要不杀///人了。”
不然蝙蝠侠是不可能对他在哥谭活动这件事睁只眼闭只眼的,杰森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要我说的话,没有什么杀人是必要的。”拉文德用一句正确的废话敷衍过去,“不过你到这里来,难道只是为了和我讨论墓地的事?“”噢,我差点忘了!因为在行动里不小心损坏了几处公共设施,我给你带了点礼物作为补偿。“
他转身去了休息室的隔间,将那样东西推了出来:”先说好,这个只是借用,等你发挥完它的用处之后我还要回收的。“
拉文德在看清他推出来的是什么后,略微有些迟疑地上下打量一会儿:”你这礼物可真够大件的。而且你确定这安全吗?“”你不放心的可以把保镖叫进来,再检查一遍。“”算了,徒增混乱而已。“
拉文德转过身去,拿起梳妆台上撰稿人为她准备好的演讲词,开始修修改改,以让那份礼物发挥其最大用处。
她知道,当她带着那件礼物在众人前亮相时,将彻底断绝后路,再也无法回头。
万一之后那些个黑bang首领还能死灰复燃,就凭她近日来的所作所为,也很难重归于好了。
没有别的选择。
从选择和红头罩合作不,从“拉文德”和“自己”接受哥谭市长的职位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会有这一天。
她不得不承担这可能危及生命的风险——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
当拉文德站到麦克风前时,大家仅仅是出于礼貌才安静下来
“我的朋友们,”她开始演说,声音充满了感情,“今晚我们聚集在这里,为那些面对我们大多数人几乎无法想象的困难时仍表现出的同胞们表达敬意。这些身患残疾的勇敢者们,是哥谭市民,也是我们的邻居,我们的同事,我们的亲人,他们值得我们最深切的钦佩,以及我们坚定的承诺:创造一个他们能得到帮助、安心生活的环境。”
这种无聊的开场白,原本是没有人放在心上的。
“在这里我要感谢玛莎·韦恩基金会的建立者,今天因故未能前来的布鲁斯·韦恩先生,以及基金会残疾人专项的工作人员们;也要对哥谭市残疾人委员会的理事长先生表达敬意,因为有您的”
都是空虚的套话。但在场的都是体面的上等人,出于礼貌还是会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适时给予掌声。
“最后,请允许我额外添加一个特殊的环节。”在说完一大串感谢名单后,拉文德话锋一转,“请带那位先生上来吧!”
当那个四肢裹满绷带,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被服务生推上来时,原本兴致缺缺的听众全部都睁大了眼睛。
“这位先生是哥谭有组织犯罪活动的受害者。他也曾是我们中的一员,他有着薪酬优渥的工作,过着幸福美满的人生,甚至一周去三次健身房练习动感单车,如今却只能坐着了此残生。”
台下有几个人面色苍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被拉文德尽收眼底。
她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知道了这位可怜人致残的原因后良心发现,觉得这是自己玩弄权术所造成的后果,并因此忏悔。
而是因为这个人他们都认识。
黑面具罗曼·西恩尼斯的手下,法尔科内家族二把手的远亲,企鹅人冰山餐厅的常客,卢卡·维蒂。
他不止负责面具帮的资金管理,哥谭犯罪头目与名流显贵们的牵线搭桥,有六成是他一手促成的,说是哥谭黑bang最举足轻重的专用□□掮客也不为过。
他那一张能颠倒黑白的巧嘴,如今血色全无,离的近的人甚至能瞧见下面缺了几颗牙。
虽然他如今缺胳膊少腿,但把他伤到如此地步的人特意没有去动他的脸,想必是为了让每一个人都看清,这位曾经呼风唤雨的黑bang参谋如今落得个什么境地。
“可他却顽强地活了下来!我将他介绍给各位,不只是因为他身患残疾,而是因为他在面对逆境时表现出的生命力。像他这样因暴力冲突而失去健康的人,在哥谭市还有很多,他们应当得到我们的尊重与支持!我想这就是我们今天聚集在此的最大意义。”
有几位甚至一副快晕过去的样子,就好像被打断腿的不是卢卡·维蒂,而是他们自己。
而遭遇了恐怖对待的卢卡·维蒂,就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即便与几位交情颇深的老朋友目光相接,他也毫无反应。
要不是能看见他胸口的起伏,恐怕会让人觉得早没了呼吸。
这比直观的暴力更让人心生恐惧,宴会的气氛已经开始隐隐骚动不安了。
拉文德并不同情这个恶人。在他把人命当成赚钱的工具时,就应该做好会被报复的心理准备了。
她只是觉得滑稽,一个已经残废了的恶人,竟然能把这些呼风唤雨的家伙们吓成这样。
用金钱、世袭和非法手段堆积起来的自信,简直比瓷器还脆弱易碎。
“今后,也让我们一起为帮助残疾人的事业尽心尽力,为了让伤者能治愈身心创伤,也为了避免有更多的伤者出现!”她笑容可掬地做出结语,“希望今后的哥谭能更加和平美好。那么,让我们一起度过一个充满温暖与希望的夜晚吧!”
老狐狸们都听出来了市长的潜台词,这是在警告威慑他们,乖乖把那些明里暗里的手段都收起来,暂时不要和犯罪组织扯上关系。
他们想不明白,这个在去年还畏手畏脚、疲于应付罢工的市长,怎么在一夕之间换上了雷霆手段。
她又和前几天的那场暴力冲突有多少关系?难道说她和墨西哥的某些势力有瓜葛?
这些事需要慢慢调查。
只有一点是确定的:在时局明朗之前,他们最好夹起尾巴做人了。
*
“已经开始有人发出邀请,开始向你示好了。”宴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幕僚长安洁莉卡向拉文德报告她昨晚那惊人之举所带来的回报,“有不少企业愿意为选票宣传出资,也有几位议员表示愿意加入市政厅;如果能入得了你的眼,他们会很愿意担任副市长一职。”
“有不少经验丰富的政界人物。”埃尔整理手中的情报,“你不会炒了我们吧,拉文德?”
“放心,副市长我心中已经有人选,而且我也不可能把那些摸不清底细的人招进来。”
埃尔开玩笑道:“真可惜,我还以为可以拿离职赔偿去旅游呢。所以,是哪位幸运儿得到了你的青睐?”
拉文德想起昨晚见到的那个人。
其他人都面露不安、神色慌张,只有那个人镇定自若地站在角落里,红唇似笑非笑,露出轻蔑的神色。
以她的地位和人脉,不可能看不出来台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可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摇晃着手里的高脚酒杯,仿佛在看一出好戏。
“凯特·凯恩,那气度可不是一个花天酒地的无能富二代该有的。”拉文德说出她的判断。
她让拉文德想到了她那位表亲,布鲁斯·韦恩。
这两人并不像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酒囊饭袋而已,拉文德有这种直觉。
难道这是什么家族传统吗?
第25章 凯特·凯恩
和凯特·凯恩约好会面的那一天, 是新年以来第一个没有下雪的日子。
冬日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街道上,人行道和马路边缘高高的雪堆慢慢融化,混合着树叶以及砂石的灰黑色雪水顺着地势排入下水道中。
幸好在富人区, 在凯瑟琳·汉密尔顿·凯恩的别墅门前,是不会有这样脏污的景象的。
别墅是经典的殖民地风格设计,外墙是淡雅的奶油色砖石,支撑起门廊的是几根白色的科林斯柱,上面覆盖着的皑皑白雪更增加了清新庄重的气氛。
与这栋气派别墅不相称的是, 这里只有凯恩家的寥寥数人, 除了定期上门打扫的女仆和偶尔来接送女雇主的司机,没有任何住宅管家和佣人。
这是雅各布·凯恩上校的要求。军//人的习惯使他不喜欢被人伺候, 他的第二任妻子也十分尊重他的决定。
这也能解释, 为什么当拉文德按响门铃时, 是尊贵的女继承人凯特·凯恩亲自接通电话并为他们打开大门的。
“市长女士到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凯特的声音透露出一股慵懒,“请直接来后花园的玻璃房吧。哦对了, 可以让你的保镖一起来。”
切断通话后, 拉文德看向迪克:“哥谭的半个上流社会都认识你?”
“我可没那么神通广大。”他有些无奈的样子, “我觉得她可能只是在找乐子。”
考虑到她那位表亲布鲁斯·韦恩也经常做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拉文德觉得这个解释十分在理。
他们从灌木之间的木板路穿过,凯特·凯恩此时正站在装饰有冬青叶的玻璃门前, 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
被惯坏了的千金大小姐穿着一件酒红色的晨衣, 眼角还残留着些许烟熏妆的痕迹, 衬得她的皮肤更加苍白。
凯特的皮肤一直都是这么白得吓人。不是阳光反射在雪地上那种闪闪发光的白, 而是更接近死人入殓时的那种, 像是身子早已被酒精掏空,可以想见她过的是怎样一种昼夜颠倒、纸醉金迷的狂放生活。
可她的那头红发又是那么生气勃勃, 和那张惨白的脸搭在一起时,又让人心生错觉,好像凯特的血管并不是长在皮肤下面,她全身的血液都在一头齐耳短发里奔腾流淌。
拉文德有一瞬间想上去摸摸她的头发,确认那是不是真的滚烫如血,幸好作为成年人的常识让她忍住了这股冲动。
而当她走到凯特跟前时,隐约闻到一股带有柑橘香的酒味。
拉文德这才意识到她手上的雕花玻璃杯里装的竟不是茶。
“含羞草香槟,宿醉之后用来让头脑清醒的。”拿酒醒酒的交际花举了举杯子,“你们也来一杯?”
“多谢你的好意,但我现在姑且还是在工作时间,凯恩小姐。”
像堡垒一样站在拉文德身后的迪克也轻轻点头,示意自己也不能在执勤时饮酒。
一人独酌这件事叫凯特·凯恩有些失望。
“直接叫我凯特就行。”说着,她将杯中的橙色液体饮尽,将玻璃杯放到一边,“事先声明下,不要叫我凯瑟琳,听起来像是在喊我的继母。我想你也不介意我直接称呼拉文德?会不会太不恭敬了?”
“请便,我也不是那种需要在头衔后加个‘阁下’的伟人。”
凯特用余光瞥了一眼拉文德身后的那人,随后微微一笑:“我们这关系可真是突飞猛进。那么,请进来说话吧。”
玻璃阳光房里的胡桃木桌旁刚好有三把椅子。这本是为一家三口准备,却还是第一次有三个人同时使用它们——考虑到凯特与继母之间那称不上友善的关系,实在很难想象她们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喝茶晒太阳。
凯特在看到迪克动作行云流水地为拉文德拉开椅子后,脸上的笑意更深:“这位保镖先生,你也请坐,像你这样的大个子孤零零地站着也太奇怪了。还有,请把墨镜也摘下来,我这人不看到对方的眼睛就心有不安呢。”
这份热情好客让迪克颇为尴尬的样子,但也只好乖乖照办,顺从地把墨镜放到上衣的口袋里,不自在地坐到剩下的位置上。
拉文德在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抱歉。
富家子弟的怪癖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偏偏她又有求于凯特。
“看到你的邮件时,我还以为是你搞错了我和我继母的邮箱地址,毕竟经常有人分不清我俩,真是头疼。”凯特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一只腿,姿势相当随意,“那么,可以让我听听你邀请我做你副市长的理由吗?”
“如果你是想问我在你的聘任书上写些什么的话。”拉文德手托着下巴,“国际事务经验丰富,对于哥谭这样一个移民众多的城市来说十分有好处;正义感十足,也有实战经验,能更好地理解与消灭暴力;思想进步,能为少数群体发声。”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把一个在国外游荡、喝醉酒后和人打架的女//同//性//恋夸得这么天花乱坠的。”凯特鼓掌大笑,“你是不是还少了两条,父亲在军/队颇具影响力,继母同样财力雄厚?”
“放心好了,凯恩上校不愿与政客打交道是市政厅的常识,况且汉密尔顿家也不屑和我这个小人物为伍。我看中的只有你本人而已,凯特,并不因为你是谁的女儿。”
“这话都快让我小鹿乱撞了。”她若有所思地看向迪克的方向,“你就是用这种甜言蜜语骗到了那些幕僚和下属,让他们对你忠心耿耿的?”
拉文德有些困惑:“我不确定这是否算是甜言蜜语但我确实给他们开了一个不错的条件。”
“愿闻其详?”
“我允许他们背叛我。”
凯特脸上揶揄的神色消失了。
“如果有罪犯用暴力或者家人的生命威胁他们背叛,我不会怨恨他们,也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相对应的是,他们不可以为了金钱或者升职而出卖我。”
这是“拉文德”想出来的。
在哥谭,当市长的幕僚和做黑bang老大的小弟,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都常常因为上司的破事而被抓住审问,只不过一边是恶徒,另一边是蝙蝠侠罢了。
背叛,无论是自发的还是迫不得已的,无时无刻不在哥谭发生。
而遭到背叛的人在幸存下来后,又会疯狂地报复回去,悲剧形成了循环,永不落幕地在这座城市上演。
“只要身在哥谭,谁都无法独善其身,那么为什么不干脆找一个宽容大量的老板呢?”
凯特沉默半晌后开口:“假如我接受了你这份邀约,你也会对我开同样的条件?”
“当然了。虽然我觉得你的家人并不是那么容易被绑架的。”
“旁边的这位保镖先生,你也接受了这个约定?”
“格雷森先生不一样!”拉文德抢先开口道,“既然我选择把生命交给他,那就不应该对他有任何怀疑。对他工作的尊重是我除了付工资之外唯一能给的回报了。”
害怕被误解的拉文德急切地看向迪克。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注视着她的迪克,被这真诚的视线打个措手不及。
他有点心虚,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用手揉揉后颈:“我从未怀疑过你对我的信任——不过还是谢谢了。”
“把墨镜摘下来真是个正确的选择,没想到能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东西。”凯特的话让拉文德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随机她就换了个话题,“你确定我会遵守约定?你应该知道我是个被军校开除的坏学生吧?”
“原谅我去了解了一些关于你身边伴侣的传闻。”拉文德尽可能含蓄地用词,“你被开除的理由很明显了。很遗憾你生不逢时,如果你能再撑几年,时局就会大不相同。但我也大概猜出,你在军校时发生了什么事——一位军/事基地上校的女儿,成绩优异,只要你愿意撒谎,那些官/僚上层们会想办法帮你遮掩过去,可你并没有这么做。并且你也从不后悔。我觉得你身上这种军/人的诚实值得我的信任。”
凯特笑了。
那种玩世不恭的似笑非笑被她收了起来,这次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意。
“即使我在离开军校后的这十几年里都在因为当初的选择而饱受痛苦,即使我在看到这几年军/队里对于同///性恋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我也从不后悔当初说了实话。我很荣幸能从你的口中听到如此高的评价。”
拉文德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是要给答复了:“也就是说——”
“在大冷天里跑来和一个宿醉的浪荡子谈心,这份诚意值得回报。”凯特伸了个懒腰,“但我要先提个醒,你可别指望一个在被开除之后就没正经工作过的人有多强的能力,我现在最擅长的就只有吃喝玩乐了。”
“没关系,副市长的工作内容和这个差不了多少,你的工作可以先从代我出席各种餐会开始。只不过,你的私生活方面”
“我会把两者平衡好,不给你添麻烦的。既然我的亲戚能做到的话,我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她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拉文德猜她是在说布鲁斯韦恩。
*
在三人拥抱着告别时,凯特·凯恩忽然露出认真的表情:“拉文德,有一个忠告要给你。在你上任以来的这几个月里,确实做到了前几任市长加起来都比不过你的成就,尤其是那几个黑bang头子的事,做得相当漂亮。
“可你千万要小心,哥谭黑暗面的平衡很可能已经被打破。守序的邪恶消弭之后,混乱的邪恶将会占上风,你太显眼了,很有可能被盯上。
“一个击退过小丑和谜语人,还把法尔科内和企鹅人他们打得半死不活的深得民心的市长,只要能把你打倒或者杀死,就能让那些三流罪犯一战成名;至于急冻人或者双面人这些老顽固,谁又知道他们会不会联手报复你?”
“铭记在心,凯特。”拉文德点头道。
之前的一段时间里,“绑架哥谭市长”在那些疯子恶棍们看来只不过是无足挂齿的小小成就。
没办法,想绑架市长简直比抓一只鸡还简单。他们的身边漏得像个筛子,他们本人也没多少战斗力,拿这个去吹牛只会被瞧不起。
是以在上任初期的那段时间里,拉文德很是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之后的体育场生/化/炸/弹,让一些罪犯盯上了她,不过多亏安保队的警惕,以及拉文德本人那毫无破绽到无趣的私生活,烦人的虫豸被挡在了外面。
现如今,她又和黑bang的袭击事件扯上关系,势必会引来一些麻烦,拉文德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在她拜访完凯特的当晚,当她参加完某位赞助商生日会的回家路上,马路的地下忽然冒出无数粗壮的藤蔓,迅速向轿车袭来。
轮班的女警迅速拔木仓,司机也慌乱地按下紧急防护程序按钮,然而为时已晚。
拉文德被毒蛇般的藤蔓紧紧缠住,藤蔓上花朵的异香让她一阵眩晕,陷入昏迷。
“凡人在这种非人之力面前真是不堪一击。”在失去意识前,拉文德在心中哀叹道。
恍惚之间,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悬浮在半空中,飘飘荡荡地被运送到了很远的地方。
耳边是几个女子的对话。
“小红,就算我们需要人质,你也不能抓个未成年的女学生回来!”
“哈莉,我觉得从皮肤年龄来看,这绝对是个至少25岁的成年人。”
“你在开玩笑吗?哪有成年人在晚上九点的时候穿得跟个铁桶似的,坐在爸妈的车上乖乖回家!连高中生都在外面玩呢。”
“或许她是个修女?”
“但她身上没有安息香里树脂的味道。”
“唉,直接看看她身上有没有身份证明不就得了。”
拉文德依稀感觉到自己脸上杂乱的长发被拨开,而那个人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呃,小红,小猫?我们可能闯大祸了。”她说这话时小心翼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怕什么,就算真是个未成年人,我们把她送回家不就好了。”
“不。我们随手抓来的人质好像是哥谭市长?”
第26章 温室
电台节目《哈莉·奎因的名人秀》听前提醒:任何有心理创伤的病人, 应谨慎收听,若有不适请立即退出!
0.
(背景音乐缓缓响起,短促又尖锐, 昭示着不祥的兆头)
(这本来应该增添恐怖的气氛——如果它不是哈莉用嘴“嘟嘟嘟”地现场配音的话)
1.
哈莉:晚上好,ladie and gentleplants!欢迎来到哈莉的特别电台节目——《名侦探哈莉之冬日劫持案》,我们将带您走进一个充满悬疑与紧张的世界,揭开市长绑架案的神秘面纱!
(哈莉把哼的歌降了几个调,试图营造紧张感)
哈莉:故事发生在哥谭市被遗忘的角落, 三角洲区废弃的温室, 也是小红的秘密基地!而市长就是被一群神秘绑匪劫持,带到了这个地方。
毒藤女:这算哪门子的神秘?你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比在被蝙蝠侠审讯的犯人坦白得还干净。
哈莉:噢, 有什么关系嘛!
2.
哈莉:下面, 请让我介绍一下今晚的嘉宾!首先是我们美丽的偷心贼,灵活又狡猾的小猫!
猫女:(叹气)
哈莉:然后是我绿油油又红彤彤,迷人又危险的朋友小红!
毒藤:虽然这只是录音, 但请想像一下我翻白眼的样子。
哈莉:最后是我, 哈莉·奎茵!你们的好邻居与好伙伴!
猫女:一切事情的源头。
毒藤:如果不是你说要去偷黑面具残余的军//火的话, 我们也不会被卷进这种事情来。
猫女:然后被蝙蝠发现,在逃跑时提议随便抓个人质来拖延时间。
毒藤:结果把事情变得更加严重
哈莉:嘿!你们当时不也同意了吗?!
3.
拉文德:所以我只是被随机挑中的?
哈莉:没错,概率和买□□结果倒贴五百万一样小!
拉文德, 然后呢, 你们想对我做什么?给我松绑, 还允许我自由活动, 我可没听说过这样的绑匪
哈莉:得了, 放轻松点吧市长。你不觉得这是个史诗性的会晤吗?
哈莉:哥谭市最强大的女异能者!最强大的女贼!最强大的女疯子!最强大的女政客!今天齐聚一堂!我都想买个蛋糕庆祝下了。
毒藤:我拒绝食用带蔗糖的东西。
哈莉:好吧,听你的。那就只能拍个照了。来吧, 大家都笑一个!Amyotrophic Lateral Sclerosi——s!
(快门声)
拉文德:这是否称得上值得纪念还需要商榷,但至少我可以确定一件事:在GCPD,哥谭市最强大的女警探应该快疯了。
4.
毒藤:我们那位黑漆漆的敌人估计也更加愤怒了。
拉文德:或许你们可以尽早把我送回去?
猫女:真是可爱的回答。但哪有猫咪会放过飞到嘴边的小鸟呢?
毒藤:我赞同。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何不将错就错?
拉文德:你们所盘算的东西,并不如你们表现出来的那样有礼貌。
哈莉:你的生活需要冒险精神,市长。我的信条是,就算是人质也得享受做人质的乐趣。
拉文德:这话应该由绑匪来说吗?
5.
毒藤:让我想想用一个吻控制你,让你签署新的植物保护行政令?
拉文德:按照市政厅的工作效率,从法案的起草到审核,中间需要有各部门的踢皮球,想要顺利推进的话你至少得再去亲五个部长。
毒藤:不不不,刚才那个只是想吓——
拉文德:而且为了防止你入侵,经由公共事务部决定,市政厅现在都禁止养绿植,入侵的话难度会很大吧?
毒藤:你是不是太为我着想了?而且你们这些人怎么想的,连沙漠都有仙人掌呢!没有植物的地方简直是干炼狱!
拉文德:哦,这个问题文化旅游部提出来了,理由是这样一来市政厅实景就和他们印刷的旅游明信片不相符,所以天台上的花现在全都是塑料制品。
毒藤:你们认真的?
拉文德:而园丁工会的人抗议因为GCPD的无能使原来的工作人员失业,最终的结果是我们雇了多一倍的人来维护那些塑料假花。
毒藤:……可能还是我直接用植物占领哥谭效率更高吧。
拉文德:完全赞同。顺带一提,夏天的时候那个塑料的味道可难闻了。
6.
哈莉:呃,小红现在去研究该怎么让市政厅和附近的街道重新长出绿植了,所以她先暂时退场。小猫,你有什么想说的?
猫女:让我想想,可以用我们亲爱的市长来交换什么好呢……
猫女:对了,哥谭储蓄银行的行长,近来似乎一直在找机会向你献殷勤。如果用你的安全作为筹码,猜猜他会不会给我想要的某件东西?
哈莉:我知道,是那些有钱人的珠宝对吧!
哈莉:算我一个,我还想要一卡车的美元,足够我们三个洗一年的钞票浴!
拉文德:事实上,这个也是行不通的。在市长遇到危险的情况下,银行行长会和市议会议长以及市政厅财务部长商议……
猫女:嗯哼。
拉文德:……然后他们就会发现可能还是选一个新市长所需要的成本更便宜,选择不去营救。
猫女:这不会使他们颜面扫地吗?
拉文德:所以他们会用各种程序性的问题来拖延时间,无所谓绑匪撕不撕票。当然,要是绑匪选择不灭口,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咯。
哈莉:哇哦,这也太草菅人命了!
拉文德:唉,毕竟在哥谭这种事发生太多次,又不可能每次都能圆满解决,财政自然没法承担的。
拉文德:没事,如果是议长被绑架而银行行长来找我商量的话,我也会告诉他们这个财务部统计出来的数字的。
猫女:我很好奇你值多少钱?
拉文德:没记错的话,两百多万美元吧。
哈莉:小猫,还不如你的一条项链值钱呢。
7.
(哈莉发出夸张的抽泣声)
哈莉:弗洛伊德啊,荣格啊,光是听着就能让我产生心理创伤了!
猫女:还以为我的良心早就在我第一次行窃时被扔在作案现场,没想到它竟然长回来了,现在还有点痛。
毒藤:我们这位市长好像也没什么利用价值。蝙蝠侠暂时也没发现这里,就这样直接带着剩下的军/火离开吧?
哈莉:那我们这个可怜的小东西该怎么办?
猫女:打电话让人来接她。
毒藤:你的手机被我扔掉了,但应该还记得通讯录的电话号码吧?
拉文德:我几个下属的电话号码倒是记得……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会先汇报给GCPD,事态只会更加严重。
毒藤:为什么,怕这是个陷阱?
拉文德:不,为了符合程序并把责任推卸掉。
哈莉:我这话可不是嘲讽你的意思,但你除了同事之外总有朋友吧?噢,要是没有的话就算了,我会把我的甜甜圈分你一个做安慰的。
拉文德:我还不至于那么悲惨!朋友还是有的!
猫女:真是了不起的成就,他们的号码是?
拉文德:但他们俩本身都是GCPD的。
哈莉:(脏话)
(哈莉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8.
毒藤: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干脆我们拿个蝙蝠灯照一下,让蝙蝠侠来接她?
拉文德:不,最好不要这么做。身为市长,我认为蝙蝠侠是不存在的。
哈莉: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清你们市政厅是怎么运作的,比我的神经系统解剖医学书还复杂。
猫女:你们不承认蝙蝠侠的存在,但承认作为他敌人的我们的存在?
拉文德:这是个担责的问题。
拉文德:承认你们的存在,就可以把原因在于或者不在于你们的问题统统甩走;但要是承认蝙蝠侠存在,这就等于告诉市民公共机关有多么无能,需要靠一个违规行使执法权的蒙面义警来完成我们的工作。
哈莉:那如果我们在电视面前大声说出“我恨你,蝙蝠侠!”,你们会怎么解释?
拉文德:集体幻觉。反正你们都进阿卡姆精神病院了,这么解释也很正常。
9.
猫女:我突然觉得,市长真是哥谭市最悲惨的职业之一。
毒藤:是啊,甚至不能像普通市民那样求助蝙蝠侠。
哈莉:真是滑稽。
(哈莉压低嗓音,模仿某个人低沉沙哑的声线)
哈莉:我是蝙蝠侠,我行走于黑暗,孤身一人是我的宿命,单打独斗是注定的使命!
(哈莉恢复了尖锐的嗓音)
哈莉:但他身边总是有那么多人!蝙蝠女孩,蝙蝠女侠,罗宾,夜翼,红罗宾,甚至连外星人都认识!都快能去演音乐之声了,真是的,哪里孤独了嘛。
毒藤:我认为哥谭市最孤独的人现在就在这个温室里。
拉文德:你们是在说谁?
猫女:哦,市长,你难道觉得这话是指我和哈莉以及艾薇?
拉文德:呃……其实我也不是很孤独吧?
哈莉:词典词典,告诉我市长对孤独的定义是什么?
拉文德:一个人死在家里,一个月了才被人发现。
哈莉:你是说亚洲的某个岛国那里经常有的“孤独死”?
拉文德:就是这个意思。万一我哪天在家里倒地不起了,至少还有保镖和下属去看看怎么回事呢。
哈莉:……小红,小猫,有你们做朋友真好。
猫女:虽然我和你俩也当了不少次敌人,但至少在这一刻,我同意你的看法。
10.
拉文德:这样行不行?你们可以把我送到公路边上,我走回去或者喊出租。
猫女:深夜还在哥谭独自走夜路的女性,要么是罪犯或者蒙面义警,要么是幽灵。
哈莉:要不我送你一把左轮?我们抢了不少回来呢。
拉文德:哇哦,你们可真贴心。
哈莉:就当是把你车报废的补偿了。你会用这种木仓吗?看好了,这里是弹巢,扣动扳机时,子弹就会被送入枪膛,在手臂因为后座力而震麻之前,子弹就会撕裂皮肤,粉碎骨头,破坏内脏,可千万注意飞溅的骨头碎屑——
(玻璃碎裂声)
夜翼:以及要小心你们头上的碎玻璃!抱歉打扰了女士们的茶话会,不过你们可以留到监狱里继续开!
红罗宾:我们会寄司康饼的,可惜监狱里只有自来水配点心。
哈莉:真是扫兴,但我们可没那么容易被打败!
(木仓声与打斗声)
猫女:唉,所以我才不想和这两个人搭档,太容易兴奋过头,连人质被捞走了都没注意到。
11.
(交火的声音仍在持续)
哈莉:嘿,坏蝙蝠,你今晚下手是不是太狠了?难道你还在记恨我以前说你选罗宾是因为恋//童//癖的事?!
拉文德:原来还有这个说法?
夜翼:?!市长女士,这只是空穴来风的污蔑和造——
拉文德:我认为,在一个中年男人带着未成年男孩僭越行使执法权和审讯权的情况下——并不是在说具体的某个谁——比起恋//童//癖,说他是想利用未成年人保护/法,在被逮捕时把责任都甩给不需要负责任的未成年、然后自己一个人逃脱法律的制裁,来得更为合理。
所有人:
毒藤:虽然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猫女:但还是想感叹一下。
哈莉:你们这些政治家,心思可真肮脏。
第27章 蝙蝠侠是不存在的
拉文德坐在夜翼的座驾里, 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身上沾染的属于温室植物的苦味和这辆车的海水香薰并不搭调,想开窗通风,却又不知道这密密麻麻的操纵台上哪个才是窗户的升降按钮, 只得先暂时忍着。
气味已经使她感到难堪,从后座投来的仇恨的目光更叫她如坐针毡。
一个戴着面罩、穿着兜帽的棕皮肤的男孩——好吧,其实她认得今晚前来营救的所有人的名字,也知道这个人就是罗宾,却只能假装不认得他们, 坚持蝙蝠侠不存在主义。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么做很忘恩负义。
“怎么了, 罗宾?是没能坐蝙蝠车让你这么不高兴?”夜翼语气里带着一点开玩笑的味道。
“别装傻,夜翼。你知道是因为你旁边的那个官僚。”
“宽容点, 她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她无药可救的程度仅次于那些罪犯和疯子了。”罗宾发出轻蔑的冷笑, “你们这些政客一次又一次地装聋作哑, 把蝙蝠侠不存在这种话挂在嘴上,但其实心里也清楚得很,不管你们再怎么诋毁他, 真有危险发生时他是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拉文德无话可说, 这让罗宾更来气了:“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开蝙蝠灯求助, 不需要了就踢到一边,或者通过肆意诋毁义警来为你们的无能找借口,是要把我们的剩余价值都榨干吗?”
夜翼赶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别这样, 罗宾!她并没有做过你说的那些诋毁或者——”
“他有权利表达愤怒, 而我作为市政厅以及整个哥谭市公共权力组织的代表, 也应该听取他的意见。”拉文德的声音平静而稳重, “至少让他发泄一下吧。”
而罗宾, 大概也反应过来拉文德并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甘心地降低了音量:“而且还说什么用未成年保/护/法来推卸责任的胡话”
“把方方面面的可能性都考虑清楚, 这是我作为政客的工作职责——哪怕这意味着要优先以恶意揣度人心,并且与我的实际想法相悖。”
罗宾嗤笑道:“找到所有的可能,然后抓住对你们最有利的一条,捕风捉影,泼尽脏水。”
“嗯,这就是政客工作的本质,恭喜你在这个年纪就体会到了这条真理。”拉文德爽快地点头承认,“我可是在工作第一年吃尽苦头后才学会这一点呢。”
坦坦荡荡的发言让罗宾一时语塞,可拉文德说这话又确实没有恶意,他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反驳才好。
夜翼也见缝插针地安抚气血上头的弟弟:“罗宾,我相信市长她没有轻视我们的意思。你可以去问问今天给你做小甜饼的那个人,军/情/六/处也是一直不被英/国官/方承认存在的机构,但他们有因此不被尊重吗?”
他从后视镜中瞥了一眼后座人的反应:“口头上的认可不重要,关键是看她做了什么。”
沉默片刻后,罗宾的头脑逐渐冷静,意识到这是立场不同导致的无解问题,也因此彻底失去了继续和拉文德争辩的冲动。
好吧,他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愧疚:把这十几年间政客的积弊归咎到她一人身上,实在称不上公平;况且她也做出了一些打击邪恶势力的成绩,在凡夫俗子中勉强算是不错了。
但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于是罗宾有些别扭地嘟囔道:“开窗户的按钮在第二排第三个。”
“哦?”拉文德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先按他的话去做。
窗户缝隙中吹进来的冬日夜风让她周围的空气清爽了一些。
“谢谢。不过你是怎么知——”
“从你的呼吸节奏和动作所发出的声音就能知道,你觉得自己身上的气味很难闻。”
“有吗?”离拉文德最近的夜翼有些奇怪,“我觉得是很怡人的草木香,很适合她。”
“……夜翼,你认真的?”
“我还挺喜欢的,下次换个香薰好了。”
“我觉得你有点恶心了。”
“那一定是你晕车了,和我没关系。”夜翼顺手把海水香薰丢进储物格里,“不过我很高兴你能这么快就跟市长女士握手言和,因为我们到目的地了。”
拉文德这才注意到被车灯照亮的镂花铁杆门。
这里是她的地产兼安全屋,霍姆里夫家族墓园。
“关于你给夜翼的道具,我有事要说。”在被救出后,蝙蝠侠言简意赅地告知她,“GCPD我会安排好,你只需要带我们去方便长谈的地方。”
话里没有明说,但拉文德觉得他已经知道自己买了块墓地做安全屋的事了——既然红头罩都能查到,无所不知、洞悉一切的蝙蝠侠知道这件事,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是不承认蝙蝠侠的存在,但这和她信任自己的救命恩人有关系吗?
拉文德没有遮掩,爽快地说出了那个地址。
于是他们兵分两路,蝙蝠侠和其他人开蝙蝠车把几个女绑匪送到GCPD(虽然她们大概率是要逃跑的),夜翼则带着拉文德和罗宾先行一步到墓地去。
等他们停好车时,却发现蝙蝠侠一行早已等候在此。
红罗宾解释:“抄近路,加上车的性能好,所以先到了。”
“我觉得是他想多享受一会儿开车兜风的时光,所以才放慢了速度。可惜罗宾也在。”搅局者打趣道。
旁边的蝙蝠女侠也露出心领神会的浅笑,让拉文德一瞬间有些眼花。白皙的皮肤与鸽血石般的红发,令她想起自己未来的副市长,只不过这位义警头发要更长、脸色看起来更健康一些。
“市长。”一直看着他们互动的蝙蝠侠,终于出声打断,“外面不适合说话。”
拉文德这才意识到,义警们聚在这里不是为了闲聊,而是出于礼节才放弃使用抓钩翻墙,等待墓地所有者来了之后再合法进入。
她赶忙从口袋里房产经纪人给她的翻出钥匙,夜翼贴心地打开卡里棍上的手电筒开关为她照明。
随着锁芯“咔哒”一响,几人踏入了这块属于死者的领地,都换上了肃穆的神情,对安息之地保持敬意。
这是拉文德第一次见到午夜的墓地,和白天时是全然不同的景象。
午夜向来被认为是属于亡魂和幽灵的时间,墓地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株草木,乃至洒在他们头上如银的月光,仿佛都在守护着逝者的安宁,诉说着死亡的永恒与超脱。
四下再无旁人,可见惯生死的义警们还是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到地下人的安眠。
拉文德发掘自己似乎没能像其他人那样,感受到某种神圣感。
是因为她缺乏敬畏之心?
还是因为她不信基//督?
又或者,因为她是这片墓地的主人,所以才无所畏惧?
当她的眼神飘到某块墓碑上刻着的“行善者得以重生,于普世复活之日再会”时,才想到某个最说得通的理由。
“因为我也曾是死者,所以没什么敬畏感?”她心想,“活得太久,差点都忘了自己死过一次了。”
或许是墓地这种神秘朦胧的氛围使然,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一时间竟没注意脚下。
幸好在她被绊倒之前,夜翼从后面拉住了她。
“谢谢。”
拉文德在感激的同时,突然产生某种疑惑:明明是第一次来,却能知道隐蔽得如此之深的墓碑位置,这也是什么义警的超能力吗?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疑问咽了回去。
可能是他们神奇面罩的自带功能吧,这种机密技术还是别深入打听的好。
*
穿过及腰高的杂草丛后,终于来到了纪念堂前。
房地产经纪人豪斯伍德先生在把恋人的坟墓迁走时,顺便还带着施工队免费赠送了房屋维护服务,给她检查了水电,换掉生锈的锁头,修补受损的地板。
地上还留着脚印和石灰,但姑且算是个能避风头的安全屋了。
“这几天才施工完毕,我还没来得及收拾,请不要介意这里的肮脏。”拉文德纠结了一下称呼,毕竟“蝙蝠侠”“罗宾”之类的义警是不存在的,“……我戴面具的客人们。”
走在最后的红罗宾举手提问:“为什么要这么称呼我们?你明明就喊了夜翼的名字。”
“哦,因为他是布鲁德海文的,所以没关系。”
“……同理,布鲁德海文市长也可以承认蝙蝠侠存在?
“我想是的。反正丢的不是自己城市的面子。”
拉文德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他们心中发出的无奈叹息。
“比当我们是透明人好一点。”搅局者耸耸肩,“但至少把我们区分一下?我们这里可都是戴面具的呢。”
无法承认义警存在的市长想了想道:“血红的客人,金发的客人,绑着胸带的客人,棕皮肤的小客人,沉默的客人……”
“还有我呢?虽然我今天留在后方支援,但也算是在线上作客了。”神谕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
“技术精湛的客人。”她望向最后一个人,“还有长角的客人。”
旁边的几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蝙蝠侠沉默片刻后,颇有些心情不佳:“这不是角。”
“我还以为这是为了表现出强大才特意做的装饰呢。”她想起在米花,头上有角的强者无人敢惹,看来在哥谭并非如此,“那你头上的这个是?”
解释自己的变装对蝙蝠侠来说,似乎是一件相当难以启齿的事:“……这是耳朵。”
拉文德用手比划:“可你的耳朵不是在脑袋两边吗?我能通过你头盔的轮廓看到。”
看到蝙蝠侠明显耷拉下去的嘴角,她这才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这是某种cosplay对吧!就像女孩子戴猫耳来增加可爱的感觉一样!”
夜翼和红罗宾用力互掐对方的肩膀,才忍住没放声大笑。
不知道布鲁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被说是装可爱,心里会作何感想?
大概比上次他去买礼物时被迫说出“我要一只小O宝莉真爱宇宙公主闪亮发光典藏公仔”还要羞耻吧。
感受到身后人们的反应,蝙蝠侠的声音比以往更加低沉:“这对耳朵是,”他少见地结巴了一下,“是将来升级时用来装天线的。”
这谎撒得也太蹩脚了!
其他人在心中呐喊的同时,也莫名对拉文德产生了一点敬佩之心。
竟然能让蝙蝠侠那张无懈可击的扑克脸产生裂痕,拉文德·托伊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第28章 毒药与解药
【项目编号:LT-UN-001
项目分类:Safe
项目描述:LT-UN-001是一双红白相间的运动童鞋, 在其中安装有电流设备,其异常性质在于能够极大增强穿戴者的踢击力量,能轻松破坏厚重物体(如金属门或砖墙)。经测试, LT-UN-001的踢击力量平均可达40000,约等于16位职业拳击手同时挥出一拳的力量总和。
LT-UN-001的增强效果似乎只限于踢击动作,其它类型的物理活动不受影响。穿戴者在打开开关时声称感受到类似电流按摩的触感,但事后分析显示他们的身体状况和肌肉力量并未发生显著变化。
附录:LT-UN-001在交由一位不知情的五岁志愿者使用时,曾无意间踢到地上的玩具屋, 使其飞跃并打穿了一公里之外的银行金库大门, 引起骚动。
建议:配合威尔逊生物器械公司的仿生假肢使用,可将其伪装成短棍或锤子一类的武器。但因为每次使用完毕后需重新手动开关, 在实战中的进一步应用仍需研究。】
“我和孤儿当时就在现场, 因为一桩银行抢劫案。”在机器人配音的研究结果汇报录像的播放间隙, 搅局者插话道,“你们能想像吗,看到一个梦幻豪宅娃娃屋从天而降, 砸到劫匪头上!实在是太超现实了。”
事情的另一亲历者点头附和:“就像是多萝西的房子压死了坏女巫。”
“那两个罪犯事后坚称是芭O干的, 幸好只被诊断成了记忆错乱。”
*
【项目编号:LT-UN-002
项目分类:Toxicity
项目描述:LT-UN-002是一种由未知复合化学成分构成的药物, 外表为白色颗粒状,其包装印有“APTX4869”字样,暂未在全球任何已知的研究项目中发现任何有关的迹象。
LT-UN-002极为致命, 1mg/L的浓度可使成年实验大鼠在服用后的死亡, 0.1mg/L的浓度可使成年实验兔身体迅速消瘦, 最终因器官功能衰竭而死。在死亡的目标生物体中没有任何可检测的LT-UN-002残留, 研究员正在尝试改造化合物后进一步进行动物实验。
建议:尽管LT-UN-002暂时没有显示任何传染性, 仍建议将其放置于全封闭高机密实验室中保存,同时对实验动物进行无害化处理。】
红罗宾看着屏幕上触目惊心的实验数据, 心情相当复杂。
“市长阁下,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么危险的化学品的吗?请别误会,我不是在怀疑你做了什么危险的事,只是哥谭有过太多类似的先例了。”
“是啊,这里没人怀疑你是想完美犯罪,或者去毒杀政敌、和医药公司做交易之类的。”
这究竟是出于信任的安慰,还是罗宾一贯的讥讽?
幸好拉文德作为政客,最擅长的技能之一就是假装没听到某些人的声音,也并未把罗宾的话放在心上。
她现在只想着该怎么把APTX4869的来历糊弄过去,总不能说是从异世界带来的吧!
“我也是在机缘巧合下得到的,还以为这个只是”她想到了肚子快成一个圆球的阿笠博士,“减肥药,没想到会是这么可怕的毒药。””“
“能把减肥药做到这个地步,稻草人见了都得甘拜下风吧。”一直在旁听的神谕给出评价。
只有夜翼想的与其他人不同。
他在听到“减肥药”这个词时,瞬间脸色大变,声音充满了紧张与惊慌:“市长女士,你完全不需要吃减肥药!我理解你为了公众形象需要注意体重,但现在的你已经足够好了,这样健康的身体,不应该吃那些奇怪的药片!难道是你的公关团队——”
“不不不,不是我的减肥药,这其实是别人的东西。”拉文德急忙解释,又有点高兴,“能被你这样体格矫健的人这样评价,看来我的健身课很有效果。要是我的公关经理也能这么觉得就好了。”
搅局者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她什么都没说,但大家能从摇头的节奏中领悟到她的意思。
那是她评价夜翼时常说的一句。
“恋爱中的男人啊!”
*
【项目编号:LT-UN-003
项目分类:Dangerous
项目描述:LT-UN-003是一款外观为钛合金材质的手表,外观设计与一般儿童手表无异。特殊之处在于其表冠可旋转并拔出,内藏一枚麻醉针,同时表盖可作瞄准镜使用。
LT-UN-003麻醉针内部残留有高度复杂的麻醉药剂,经分析发现其成分为多种非常稀有的神经阻断剂与镇静剂的混合物,能够在极短时间内使受体陷入昏迷状态。
经测试,LT-UN-003中所含的麻醉药剂足以使大型动物,包括大象,迅速陷入昏迷状态。
附录:在实验时,我们将麻醉药剂稀释三百倍后静脉注射给了十位健康的受试者,平均沉睡时间约为一周。
建议:LT-UN-003的不当使用可能导致严重后果,包括但不限于意识丧失、中毒或死亡,不应对人类使用】
【项目编号:LT-UN-004
项目分类:Undefined
项目描述:LT-UN-004是一管标准型注射剂,内装有淡黄色血清类物质。该生物样本经化学分析后发现存在多种麻醉剂的高浓度受体,根据理论计算其足以使LT-UN-003的高浓度麻醉剂失效,但其具体反应机制尚未完全理解,目前仍在进行深入研究。
LT-UN-004的来源推测为一名中年男性,据生物迹象显示,该男子曾在过去半年内接受过数百次麻醉药注射,并对大多数麻醉药物表现出高度耐受性。尽管血液中成分显示此血清来自活体取血,但该名男子如今是否存活尚且存疑。
建议:经预试验,此血清可被改造为疫苗,注射后即可获得同等程度的麻醉药抗药能力。至于目标男子的下落,在目前已知的生物信息库中未匹配到相似DNA,今后研究员也会全力搜索。】
播放结束,蝙蝠侠关掉了他手上的微型播放器。
刚才还充满整间屋子的未来科幻感瞬间消失殆尽,只留下用作投影幕布的画像罩布——纪念堂的中央是创始人的巨幅画像,在最后一位守墓人被解雇之前好心地给它盖了层布来遮挡灰尘,如今竟用做这种用途。
灰白的巨幕像是舞台背景,衬得黑夜骑士更具压迫感。
蝙蝠侠是个会呼吸的活人,却比墙壁上那些瞪着眼的逝者加在一起还有威严,在感受到他的视线那一刻,拉文德下意识绷直了脊背。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
“问我吗?”拉文德很惊讶,“我以为你要把这些存在安全隐患的东西都收缴了呢。”
“这是你的财产。”
拉文德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么,我也可以选择注射你们改造的血清疫苗咯?”
“是,但你需要想清楚后果。”蝙蝠侠上前一步,隔着面具用锐利的眼神直视拉文德,“用了这个,意味着一般医院的麻醉剂对你不起作用,在急救时只能用特殊的麻醉方法抢救你的生命——也就是说,只能由我们这些知晓内情的人为你安排手术。”
“我同意。”
“谨慎些,这在医学上——”
“不需要考虑,比起被歹徒用麻药迷晕然后遭受更残酷的事,我宁愿在手术台上死去。”拉文德不带丝毫犹豫,“况且我相信你们的技术水平,能和阿卡姆的疯子们战斗这么多年,靠的不只是身体自愈能力吧?”
拉文德一副考虑清楚所有后果的样子,让蝙蝠侠也省去了顾虑。
“做为血清疫苗的交换,毒药得留下。”
“没问题,那种东西放在我身边还不安心呢。”
“成交。”
“合作愉快,我黑色的朋友。”
没有握手,没有合同,只是互相点头,交易便成立了。
而拉文德一点都不担心对方会毁约。
*
万事谈妥,哥谭的守护者们把拉文德送到公路边,等待已经接到消息的蒙托亚送她回家。
“我该怎么联络你们?去GCPD开蝙蝠灯可能不太行。”
“不必。我只为隐患而来,其余交由夜翼。”
恰巧此时一片乌云飘过夜空,如同黑纱罩住了原本皎洁的月亮。
等银白的月辉重新洒在公路上时,蝙蝠侠已经消失不见,连带着他的搭档们一起。很符合网络上对于他们的描述。
“等等。”拉文德发现了盲点,“所以其实只需要夜翼和蝙蝠侠一起来就好了?其他那几个人究竟是来干嘛的啊?”
答案就在数公里之外。
除了蝙蝠侠之外的人们回到了霍姆里夫家族墓地,开始他们今晚真正的工作。
红罗宾从他的口袋里掏出各种各样的检测工具——金属扫描仪,炸/弹检测器,放射性元素感应器,甚至还有从扎坦娜那里得到的魔法探测仪,经他改装大大提升了灵敏度。
这里是哥谭,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认识第二个对墓地怀有特殊情感的人。”
“思维的确奇特,但你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地方真的很隐蔽,估计连小丑都不会想到来这里作案。”
“只是需要防备丧/尸危机之类的超自然事件。”
“那正是我们在做的事。”
“仔细想想,这里也不是不可以作为甜蜜约会的地点,还挺哥特的不是?”
“没人打扰,等到夏天了估计还挺有情趣。”
“我在汉语课上听说过一句谚语,‘活着的时候同床共枕,去世了之后也要埋葬在同一个墓穴里’,夜翼这算不算合并成‘活着的时候就在同一个墓地里?”
“真不错,二合一,还一步到位。”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偶尔蹲下身拂去墓碑上的积雪,看看上面写了怎样的悼词,又或者在不小心踩到杂草下的小墓碑时说声抱歉。
眼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别的事情上,卡珊德拉悄悄走到迪克身边,靠近他耳语道:“你应该注意点。有那么一瞬间,她对你产生了怀疑。”
迪克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言谈:“确实破绽百出。谢了,卡珊。”
“布鲁斯也注意到了。需要我们帮忙吗?比如让迪克·格雷森和夜翼同时出现。”
“不,可能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让她发现漏洞。我想你也感受到了,她具备着一种奇怪的直觉。”
卡珊德拉点点头:“那就靠你自己了,迪克。祝你好运。”
来自同伴的提醒让夜翼陷入思考。
懊恼,不安,忧虑,种种情感萦绕在他心头,叫嚣着让他下定决心,可他却一步步退缩,因为他的选择可能会带来无可挽回的后果。
拉文德的烦心事已经很杂乱,她身边的危机也已足够多,要是贸然告诉她自己和家人的真实身份是市政厅极力否认存在的那个群体,只会让她更混乱迷惘。
“再等等。”迪克心想,“再等等吧,等到我在GCPD的六个月结束时,我会做出抉择的。在那之前,我会用迪克·格雷森和夜翼的身份保护好她的。”
可要是让他试着去想象那个未来,迪克又无法说出个所以然,甚至想象不到具体的某个场景。
烦恼的结果是,他决定把这个问题留给三个月后的自己。
坠入爱河只花了他两个月,谁又知道那时候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第29章 流言
拉文德和夜翼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安全屋, 夜翼为她注射了那管不可思议的血清疫苗,并询问她有没有感到不适。
“我感觉头有点晕,精神很亢奋, 但不严重。”
“应该是你中枢神经系统的受体感知到机体变化,属于正常现象。”
“还有就是。”拉文德有点犹豫要不要开口,“我刚才有一瞬间非常想去喝酒赌/马,就像是沙漠里的迷路者想喝水的那种这也是正常现象吗?”
夜翼下意识伸出手,像是想去亲手确认什么似的, 但最终只是握紧了拳头, 在自己多米诺面具的某个部位敲了一下。
“心率正常,体温分布也正常。”
“而且现在这种感觉也消失了。”拉文德补充道。
“可能是暂时性的神经功能错乱, 让你有了不理智的想法。如果之后还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随时可以联系我。”
他将手按在心口, 轻轻拍上两下。
拉文德大衣相同位置的内袋放着和他是一对的徽章通讯器。
而在那之后,拉文德的身体健康如往常,也就真的一直没有联络夜翼。
一部分是因为没必要, 另一部分是因为她忙着收拾整理安全屋。
这是一种幸福的忙碌, 她终于有了整段的时间来集中在私事上, 而非每天处理完公务后回家倒头就睡。
这都多亏了凯特·凯恩。在参加完她的就职宣誓仪式后,曾经夜夜买醉的无业富二代告别昔日的颓废,像是遇见耶/稣后悔改的撒该那样, 把交给她的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整理档案, 熟知每一个策划案, 市政厅的法令规范也能过目不忘;作为市长的代理人出席时, 她收起身上原来那种富家子特有的桀骜不驯, 恪守礼节,必要时还会谦逊地低头。
最重要的是, 她身上有一种继承自血亲的军/人气质,亲和又不失震慑力。
不愧是曾经拿到全优成绩的前西点军/校优秀学生。如果她没因为那件事被开除的话,现在至少也能拿个上尉的军衔。
而当有人私下问凯特是否想成为拉文德·托伊市长的接班人,她笑着摆摆手:“我才不想干那种苦差事呢!现在的状况就很好,每天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参加宴会,还能免受一顿唠叨。”
自我嘲讽的话也是在表明市长办公室内部的团结一致,让那些想挑拨离间的人歇了心思。
总之,多亏了凯特·凯恩,拉文德终于可以卸下一点沉重的包袱,埋头去做想做的事了。
她通知安保队,周末不加班的话她需要去处理私事,让贴身保镖和护卫车辆不用跟着她。
流言蜚语总是传得飞快,尤其是那些护卫和司机们,他们有自己的圈子,消息灵通的程度仅次于社区主妇们的野餐会。
*
迪克在警//察酒吧吃晚餐时,听到隔壁桌的两个人在议论拉文德。
“你看了今天的报纸没有?”其中一个男人兴奋地嚷嚷,“托伊那女人养了个秘密情人,每晚都要去和那个小白脸约会,还给他在郊区买了个大别墅!”
无聊的流言,迪克心想。
既不是每天,也不是去见小白脸,更不是什么豪华别墅。
“等等,你确定是‘他’?看看她选的副市长,再看看她接受新闻采访时身边秘书的性别,搞不好她是个同呢!”
“那还需要买什么秘密住宅,她们每天直接在办公室不就……你懂的!”
“那是她们没尝过男人的好,要是有个男子汉在,可就得换一种玩法了!”
两人挤眉弄眼,爆发阵阵粗俗的笑声。
“咔嚓”一声,迪克手里的玻璃杯出现了裂痕。
他脸色铁青,怒火在他身体中熊熊燃烧,随时可能在下一秒从他身体的各个部位中爆发出来——拳头,横踢,肘击,或者给他们脑袋来上一酒瓶。
他不假思索地站起身,连掀翻椅子都没注意到,笔直地走到那两个人桌旁。
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他们,让嚼舌根的哥俩一下子懵了。
听八卦的GCPD警员里有几个认出了迪克的身份,兴奋地捅捅身边人的胳膊,暗示大家一起来看好戏。
在迪克与他们对峙时,酒吧的喧闹不知何时逐渐安静了下来。
周遭的气氛让迪克冷静了些许。
他不介意和这两人到酒吧外面单挑或者一对二,他也很乐意因为打架斗殴而背上处分,可这么做只会给拉文德惹上更多麻烦。
他深呼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的指关节,不让它们咔咔作响:“听你们两位的口气,似乎很想当市长的情人啊?”
“如果她缺男人的话,倒也不是不行。”被问话的其中一人咧着嘴笑道。
“依我看来,两位完全有那个资格走到记者办公室里,认领那个神秘情人的身份。”
听到这话,那两人相视一笑,得意地摸摸下巴。
迪克继续彬彬有礼道:“记者只要一看到你们,就会明白自己进行了怎样的恶意中伤,然后痛哭流涕地向市长道歉,说自己不该写她去畸形秀和垃圾堆里挑男人。请务必这么做。”
说罢,他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哄堂大笑声和那两人没反应过来的目光中,在吧台放下一张钞票并离开了酒吧。
现在不是执勤时间,但迪克还是戴上了墨镜。
他得去查查流言的来源。
*
“市长?我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是在汽车修理厂听到的!”
在婚外情对象的公寓外被抓个正着的小报记者战战兢兢地告诉身后看不到脸的男人。
“市长?哦对,市政厅旁边那家意大利餐厅的老板来修车时经常能告诉我们一些八卦,比如市长最近经常私下去见她的情人。”
修理厂的工人们在闲聊时告诉了今天第一天来上班的新人。
“你说托伊女士?她安保队的人经常来我这里吃饭,说她最近变得更有人情味,好像是恋爱了。”
意大利餐厅的老板在和员工们吃午饭时回答了临时刷碗工的问题。
“上帝作证,我们绝没有说那样的话!我们只是感叹她下班后的生活规律到无聊,比机器人都乏味,现在她有私人时间不想让我们打搅,反而没那么恐怖,像是我们昨天看的电影里机器人爱上人类的感觉。”
“迪克,你要相信我们,我们绝没有透露她的半点行踪!报纸上的流言只是巧合!”
GCPD的办公室里,两个安保队的成员对天发誓,而迪克不为所动。
虽然在警衔上他们是平级,可理查德·格雷森似乎和蒙托亚副局长有某种私交,若是他把这件事汇报上去,他俩准没好果子吃。
两个说错话的警员胆战心惊,不敢直视迪克的眼睛。
他那一双平常笑意盈盈的蓝色双眸,现在寒冷得像是要把他们冻住,又像是有岩浆在下面翻涌。
这是迪克第一次用如此严厉刻薄的口气对同事说话。
“两位,我明白GCPD禁止要员保护部门谈论所有市长事务的禁令让你们憋得慌,缺少情报和八卦也让你们可怜的面子挂不住。”他的每一个词都在戳听者的肺管子,“但需要我一个布鲁德海文的警官告诉你们,这条禁令是怎么来的吗?”
两人不敢回话。
“因为泥面人在下水道偷听到了市长保镖的闲话,告诉了小丑市长会在周四晚上光临私人保龄球俱乐部,可怜的前市长因为自己的小小爱好而送命,被保龄球活活砸死。”
迪克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那两人的肩,给他们吓了一大跳,仿佛脑袋被开瓢的人是他们自己。
“每一条不近人情的规定背后都有血泪教训。下次不要再犯了,好吗?”
人见人爱的迷人警官迪克·格雷森,恢复了他平时的亲和笑容,却让犯错的人更胆寒。
在“友好提醒”过后的第二天,迪克骑着摩托向城郊驶去。
风在耳边呼啸的声音使他莫名想到和达米安以及拉文德在车上聊天的那一晚。
“听听吧,达米安。”他在心里默默说道,“这就是她在的环境。她只是想要一个能安全呆着的容身之所,活得比清教徒还清心寡欲,也已经尽力不留下话柄,却总有人在伤害她。”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拉文德不得不宣称他和蝙蝠家的其他人一样是“不存在”,他也一定会体谅的,因为这是无可奈何的自保之举。
虽然他大概会心痛好长一段时间。
*
“不用见到上司的休假一定很愉快吧?”
已经开始有模有样的墓园里,拉文德接过迪克递过来的袋子,在里面翻找东西。
“不愉快,但还算有意义。”临时送货员也把头凑近,“五金工具和警报器还可以理解,但我能问问这卷钓鱼线是用作什么用途的?”
总不可能是钓死//人上来吧。
“我想设置一个机关,就是侦探小说里常见的那种对付入侵者的。比如在地上故意留下挖坑的痕迹,要是有盗墓贼想来刨土就会触发机关;或者是有人非法从闯入时从外面把窗户锁住……”拉文德指向自己构想中的几个陷阱设置点,“但我买到的钓鱼线质量都太差了,连个五十公斤的石碑都吊不起来。”
“那恐怕我买的东西也会让你失望了,这款十号尼龙线最多也就承重二十五公斤。”
“看来美国的钓鱼行业并不发达。”
迪克如今已精通和拉文德的相处之道,在质疑“什么钓鱼线能钓50公斤”或者“这本来也不是个人钓鱼者能做到的事吧”之前,先跟顺着她的思维去考量,否则就会跟数学课上漏听一句话一样,彻底跟不上脚步。
“要不要我帮你找点芳纶纤维或者超高分子量聚乙烯纤维做实验?”
“不了、我还是乖乖用警报器和摄像头吧。唉,设计机关真是件费脑子的事,可又不得不防着那些危险分子。”
说到这儿,拉文德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高兴地拍了下手:“对了,格雷森先生,我有件东西给你!”
她从放在墓碑上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纸片抽出并放到迪克手上。
【遗嘱声明
本人,拉文德·托伊,立此遗嘱,作为我真实意愿的证明。若我不幸身故,特此声明如下:
我决定将我名下的私人墓地(地址为哥谭市工业区1xxB号)无偿赠与理查德·约翰·格雷森。此决定基于我对格雷森先生在保护我生命安全过程中所表现出的无私奉献和英勇精神的深深感激。他在我的生命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其付出的努力值得最真诚的回报和感谢。
理查德·约翰·格雷森在接管墓地后,有权全权处理墓地的维护和保养事宜,包括但不限于草坪的修剪、花坛的打理、墓碑的清洁、纪念堂的修缮和其他设施的维护。
同时理查德·约翰·格雷森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和意愿,决定墓地的使用和管理方式。无论是继续作为私人墓地,或另作他用,皆可自行决定。我信任他的判断,并相信他会妥善管理此处。
此遗嘱由我亲自签署,并由以下见证人见证。
立遗嘱人:拉文德·托伊
日期:20xx年01月25日
见证人一:比利·弗林
日期:20xx年01月25日
见证人二:凯瑟琳·瑞贝卡·凯恩
日期:20xx年01月25日
此遗嘱声明的内容是真实和有效的,任何修改必须经过立遗嘱人的同意并再次签署。】
“在那次被毒藤女她们绑架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件事了,‘真可惜我没有改遗嘱,浪费了在哥谭难得找到的安全场所,我得把这份资产留给某个值得拥有它的好人’,而我第一个想到的继承人就是你。”
拉文德用着说今天晚餐菜单的口气,描述自己如何安排身后事。
“格雷森先生,你怎么笑得这么奇怪?哦,是在担心遗产税太高了吗?放心吧,我已经找律师办妥了,绝不会——”
面部肌肉失调的迪克把手放在下颔处,竭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正常:“我很高兴能在你心里占据这么重要的位置,也不是在担心你的厚礼会带来附加的……”他不知该怎么描述这复杂的心情,最后只好叹气,“算了,其实事情正如您说的那样。”
他怎么能说出口呢?
说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成了被市长包/养的地下情人小白脸了。
第30章 神父
冬末的黄昏, 当游客走进哥谭圣殿天/主教堂附近的咖啡馆内,能感受到一种宁静而温馨的氛围。
教堂的尖顶在微弱的黄昏光线中若隐若现,钟声悠扬地回荡在寒冷的空气中。
咖啡馆坐落在教堂对面, 窗户透出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与外面的寒意形成鲜明对比。
在咖啡馆的角落里,可以看到几位顾客安静地坐在胡桃木桌椅上,享用着热腾腾的咖啡和新鲜出炉的餐点。桌上的小烛台闪烁着微弱的火光,为每一位客人增添了一丝温暖。
这里的客人主要是旅者, 因为这里和去哥谭中央公园的方向一致, 大多数人都会选这里作为歇脚的中点站,快速吃完简餐后赶往旅程的下一站, 完全没有观察周围的余裕。
这也能解释, 为何在场没有一人认出角落里的那位被印在旅游宣传册上的公众人物——哥谭市长拉文德·托伊, 以及哥谭圣殿天/主教堂的莫里斯神父。
当然,还有跟在市长身边的保镖迪克·格雷森。
刚刚参加完某名门望族婚礼的几人碰巧在此遇见,也就顺便一起坐下来共进晚餐。
他们的身上还带着教堂的肃穆气息, 只不过谈话的内容就没这么神圣了。
“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场仪式, 两个灵魂走到一起, 结为夫妻。”穿着旧毛衣便服的莫里斯神父欣慰地微笑,“我们教堂举办婚礼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自步入新年以来就一直是葬礼、葬礼、葬礼,我都快忘记结婚祝词怎么说了。”
迪克会想起他在仪式上的祝词:“所以您说的‘尘归尘, 土归土, 提醒我们生命的短暂’, 其实并不是……”
“嗯, 不小心说错了而已。”莫里斯神父云淡风轻地用餐巾擦擦嘴角。
“真是厉害的救场能力, 周五夜现场应该请您去做嘉宾。”
拉文德也点点头道:“也幸好您反应及时,不然本周的哥谭笑话‘里CBG(Cathedral Basilica of Gotham, 哥谭圣殿天/主教堂)的排名又要上升了。”
“笑话排行?”
“托伊小姐,你不能就这么把我们内部的”
“有什么关系,都是实话。”
“正因为是实话!”
莫里斯神父说完意识到自己的音量有些过高,赶忙抬起头,确认四周无人在意后压低声音继续道:“要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们还怎么能招到新人呢。”
“神父,我们哥谭的名声就算没有这些笑话,也已经足够难听了。”
“可是这其中有百分之八十的是我贡献的,传出去名声多不好。往来传舌的,泄漏密事;心中诚实的,遮隐事情。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吧。”
“能请您不要出于这种理由才恪守基//督徒的诚实谨慎原则,好吗?Father of Castaway By God(被神抛弃之地的神父)。”
“不是所有地方都像你们一样不缺钱的,Mayor of God See Hell(神所见地狱的市长)。”
哥谭市政厅,Gotham City Hall,GCH,God See Hell。
迪克反应过来后立刻掐住自己的胳膊,好把笑声压制在喉咙最深处:“我想请问,现在排名第一的笑话是?”
“哥谭每日新闻,GDN,God Dial Nine-one-one(上帝见了都要报警)。”
“真是非常的黑色幽默。那么,GCPD代表的是什么笑话?”警员迪克·格雷森努力把上扬的嘴角压下去,问出了有点大逆不道的问题。
“God Call Police Dad(上帝也得管警//察叫爸爸)。”
“竟、竟然还是连起来的”
迪克将脸埋在手里,肩膀微微颤动。
“年轻人,既然你也是知情者了,如果有什么灵感的话,欢迎告诉我。”莫里斯神父用一种慈爱的语气说道,完全没有拿伟大的主开玩笑的罪恶感,“我们最近都没有什么好点子了。”
“恐怕不太行,格雷森先生来自布鲁德海文。”
“真可惜,B开头的词很少能带来笑点。幸好我们生活在‘G‘otham。”
God的G。
“不。”头脑灵活的优秀(前)罗宾迪克·格雷森最擅长举一反三,“布鲁德海文警局,BCPD,BruceWayne cant pay damages.(布鲁斯·韦恩都付不起罚款,亦可指布鲁斯韦恩都偿还不了BCPD所造成的破坏)。”
“绝妙的双关。”莫里斯神父鼓掌道。
拉文德举起装着苏打水的玻璃杯:“干杯,为了格雷森先生的天才!”
*
正餐完毕后,三人又点了甜品,边吃边谈。
“这里的坚果布朗尼真是一绝。”莫里斯神父感叹,“要是能来杯白兰地,这滋味就更妙了。”
“弥撒时的基/督圣血都没法满足您吗?我记得那还是相当高级的修道院葡萄酒呢。”
“是啊,要去黑门监狱给犯人们布道的话,那点酒精可不够壮胆。”
莫里斯神父所任职的哥谭圣殿天/主教堂这几年信徒数量不断下滑,虽然出家人不应沾染这种俗世之物,可毕竟还是肉体凡胎,总要吃饭睡觉,总是有花钱的地方。
于是,教堂和市政厅达成了心照不宣的交易——教堂接过教化亡命之徒这个烫手山芋,市政厅则以旅游公共项目拨款的形式给予教堂资金援助。
只不过这几年黑门监狱的犯人愈发穷凶极恶,每周一次的布道让神父们的苦闷与受难的约伯无异。
他们每次在进入和离开黑门监狱的大门时,都要被仔仔细细检查上一遍:圣经里有没有被偷偷放奇怪的东西,皮肤或者头发里有没有针孔、是不是被注射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就连黑色法衣都得准备换洗套,防止上面安装了追踪器或者生/化武器什么的。
严格的程度让神父们偶尔觉得他们才是犯人。
手续和事前事后工作已经足够麻烦,他们还得提防随时可能暴起越狱的囚犯,防止自己被劫持为人质。
如果不是教义不允许,有几位神父甚至想偷偷去报名练习自由搏击和防身术。
“究竟是信仰的缺失让罪恶更加肆意横行,还是罪恶的蔓延导致人们日渐失去对神的信心,多么复杂的困境。”
莫里斯神父沉痛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这让拉文德终于受不了了:“神父,能请您讲得更直白一些吗?您想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就好。”
“哦,只是一个小小的请求。托伊小姐,若是有一天您需要在教堂举行某种大型仪式,可以选择我们教堂作为场地吗?教区的长老对我们的影响力很不满意,因为我们快输给隔壁的哥谭圣公会教堂了。”
“你是说葬礼吗?”
“哦不,不不不,当然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婚礼。”莫里斯神父一脸“罪过罪过”的表情,“如果能在您的任期内就更好了,我们很需要一些公众人物来为我们宣传。像是圣公会教堂,因为布鲁斯·韦恩偶尔会陪着他暂时性的伴侣去那里做礼拜,可谓是名利双收呢。”
迪克·格雷森差点把嘴里的果汁喷出来。
“真遗憾,我的影响力可不如布鲁斯·韦恩那样强,而且我在事业有起色之前没有结婚的打算。”拉文德矜持地摇摇头,“何况我的择偶标准是很高的。必须是一个能全心全意辅佐我,家世和个人能力都能给予我帮助,并且不会威胁到我仕途的男人。可惜我目前见到的人都只符合其中两条。”
“最重要的是。”她顿了顿,“婚姻关系是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的。财产分割,因为丈夫变成罪犯而受牵连,或者莫名其妙被人工冷冻后等待复苏……在哥谭,结婚可不是明智之选,对吧格雷森先生?”
拉文德转头看向夜翼,试图从同为单身人士的朋友那里得到支持,但对方似乎正在思考着别的东西,一副完全没在听的出神样子。
迪克·格雷森,在知道暗恋对象的择偶标准后,大脑正处于宕机状态。
他脑子在想什么,其实也不难猜:要是自己努力一下,搞不好拉文德说的三条都能对得上?!
全心全意辅佐,这个他在行。曾经担任蝙蝠侠助手罗宾的他,对这种事很有经验。
家世和个人能力都能给予帮助,这个也没问题。他有一笔资产丰厚的信托基金,虽然在市政事务方面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可以作为夜间义警,从暗处给拉文德给予帮助。
不会威胁到仕途,这个就更不用说了。他可是拉文德最信任的人,他不会对拉文德造成威胁,也不会让别人带来危险的。
这个条件简直是量身订造的啊!
迪克的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幸福和自豪感。
莫里斯神父看着眼前的两人,忽然开口:“得着贤夫的,是得着好处,也是蒙了耶/和/华的恩惠。”
在拉文德疑惑之时,他又接着说道:“贤夫的价值,胜过珍珠;他妻子心里倚靠他,并不缺少利益。他一生使妻子得福,也使她寿命长久。”
“虽然我对圣经一窍不通,但我觉得这句话原本不是这个样子……”
莫里斯神父无视了她的疑问:“如果你们需要忏悔、坦白内心秘密的话,欢迎来我们教堂寻求建议。”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你们两位都是。”
还不等如梦初醒的迪克开口,拉文德就抢先答道:“不需要,谢谢您的好意,神父。”
“虽然我是个常常破戒的修道者,但我还是有帮信徒保守秘密的底线原则的。”
“不,我不是在担心您会泄密…”拉文德努力组织语言,“我是怕您会像黑//帮心理医生,以及您的隐形眼镜那样……”
“心理医生和眼镜?”
拉文德尽可能含蓄:“都会变成日抛的。”
知道市长小秘密的话,可是很容易被□□盯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