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二进韦恩庄园
拉文德躺在韦恩庄园客房的柔软床褥之中, 百无聊赖地切换有线电视频道。
要不是罗宾——哦不,达米安·韦恩“好心”地给流媒体服务加上了童锁密码,让奈飞只剩一堆幼教视频, 她也不至于看这些老掉牙的玩意儿。
生活频道在放浮夸造作的情感节目,看屏幕里的男女哭哭啼啼三分钟后她便失去兴趣,继续按顺序从后往前翻。
广告片,垃圾电影,减肥运动。
到了最开头的哥谭本地频道, 终于有点可看的东西。
哥谭生活, 哥谭每日新闻,哥谭有线电视, 都在现场直播为失踪市长举办的祈福活动。
说是为她祈祷, 其实和追悼会差不多, 哥谭圣殿天主教堂的莫里斯神父用的甚至是葬礼上的悼词模板。
“之前神父希望我能在他们教堂举办大型活动,某种意义上我这也算是兑现承诺了。”拉文德心想,“而且也怨不得他们用葬礼的标准来举办活动——毕竟哥谭市长的死亡率有目共睹。虽说因为我的尸体还未被发现、GCPD只定性为失踪, 但我在大家心中大概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吧。”
在活着的时候观看自己追悼会的现场直播, 这种经历可不是人人都有。
若非她现在变成六岁小孩的样子, 她早就去教堂现场观摩了。
就像产妇的好朋友在手术室外监视丈夫一家人那样,她挺好奇自己的同事们会是一幅什么样的表情。她没指望他们会为生死未卜的上司掉眼泪,但至少别在仪式期间睡觉或者玩手机吧!
可惜的是电视台的镜头一直对准神父和主持仪式的副市长凯特·凯恩, 让她没能找到观察下属反应的机会。
在她重新开始下一轮切换频道之前, 同样开了童锁的新手机收到来自陌生人的消息。
头像是红色头盔的神秘人发来一份两小时的视频, 并附上留言:我当年的追悼会没有录象, 导致我现在想回忆过去都没有素材。你会需要这个的。
陌生人的身份显而易见。
拉文德在借住韦恩庄园的这一周里已经粗略搞清楚这个大家庭的人员构成、每个人(能对她说的那部分)的过往经历。
和她一样曾与拉撒路之池亲密接触过的叛逆小子杰森·托德, 也在布鲁斯·韦恩不在家时被偷偷带进这个房间,协助拉文德的治疗。
在听拉文德描述当晚的情况时, 这个一米八的男人直接笑得跪在地上,用手捶击波斯羊毛地毯:“你说真的?市长——啊不,托伊小姐,你真是能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用喝威士忌的架势把一百毫升的拉撒路池水一口闷下去,这绝对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乐子!我真想把这件事告诉塔利亚和拉斯老头——我们家的恶魔崽子知道这件事了不?”
“他给了我一个白眼和一句‘白痴’。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和其他人会笑成这样,因为我喝了老男人的洗澡水吗?”
“哦不,这你大可以放心,拉撒路之池泡一次就会失效,你喝的池水绝对干净。我们笑是因为”杰森想方设法解释笑点,“就像你不小心吃了给小猫开的金枪鱼罐头那样?反正和那差不多。”
大笑一场后,杰森收起脸上戏谑的神色,开始进入正题。
他将针头插进手肘内的静脉血管,看向鲜红色的液体流进拉文德床边的精密仪器,和夜翼讨论满屏幕的复杂数据,和拉文德的检查结果做对比。
虽然最终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但拉文德很感激杰森的帮助,并善意地决定不告诉他刺客联盟的成员评价他是“痴呆的野小孩”。
正式认识之后,杰森时不时地闯过提姆安装在她手机上的防火墙,问候她有没有感到不舒服,偶尔还会给她发些“死过一次的人才懂的地狱笑话”。
虽然从普世意义上来说他的言论有些冒犯,但拉文德并未从中感受到恶意,也就没有和任何人说杰森的事情——而且说实在的,他说的那些笑话真的挺有趣的。
“托伊小姐,我可以进来吗?”来人是迪克·格雷森,伴随一阵礼貌的敲门声。
她赶紧点击保存视频,随后锁上手机屏幕,假装无事发生:“当然,请进。”
迪克推门而入,熟练地绕过地板上弯弯绕绕如蛛网的设备电线,来到拉文德床边。
他这几天几乎早中晚各来一次,确认拉文德正好好地和他呆在哥谭市最安全的地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保护范围内,这个事实让他宽慰不已。
变成孩童模样的拉文德在宽大的床铺中显得更加瘦小,像只幼猫似地蜷缩在被子下,身上缠绕的各式探头愈发衬托得她可怜无助。
她肩膀上的伤口早在拉撒路之池的力量下恢复得一点痕迹不留,这些仪器只是为了监测她的生命体征,探究她的身体究竟发生怎样的变化。虽然目前为止仍未得出有用的结论。
“你还好吗?”
“睡眠正常,感官正常,没有任何疼痛。除了那一晚因为拉撒路之池短暂获得爆发力,我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常。”她低头观察自己翻来覆去的双手,“就六岁儿童而言。”
“这真是个好消息,虽然我并不是在问你的身体状况——”迪克是因为看到电视中在播放拉文德的“祈福会”,担心她情绪低落才问这个问题的,现在看来是他多心了。
他紧急转移话题:“我的意思是,我家的青少年们没来烦你吧?”
“大家都挺照顾我的。”包括不太友好的达米安,虽然态度称不上友善,但在面对她那些愚蠢的外行人问题时还是会详细解答,“只是被一群还在上学的青少年关心,作为成年人我偶尔会觉得别扭。”
拉文德本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在别人眼里,她简直就是“理想中的妹妹”:天使般的可爱脸蛋,性格乖巧,从不哭闹,还很讲礼貌。
这样的小女孩能激起每一个哥哥姐姐的疼爱之心。
哪怕大家清楚她内在是个成年人,但因为外表实在太过有迷惑性,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满糖果和玩偶,正要塞到她怀里。
为了避免让双方感到尴尬,迪克明智地决定不去深入讨论这个话题。
他放下肩膀上的电脑包,从里面取出平板:“我按照你的要求带来了,这些是凯特这些天处理的工作记录。其实你可以多休息几天的。”
“我会掌握好分寸的,这些只是为了不和市政厅脱节所做的消遣活动。”
拉文德快速翻动各项会议记录和公文条例。
凯特·凯恩意料之中地把这些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并且市政厅在她缺席的十几天里正常运转。
毕竟哥谭市有全美第一的市长死亡率,对于市政首领突然失踪或死亡这件事市政厅有一套完整的应对机制,在这里工作的大部分员工早已积攒足够的经验。
在市长被GCPD宣告失踪或死亡的三个月里,将由副市长代为处理工作,在此期间副市长将享有与市长同等的权限。
同时,由于先前发生过五六起副市长为了夺权而谋杀市长的案例,三个月后将会由市政厅和市议会开启联合会议,讨论下一次市长选举前将由何人成为代理市长,一般在副市长和议会长中选出。
就现在的民意调查结果来看,只要凯特·凯恩愿意,三个月后她正式成为代理市长是板上钉钉的事。
只要她在下重大决策前找拉文德这个变成小孩的失踪市长商议,再加上市长办公室的幕僚们辅佐,这段艰难的日子她们一定能平稳度过。
市政厅那边算是有了交代,至于其他人员
拉文德看向自己的前保镖:“GCPD那里怎么说?”
“停职处理。蒙托亚问我要不要回布鲁德海文,但我觉得这事儿可以先放一放。”
“那个看你不顺眼的局长在给你使绊子?”拉文德回忆她在布鲁德海文的人脉,“虽然我现在没法现身,但还是有一些资源可以——”
“不,不是因为那个。”
迪克往前靠近一步,紧紧盯住眼前女孩单薄的肩膀,语气和缓而坚定:“我现在留在这儿,是因为我要保护的对象还在哥谭。”
可惜拉文德没有看到他眼中涌动的情绪,她在想别的事:“那你作为夜间义警的工作怎么办?”
“这个嘛,我有自己的办法。”迪克恢复冷静,露出能让人感到可靠的笑容,“况且我现在几乎等同于无业游民,更方便用夜翼的身份活动了。不用为我担忧,我做这份工作已经十几年了。”
和往常无异的样子让拉文德十分安心。
他们又随便聊了一些关于韦恩庄园和哥谭市发生的事,最后愉快地道别,结束迪克每天早中晚都要来一次的所谓“探病”。
“对了,格雷森先生。”在迪克拧开门把手前,拉文德叫住他,“我现在已经不是市长了,你这样的成年人对我口气这么恭敬听起来也怪别扭的,就像凯特那样叫我拉文德吧。我也和其他人一样叫你迪克?”
在称呼上拉近距离一事让迪克欢欣鼓舞,之后的一整天里脸上都挂着克制不住的笑意。
哪怕拉文德当时还跟了一句“也请告诉其他人,不用对我那么客气,大家互称名字就行”,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
第42章 ptsd
若非拉文德本人的身体状况处于极度尴尬的情况, 眼下的生活某种意义上算是度假——哥特式庄园,配有雕花的四柱床,从床边可以望见院子里盛开的天竺葵。
“您好, 阿尔弗雷德。”
“您好,托伊小姐。”
对了,还有为度假锦上添花的精华,一位尽职尽责的英伦管家。
阿尔弗雷德为自家特殊的客人带来了午餐。他的动作谨慎而流畅,将银质托盘放在拉文德膝盖处的小餐桌上。
菜肴以最完美的状态呈现在拉文德眼前。厚薄均匀的菲力牛排配烤土豆, 点缀着帕马森奶酪片的尼斯沙拉, 托盘的最前方还有一碗清亮的法式洋葱汤。
就算是拉文德此前住过的最高级的酒店,也不曾提供如此周到细致的服务, 她从没想过让在床上吃病号餐这件事竟然能成为一种享受。
阿尔弗雷德的言行举止堪称管家行业的教科书, 只是有一点不自然之处让拉文德感到疑惑:“阿尔弗雷德, 为什么你每次敲门进来后都会停顿一下?如果是因为我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
“哦不,当然不是您的问题。”阿尔弗雷德微微鞠躬, “原谅我的失礼——但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这个庄园看到有孩子能乖乖躺在床上接受治疗, 有些震惊罢了。”
“阿尔弗雷德, 我当然不会乱跑了。”拉文德强调,“因为我不是小孩子。”
“这个嘛,即便是比您年长许多的布鲁斯老爷, 在我这里也是算作小孩子。”阿尔弗雷德露出微笑, “而且他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相当叛逆, 经常不顾我的劝谏坚持负伤工作;很不幸的是, 其他的小主人们继承了这一缺点。推开房门时不必担心只能到空荡荡的床铺, 真是让我倍感欣慰。”
庄园里其他地方的蝙蝠家成员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就连拉文德这个外人也感受到某种压迫力, 乖乖放弃让这位看似好说话的老管家帮她解开平板使用时间限制的想法(迪克的杰作,理由是防止她过度劳神)。
她可不想被列入这位韦恩庄园大家长的“容易过劳工作的重点监视对象”名单。
她转而看向托盘上的餐点:“我没想到今天的午餐会这么丰盛。”
“是的,您这个年纪正需要补充营养。莫非您不喜欢吃青豆?”
自然不是出于这个理由,但真实原因拉文德没法对做这道餐点的人说出口。
她尽力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些:“我会努力克服挑食的。再次感谢你,阿尔弗雷德。”
*
“拉文德,我看见实时监测数据不正常,你还——”
迪克因为过于紧张,头一回没敲门就进了房间。
好消息是拉文德看上去神色正常,刚才仪器显示的心跳加速和体温上升应该并无大碍。
坏消息是他似乎看到了拉文德不太想给外人看到的不得体的一面。
她手上的刀叉被反过来握在手上,当成筷子在用,夹住的正是阿尔弗雷德精心烹煮的牛排。
在迪克推门而入时,她手上的金属刀叉因为惊吓而掉落,发出响亮的叮当碰撞声。
迪克靠着超乎常人的反应神经,迅速后退一步,关上房门。
估摸着过去一分钟,确认拉文德有足够整理仪容的时间,他才重新敲门进入。
刀叉被重新整理好放在盘子的两侧,拉文德双手将脸捂住,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房间里沉默得让人尴尬,空气凝结成冰,连心跳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迪克此刻感到比当事人更加局促。他清清嗓子:“抱歉,我看到检测仪器上的数据不太正常,情急之下没来得及敲门需要的话,我可以装作没看见。”
“不,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拉文德深吸一口气,“况且这种事是瞒不住的,还是趁早坦白吧。”
她下意识地将两只手紧握在一起,向这栋大宅里她唯一能敞开心扉的人倾诉:“我好像没法正常使用刀叉了,在对梅斯·佩罗斯做出那种事情后。刀刃落在牛肉上的那一刻,我好像又感受到切开手指时的那种触感,明明伤口已经愈合,肩膀却又痛起来,甚至感觉身子上又沾满血迹。检测仪器没有说谎,我刚才甚至差点吐出来。”
迪克立刻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本人,他的家人们,甚至包括布鲁斯自己,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
第一次使用如此血腥且直观的暴力,的确会使人产生这种厌恶感,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没法拿起武器。
迪克默不作声地坐到拉文德身边,帮她拿起散落在托盘上的刀叉,动作利落地切成小块。
有人在身边陪伴的感觉让她稍感轻松:“如果只是反击的话,我想是不会这么痛苦的,但那可是对一个失去意识的人做出暴行!而我像是野兽在啃咬尸体一样,甚至产生一种满足感——如今只要手握刀具,我都会想起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以及那晚又作呕又邪恶的快感。”
她的语速愈发加快,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我现在偶尔会怀疑自己,难道其实我本性是个邪恶的人?理性告诉我当时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已经采取了伤害最小的行动,但就是没法控制住自己的焦虑。”
一吐为快后,她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身边人湛蓝的眸子蒙上一层阴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番受害者的发言对一个义警来说是多么严厉的谴责。
她语气上扬,尽力笑得自然些:“嘿,我说这话可不是在责怪你!这种事情现在没办法,但过几个月总会淡忘的,我相信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总有一天能恢复正常。不用担心我的,迪——嘶!”
回应她的是一记不轻不重的弹脑门。
“拉文德。”迪克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带着某种怜惜,“你已经不是那个疲于奔命的市长了,不需要靠麻痹情感来让自己的良心好过。虽然眼下这个变成小孩的状况有些棘手,但换个角度来看。这也就意味着你重新获得了更多选择和可能性。
“你可以尝试各种方法来解开心结,不必担心试错会有成本:比如,你可以在身体恢复后跟着我们一起在夜晚巡逻,来测试你是否真的崇尚暴力,我和其他人也很乐意为你提供经验;
“又或者你可以用小孩子的身份开启一段新生活,试试你在有了超乎寻常的心智后会怎么对待那些比你天真的孩子们。看一个人本性如何,就看他如何对待比他弱小的群体。
“你可以做任何事情来治愈自己,而不是等伤口溃烂后结痂。”
拉文德眼神迷茫:“我我也不太清楚。我在之前的人生里一直都是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在走,突然获得自由,我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没关系的,你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思考。我会陪着你。”
迪克下意识想伸手摸摸拉文德的脑袋,但因为她头皮上仪器接头的阻碍,最终只能换成更好哥哥风格的拍肩。
听起来可能有些自以为是,但确实是迪克的真心话。
那晚没能及时赶到拉文德身边,让她的精神和身体遭受那样痛苦的折磨,这事儿他现在想起来都追悔莫及。当时无法阻止,至少现在让他陪在她身边走出阴影。
这个愿望并不完全是出于责任感,有相当一部分是他的私心作祟,甚至有点趁虚而入的意思在里面——但这点程度算不上是道德败坏吧?
为了掩盖自己那见不得光的真实想法,迪克又补充道:“当然,要是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为你找一位心理医生。”
“还是算了,变成小孩这种事听起来就很假,心理医生大概会建议我去阿卡姆住一段时间。”
“这倒不至于,你现在可是讨人喜欢的小孩子,顶多就是爱幻想罢了。”
“讨人喜欢这一点值得商榷。毕竟我内在是个快三十的成年人,应该不是大人们喜欢的那种类型。”说到这个话题,拉文德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这间屋子里奈飞网站的童锁还没法解开吗?我快无聊死了。”
“关于这一点,我还在努力。”迪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达米安甚至骇入了奈飞的后台服务器,帮他们改进了儿童安全模式的算法,一般手段可能行不通。”
“就为了不让我看电视?”
“呃,我想他并不是故意针对你。他大概只是在借这件事表达不满。”迪克皱起眉头,模仿达米安充满不悦的口气,“‘如果我们在我们家只需要根据心理年龄,而非生理年龄来决定一个人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那为何我还需要去上学?’”
“认真的?明明你们都已经,”拉文德挑选听上去不那么刻薄的用词,“做了很多不符合公序良俗的事情了?”
“他大概是在报复我当初和布鲁斯一起劝他去适应正常社会的事。”
“你们家的情况真复杂。”
“是啊,电视台没来找我们拍家庭真人秀真是没眼光,不然肯定能比银戴珊一家还要火。”
两个快三十的成年人商量一番,决定不能让达米安得到占理的机会。
电视可以不看,孩子却不能不管。
就让拉文德来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什么叫遵守分级制度,什么叫适应社会规则!
韦恩庄园的书房里没有适合六岁以下儿童阅读的童书,因此可供现年六岁的拉文德选择的室内娱乐项目仅剩下观看小猪O奇一项。
爱好是一个人呆着的拉文德,两个星期来头一次产生了要出去的想法。
第43章 欢迎光临蝙蝠洞
迪克轻轻掩上房门, 阿尔弗雷德早已在屋外恭候他多时。
两人默契地走到餐厅的圆桌前,老管家熟练地为他送上一杯洋甘菊茶。
“我们的客人可还好?”
“她对于使用刀刃这件事有PTSD。”迪克扶住额头,盯着在茶汤上浮动的花瓣。
虽说拉文德常常自嘲是“左右逢源的邪恶政客”, 但在使用暴力一事上她有着超乎寻常的正义感,甚至到了她本人都没察觉到的精神洁癖的程度。在濒死的状态下成为她最厌恶的恶意伤人犯,也难怪她会留下阴影。
阿尔弗雷德微微颔首:“是我的失职,没能注意到客人的需要。我会重新规划她的食谱。”
“谢了,阿福。”
“另外, 我在刚才收到了来自诊所的联络。”负责一部分情报辅助工作的万能管家汇报道, “化名梅斯·佩罗斯的前刺客联盟成员已经脱离危险状态。汤普金斯医生对他的伤口进行了尽心尽力的修复,确保没有留下任何会使托伊小姐被起诉为伤人罪的把柄。”
“这真是我今天听过的最好的消息。他恢复意识了吗?”
“尚未。失血过多, 加上以前活体实验留下的后遗症, 他今后能醒来的希望渺茫。”
“对他来说, 还是永远醒不来比较幸福。”否则迪克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来,“还有双面人和稻草人这两个始作俑者,希望他们会喜欢我们准备的新牢房。”
“正如您所说, 和那悲剧一夜有关的罪犯们都已经得到惩罚。托伊小姐暂时安全了——尽管还有不少让人担忧的地方。”
迪克想拿起茶杯的手顿住。
他听出阿尔弗雷德话里的弦外之音。
“阿尔弗雷德, 我理解你的担忧。让一位政客深入我们的秘密听起来确实有欠妥当, 但拉文德你可以完全信任。我们与她原本就是合作关系,现在只不过是更进一步而已。”迪克全力为自己的保护对象辩护,“而且你真的能放任她一个举目无亲的小孩子走在哥谭的大街上?这和邀请犯罪分子下手有什么区别?”
阿尔弗雷德沉默半晌后开口道:“在这一点上, 布鲁斯老爷和您持有相同的意见。在他将哥谭市、尤其是韦恩集团里潜藏的害虫清理干净前, 绝不能让返老还童成功的案例单独在外活动。”
“我很高兴这个家里有人和我想的一样。我希望你也接受这一点了?”
阿尔弗雷德的声调里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笑:“是的, 理查德少爷。允许我用夸张的词语, 为了世界和平。”
“那再好不过。就是辛苦你了, 家里多了一张吃饭的嘴。”打了一场小小的胜仗让迪克心情颇佳,“接下来我要去找布鲁斯,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蝙蝠洞,少爷。”
“我有事找他谈谈。谢谢你的茶。”
阿尔弗雷德目送迪克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随后上前收拾用过的茶具,一边擦拭一边暗想:“我担忧的可不是泄密,迪克少爷。你这些天一直在忙于为她奔走,是否因此过分压抑了自己的情感?”
迪克这几天在韦恩庄园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像是迫切地需要做点什么,来填补那失败的一夜在他心上凿出的空洞。
*
另一边,迪克正在尽心尽力地想办法帮拉文德治疗PTSD。
拉文德的症状并不严重,加上她比常人更坚毅果断的性格,迪克打算使用激进一点的疗法。
恐惧往往来自于未知,蝙蝠一家深谙此道,他们就是利用这一原理震慑住三教九流的小角色的。
而一旦神秘的面纱被摘下,这种力量就会消去大半。举例来说,人类在研究清楚火与闪电等自然灾害的本质后,便不再像古时那样将其神化,大费周章地祈祷祭祀。
利用相同的原理,要是让拉文德了解这个罪恶之城在夜幕之下都发生了些什么,以及他们这些已经是怎样保护城市的,未知所带来的恐惧感想必会减轻不少。
不只是心理治疗效果,这么做起码能防止她在下次遇到意外的时候因为不了解敌人而采取类似喝拉撒路池水的极端行动。
在征得布鲁斯的同意后,迪克·格雷森,代号夜翼的英雄,正式邀请哥谭市市长参观这个城市里最先进的神秘基地。
拉文德犹如走进未来科幻世界:“哇喔,你们竟然有恐龙。它会像博物馆奇妙夜那样突然活过来吗?”
“不,但有传言称最近有人给它加了自动防卫系统,虽然我们都没见过。”
“还有这辆看起来很酷炫的?”
“蝙蝠车。”
“那边柜子里的?”
“这个是我们以前用过的战衣。”
“看出来了,但为什么里面会有一件迪斯科舞衣?”
“你最好不要去深究。这件衣服承载了很多不太美好的回忆。”
“呃,好的。”
拉文德坐在芭芭拉送给她的轮椅上,身上还带着十几个探头和笨重的可移动式检测器,心中对于探索新世界的兴奋感却并未因此消磨半分。
她庆幸自己之前见过阿笠博士的奇妙道具,对这种超现实的先进科技已有一定认知,不然她今天大概会觉得自己像个穿越时空而来的古代人。
作为(前)市长,她也在一瞬间产生过让这些科技应用到实际中来的想法——但这绝对行不通。经济成本暂且不论,要是这些技术流入社会,势必会遭到滥用,蝙蝠侠打击罪犯的荆棘之路也会更加困难重重。
荒诞的想法被她埋葬在脑海里,但也提醒她另一件事。
“话说回来,就这么让我这个怎么说呢,立场不同的人知道你们的秘密,真的好吗?”
“下次你最好在进门前就问了。”
布鲁斯的脸上没有白天时花花公子的轻佻笑容,进入秘密基地后一直保持紧绷的冷峻神情,让她下意识回避与他目光对视。
这家伙的伪装,不管是白天的还是黑夜的,也太成功了些,拉文德心想。
布鲁斯的声音不像戴上面具时那样沙哑,但也绝对与温和二字沾不上边:“作为我们那天晚上工作失误的最大受害者。你有权利知道这种程度的内幕;况且你已经知道迪克的身份。”他瞟向一旁目光游移的学生,“知道一个和知道十个没什么不同。”
说到这里时,布鲁斯低沉的语气让熟悉他的人都察觉出来,迪克和布鲁斯在私底下经历了怎样激烈的谈判。
拉文德作为政客的察言观色能力也让她明显感觉到眼前人的不高兴。
为了公平,也为了让这个给自己提供庇护所的人放心,她终于下定决心,完成那件她这些天来一直在考虑的事。
“不管怎么说,感谢你的信任,韦恩先生,还有在场的诸位。作为交换,我也应该告诉你们我身上最大的秘密。”
她被迪克推到众人中间,双手紧握,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简明扼要地说明在她身上发生的事。
她从一个在这里不存在的日本小城市米花而来,因为一起爆炸案误打误撞来到这个美国的犯罪都市,成为“拉文德·托伊”,接替她成为哥谭市市长。
她在米花市也是市长,做起工作来得心应手,加上她的意识与这具身体完全融合,和原来的拉文德从性格到思维模式都十分相似,很难发现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已经换了个样。
拉文德父母双亡,没有熟悉的知心朋友,直到今天也没有人发现她的异状。
布鲁斯回想起他以前对拉文德进行过的侧写:“所以,你以前提到过的因为奇怪的理由而滥杀无辜”
她点点头:“没错,米花市的日常。”
“简直是第二个哥谭。我记得日本是控木仓国家吧?”芭芭拉皱眉。
“杀///人可以有很多方法。钓鱼线,钢琴线,高空掷物,氰/化/物”
“别再说了,怎么身边全是杀人工具啊!”斯蒂芬妮赶紧打住。
在大家为那个只存在于拉文德口中的谋杀都市心有余悸时,达米安打破这种氛围:“那个夸张的犯罪率暂且不论,你有没有想过原来的拉文德去哪里了?一个完整的意识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至少得经过复杂的仪式,但你说你是在车上醒来的?”
“我希望她的意识还存在于某个地方,但我在她办公室冰箱的杏仁奶里发现了氰/化/物。”要不是米花人习惯先用硬币检测饮品,她大概也难逃一劫,“大概是带到车上饮用的时候毒性发作。你们也知道去年市长选举那会儿有多不太平。”
提姆低头思索:“可能是剂量不够,导致现在这位拉文德在濒死状态下占据身体,闯过鬼门关后意识彻底变成另一个人的。这两位女士方方面面都很相似,如果考虑平行宇宙的可能,倒也解释的通。”
“毕竟平行宇宙还有很多未解之谜。”迪克绕过拉文德身上的连接线,拍拍她的肩膀。
“顺便问一下,你还对其他人说过这件事吗?”
“当然没有!你们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我很同情某人。”就连知道心上人的秘密也是顺带着和其他人一起知道的。
“?”
“不不不,什么都没有!我其实是想说,真高兴我们的业务水平受到如此信任。”
“而且很高兴你没有因为迪克的双重身份感到不满,”斯蒂芬妮接过提姆的话茬,“我们的同行可是有很多前车之鉴呢,甚至还有一气之下绝交的。”
“我没觉得有什么可生气的?迪克和你们并不是出于恶意才这么做的,何况我也有秘密瞒着,算是扯平了。”拉文德歪歪头,“只不过和你们的秘密相比,我的这个秘密实在没什么价值,希望你们不——呜呜呜呜呜呜!”
拉文德婴儿肥的小脸被斯蒂芬妮一左一右拧住,来回反复揉搓。
等这位蓄谋已久的坏姐姐享受够了,可怜的六岁小朋友才重获自由。
“拉文德,秘密这种事不能用世俗的价值来衡量,难道你是以出卖朋友为前提吗?你得知道,最重要的是我们之间互相信任!”
斯蒂芬妮大义凛然地说完这句话,在拉文德发红的小脸上轻拍两下,留给她一个坚定无畏的笑容。
等站起身时,她在拉文德看不到的高度,和卡珊德拉以及芭芭拉交换眼神。
——手感怎么样?
——好到爆。
——虽然知道她内在是个28岁的成年人,但这个外表实在太有迷惑性。
——下次让我来。
第44章 学习成为小孩
自从在蝙蝠洞互相坦诚之后, 拉文德和这一大家子之间的隔阂消融许多。等她被确认身体无碍,只需要带着便携侦测器即可外出后,关系更是亲近许多。
一来是因为她的外表, 尽管她只是像以往那样一本正经,恪守不麻烦主人家的原则,用餐时自己动手挪椅子、够不着高处的东西时跑回自己的房间搬小板凳,以及其他如是种种,落到他人眼中却成了装模作样的小大人, 难以克制地心生怜爱。
二来是因为拉文德的语出惊人给大家带来无穷乐趣。
比如某天早上, 迪克在读报纸时念到报纸上对蝙蝠侠的评语:“你们听这一段。‘漆黑的身影,象征着黑暗和无序, 使人感到冰冷绝望’。”
“摄魂怪出现在哥谭市?”半路进来的拉文德不明所以。
之后的早餐中大家甚至没法顺利把杯中的牛奶喝完, 因为克制不住想笑。
总而言之, 因为韦恩庄园的人们本身就友好善良,加上种种因素,拉文德终于从“暂时的客人”变成“半个自己人”。
当然, 正因为关系变得亲近, 偶尔也会发生一些不太愉快的小插曲。
拉文德住在韦恩庄园的第三个星期, 已经基本熟悉附近的地形。清晨,她带着狗狗散步归来,发现达米安早已等候在门口。
她以为达米安是要带王牌出去玩, 没成想对方的目标是自己。
“说真的,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闲着, 什么都不做?”
“呃, 我还是有做一些和市政厅有关的——”
“我不是说那种简单的机械性工作。”达米安大大地翻个白眼, “你难道就没想过,万一你真的没法变回原样, 你打算用现在的这副身体做些什么?总不可能在我们家当一辈子房客吧。”
“最坏的结果是我等几个月后小学开学,用小孩子的身份入学但这么做约等于浪费光阴。”
她现在是大人的头脑,小孩的身体,应该有别的事可做。
而和自己条件差不多(如果让达米安知道她把两人归为一类人,应该会很不爽地反驳自己才没她这么没用)的范本就在眼前。
拉文德诚恳地对这位点醒自己的诤友发问:“作为参考,达米安,你在六岁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我在六岁接受的是野外生存教育。每天早上在喜马拉雅雪山走20英里的路,身上背着一袋子石头,需要根据路上看到的材料,木头或者动物的牙齿来制作自己的武器。后面偶尔会有狼群追赶。如果在当天的训练中受伤的话,我需要用一只脚下山。”
擅长让他人哑口无言的拉文德难得沉默:“亚洲家长?”
“那是什么?”
“不,什么都没有。”虽然类似的话术经常在亚裔家庭的夸张式苦难教育中听到,但拉文德确信,达米安说的一定句句属实。
连麻醉针都无法顺利瞄准的拉文德自然做不到这种程度,她只好先从最简单的做起。
她得学会如何当一个小孩。万一她真的只能以六岁小孩的样子重新开始人生,或者更糟糕的情况,她永远只能是六岁小孩,做出符合年龄的行为举止对她百利无一害。
导师的角色被交给这个家里年龄最小的人型成员。
没想到会因为一句提醒而招致麻烦事的达米安相当抗拒:“为什么是我当保育员?这种事让格雷森去不就好了,我看他也挺乐意的啊。”
“我的好兄弟。”提姆故作深沉,“你要知道,万一拉文德真的变不回来,需要我们帮她获取新身份的话,她大概要和你去同一所学校,而我会尽力确保你的同学们知道她是我们家的亲戚。”
迪克跟着补充:“提前搞好关系很有必要,而现在你教给她的越多,未来你遇见的麻烦就越少。”
“你们真觉得我能教她成为所谓普通小孩?”
“非要说的话,我们家的人都不太合适。”就算曾经幸福过,现在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他们也只会想到那些结束他们童年的各种悲剧事件,怎么可能教别人如何去当普通小孩。
“但至少你在年龄这一项是符合的。”
“你俩欠我一个大人情。还有,这种事情我只会做一次,叫托伊少在学校烦我。”
提姆和迪克为说动达米安感到庆幸。
他们乔装打扮一番,远远跟到公园外观察状况,没想到刚过五分钟就看见达米安怒气冲冲地带拉文德离开。
他们赶紧先一步回家,假装一无所知。
“哇哦哇哦,发生什么事,让我们的小D这么生气?”
“闭嘴,德雷克。问她去。”
“拉文德,我记得你们是说要去参加罗宾逊公园的复活节彩蛋活动吧?你把达米安的巧克力偷吃了?”
满脸写着对不起我做错事的拉文德小声说道:“比那个还糟糕。”
“总不可能是把兔子吃了?”迪克试图用玩笑缓解气氛。
“差不多。”
“?你再说一遍?”
“大概就是你们知道的,凯特每天都会给我抄送当天的市政厅文件,包括市政厅的复活节彩蛋活动。今年还邀请了孤儿院的孩子们,公园与游憩部门觉得可以把请兔子演员的钱省下来多买些餐点,给孩子们改善下伙食。”
“嗯,很好的决定。”
“然后我在会场听到旁边的孩子问为什么今年只有彩蛋没有兔子。”
“你解释给他们听了?”
“呃,我觉得要是暴露我知道内部决策可能不太好,所以我用在市政厅时的习惯性说法,换了个更简单的表达。”
“‘兔子变成你们手上的食物了’。”达米安发出一声冷笑,“关键是刚好那些小孩手上拿着煎肉排!起码有一个连队的小孩在哭,比黑金丝雀的攻击力还高。”
“多亏达米安带我从现场离开。”拉文德低头谢罪,“对不起,我把事情搞砸了。”
迪克对提姆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地开始分头行动。
提姆带拉文德离开客厅,说是和她一起想办法给孤儿院的孩子们一些补偿,迪克则负责留下安抚达米安。
*
“达米安,今天的事确实挺对不住。之后我会和拉文德一起练习,尽力让她改掉政治家的那种说话方式,还请你——”
“我在你们眼里就那么斤斤计较?本来我对托伊就没什么期望,答应好你们的事我会负责到底。”
“真抱歉,我低估你的宽宏大量了。”
“倒是你,格雷森,你是不是对她太宽松了?”心情转好的达米安翘起腿,恢复以往那种不屑一顾的眼神,“我今天之所以对她这么严厉,是为了制造出必要的紧迫感。心理年龄远超实际年龄会有多么麻烦,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懂这种感受,托伊必须尽早学会伪装。”
“会不会逼得太紧了?我这几天在看一些日本人的心理研究。”
“是你太溺爱她了。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在手机上看童装裙子。”
“那不是我的爱好!是——”女孩子们分享给他的!
“我不感兴趣。”达米安挥手打断,“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另一个巨大的问题。其他人都在照顾你的心情,但我觉得这种事情得尽早理清,否则后患无穷”
他站到沙发上,和迪克平视,紧盯他闪烁的蓝色眼睛。
“格雷森,你真觉得她就这样当一个小孩挺好?你就打算一直伪装下去,假装自己只是一个好伙伴、好哥哥?”
迪克原本微微上扬的眉梢在一瞬间蒙上阴影。
“先说好,万一你哪天没克制住自己,被当成恋//童//癖抓走,没人会去保释你的。”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那你是打算当少年维特?还是一个写信的陌生女人?”
迪克清楚达米安尖锐之下的真意:他究竟打算怎么处理他的爱慕之情?
他的下巴绷紧,喉结轻轻滚动,仿佛是在努力吞咽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轻叹一口气后,迪克慢慢开口回答,声音低沉而平稳,但尾音中透出一丝隐藏极深的痛苦,像是冰面下翻涌的暗流。
“达米安,你也清楚,包括我在内,我们家的人都有着不太平常的童年。就算已经过去十几年,我也常常做梦,潜意识里希望我当初”
他有一瞬间哽住。
达米安眼神闪烁,表明他知道眼前的人想说什么。
迪克努力恢复镇定,话语中仍然苦涩难掩:“而拉文德在那个叫米花市的地方也没有过正常的生活。如果她真的想以小孩子的身份重新来过的话——”
他闭起眼睛,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我会支持她,不让任何事情妨碍她。必要的话,我会成为她的监护人。”
他不会让任何事情阻碍拉文德的第二次人生,包括他自己的那份情感。
由他继承韦恩家的传统,让自己而非布鲁斯成为监护人,不只是让战斗力有限的拉文德远离夜间义警的事物,也是为了让他能彻底将自己的情感斩草除根。
或许过个十几二十年,他能真正以亲人的心态对待拉文德,或许就算到去世那一天他都做不到。
但无论如何,他都会把这份情感埋进土里,永远不会让她知晓。
达米安在心中感叹,现实可比少女漫画还要精彩得多。
不过他对真人的恋爱不太感兴趣,更懒得关注格雷森那拧巴的内心戏。
“你要是觉得那样最好,就按照你说的办吧。感谢你让我这么早就体会到当叔叔的乐趣,我会好好管教未来的侄女。”
“我才不会给你体罚她的机会的!”
“嗯,但至少我有禁足她的权力。”达米安露出有些恶劣的笑容,“为了避免那种情况发生,可别放弃让她恢复正常的希望啊,格雷森。”
第45章 博士学位
“这次的失败一定是因为我的前期调研做的太少!”
拉文德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后, 总结出自己出师不利的原因。
她下定决心,这次要调查足够的范本,用科学的统计方法帮自己确定下一步该做什么。
很可惜, 并不知道蝙蝠家成员们成长轨迹的拉文德选错了调查对象。
——你在六岁时一般都做些什么?我需要一些参考。
“在马戏团上台表演,或者和我父母一起排练。”正在练习单手倒立支撑的迪克回答道,“另外这个问题你最好别拿去问斯蒂芬妮和卡珊德拉。”
这两个姑娘的童年可不比达米安好到哪里去。
“就像任何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孩那样,学点技能,按点上学放学。”尽管提姆已经因为熬夜整理韦恩集团生物科技子公司的财年报告困得不行, 却还是打起精神回答好奇宝宝的问题。
凯特和芭芭拉的回答和提姆差不多, 除了在财力和成长环境方面有所出入。
“抱歉,容我回忆一下。”阿尔弗雷德放下手中的针线活, 认真在脑海中搜寻遥远的回忆, “我大概在街上当坏小孩, 和人打架吧噢,这个还请你对其他人保密。”
无所不能的管家侠将改造后方便安装侦测仪的小衣服交给拉文德,里面还藏着两袋作为“封口费”的小甜饼。
“什么事?”
不再用花花公子模式应付拉文德的布鲁斯·韦恩神情冷淡, 尽管知道他对其它人也向来如此, 第一印象已经成型的拉文德仍然下意识地绷紧神经。
“对不起, 什么事都没有!”该死的,她怎么就忘了呢,布鲁斯·韦恩的童年可是人尽皆知的惨剧啊!
“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我工作。”同样为财年报告所苦的布鲁斯稍稍不悦。
“非常抱歉, 那个, 实际上, 还是有点事的。”急于找借口的拉文德后颤颤巍巍地掏出扎着蝴蝶结的彩色袋子, “这个是慰问品!”
拉文德像是抛下炸弹似地, 踮脚将小甜饼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随后动作僵硬地离开书房。
看着小不点同手同脚的奇怪走路姿势, 布鲁斯不禁在内心发出疑问:我有那么可怕吗?
和小鸟们相处久了的蝙蝠侠并未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普世意义上的和蔼长辈。
调查名单上还剩最后一个人。为了见那个人,拉文德还特意拜托迪克送她去某家酒店的顶层套房,进行秘密会面。
但对方也没给出什么靠谱的回答:“我六岁的时候?当然是在街上当扒手。”
说罢,杰森不知从哪里掏出一袋小甜饼:“喏,就像这样。我的技术还挺厉害的吧?”
拉文德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偷了。
杰森饶有兴致地晃晃袋子,让包装纸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很遗憾,拉文德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完全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跳起来抢回袋子。
“唉,你这小孩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失去兴趣的某人把袋子扔到她怀里,“老气横秋的,比那只蝙蝠还没劲。”
“嗯,所以我在努力学习当一个小孩。”
“就是这种刻意的地方!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小孩了!”
*
关于六岁小孩一般做些什么的调查终于结束。
拉文德绝望地发现,样本之间差异太大,完全没法拿来做统计参考!
唯一有点共通的,就是大家在六岁时已经掌握某项实用的技能——包括打架和偷窃。
她也该学点什么了。最好是能在韦恩庄园内完成的,蝙蝠家的成员们就能手把手教她的。
那么答案显而易见。
“迪克,我想我应该学一些战斗技巧。”拉文德对着旁边的迪克说道。
“你是想学棍术吗?简单易上手,而且还可以和你的强力球鞋搭配使用。”迪克想了想道,“虽然那个道具每使用一次之后还要重新手动调整。”
“不,我不太想用棍子。在我原来的世界,有一个都市传说,用棍子做武器只会得到事与愿违的效果。”
尤其是在游乐场用木棍敲人。
迪克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杰森也赞同道:“是啊,这点我再清楚不过。棍子这种东西威力不够,得打好多下才能造成致命伤。看她这副小身板,给她选点要求更低的武器吧,比如弓弩或者飞镖?”
“我的准星不行。灾难级的没天赋。”
“唔,那样的话木仓支也不行了。”杰森耸耸肩,“参考其他人的话,刀刃?绳子?”
“刀不行。”迪克迅速否决,“至于绳子,如果不像神奇女侠那样有绝对力量的话,反而容易弄伤自己。”
“主流武器一个都不行。魔法呢?”
“先前检查过,她身体里没有一点魔力。”
三人陷入沉默。
片刻后,杰森难得说了句正经话:“嗯,也不用这么灰心。俗话说知识就是力量。卢修斯·福克斯也不会格斗技巧,但你觉得你们离得开他?”
杰森的话点醒拉文德,另外两人一瞬间产生她头上有小灯泡亮起的错觉。
蝙蝠洞里不是有很多领先时代的科技产品吗!这种学到前沿知识的机会可不常有。
迪克看出她心中的想法:“你要是想了解的话,我们都很乐意教你。但在那之前,你得先取得机械工程的博士学位才行。”
“机械工程学位?”
杰森很好心地“安慰”:“没有机械工程的话,电力工程或者通信技术的博士也可以。”
“重点不是专业,是学位啊!”在两个世界都是本科毕业后就出来工作的拉文德十分不满。
“那你先考一个博士学位,证明自己不是门外汉再说吧,否则那个专制君主连蝙蝠洞的墙壁都不会让你摸的。”
“不要说的像吃饭一样简单好吗!”
“我有数学,医学,世界历史,自然地理和英语的博士。”没接受过义务教育但有好几个博士学位的杰森发出一声嗤笑。
“”
“那边的小警员有法医学,计算机,航空工程,软件工程,法语,还有其他一些我不记得,但一双手肯定数不过来。”
“”
市长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杰森愉快地补上最后一刀:“别灰心,至少你考日语专业的硕士还是很轻松的。”
就算被政敌当面骂母狐狸都能处变不惊的拉文德,头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想踹某人一脚的冲动。
她气呼呼地抬起头,狠狠瞪向杰森,在看清他脸上的坏笑后又硬生生将怒火憋回去。
要是她真的给杰森来上一下,凭她的身手百分百会被对方躲过去,接下来的好一阵子都会被杰森嘲笑。
具备一个政客该有的合格品质的拉文德攥紧拳头,深吸几口气。
她皮笑肉不笑道:“谢谢你的建议,这是一个重温母语的好机会,我会认真考虑的。”
没有得逞的杰森非常失望。
想看扑克脸小政客表情崩坏的作战竟然在最后关头失败,而且他还被迪克·格雷森用眼神警告,想必这位蝙蝠侠的得意弟子今晚会和他好好谈谈心。
政治家这种生物真是一点意思没有。
*
化愤怒为动力的拉文德在回到韦恩庄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教材。
今年刚完成论文的斯蒂芬妮从房间里搬来她的医学课本:“这是最新的教材,送给你了!还有这些笔记,你可以尽管用。”
拉文德沉默地看向和她一样高的那堆蓝色砖头书,努力想要赶走内心的怯意。
区区一二三四五十几本书而已!这个庄园里的人都能做到,没有道理她一个快三十的成熟政客做不到!
就当是在看市政厅文件吧。而且说不定美国的教材没那么困难呢?
她鼓起勇气,翻开最上面一本书。
然后被第一页密密麻麻的小字、术语和复杂的图表绕晕了头。
想不到毕业多年,她竟然还有因为学习所苦的一天,甚至被打击到差点站不稳。
拉文德强撑住表面的平静,合上书假装无事发生道:“对了,你们这里还有什么别的领域的教材吗?”
没错,一定是因为医学太难了,说不定别的专业会好一些呢!
提姆在平板上迅速点击几下:“我这里有犯罪学,材料学,系统工程的一些文档材料,打包发送给你了。”
拉文德看向那个100G的文件,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再次被击得粉碎。
“啊啊,差点忘了,我还得去找一些日语和法学相关的资料。”
她对着客厅里人均七八个博士学位的青少年们道过谢后,逃也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扑倒在柔软的床垫上。
这些人的大脑都是个什么构造啊!
就算是小谢O顿还有几个普通智商的家人呢!这个家里博士占比都百分百了,怎么想都太不符合逻辑了吧!
拉文德,从米花市来到这个遥远的美国都市已经半年有余,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巨大鸿沟。
第46章 启程
而在当晚韦恩家的桌游之夜, 拉文德再次感受到了来自博士学位的冲击。
提姆进门时,看到拉文德一脸疲惫地趴在桌上,旁边的三人正在因为某个问题争论不休。
“你们不是在跑团吗?”
“是的。”拉文德有气无力地答道, “但自从达米安开始用熟石灰和化肥合成氨气用作生化武器后,就不是我能参与的话题了。”
达米安立刻反驳道:“难道不是从布朗开始的吗?把华法林当成灭鼠药用的可不是我。”
“那也是你偷了我的创意!不要带偏话题,我们还没得出结论呢,中世纪的天然肥料里尿素的成分浓度够不够和熟石灰发生反应?”
“考虑到我们现在所在的区域位置,这里的农田使用从海边运来的鱼类加工废料可能性很高。”
“不不不, 鱼类废料的用途可不止肥料, 我们还有交通、经济、生产力没分析完呢。”
拉文德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
不要和博士学位的人跑团,因为根本无法和他们的思维同步。
“伙计们。”提姆清清嗓子, “我们是不是应该照顾下新成员的习惯?”
其余三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斯蒂芬妮幽幽开口:“你这么一说, 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剧情跑偏的契机,就是因为拉文德你吧。”
“将绳子穿过门窗的栏杆,再把200个面具扔进去, 穿成坚固的大蛇后用匕首刺死邪恶的领主。”卡珊德拉给予肯定, “很有创意。”
“是啊, 本来应该是拿到钥匙后再去开门的,结果现在剧情线全部打乱。”达米安瞥向旁边心虚的始作俑者,“跑团的事情暂且不论, 我很庆幸你没有在现实中实践这个手法。”
“那个叫米花市的地方也太恐怖, 我头一次觉得哥谭竟然还是个不错的地方。”
眼见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提姆干脆打断大家的前情回顾:“抱歉让你们的莫里亚蒂游戏暂时中止, 事实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还有什么比地下城的宝藏更重要?”
“这个嘛。”提姆露出得意的笑容, “当然是在科学上的大发现。我们找到拉文德变成小孩的具体成因了。”
*
蝙蝠洞内,迪克站在投影屏前, 向大家展示透射电子显微镜的成像图片。
“结合之前在实验鼠身上得到的结果,我们终于发现APTX的作用机制。诱导细胞凋亡,伪装成正常的生理现象,所以在解剖和病理切片检查的时候都没发现异常。”
APTX4869的危险性不言而喻。就算没有落入拉斯·阿尔·古之手,落入其他人手里也很有可能会被用来实施完美犯罪。
拉文德无比庆幸自己当时选择吞下药丸,让祸根从这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迪克继续说明:“至于返老还童的机制,大量的细胞凋亡使身体产生错觉,增殖新的细胞以维持平衡。当凋亡和增殖达到平衡点时,身体便会发生反应,变成幼童的状态。
“当然,这个平衡很难把握,绝大多数情况下会使生物死亡,但拉文德的情况特殊,拉撒路之池的力量使这种本就复杂的反应更加多变。”
“结合你体内的蛋白酶水平和基因表达来看。”提姆尽可能用简单易懂的说明,“打个比方来说,你现在就是卡了bug。拉撒路之池让你的身体处在一种奇怪的状态,APTX4869仍然在发挥作用,试图让你的细胞凋亡直至死亡,拉撒路池水又在想方设法排除身上的致命因素,让你恢复到死亡前的一刻,可那个药物并没有被判断成对你身体有害简单来说,你现在既是活人,又是死人。”
“有点像薛定谔的猫?”拉文德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难以想象在这层皮肤下面竟然正在发生如此惊人的生物反应,“那我变回原样,或者正常长大成人的可能性呢?”
“你的新陈代谢和头发生长速度都很正常,这几个星期里也有长高一点点,但能不能进入青春期就很难预测了。”
迪克声音低沉:“抱歉,以我们现有的科技水平,只能解读出这么多信息。”
“你们不用自责。能找出这么多情报,一定很不容易吧?”拉文德举起手,拍拍他的后背。她没能完全搞明白那份充满专业术语的报告,但样本数量那一栏显示的五位数字还是看得懂的。
“确实很不容易,看得迪克视力都快掉到4.9了。”提姆抢先答道。
“你们刚才说‘我们现有的科技水平’。”视频会议另一头的芭芭拉察觉到这不寻常的用词,“或许你们找到可以求助的对象了?”
“细胞,科技,能提供帮助的人。答案显而易见。”
大家不约而同想到大都会某位能用太阳光为细胞功能的外星人。
“你们和布鲁斯说过了吗?”斯蒂芬妮太清楚自家人的脾气了。
“只要别把克拉克带到哥谭来就行。”
“在正义联盟一起搭档那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改善关系?”她无奈扶额,“那你们打算怎么去堪萨斯州?飞行器?”
“呃,因为拉文德这件事的紧急程度比较靠后,所以我们不能调用战斗设备。”
提姆接着道:“火车和飞机也不行,万一遇到危险可没法灵活应对。我记得你有自己的战车对吧?”
“毫不起眼,很适合上路。”达米安这话不知道是嘲笑还是真心夸赞。
不服气的车主驳斥:“夜鸟只是擅长伪装成普通车,性能可不比蝙蝠车差多少!而且只要拉文德满意就行了!”
“我没有任何意见,只要不是租车就可以。”
“租车?有什么讲究吗?”
“在我以前所生活的米花市,传说只要租车上路就必定会遇到暴风雪山庄。最坏的情况下,车还会被安装炸弹。”
“说真的,哥谭其实还是挺和平的。”
*
商定好今后的方针,行动力极强的一家人开始准备起来。
迪克和拉文德去收拾各自的东西,其他人则到实验室挑选可能用得上的生物材料,以备研究使用。
确认二人离开后,斯蒂芬妮提出疑问:“提姆,为什么你要暗示他们只能自己开车去堪萨斯呢?两天一夜的行程确实不长,但更高效的交通工具也不是全无办法。”
“为了让他俩解开心结。我们家这位饱尝单相思之苦的可怜人,需要一个能让他俩把话说清楚的私人空间。”
“是啊,你没发现格雷森这些天就差把托伊挂在腰带上了?”
可惜的是,迪克和拉文德并没有领会到这一番苦心。
*
迪克的车上常备着必要的生活用品,眼下他正在检查其他的工具。
医疗箱,从创可贴到过敏用的抗组胺药,到以防万一发生休克时用的盐酸肾上腺素注射液,准备齐全。
防弹材料完好无损,烟雾弹和闪光弹也都准备充足。
追踪器除了改进后的侦探徽章,带得多带几个微型追踪器。
前几天他给过拉文德一个普通型号的,但他只是说“为了保证安全所以给你装上”,可没说有几个对吧?不算撒谎对吧?
迪克有些心虚地想道。
这在蝙蝠家是常事,在外人眼里可能会被视作变//态跟踪狂。
然而他又不得不去做。
那一晚的绝望,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
拉文德这里就普通的多。
洗漱用品,毛巾,换洗衣服,遇到暴风雪山庄时必要的食物和水,阿笠博士的道具,大家塞给她的便携电击棒和防狼喷雾等。
除了最后一项带的有点多,其他的完全就是要出去郊游的小朋友的行李。
她边叠衣服边思考路上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
罪犯什么的,有迪克在她也不太担心——但万一碰到其他危险因素呢?
一个成年男性和一个女童的组合可是很显眼的。
要是被警察盘问,被怀疑是绑架或者诱拐案件,某种意义上比遇到罪犯还要棘手。
比较安全的回答是父女?
不不不,虽然她在最初确实把迪克比作是父亲,但在和他相处几个星期后,她又觉得这个词并不准确,更别提在他人面前假扮父女。
真奇怪,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反而让她对迪克的亲情感变弱了。
或许是因为,她对迪克的了解更深了?
会和家人们掐架拌嘴,偶尔有些较真。
虽然没在她面前表现过,但真正生气时会让人觉得恐怖。
对待夜间义警的工作很认真,几乎到了奉献自我的程度。
不时展现出领袖风范,作为同辈中的年长者被大家信任。
她在迪克身上看到除了保镖和保护者之外的东西,因而对他的想法也更加复杂。
“或许我们应该假称是兄妹?”
她同样觉得这个词怪怪的。
参考他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妹妹之间的相处模式,她可不觉得自己和迪克之间的氛围是寻常兄妹会有的。
想来想去,还是回到最初的“保镖和保护对象”比较好。
虽然她也不觉得这个词最为合适,但实在想不出别的了。
第47章 公路上
第二天早上, 拉文德和迪克坐车从韦恩庄园出发,前往2000公里之外的堪萨斯州。
这是拉文德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离开哥谭。
当汽车驶向跨河大桥、离开哥谭的那一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她有一瞬间觉得似乎连空气都清新了。
同样,这也是她第一次亲眼从远处观察这座城市的全貌。
文化旅游部的明信片和宣传片自然是修图美化过的,但是倒也没到夸张的地步。
生活在哥谭这个城市的内部,尤其是工业区和老城区,与人们相伴的只有夹杂着化学品和油污味道的空气, 布满黑色污渍的斑驳墙壁, 以及工厂永不停歇的发动机咆哮声,处处都是工业化的冰冷痕迹;更不要说那些遮住日光的高楼大厦和商业中心, 如同一台台巨大的机器, 日夜不停地运转, 吞吐着市民们的欲望和梦想。
而在离开哥谭市后,又是另外一番完全不同的远景:城市在日出时分逐渐苏醒,天边泛起橙红色的微光, 渐渐勾勒出摩天大楼的轮廓。以韦恩大厦为首的钢铁巨人们高耸入云, 站在雾霭中俯视脚下的城市, 既是冷漠的巨兽,又像是不动声色的守望者。
这个城市完完全全就是现代化大都市的代名词,无怪即便阿卡姆恶名远扬, 这座城市仍能吸引来不少愿意冒险, 亦或是心存侥幸的新住民。
直到那最高的韦恩大厦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 城市的最后一丝轮廓也消失在地平线后, 拉文德才有些不舍地转回头。
说来可笑, 她竟然对这个充满犯罪的都市产生一种奇怪的眷恋感。
*
在这之后,路上的景色就无聊的多。
和拉文德看过的公路片差不离, 天空是苍白的蓝色,沿途的景物除了电线杆和公路标志外毫无变化,一如这条沥青公路本身那样毫无趣味。
“要听点什么吗?”迪克非常大方地把选择掌控车内音响的大权让给拉文德,通常这是开车的人才有的。
“新闻。”下意识说出口后,她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在哥谭,决心今天不再碰任何和自己的工作有关的事,“不,随便来点音乐吧。”
“你有什么喜好吗?”虽然他以前常和拉文德坐一辆车,但都是在工作期间,拉文德的音乐品味一直是个谜。
“冲野洋子,但这里好像没有。”
“真遗憾,只有小野洋子。”
“那就选她的专辑?”
“了解。”迪克在中控屏幕上点了几下,“感谢海蒂·拉玛,不需要CD也能播放音乐。”
之后就只剩下引擎的嗡嗡声,以及舒缓的女性歌声。
拉文德的身体机能属于六岁的小孩子,几分钟后就开始忍不住打瞌睡,最终没能撑住,脑袋歪向一边,昏睡过去。
中午十二点,她被迪克推醒,在伊利诺伊州比彻镇的高速公路服务区稍作休息。
一大一小两人走进快餐店,拉文德在角落的位子坐下,迪克去柜台点单。
等他回来坐下后,她压低声音,悄声道:“迪克,从刚才开始好像就有人在看我们。”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万一有人悄悄报/警,迪克被带走盘问,情况会变得相当棘手。
迪克读懂拉文德的眼神,她是在暗示他们要不要快点离开。
已经习惯被凝视、尤其是自己身体某个部位经常被人打量的型男迪克,看向拉文德那张认真的孩子脸,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在他纠结时,几个像是在自驾游的女孩从他们身边走过,暧昧地吹了声口哨。
被调戏的对象显然不是拉文德这个小孩。
迪克没有被怀疑成绑架犯或恋/童/癖,这一发现让拉文德大大松一口气。
但这反而让迪克的心情更加复杂。
*
危机解除,拉文德终于有了享用午餐的心情。
米花人的饭前准备之一,排查□□。检测用的硬币已经准备好,虽然她在韦恩庄园住的这段日子里,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忘记这项工作,但那是因为有阿尔弗雷德在,她和迪克身处异乡,还是得提高警惕。
米花人的饭前准备之二,清理手上可能沾到的脏污和毒物。
“我去洗手。”
“我和你一起去。”迪克几乎和她在同一瞬间起身。
明明柜台上有酒精消毒剂,为什么还要和她一起再清洗一次?
拉文德有些疑惑,但也只当是自己多心。
可接下来的事,让她愈发觉得不对劲。
这家快餐店的儿童乐园相当豪华,拉文德在米花市的快餐店里只见过简陋的滑梯,如今变成小孩子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去享受,啊不,探索一下。
听到她的想法,迪克把拿出的皮夹又放了回去,说是要陪她一起。
可她的的确确看到他刚才是想把服务区的连锁音像店会员卡抽出来的。
之后她处处留心眼,连原本稀松平常的行为也发现了不寻常之处——迪克在作为保镖时习惯为她打开车门,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亲眼看见她系上安全带、启动防卫装置后才放心走到驾驶位上。
接连几件事下来,拉文德终于确信心中的猜想。
迪克对她过度保护了。
这绝对已经超出正常保镖的范畴,迪克简直像是在潜意识害怕自己离开视线或者突然消失,甚至到了强迫焦虑的程度。
仔细想想,这种倾向应该是还在韦恩庄园的时候就产生了。只不过那时她专注处理自己身上的问题,加上迪克忙于解决她的变小之谜,她竟然没有察觉。
并且在韦恩庄园时,她处于绝对安全的环境中,而这次的出行仅有他们两人,责任感和因此而来的焦虑感在迪克心中不断放大,提醒他不能像前两次那样重蹈覆辙。
不安的种子正在发芽生长,而拉文德最擅长的就是在事情变麻烦之前解决问题。
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她最清楚。只要能早点把话说清楚,米花市能少四成的凶杀案。
当两人再次出发时,她直截了当地戳穿身边人的心思。
“迪克,从我们出发开始,你就变得比新手爸爸还焦虑,好像我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在你视线范围内。”
迪克下意识想开口否认,但大脑不由自主回想起他这些天的行为,逼他不得不咽下反驳之词。
“抱歉,让你感到不舒服了。”
“因为你完全是出于好意,我也确实处于需要被严格保护的立场,没什么被冒犯的感觉”她从后视镜中观察他的表情,“我是有别的想告诉你。”
迪克沉默不语,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迪克,你太有责任感了。我之前从其他人口中了解过你在成为夜翼之前的经历。你做过最伟大的侦探的助手,做过少年英雄的领导者,如今又是布鲁德海文的独/立/英雄,三重身份让你有了不同身份所需要的能力。”
作为罗宾他需要完美地辅助蝙蝠侠,作为泰坦的队长他要沉稳有魄力,作为夜翼他要不遗余力地与邪恶战斗。
“你什么都得做,什么都得考虑到,因为你有经验,并且过去的事件证明你有能力做好,那么你就应当承担比别人多得多的责任——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一旦做不好,你会比常人更加感到自责。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基本上每时每刻都会遇到‘做不好’的情况。比如你们家人人都有的博士学位,但大部分人光是读完本科就是极限了。因为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一般人慢慢也就学会妥协和放弃,以及用逃避的心态来让自己好受一点。我很早就学会这一点,我在市政厅批准的每一条行政令,都会间接或直接地伤害到某些人,甚至是食不果腹的可怜人,但我不能去想这些事,要是深入思考的话就会被罪恶感折磨得没法工作下去了。
“但你和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不同,不管做什么都至少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很成功。而且你周围的人和你一样优秀,所以你没能学会这项自我保护机制。
“这当然不全是坏事,如果不是有这种信念,你作为义警的事业也不可能持续到今天。会因为他人的痛苦而自责,这就是英雄和凡人的区别,但也会成为伤害自己的利刃。
“比如这次的事件,其实根本不是你的错。我们都竭尽自己的所能想要解决问题,并且就当时来看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早就轻松原谅自己了,但你做不到的,对吧?只要我还在你身边,你的正义感就会时时刻刻折磨着你,提醒你的错误造成的后果。
“如今我还活着,只是变成小孩子,你的精神状况就已经开始焦虑,那么倘若有一天,因为不可控的因素导致你遇到更大的失败。比如,成为一个杀人犯的帮凶,没能及时阻止罪行的发生,那你的精神会崩溃成什么样子?”
二人之间沉默不语。
拉文德看见迪克的手攥紧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变得苍白。
“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学会逃避责任。你我的观念不同,也很难因为这样的长篇大论的发生改变,今后怎么做还得由你自己决定。”拉文德看向窗外,一颗风滚草正晃晃悠悠地从旁边飘过,“只是,如果哪一天你遇上了更糟糕的事,被罪恶感和责任感压得喘不过气来,想让良心好受一点的话,可以找我这个冷血政客聊聊。我们这些人最擅长杀死良心了。”
迪克并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继续向前驶去。
直到那晚他们入住旅店的亲子套间,关上各自的房门时,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第48章 Superman!
这一次他们依然起得很早, 在朦胧的日光中向西出发。
“抱歉,我在你身上装了几个追踪器。”
拉文德昨天说的那番话让他思考了一整夜,也让他意识到自己身上确实有些危险的苗头。
但很可惜, 他的人格早已在这十几年的义警生涯中定型,很难转变心态,布鲁斯和其他英雄们教给他的东西也不允许他为自己的过失开脱但或许可以进行一些改善?
比如他装的那几个追踪器。
他回想起自己还是罗宾时,偶尔会一个人偷跑出去调查事件,几乎每次都会因为身上的追踪器被布鲁斯抓到。多年耳濡目染下来, 这样的行为模式已经在迪克脑海中根深蒂固, 而自己现在竟然也会无意识地对身边的人采取曾经最讨厌的手段。
很不愿意承认,他确实在某些方面变得和布鲁斯愈发相像:回避正面沟通, 用最简单的办法来达到目的, 尽管初衷可能是出于善意的。
加上拉文德指出的他性格中存在的隐患, 要是再不做出改变,搞不好等他到布鲁斯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会变成一个不苟言笑的固执中年人?
迪克很尊敬自己的监护人,但一想到这种可能, 仍是下意识在内心拼命抗拒。
“我们家一直以来都是用这种手段, 可是你和我们这些愣头青不同, 并不是那种会私自做出危险行为的人。”他决定先从过度保护这一点开始,“是我做的有些过分了。”
迪克没有正面回应拉文德昨天所说的话,但她心下了然, 这是要慢慢尝试改变的意思。
她昨天躺在床上时也一直在纠结, 自己的话是不是听起来过于自大且自以为是, 幸好担忧没有成真。
她微微露出笑意:“其实我不介意的。就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 装几个追踪器确实让我的安全更有保障, 只是下次请提前和我说,要是发生什么万一的话我也可以带走。你刚才说‘几个’?除了侦探徽章上的, 还有哪里?”
“行李箱。”
“唔,万一我被装在箱子里带走的话也有线索。”
“你衣服的兜帽里。”
“这种地方都有?!”她把帽子戴上,用手在里面摸索,“难以置信,要不是我知道有追踪器在,我大概会以为这个小玩意儿是线头。”
“还有你的鞋子夹层。”
“不管是数量还是地点都有点过分了。”她放弃把鞋子扒开的想法,“你没给我注射生物电追踪器吗?”
“嘿,我怎么可能做那么恐怖的事!而且有那种东西?”
“我在提姆打包发给我的教材里见过,是韦恩集团赞助的研究课题,好像打算用在犯人们身上。”
迪克沉默片刻,艰难开口道:“我不至于用这种东西,但搞不好布鲁斯已经给我们注射了。”
“呃,他应该不会吧?”
这话连她本人都不相信。
车中的空气凝固几秒。
迪克喃喃自语道:“回去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做个检查吧”
*
时间已是出发的第二天下午,他们终于进入堪萨斯州境内,正在某个叫汉密尔顿的乡下小镇里绕来绕去,直到在一间黑顶黄墙的屋子前停下。
木板条栅栏洁白干净,院子里的草坪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仓库门口的工具也都光洁锃亮。一切看起来都很崭新整洁,但实在是新过头了,要么是这间农场刚被人买下——从房屋的年龄状态来看,这不大可能——要么是很久没住,最近才打扫过。
前门台阶上站着一家三口。
眼前这个戴着黑框眼镜、身材壮硕的乡村风男人竟然就是氪星之子,巨大的反差让拉文德小小地吃了一惊,不过并没有在面上显露出来。
“没想到有超能力的人也需要像蝙蝠侠一样掩盖身份啊,感觉有点像假面超人?拯救城市的英雄平常在米花公园热狗屋工作。”她一边在心中思考,一边在迪克的介绍下和肯特一家打招呼。
“谢了,克拉克,还麻烦你们特意跑到乡下来。”
“毕竟你带来的这位小客人身份特殊,大都会又是那么的人多眼杂。”克拉克表示理解,“并且偶尔和家人们回乡下的老宅子过周末也很有乐趣。”
“还有这段时间帮我监视布鲁德海文,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举手之劳而已,迪克。”
拉文德看向两人闪亮到能晃瞎眼的爽朗笑容,恍惚间产生一种错觉:迪克和超人,两人的战衣都是蓝色,性格也更贴近,难道说他们其实才是一家人?
几人进到屋内,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开始谈起正事。
“如果连你们的蝙蝠元分析仪都没起作用的话,我这里可能也帮不上太多忙。但我先试试看吧。”克拉克在拉文德面前蹲下身子,“我可以用X光视力和超级视力检查下你体内吗?”
“请便。”
克拉克的瞳孔发生某种细微的变化,锐利的目光让她下意识绷紧身子。
幸好检查没持续太久,他又回那个目光柔和的好好先生:“很遗憾,什么也没看出来,完全就是普通的儿童身体构造。”
这也在迪克预料之中,因此他也没多失望:“那就像我们之前说的,去孤独堡垒用生物样本实验?”
“需要我一起去吗?”拉文德提议。
克拉克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这恐怕不太行。”他有些吞吞吐吐道,“就是,想必你也明白,那个地方在雪山,对你的身体负担有些太大了。”
善良的外星人拼命想要找到理由,想方设法不伤这位可怜人的心,却还是被拉文德看穿了真实想法。
身体因素只是一部分理由,最重要的原因是她这个前市长并非站在英雄这边的“自己人”,仅仅有朋友的朋友这一层身份罢了。
帮忙可以,暴露机密万万不行。
她没觉得被冒犯,反而更加安心。
不愧是守护大都会这么多年的超级英雄,这种程度的戒备是必要的,一点也不像达米安说的那样,是一家子没戒心的犬类嘛。
几人开始分头行动。克拉克和迪克去氪星人的秘密基地,露易丝去楼上的房间处理紧急工作,剩下两个生理上同龄的小朋友们自己玩自己的去。
乔纳森有些局促不安地端坐着,不时偷偷瞄一眼对面的小女孩。
难以想象,这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家伙,竟然就是他父母口中那个以一己之力挫败小丑阴谋、带领团队对抗腐败的市议会、和露易丝一样用凡人的方式改变这个世界的哥谭市长。
要不是他从她身上感受到那种成功职业女性特有的凌厉气质,他怎么也不会信的。
而也正是因为这种和露易丝相似的气质,让他不受控制地产生畏惧感。
“有什么想说的?”她已经看乔纳森抬头低头好几回了。
“你是怎么变小的?有什么感受吗?”乔纳森下意识问出这个他最好奇的问题,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他怎么能让受害者揭开伤疤呢!
“我是吃了奇怪的药变小的。现在没什么感受,只不过刚发生变化那会儿骨头很痛,大量出汗让衣服上都有盐结晶了。”
拉文德的神色坦然让乔纳森安下心来。
“你的头发呢?”
“跟着一起变短,挺不可思议的。”
“变小了一定很不方便吧?”
“除了身高和力气,倒也没多大麻烦。”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子,“不过这个药连坐办公室太久得的那些职业病都一并治好了,一想到这点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两个小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竟然神奇地熟络起来。
除了拉文德心智成熟外,乔纳森作为肯特家人的自来熟也起到很大作用:当你能和那个嘴毒的罗宾成为朋友,一个面无表情的冷淡小女孩似乎也不那么难以接近。
生理年龄相差六岁,心理年龄相差十六岁,如此鸿沟却意外投缘。
当克拉克和迪克带着实验结果回来时,看见两个小孩子聊得热火朝天的场景。
“拉撒路之池的水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有点像化学品,还有点像石头。因为那个荧光色实在是太扎眼,味觉的体验反而不那么明显。”
“你居然把那瓶水一口气灌下去,真厉害啊!”
克拉克很欣慰看到自己儿子交到一位同龄……或是忘年交?不管哪个,总归是件好事。
迪克的心情就比较复杂了。
凭什么乔纳森只花了两个小时就和拉文德一副老熟人的样子?因为是小孩子所以容易建立好感吗?
不不不,一定是因为拉文德的性格变得更加外向,这是好的变化,他得为她感到高兴才是。
更何况嫉妒一个小学生也太没风度了!
拉文德看见迪克微微抽搐的眼角,领会错意思:“实验的结果很不好吗?请不要隐瞒我。”
“事实上,不好不坏。这几年我在研发一款能使人类短暂获得和我相同能力的药剂,并将其加入你细胞的培养基中。”克拉克略微遗憾地宣布结果,“显然这一变化将破坏你体内脆弱的平衡,最糟糕的结果是当场死亡。”
“但只要不施加变化,你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迪克安慰道,“我们再找找别的办法,这才是第一次尝试呢。”
第49章 魔法
等到告别时, 乔纳森拿出自己珍藏的零食,交给拉文德路上吃——农场孩子直白的表达友好的方式。至于露易丝和克拉克,这对夫妻极力挽留二人在这里过夜, 但被迪克以接下来有事为由拒绝了。
迪克和拉文德再次坐进车里。
“我们接下来是要回哥谭吗?”
“不,我们还有B计划。还记得那个刺客联盟的叛逃者当时怎么跟你说的吗?他是靠某位占卜师的指引来到哥谭。事实上,我们后来调查了他在入职韦恩集团之前的轨迹,发现件有趣的事:他来到哥谭的时候,那会儿你还不在这个世界上呢。”
迪克特意强调“你”这个字, 其中的含义让拉文德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这个世界的占卜竟然真的有点东西?”
“要看占卜师的水平, 招摇撞骗的也不少。”迪克得意地挑起眉毛,“而我恰好和一位非常厉害的魔法师关系不错。”
“那我们现在就是去见那位魔法师?”哈O波特资深读者的眼睛因为激动闪闪发亮。
“正是如此, 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到。”迪克看到拉文德脸上难得露出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孩子气, 哑然失笑, “虽然没有猫头鹰和扫帚,不过也很酷。”
“那我们快点出发吧!”拉文德满心期待,“全靠你开夜车了, 迪克!”
“我会发挥我最棒的驾驶技术的。”
“太好了!哦对了, 你要不要吃点零食?辛苦你今天开这么久的车。”
迪克瞟向拉文德手中的东西, 是他最讨厌的椰子片。但和拉文德喂他吃东西比起来,这简直不成问题。
“要吃。”他咬住拉文德送到他嘴边的白色脆片,一边艰难咀嚼, 尽量不让味蕾感受椰子的怪味, 一边装做很美味的样子, “谢谢你, 可以再来些吗?”
“当然。幸好你能吃这个, 因为我不喜欢椰子。这样就不会浪费了。”
“”
坚持住,理查德·格雷森!你可是吃过奥利弗·奎恩特制辣椒酱的男人, 想想那个味道吧,相较之下椰子也能算珍馐了!
迪克靠着顽强的意志,以荒野求生时饥不择食的气势吃下了一整袋椰子片。
他从未如此感谢过去的自己把爱车造得如此完美,让这趟不太愉快的车程比预计的更早结束。
车子在沙砾的颠簸中缓缓停住,迪克飞快从储物箱中拿出手电,解开安全带,和拉文德一前一后从车中走出。
周围是一片死寂,夜幕低垂,星光稀疏,偶有狂风掠过,卷起地上的砂石。
拉文德紧紧跟在迪克身后,生怕会像怪谈小说里写的那样,一阵风刮过,两人就再也找不到对方。
“要抓住我的手吗?”
“不。”拉文德攥紧自己的衣角,“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你需要一只手抓住武器。”
迪克略微遗憾地将手收回去。
其实凭他的能力和救援经验,完全可以做到将拉文德抱住的同时单手作战。但既然她觉得这么做比较安心,就按照她的意思来吧。
幸好目的地并不难找,他们很快找到了一间破旧的小屋,墙壁已经被侵蚀得斑驳不堪,依稀可见某种野兽留下的利爪痕迹。
在这间小屋变得更骇人之前,迪克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当两人跨过门槛时,一阵奇异的光芒涌出,脚下的沙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深红色的地毯,眼前是维多利亚风格的穹顶,古朴而庄重。
拉文德现在的心情大概和初入对角巷的哈利一模一样。魔法真是帅呆了!
身穿西装外套和渔网袜的女魔法师从楼梯走下,寒暄一番,招呼他们在会客厅坐下。
“大致情况迪克已经和我说过了。”扎坦娜的手指在法杖上轻叩,“预知感应的领域还是上都夫人比较擅长,但她在忙别的事我先尽我所能帮你看看吧。”
扎坦娜轻轻弯下腰,将额头贴在略微拘谨的拉文德的额头上。相接的那一刻,拉文德感到一阵奇妙的失重感从接触的地方蔓延开,意识跟随扎坦娜的魔力飘到宇宙之间。
几次呼吸后,扎坦娜抬起头颅,微微蹙眉:“这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灵魂。从出生以来起就与死神相伴,无数次和死亡擦肩而过,直到最近这种不祥的气息才消散一些。简直像是过去生活在屠宰厂里一样。”
某种意义上扎坦娜看的很准。
“后来我试着看清死神的真面目,但只有一群全身黑色、目露凶光的人型生物回头瞪了我一眼,之后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听起来像某种邪恶生物?”
扎坦娜面露厌恶:“没错。那种生物全身光滑,没有性征,浑身散发着纯粹的恶意,很像是邪神的造物。我试过几次重新感应,但都被一股奇怪的意志强行隔绝了连接。”她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很可惜,我专长的元素魔法对这种情况起不到帮助,不过我知道有一个可以派上用场的人。尽管那家伙人品恶劣到极点,在和恶魔邪//神打交道这件事上,没人比他更会投机取巧了。”
“你是说康斯坦丁?”迪克又说出一个拉文德未曾听过的名字。
说实在的,他的交际圈是不是太广了点?地球上还有什么人是他不认识的?
“是的。你们就尽管找他去吧——只要告诉他,好好想想上次是谁把扎塔拉家的护符弄坏的,他会帮你们的。”
扎坦娜用法杖敲击两次墙壁,复杂的光纹随之显现成型,最终化成门的轮廓。
她转头向客人们说道:“你们最好现在就出发。康斯坦丁眼下正在火奴鲁鲁处理当地土著的委托,等结束了又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车子我会一起送过去的。”
迪克和拉文德不敢懈怠,立刻站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前,迪克回头道:“扎坦娜,我欠你一个大人情。”用祖传的护符换来的帮助,实在是太过珍贵。
“不客气。”她举起帽子晃荡两下,算是告别,“下次再一起魔术表演就算报答我了。并且我也很乐意看到康斯坦丁吃一次瘪。以前都是他算计我们,这次也该他头痛了!”
*
迪克和拉文德睁开眼时,发现他们正坐在夜鸟内部,旁边是苍茫的荒原,却与之前那片有明显不同:这里的景象带有原始的粗犷之美,地面上是火山岩形成的粗糙地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几只小型蜥蜴站在车子对面的岩缝处,警觉地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家伙。不远处路灯下的龙舌兰和棕榈树也绝非堪萨斯州该有的物种。
迪克打开车内的定位系统:“魔法真是个方便的东西,我们现在就在夏威夷州,离火奴鲁鲁的度假区很——拉文德?”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拉文德。
她握紧的拳头轻轻颤动,嘴角绽放出梦幻的笑容,甚至隐约可见眼眶中闪烁着的泪光。
“迪克,我是在做梦吗?”她的声音混合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我们真的在夏威夷吗?”
“如果你是说美利坚合众国西海岸的岛屿的话,我们现在就在哪儿。”
“没想到我竟然也能!”拉文德捂住脸,迪克甚至能听到她急促的心跳。
虔诚的教徒看到圣迹显灵时的反应,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在你们的世界,夏威夷是和耶路撒冷差不多的地方吗?”
“没错!只要去了夏威夷,此后的人生就能变得一帆风顺!米花市的所有地方都会欢迎去过夏威夷的人!被奇怪的手法杀死的可能性大大降低,甚至有机会成为洞悉黑暗的侦探和特工!”
这实在超出迪克的理解范围。
这已经不像是旅游宣传广告词了,简直像是传销组织的洗脑话术。
“只是去海滩度假,就能脱胎换骨?”他相当怀疑上面那些话的可信度。
拉文德热切的表情冻结在脸上。
“你是说,夏威夷只有海滩?”
“还有火山。”
“不不不,你们这些超级英雄应该知道一些神秘渠道吧?”她露出僵硬的笑容,“这里难道没有学习世界最强专业技术的特殊训练基地?没有教做菜泡茶拆弹缝纫射击开直升机的神秘教练吗?”
“我想这里只有教草裙舞的老师。”
迪克无情的宣告事实让拉文德如遭雷击。
刚才的兴奋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基拉韦谔火山喷发的岩浆落入海里时瞬间冷却成的火山石,灰暗,空洞,毫无生机。
“为什么呢,这个世界明明连外星人和魔法师都有了,却没有什么都能教的夏威夷老爹”她痛苦地抱住头。
迪克努力她的提振心情:“没关系的,虽然夏威夷这里没有,但我想哥谭老爹也能教你这些——虽然阿尔弗雷德不在夏威夷。”
“这根本不一样。”拉文德小声嘟囔,“在迪O尼乐园戴的老鼠耳朵和在乐园外面戴的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迪克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告诉小孩子圣诞老人不存在”一类的错事。
那一晚,梦想破碎的拉文德在夏威夷的豪华酒店里难以入睡。
第50章 英国佬
不管怎么说, 拉文德都是一个有着28岁成年人心智的大人,在得知夏威夷没有超级培训班这一幻灭的事实后,她靠着坚强的意志很快振作起来。
“既然夏威夷没有神奇老爹, 那么这里也就和伊豆半岛没什么区别了。”
“你这话一下子得罪两个国家的人。”
“迪克,严肃点!你知道伊豆的事故发生率有多高吗!”拉文德用力拉紧强力球鞋的鞋带,“这可是赌上性命在度假啊!出门在外必须多加小心才是。”
“谨遵教诲。”迪克收敛起笑意,“不和陌生人乱跑,不吃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 万一分散就留在原地等你, 我会很乖的。”
“没错,就是要这样时刻警惕!”六岁的拉文德夸奖二十八岁的迪克, 心中的责任感又多了一分。
*
阿拉莫阿那位于威基基和火奴鲁鲁市中心之间, 有着世界最大的露天购物中心。这片度假区充满生机与活力, 阳光透过高大的棕榈树叶撒落在地面上,为这片热带乐土披上一层金色的光辉。街道两旁店铺的玻璃橱窗已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准备迎接游客和居民。
康斯坦丁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在奢侈品店为消费主义上贡, 只是因为这里吸烟区比较多罢了。
就算是英国人, 来到夏威夷也得乖乖脱下长款风衣, 换上短袖衬衫和短裤。
刚解决完火山神灵麻烦事儿,他要在这里好好放松身心。康斯坦丁手中夹着一支丝卡香烟,轻轻吐出一缕缕烟雾, 眯起眼睛望着远方的海面, 沉浸在难得的和平中。
“先生, 你是英国人吗?”
“我不买手工品, 也不想去你们的酒店, 我身上没带一分钱。”康斯坦丁见来人是小孩子,干脆利落地掐灭手中的烟头, 同时不耐烦地挥手驱赶。
“嗯,看来是英国人。”小孩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尊驾就是约翰·康斯坦丁?”
“正是。”
这小孩儿是什么人?他没在她身上感受到任何不同寻常或是危险的气息。也就是说,加倍棘手。
难道是那些卡马普阿信徒的余孽?还是他过去的敌人追到夏威夷来了?
“扎坦娜捎来她的问候,并且提醒您别忘记她的护符。”
“这还不如是敌人找上门呢。得了,假期又没了。”
康斯坦丁不悦地将烟头扔进垃圾桶,慢步跟在拉文德身后,来到一间不起眼的民宿内。
里面还有一个穿着蓝黑色紧身衣的面具男,康斯坦丁认出这是蝙蝠侠那边的所谓夜间义警。扎坦娜和那一大家子向来关系紧密。
“你不热吗?”这是他看到夜翼时的第一反应。拜托,这可是五月份的夏威夷啊!
“我们的战衣有优秀的温度调节功能,而且这身装束方便你认出我。”
也是为了防止你知道我真实身份后去哥谭市骚扰我,久闻康斯坦丁人渣名声的夜翼在心中想道。
“行吧。”反正他对某个排外主义者在的城市没有兴趣,“找我有什么事,长话短说,我还预定了酒店的按摩呢。”
拉文德顺从他的要求:“好的。我把拉撒路池水和一种返老还童药一起喝下去,结果变成了现在这样半生半死的小孩模样。扎坦娜帮我感应了我原来所在的宇宙,看到某些像是邪//神造物的黑色人型生物。”
“就算是我玩摇滚乐队的那段日子,也比不上你万分之一的狂野。”康斯坦丁头脑混乱,“你给我从头开始说清楚点!”
拉文德有些不满,一开始就这样不就好了。但她还是从头到尾详细地描述自己的经历,从米花市爆炸案讲到昨天她和夜翼去见扎坦娜。
康斯坦丁的神色也由置身事外变得逐渐认真。听到扎坦娜被某种意志强行阻断连接的那一部分时,他从口袋里拿出尼古丁贴,方便他认真思考。
“很不寻常。”他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做出判断,“有攻击性的黑暗生物在发现被窥探时,大都会用某种形式发出威胁和恫吓,绝不会像网吧管理那样礼貌地切断连接。”
“也就是说没有威胁咯?那么黑色的人型生物是”
“ET外星人换个肤色不也差不多么。如今这个世道遇见什么都不奇怪。”康斯坦丁毫不留情地拆同事的台,“大概是扎坦娜的方式不对,没能建立起联系,这次就交给我来试试。”
“你的把握有多大?”
“要么我也失败,要么我去和那位别的宇宙的神灵打个招呼,大概率不会有事的。”他想了想又道,“但要是真有什么意外,后果请自负。”
夜翼和拉文德对视一眼。
——要交给他么?
——也只剩下这一条路了。
——万一情况不妙,按照我们先前说的,从窗户逃跑。
——明白,你从前面走,我抓着康斯坦丁跟上。
“那就交给你了。”
康斯坦丁点点头,站起身活动筋骨,开始进行仪式的准备。
第一步,需要拉文德这个异世之人的血。
“夜翼,你割这么一个小口子哪够,血还没接完伤口就愈合了!”康斯坦丁拿着民宿的玻璃杯蹲在下方,不耐烦地催促道。
第二步,将血与清水混合。
“只用自来水可以吗?一般不是用圣水之类的?”
“你确定那玩意儿是基/督/教的?”
“当我没说。”
第三步,在地板上用血水画一个召唤阵。
这一步是最为关键的,召唤阵的符号就和电脑芯片一样重要,一笔画错就有可能导致其他不该被召唤的生物跑出来。
拉文德和夜翼两个外行人乖乖站到角落,等着康斯坦丁把半个房间大的地板用作画布。
对不起,房主,走的时候一定留给你足够的小费!
最后一步,燃烧拉文德的头发。
康斯坦丁按下打火机,玻璃杯中的毛发随之点燃,但并没有蛋白质的焦糊味,仅仅是升腾起淡红色的无味烟雾,弥漫在房间内。
“烟雾报警器不会响吧?”
“放心,它们都飘到另一个次元去了。”他将手伸进烟雾,确认其中的魔力,“现在,保持安静。”
康斯坦丁合上双眼,烟雾随着他的手势一瞬间停止摇晃。此时此刻,房间里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
来自伦敦的魔法师微微张开嘴,开始念动古老的咒语,这些音节不属于夜翼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每一个字都充满神秘的韵律。
法阵中的血色符号开始微微发光,像是一条条活物在地板上游动,稳固的地板开始发出细微的震动,像是无形的波纹在滚动。
光芒达到最耀眼的一瞬间,烟雾猛地剧烈摇晃几下,然后再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熄灭。
康斯坦丁的咒语戛然而止,他猛地睁开眼睛,房间内的温度骤降几度。
拉文德既紧张又期待:“成功?还是失败?”
“既成功又失败。”他稳住呼吸,“我和那个意志说上话了。我请求和他对话,但他似乎是看了一眼,用的应该是日语吧?我不太会说。‘你父母怎么教你的,太没常识了,给我注意场合!多学学读空气’,然后将我关在门外。”
“是缺少什么贡品吗?”迪克思索道,“难道需要活物?”
“不,如果那个意志是来自日本的话”原东京人有些不确定,“或许我们该用日本的方式?”
“要切腹?!我可不干!”
“你那是刻板印象!行了,按我说的试试吧!”
仪式开始重新准备。
第一步,康斯坦丁需要换一身符合礼节的衣服。
幸好这里是购物区,迪克直接去阿玛尼买了一套成衣回来。
“康斯坦丁,把领带系好。口袋里的烟盒丢一边。不,黄色的风衣不行,只可以穿深色的西装。”拉文德监督正在不满地换装的康斯坦丁,“头发要打发胶,还有把你手背上的毛也剃了。”
“你们亚洲人真麻烦。我又不是要去见首相。”
第二步,康斯坦丁需要带上见面礼。
“只要蜜瓜就行了?”康斯坦丁有些怀疑地看向手中的木盒,“这在夏威夷遍地都是。”
“但在日本是高级货。而且最重要的不是蜜瓜,是夹层里面的美钞。”
“太肮脏了。”
第三步,康斯坦丁需要学会日语的精髓。
“音节比较多,你要拿笔记下来吗?”
“放心,会魔法的都能听一遍就记住。”
“好,那我先翻译成一遍英文,方便理解。”
拉文德清清嗓子:“尊敬的阁下,首先请允许我表达我最深切的歉意,我深感懊悔于之前唐突打扰您宝贵的时间,那时的举止未能充分体现出与您身份地位相符的恰当尊重,但这一切都并非本意所愿,我万分遗憾地意识到我未能拿出应有的礼数与周全。
“作为我一贯以来对您无上的敬仰与诚挚之心的象征,今日,我冒昧带来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小心意,但恳请您务必收下,权当是我这无尽歉意的卑微表露。若能获得您的一丝宽容与慈悲,我将不胜感激。
“当然,阁下若认为此刻不便或仍有顾虑,我亦完全理解,并愿意在您认为合适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再次静候您的召见。无论如何,您能够慷慨地接纳我的道歉与这次到访,已然是莫大的恩典。”
“尊敬的阁下,首先请允许我表达我最深切的迁移,我深感懊悔于”他说到一半便放弃,“这是莎士比亚,还是我在听上议院开会?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汉弗莱的?”
“我不认识除你之外的英国人。”
“不,我是在说一部电视剧。”康斯坦丁无奈地再给自己加一片尼古丁贴,“算了,你直接翻译成日语教我吧,就当背咒语了。”
康斯坦丁花上半小时将这篇冗长的道歉词记住,仪式再次进行。
这次显而易见的成功了。
康斯坦丁紧闭双眼,向另外两人转达:“他说这是他们那里的工作失误,因为不慎丢失文件导致你掉落到这个世界来,他们愿意发放补偿。”
“什么补偿?”
康斯坦丁忽然陷入沉默,好半天才继续开口道:“关于你父母的惨剧。事实上,并不是你母亲开木仓杀死你父亲后再自///杀的。”
浓厚的烟雾闷热得让人窒息,尽管空调的温度已经打到最低了。
“我不需要。我根本就没和他们说过话,他们在我眼里和陌生人没区别。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
“拉文德。”迪克罕见地打断她说话。
他紧盯着浓雾中朦胧的人影,声音低沉:“你应该听听。相信我,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哪怕你现在没有感觉,很多年后也会有一个契机让你想起今天的这次放弃,并因此痛苦万分。”
“我同意。”康斯坦丁的语气带着复杂的情绪,“这是过来人的经验。”
“随便你们吧。”
淡红色的烟雾开始变换聚集,带着三人的意识不断旋转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