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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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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善与恶 “我错了,警官大人。”

“砰。”

是明昭的声音。

薛烨身形一抖, 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房间亮堂起来,明昭从他身后绕到身前,笑眯眯地看他:“被吓到了?”

薛烨抹了把虚汗, 他还以为是哪个私闯民宅的歹徒,原来是自己可爱的老婆。见明昭手里揣着把亮晃晃的家伙,他顺势牵住她的手笑道:“老婆,你在扮演警察吗?”

说起来警匪play也很不错, 他暗戳戳地想,不知道明昭是从哪儿搞来的小道具,看着倒挺真的。尤其是灯光下, 枪管光滑油亮。

“是啊。”明昭松开他的手, 摇出弹巢,给他看满膛的子弹。这是一把上了膛的真家伙。

薛烨眼一黑, 又出了一头汗, 小腿也跟着发软。如果刚才他的脑袋会像西瓜一样爆开。

瞧着他一语不发的样子,明昭捂着肚子咯咯咯笑起来, 手里那把枪还在乱晃。

“老婆, 你太调皮了……”薛烨擦擦汗。

明昭并不理会他的恐惧, 仍自娱自乐地在笑他的反应。

“宝贝你别笑了, 我害怕。”他上前想要顺走她手里的东西, 以免走火。明昭灵巧地躲过他的动作, 手一伸把枪口怼在他脑门上, 冷下脸命令:“跪下。”

薛烨一愣。

“不听警官的话?”明昭抬起下巴。

噢——原来是这样。

他由惊恐转为兴奋, 头皮一阵酥麻, 两腿软绵绵地跪在地上,主动把双手奉上去,“我错了, 警官大人,你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明昭把手举高,用枪管猛地抽了他一嘴巴,薛烨的脸歪到一边,唇角火辣辣的疼。他重新抬起头,顾不上枪到底有没有子弹,用抑制不住的亢奋语气说:“警官大人,我罪不可恕。”

“把嘴张开。”

薛烨赶紧张开嘴巴,枪管迎面顶入口中,因为口径太大,他被迫最大限度地打开自己的嘴。明昭冲他微笑,用力把枪管捅进他的嘴里,幅度和力度之大,薛烨的眼角流下了生理性泪水。

“好吃吗?”她问。

很冷,很硬,上颚下颚都很疼。薛烨点点头。

明昭笑笑,拨下了自己头上的皮筋,把他双手捆在一起,举过头顶,薛烨用嘴包着枪,胸膛剧烈起伏地看着她。

“那么,”明昭重新握住枪,食指放在扳机前,“现在再来尝尝子弹的味道吧。”

他望向明昭,她什么表情也没有,像个熟练的死刑执行者。薛烨流下一行长长的泪,最后闭上了眼睛。

“3。”

“2。”

“1。”

薛烨浑身一抖,口中的手枪被人缓缓取出。他虚脱地瘫坐在地上。

明昭蹲下身托着腮打量他,“老公,我逗你玩儿呢,没事吧?”

薛烨的两只腿软得站不起来,他低下头捂住眼睛,忽然小声地哭了起来。

明昭往下看,他的裤心出现一块深色的水渍,“噢,抱歉,我不是故意想吓你的,我以为你也很喜欢。”

薛烨抽抽嗒嗒地反驳:“我我喜欢”

“什么?”

“娜娜,”他抬起泪眼,央求,“对不起,我好喜欢这样,可不可以请你请你以后多多对我这样。”

在明昭作势开枪的那瞬间,薛烨感受到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进入天堂般不真切的梦幻。前所未有的战栗从尾骨一路爬行到发根,他在她喊出1的那一刻可耻地高潮了。

明昭替他抹走右脸的眼泪,“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喜欢这种游戏。”

薛烨承受不了她的目光,低头躲进她怀里,他说出了真心话,害怕明昭会因此鄙视他。

明昭摸摸他的后脑,“那我们下次就这么玩吧。”

薛烨轻轻点头。

俩人冲完澡后一起泡在浴缸里,薛烨还没能从刚才的游戏里缓过神来,他沉浸在沐浴的香味里,把下巴靠在明昭的肩上,“那把枪是你买的吗。”

明昭摇摇头,“是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哦,”薛烨动手帮她搓洗手臂,沉醉在肌肤之亲中,“挺特别的礼物,符合她的个性。”

明昭和薛鸿云根本就是两种人,这个礼物用处不大,只能当收藏品。明昭可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血腥暴力的东西,她连鱼都不敢杀,能为流浪猫狗哭一晚上,是路上见到蚂蚁都要让行的善良女孩。

不过卸了子弹拿来当情趣玩具倒是不错,薛烨暗想。

提起生日礼物,他笑了笑,“老婆,你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明昭握住他的手,“其实不需要送我什么的,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薛烨吻她的额角,“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搂着明昭,“所以我帮你私自做了决定,买了法国的一座城堡。”

明昭回头看他,哭笑不得:“买城堡干什么,我又不是公主。”

“你就是公主,”薛烨抱紧她,“娜娜,如果以后我老了,我先死了,你好歹有花不完的钱,住不完的房子,还可以去各国参观你的城堡,成为一个富有的老太太。虽然这些你的家庭都可以给你,但我还是希望能在你那里有一点点不一样。”

明昭靠在他怀里笑:“那你不怕我在城堡里养其他王子?”

薛烨还没想过这种可能,说真不怕还真有点怕。不过这些都是假设,他老婆不是那样的人。

“你是坏蛋,”他咬她的耳尖,“要是这样,我就变成鬼缠着你。”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以后自己比明昭先死,那倒无所谓,反正她到时候会是个应有尽有的富太太,虽然她现在也什么也不缺。如果明昭比他先死,他就买瓶农药和她一起去了,这一世做不到同生,但共死还是很简单的。

明昭责怪他:"你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等你死了我就嫁给别人。"

“我说着玩呢,”薛烨赶紧解释,“以防万一,毕竟寿命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但除了死亡谁也不能把咱俩分开。”他吻吻她湿漉漉的脖子,“除非你先不要我了。”

明昭拍拍他的脸承诺:“薛烨,我和你结婚是因为我爱你,没有别的原因,我不会不要你的,除非”

薛烨紧张地抬起头,“除非什么?”

“除非你洗澡洗得太慢了。”她回头一笑,准备起身去冲泡沫。薛烨转忧为喜,马上跟着起来。

第二天,成明昭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门口走进一个熟面孔。

“娜娜!”

是个披着黑卷发、穿着米色长款风衣的亚洲女人。她摘下墨镜,一眼看见了不远处坐着的明昭,立马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俩人抱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冯律,好久不见。"

冯奉春松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打量她的同时,明昭也在微笑着端详她,“何止好久!”

起码快二十年没见了。

冯奉春喟叹:“你变得好不一样,突然像个正常人了。”这些年,她和明昭只有电话上的交流。

“你也是,田鼠也能当律师了。”

她小时候很瘦,经常被人嘲笑像烤干的田鼠。冯奉春捶她的肩,力度不小:“别看不起人了,我现在很有出息的好不好?”

能凭一己之力走出小岛,去往更大的世界,在异国他乡闯出一片天地,拥有自己的律所,确实很有出息。

俩人落座,冯奉春一口喝掉半杯咖啡,“所以我现在应该叫你娜娜,还是明昭?说实话,后一个我可能叫不习惯。”

改名是成早秋刚进城那会儿的事,当时她牵着明昭走在路上,一个算命的老大娘突然叫住她俩,说可以免费帮忙算一卦。早秋是没什么文化,但不代表她也会信这些。

早秋摆摆手要拒绝,老大娘又说,是算她女儿,她第一眼就觉得她女儿很不一般,不是好的不一般,是坏的不一般,她愿意舍身帮她女儿挡一劫,就当是为自己积德。

早秋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坐下了。

老大娘要了明昭的名字和八字,皱着眉连连摇头:“要命要命,怎么会有这么硬这么凶的八字啊,我的亲娘诶。”

早秋紧张起来,她不懂算命这些东西,也看不来八字,“怎么了吗?我女儿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吗?”明昭安静地站在旁边。

“哎呦,要命,这要的不是她的命,是她要别人的命,”老大娘啧啧半天,整张脸都皱起来,“哇,吓死人咯,你知道、你知道都是一些什么人会有这种命格吗?”

“什么?”

“反社会人格、杀人犯、连环杀人犯、烧杀抢掠,电视你看过吧,就是背着人命的、吃枪子儿的那些人,一模一样。”

早秋生气了,“你别乱说话。我女儿在学校人缘很好,老师都夸她,她乖得很。你说的这些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大娘扶着额头,“我就问你,这三个月内,你家是不是出了人命?家里有人去世了?”

早秋盯着她,不情不愿地说:“那又怎样,和孩子没关系。”

“这样吧大妹子,信与不信都在于你,我只是行善积德,帮你女儿渡个劫,你要是实在不信,那就走吧,这也是你女儿的命。”

早秋还是坐着,“那你说怎么办?”

“名字叫什么,成娜?天啊,凶上加凶,”老大娘擦擦汗,抓住她的手,“去改名字,尽快,马上,明天就去改,不要再用这个名字,改成那种读书人的、书卷气的,把你女儿命里的凶煞之气统统中和掉。名字就是符,直接给它封住,你懂吧,不然你女儿以后会出大乱子的。”

老大娘又看看一旁的明昭,牵起她的手,复杂地打量她,最后温声劝告:“小朋友,一定要向善,心中充满光明,收眼收手收心,懂得知足,这样未来才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明昭点点头。

老大娘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嘀咕:“这么小的娃娃,怎么会是这种命啊。”

早秋被她说的心里七上八下,“你说的劫,是什么?”

老大娘摆摆手,“不知道不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反正你就按照我说的,把名字改了,让你女儿心怀善念,爱亲人爱朋友爱社会,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杜绝恶念,杜绝贪念,接受自己所拥有的,好好做人。”

成早秋回去翻了一宿字典,没过多久就带女儿去改了名字。

八岁这年,成娜正式改名为成明昭。

第32章 蚁狮 “直到属于你的纪元来临。”……

冯奉春想到什么, 压低声音问:“说起来还真是巧合,所以现在这个男的是叫你娜娜?他知道明昭这个名字么。”

"为什么不知道?"成明昭往后靠,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悠然地说,“英文名叫娜娜,中文名叫明昭,合情又合理。”

冯奉春搅搅咖啡, 把杯里最后一点喝干净。她跟着往后躺,窗外阳光灿烂,街对面有个人长胡子的男人在弹吉他。

等她回过神, 明昭已经换了个姿势, 她双手垫着下巴凝视她,不知道凝视了多久。

“奉春, 现在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乍一听像电视剧里准备邀请他人进入歧途的歹徒会说的台词, 但放在成明昭身上也不是不妥。冯奉春正视她,“这是我想要过的生活, 你呢, 娜娜, 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了吗。”

七岁那年, 冯奉春扒开草堆, 看到成娜背对着蹲在地上, 不知道在干什么。她走过去跟着蹲在她旁边, 见她盯着坑坑洼洼的泥地, 问:“你在看什么?”

“小动物。”

“小动物?”冯奉春左看右看, 没发现有什么动物,周围都是稀稀拉拉的杂草,脚底踩着的是松松绵绵的泥沙地, “哪里有小动物?”

成娜指着地上一个凹下去的沙坑。

冯奉春凑近仔细去看,沙坑最底有个一动一动的小虫子,“噫!这是个虫子。”

成娜没说话,只是专心致志地盯着这枚埋在沙底的虫子。沙坑周围还有很多个大小不一的坑,显然都是它或者它同类的杰作。

冯奉春抱着膝盖,无聊地把脑袋搭在胳膊上,“有什么好看的呢?”得不到答案,又没有更好的去处,她也只好蹲在这里打发时间。

她一会儿抬头看天空,八月的天空连片云都没有,又低头数着杂草,时不时挠一下腿。成娜还在盯着那个沙坑,到底在看什么呢?她抱着这个疑问再次顺着她的目光去研究那个坑。

她看见一只正常体型的蜈蚣扭动着身体来到沙坑边缘,它似乎也在观察这个坑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然而,因为边缘的土太松,它的半边身子滑了进去,支撑上半截身子的土跟着往下坍塌。

蜈蚣滚入了沙漏一样的坑里,像泥鳅一样翻滚起来,它试图走出去,可无论如何也爬不出去,沙坑如同沼泽,不停把它往里吞。

沙底的虫一把咬住了蜈蚣躯干,它像被钉在了沙坑中心,头尾如何奋力挣扎都无法脱困。

冯奉春看着蜈蚣动作幅度越来越小,直到身子彻底被那只不知名的虫子拽进沙底。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她回头,不知何时,成娜露出了微笑,笑容的感觉难以形容,带着点酒足饭饱的惬意。

仿佛吃了那条蜈蚣的虫子是她一样。

冯奉春没理解她为什么要看这个,自顾自嘟囔:“它把那么大只的蜈蚣都给吃了,可它看上去明明那么小。”

“这是蚁狮,很可爱,对吧?”

不可爱,长得像虱子又像蜘蛛,很恶心。冯奉春摇摇头:“蚁狮是干嘛的?”

“明天再来,你就会看到蜈蚣的干尸,”成娜似乎没有打算回答她,她用手把边缘的沙子往里推,“经历一个世代后,它们会变成蚁蛉,长出翅膀飞向天空。”

“很有趣吧,幼年的蚁狮是凶猛的食肉性动物,长大后就变成了柔弱的昆虫。”

冯奉春不太懂,回头看她:“你是怎么知道的?老师没有教这个。”

成娜拍了拍手上的沙子站起来,“很多事情老师都不会教,你知道为什么吗?”

冯奉春跟着站起来,她摇摇头,“为什么?”

成娜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因为只有笨蛋才需要老师,笨蛋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冯奉春可能听不懂其他的话,但这个她百分百听懂了,“你怎么骂人啊。”

“冯奉春,上次考试你考了最后一名,”成娜拨开草丛走出去,“由此可见,你是笨蛋中的笨蛋,你是笨蛋之王。”

冯奉春急得追出去,但又找不出话来反驳,成娜次次考试都是第一名,眼下处于劣势地位,她只能诡辩:“那又怎样,蜈蚣那么厉害还不是被一只小虫子吃了。”

“所以你觉得你是蜈蚣?”

冯奉春有样学样地反驳她:“所以你觉得你是那个什么狮?成娜,虽然你是班长还是第一名,确实很了不起,但你也别忘了,你和我一样都是小学生而已,小学生的话,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哪儿去的,你厉害得过初中生吗?除了初中生,还有”还有什么生她也不知道了。

“总之,你也只是在我们班比较厉害而已,就像就像我也只是在我们班比较差而已,我不是笨蛋,也不是笨蛋之王。否则,你岂不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了?”

她从来没说过这么有逻辑的话,一时之间感到有点沾沾自喜。

“冯奉春,在动物世界里,要想活到最后,靠尖锐的牙齿和锋利的爪子是没有用的。”

冯奉春小小的脑袋才想不了那么多,她望着逐渐泛红的天际,本来七点才黑的天,现在六点就黑了,夏天马上就要结束了。

成娜和她一起抬头看天,站在这个地方看,只能看到天空的一小块,当然,站在码头或者村口,看到的也只有这些而已。

天空远远不止这么大。俩人不约而同想到了这句话,冯奉春看得出神,自言自语:“所以蚁狮才会长出翅膀吧。”

“动物们想要活下去,需要学会隐藏。收起爪子和牙齿,保留体能,”成娜侧头看她,冯奉春和她对视,“直到属于你的纪元来临。”

“啥叫纪元,我听不懂。”

“所以说你是笨蛋之王。”

冯奉春在后面追她,哀嚎着反驳。

“看你过上了你理想的生活,我真为你高兴。”明昭上去轻轻握住她的手。

冯奉春回过神,反握住她,无论她现在有没有长出翅膀,成为蚁蛉,不可否认的都是——在此之前她要吃下大量的昆虫。

“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乐意至极。”

明昭那对眼睛笑成了月牙,又慢慢松开了她的手,“冯律师,你是正义和公理的代言人,前途一片光明,我不忍心。”

冯奉春的眼底闪烁着区别于七岁孩童的光泽,那是成年人的精明。社会和经年累月的经验抛光了她的眼睛,“法律只是工具,没有善与恶的色彩,谁拿到了这个工具,它自然就利好谁。”

俩人在咖啡馆门口分别,冯奉春抱紧她,“我很想念你,请记得多联系我。祝你生日快乐,礼物我先欠着,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明昭松开她,点点头,“我会的。奉春,你比我想象的好很多。”

冯奉春微微一笑,拢紧风衣,“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她上前打开出租车门,回头看了一眼明昭,明昭冲她挥挥手。

回到家,明昭收到了柏林寄来的生日礼物。

她让下人把东西放回书房。晚上,明昭洗完澡走进书房,拆了礼物,她把里面的包包首饰取出来放在一边,从最底下拿出一叠薄薄的文件袋。

明昭走到靠椅前坐下,打开了文件袋,从里抽出一沓a4纸。第一张的右上角印着一个女人的一寸照头像,那天宴会上泼了她一头酒的女人看上去长的比这凄苦得多,名字令人瞩目。

严灿林。

明昭想起一个老熟人,严灿东。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她笑了笑,站起来把手里那叠纸放进碎纸机。

在家呆着这几天让薛烨很郁闷,明昭大半时间都和母亲薛鸿云呆在一起,他白天白天见不着,晚上晚上没机会。话说在这之前薛鸿云难和明昭有什么交际,现在叫明昭的次数比助理还多。

明昭刚从薛鸿云的房间里出来,薛烨立马迎上去,“饿了吗,饭已经做好了。”

“那我去叫妈出来吃吧。”明昭要转身,又被薛烨拉住,“没事的,会有人送餐进去。”

"其实我也不太饿,你要是饿了的话你可以先吃。"明昭抚着他的手臂笑笑,准备回房。

“老婆”薛烨快步跟上去,揪着她的衣角小小声说,"我特地让她们准备了你喜欢的粤菜,我不想一个人吃。"

明昭回头看他,“好吧。”

薛烨笑了。

俩人共坐一桌,薛烨点点这个又点点那个,“这个好吃,多吃点,这个也很好吃,你的最爱。”

薛烨看着她塞到嘴里,又笑眯眯道:“好吃吧。”

明昭点点头。

他笑笑,又委婉问道:“老婆啊,最近妈怎么一直找你呀,你们关系越来越好啦。”

明昭边吃边想,“可能人老了需要陪伴吧,我也只不过是陪着妈妈下下象棋,散散步而已。”

“噢,”薛烨点点头,“老婆,我感觉其实美国也就这样,没什么好玩的。”

明昭微微一笑,看穿他:“你想回国了?因为我和妈妈呆在一起,你不开心吗。”

“没有!”薛烨赶紧放下筷子拖着椅子来到她身边,挽住她的手,“你和妈关系好我当然很开心,就是、就是、我也想和你有单独的相处的时间,可妈老是让你去找她,我现在一天见你的次数都不超过三次。我感觉好像你是她的老婆。”

他声音越来越小说的话也越来越荒谬。

明昭扑哧一笑,放下筷子,“你在说什么胡话?”

薛烨慌慌张张道歉:“对不起,我胡言乱语了,老婆,可是我离不开你。不能和你每天在一起我就难受地想去跳楼,我该怎么办。”他靠着她,语气悲伤又可怜。

“很好办,”明昭倒是很淡定,“我去跟妈说一声,提前几天回国就行了。”

薛鸿云不关心他们想住几天,毕竟该过的生日也过了,她想看到的东西也已经看到了,于是批准了他们的回国申请。

回到国内的家,薛烨一下就复活了,人也变得精神不少,他握住明昭的手,“老婆,要一起去洗澡吗?”

她拍拍他的手,“你先去吧。”

“好,”他刚走几步又折回来,羞涩地提议,“那、那今晚还玩警匪游戏吗?”

“持枪是违法的,”明昭笑,眼睛一转告诉他,“不如医生和护士吧,我是医生,你当护士。”

薛烨脑补了一下,瞬间精神抖擞,立马答应了。

见丈夫离开去洗澡,明昭转身推开大门,面对着广阔的前院。心平气和地说:“别躲了。”

半晌,江玥从灌木丛里站出来,“我没躲。”

第33章 玩具 ”我喜欢性感的男人。”

他捧起一只小猫, “我来找猫的。”

说得煞有介事,江玥眨眨眼。

明昭反手扣住背后的大门,顺势扫了一眼腕表, 薛烨洗澡起码要一个小时。她闲庭信步地往前走,抱臂微笑道:"这是私闯民宅的理由?”

江玥悄悄往后探看,什么人也没有,此时此刻只有他们俩。他嘴唇动了动, 找不出辩驳的话术,抬起眼睛幽幽地望着停在两米远的明昭,“前段时间你去哪了, 我找不到你。”

明昭卷了卷自己腮边的碎发, 津津有味地审视着他落寞的表情,“前段时间是我生日, 我自然和薛烨去过生日了, 怎么了吗,江先生。”

江玥抱着猫快步走到她眼前, 看上去怒气冲冲的, 胸膛跟着起伏起来, 盯着她的脸半天, 却憋出一句:“干嘛要叫我江先生”

明昭抬起脸看他, “不然应该叫什么呢?”

江玥低下头去, 轻轻拽住她的衣角, “别跟我这么生疏, 明昭, 我会伤心的。”

他对上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漾着计谋得逞的笑意。江玥知道是薛烨带坏了明昭,让她变得如此会伤人心, 不过他也变了,竟然觉得这样的成明昭依旧很迷人。

江玥抬起她戴着腕表的手,问:“距离他发现你不在还剩多少时间?”

明昭勾起唇,“四十分钟。”

在进门前,江玥回头忽然问:“明昭,你是爱我的对吧,至少爱我胜过薛烨。”

明昭把他往里推,“嗯嗯,爱你胜过我的生命。”

江玥愣了,等被压在床上才反应过来回答:“我也是,明昭,为了你这句话我去死都没关系。”

酒足饭饱后,她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一包烟,挑出一根点燃,烟雾缭绕中,江玥见她起身离开了房间。

他赶紧穿上衣服跟着去了。

原以为明昭要走了,没想到她来到一扇门前,夹着烟回头问:“怎么是锁的?”

江玥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趁着开门的间隙,他小声提议:“明昭,抽烟对身体不好。”

明昭扭头亲上他的嘴,没有吐出去的烟全都灌进了他的口腔,江玥呛得直咳嗽,她哼地一声笑,走进房间。烟味跟着主人飘远,江玥咂咂嘴,痴痴地想,原来烟味也没那么难闻。

明昭顺手打开一个抽屉,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物品,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什么票根、钥匙扣、手机壳、水杯,不过这些都很眼熟,因为都是她曾经用过的东西。

“怎么不一把火全烧了,”明昭随手拿起一根笔,这是她高中常用的一只黑笔,笔芯都已经用完了,只剩下一个空壳,“私下有偷偷收集嚼过我的口香糖吗?”

她把笔杆丢回去,江玥迟迟不开口,在旁边沉默了许久,终于说:“没有,我只收集你吃过的田螺。”

明昭来到他面前,他小声坦言:“只把你吃完的田螺洗干净串成手链而已,口香糖久了会变硬。”

她笑了,摸着他的小腹往上走,靠近他逼问:“江玥,你怎么这么变态?你为什么要留着这些东西,是想偷偷用这些自.慰吗?”

江玥耳尖红了,抓住她游走的手,“我没有别这样说。”

“所以你没有想着我自.慰过?”明昭盯着他慌张的眼睛。

江玥被问得大气不敢喘,头晕目眩,“明昭,别问了,这些问题太露骨了,我不能回答你。”

成明昭在美国呆了几年,怎么变得这么直白了?一定是薛烨教的。

明昭松开手,饶了他一马,注意力放在了身后那堵墙上,整面墙挂着大大小小的人像画,仔细一看都是同一个人,毫无疑问都是她。

江玥整了整衣服,来到她身边,有点无颜面对:“对不起,画的不好。”

“画的挺好的,不过为什么要画那么多?”

“因为太想你了,”江玥盯着画,“害怕再也见不到你,害怕会忘记你的样子,所以就画下来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还在想刚才那个问题,轻声回答:“明昭,我不会拿你的东西自.慰的,我只愿意和你发生关系,就算是物品也不行。”

成明昭安静地听着,眼前的景象和他的一番话是多么令人陶醉,她勾起唇角,江玥和薛烨一样又不太一样,一样的是俩人都是同龄人中的天之骄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完美的挑不出瑕疵来。不一样的是,薛烨比江玥有钱太多了,相对的,他的脑子也要比江玥灵活点,尽管手段有些拙劣。

而这个江玥,他完全地信任她,爱戴她。他像一张白纸,见他的第一眼起,她就决定要涂花他。

如今这张纸早就画满了她的记号,明昭太感动了,为自己而自豪,江玥是她此生完成的最成功的作品。

江玥回头看见她在拭泪,慌了,手忙脚乱从兜里拿出纸巾,“对不起……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明昭摆摆手,沉浸在自己伟大创作中难以自拔,她含着泪花笑:“我很感动,不过”

她的眼泪收的很快,面容又恢复了平日的娴静平和,江玥的衣服扣子从头到尾扣得紧紧实实的,说起来,她遇到的这些男人里,只有他的衣服最难脱。当年开.苞江玥花了她不少功夫。

成明昭不喜欢阻碍,无论是扣子,还是别的什么。

她伸手把江玥的衬衫扣子解了几粒,直到露出锁骨和一点胸肌,这才满意:“江玥,尝试性感一点吧,我喜欢性感的男人。”

薛烨洗完澡,推开门正好看见明昭,他露齿一笑,“老婆,你等等我。”

他换上了一套护士服,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件白大褂给明昭穿上,薛烨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兴奋地小声说:“老婆,你穿白大褂好帅哦。”

明昭抬膝正击他的小腹,薛烨哀嚎一声跪在地上,他含着泪抬头看她。明昭把头发全都盘了起来,在这个角度看不出脑后有一丝多余的乱发,只留下一撇碎发在耳侧。

她双手揣兜,居高临下地看着薛烨,抬脚猛地踩在他的裤中央,痛得他弯了身子,颤颤巍巍地抱住她的腿。

“谁是你的老婆?”

薛烨抖得像筛子,“对不起,成医生。”

明昭掐住他的脖子,迫使他仰视自己,“你这么下贱,其他同事知道么?”

“只有你知道。”薛烨的脸涨得通红。

明昭用大拇指打开他的牙关,薛烨像牛犊饮奶一样吮.舐她的手指,含糊不清地说:“成医生你的手主持过那么多场手术,肯定很累了我帮你放松一下”

他吃得啧啧作响。

明昭垂着眼睛看他贪恋地□□自己的手,笑了一下,抽回手甩了他一耳光,薛烨倒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

“贱货,你把我的手弄脏了,我怎么手术?”

薛烨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渗出了点血,半边脸麻得厉害,耳朵也嗡嗡作响。他卖笑地跪行过去,掀起自己的衣服去擦明昭的手,“对不起,我帮你擦干净。”

“用你的脏衣服能擦干净吗?”

明昭蹲下来,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往他的衣服下面钻,手指游动在护士服里,像条蛇。

“别这样,成医生,这里是办公室,”薛烨花容失色,扭扭捏捏地挣扎,声音都夹了三分。他拼命去阻止她的手,然而并没有用多少力气,“求求你了放过我。”

碰到茹头,他哼了一声倒进明昭怀里,身体还在颤抖,明昭轻声问:“已经不行了么。”

薛烨摇摇头,哑着嗓子说:“娜娜别停。”

“又叫错名字了。”

明昭揪起他的头发往床沿砸,“我叫什么?”

薛烨分不清是疼还是爽,疯狂掉着眼泪,“老婆。”

她摔了他一巴掌,再问:“我叫什么。”

薛烨缓了很久抬起脸,神志不清地回答:“明昭”

她一耳光又下去,继续问:“我叫什么。”

“成医生。”薛烨彻底抬不起脸了。

明昭满意地一笑,帮他把脸抬起来,吻在他红肿的地方,“终于叫对了。”

隔天,明昭只身前往公司,薛烨因为短暂失聪在家修养。开完会后,她把咖啡递给秘书小枫,问她下午的行程。

小枫接过咖啡道了声谢,把笔记本放在会议桌上,“下午和明悦有个视频会议。”

“问问有没有时间,通知他们改线下。”明昭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明悦是这几年兴起的原创女性情趣品牌,目前是这条赛道领跑的角色。两年前青林和明悦确定了合作关系,青林提供新技术,明悦开辟新市场。

回国之前,青林一直都是薛鸿云手下的人管理,薛烨也有参与,业务成熟后才让明昭插手,其中自有她的恶趣味在。当然了,支走她,更多是薛鸿云警惕心下的动作。

薛鸿云一直在观察她,观察她华丽皮囊下究竟是家养的小狗还是野生的狼。

投机这条老狐狸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明昭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好茶。商场就是战场,想要表决心就得见血。

通知来的比较突然,明悦这边反应得算快,在明昭来之前迅速组织了接应人员,预定好了酒店车辆。

公司很年轻化,上上下下都是女孩子,slogan也很简洁——悦人不如悦己。

原本只是个简单的线上会议,现在变成了实地考察。下车后,明昭看见接待自己的人是江玥。

江玥带着她参观公司,介绍了主要部门、业务和运营模式还有产品线,包括最近的项目,和青林技术部门合作的新版本已经在投入生产中。

“累了的话我们去会议室聊吧。”江玥伸手把她请进了会议室。

“有什么不清楚的环节可以问我。”

助理上前给明昭递了一杯水。

这场会议对接的是明悦的项目经理,用不着他亲自出阵。江玥板板正正地坐着,在员工面前正经严肃得像个假人。

助理终于出去了,会议室现在就剩下两个人。

明昭放下水杯,“江总,你是怎么想到做女性用品的呢?”

江玥愣了一下。

要说什么原因,只是因为当时和明昭谈恋爱,她随口说了句现在的小玩具太单调,有些鸡肋,才想起做这件事。

那会儿情趣用品的种类还没有现在多,功能和样式都很单一,大多是跳.蛋和入体的硅胶道具,服务于阴.蒂的吮.吸类产品少之又少,后来稍微有些发展,但也还是以进入为主。

明昭的快乐点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观察下来,显然体外比体内更容易高.潮,他觉得逗蒂主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是我女朋友的功劳。”江玥摸着耳环,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

“哪一任女朋友?”明昭笑。

江玥眯了眯眼,看穿了她的把戏,“话说回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是成老板的生日吧,我准备了礼物,可惜那几天你不在家,没能送出去。”

“哦?礼物是明悦新出的产品么。”

“比那更智能。”

江玥来到她面前蹲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取出里面的手链,上面串着一把小小的银色钥匙,他轻轻戴在了明昭手上。

明昭举起来看,“看上去很普通呢。”

江玥微微一笑,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颈子上,明昭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扒开衣领一看,白皙的脖子上套着一只明晃晃的狗项圈。

项圈中心有个凸起的狗爪图标,旋开图标,就是锁芯。

他吻了吻她的手心。

“你的礼物,只有你能使用。”

第34章 气味 “我看上去很老吗?”

她把手落在江玥的唇角, 反复摩挲那颗置于下唇的痣,拇指轻轻碾过他淡粉色的唇,好奇地在打量, 像在思考什么。

江玥咽了一口唾沫,喉骨的滑动打断了她的思路,明昭对视上他的眼,他立马垂眸。这样一言不发地抚摸人家, 好悸动,令人想入非非。

但是这可是办公室啊。

不过他的办公室做了隔音处理,这么想来也不是不可以。

江玥微微抬起头, 闭上眼, 坦然接受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如果这是他的命运, 那么他认命。

明昭的嘴角往上扬, 慢条斯理地抽回手,“嘴巴真好看, 有朝一日可以拿来做些有趣的事。”

预想中的垂怜并没有降临。江玥迷迷糊糊地打开眼睛, 见她脸上淡淡的笑意, 梦呓似的推销自己, “它不仅好看, 也很好吃。”

他点点自己的嘴唇, “求求你, 尝一尝吧。”

“咳。江总。”

助理再次敲了敲门, 江玥的魂从九霄飞回体内。

明昭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走到了门口, 助理无所适从地捂嘴干咳。

江玥赶紧从地上站起来,迅速把衣领收整好,“小、小赵, 这边的窗帘拉上,阳光太大,蛰眼睛。”

助理上前把窗帘关上,明昭道:“下次再见吧,江总。”

江玥匆匆上前,“我送你”

明昭看向他身后的助理,他意会,立马改口:“我找人送你吧?”

“不必,送到这里就好。”

明昭扬长而去,江玥失神地站在门口远望她的背影。助理上前关心,“江总,您是不是中暑了?”

直到明昭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才幽幽叹了口气,回过神来盯着助理,“怎么进门不敲门?”

“我已经敲了两次了,看您跪在地上”

江玥扶着额角干咳一声,“好了,你去买点藿香正气水吧,我确实有点中暑了,以后进门改敲四声。”

返程的路上,明昭接到了一通特殊的电话。成希告诉她:“是权西野打来的。”

明昭歪在座椅上,懒懒地答复:“接吧。”

“表嫂,你怎么才接我电话?”

清脆的女声旋即响起,抱怨的腔调极具个人风味,几乎听声就能辨人。权西野是薛鸿云的侄女,二哥薛长明的独女,家中的掌上明珠。

她比薛烨晚生两年,是家里最小的妹妹。

明昭与她交往的次数不算多也不算少,婚后头几年比较频繁,现在分隔两地,联系自然变疏了。

“西野,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明昭低头把玩发尾。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我不联系你,难道你就不会联系我吗,”电话那头的女声由怒转笑,“不过我原谅你了,我前天回国的,你不知道吧?出来陪我玩吧,就现在,我真的好无聊。”

上次见面她还是灵巧的黑短发,眼下已经换了一头金灿灿的直发。权西野迎面上前抱住明昭,她白瘦高挑,热爱购物,热爱奢侈品。毕业到现在都一直在周游世界,世界对她来讲只是饭后闲逛的后花园。

明昭闭眼,闻到了一股味道,是纯正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富人的味道。这种味道后天难以调制。

一个贫穷的人即使有幸每天用爱马仕之光沐浴,也无法挥发出这种味道。富裕是一种气味,贫穷也是,它们来自羊水,最后又深入骨髓。

权西野松开她,没察觉成明昭眼神一划而过的贪恋,“我哥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

明昭握住她的手,细腻光滑,仿佛掬了一手的水。她遇到过最尖锐的东西大概就只是盛夏的阳光了吧,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会划伤她光洁的皮肤。

“他耳朵不好,在家休息。”

“他从小就多病,病秧子一个,”权西野挽住她的手,“太久没见你了,为什么身上一股商业的味道?真奇怪,还是喜欢你和我骑马那会儿的装扮。我姑可能老了脑子不好使了,好端端让你管理什么公司。”

她把明昭从头到尾反复地看,手反复地摸,“今天就陪我逛个街,我帮你挑点衣服化妆品什么的。”权西野说到最后露出笑容,“虽然叫你表嫂,但你也没比我大多少,还是要好好保养自己。”

明昭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

“当然,一看你就不怎么照顾自己的头发和皮肤。”

俩人在购物中心闲逛,权西野露出自己光滑的手臂,“一周一次医美还是很有必要的。”

医美确实很重要,那些不菲的护肤品、化妆品会浸入皮肤,杀死表层的丑陋和粗糙。明昭微微一笑,然而要清理深层次的污垢,需要比高昂护肤品更强有力的东西。

俩人逛累了,坐在咖啡店露天的帐篷下,权西野依依不舍地牵住她的手,“谢谢你今天陪我购物。我真心觉得,你还是和我姑姑反抗一下比较好,别去管那些破公司了。把它们都交给薛烨吧,等你自由了就出来和我一起旅游。”

她说出天真烂漫的话,明昭帮她把风吹乱的碎发挽到耳后,“西野,你的梦想是一辈子旅游?”

她哼地一笑,“什么梦不梦想的,我从来不想这些,我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你的梦想是管理公司?应该不会吧,你和我哥又没孩子,管这些事做什么,不如自在地去玩,老了可玩不动了。”

明昭失声一笑,像是被她的孩子气般的话取悦到了,“看来舅舅很支持你的决定。”

权西野翻了个白眼然后笑笑,五官溢出蓬勃的骄傲,“你知道的,他从来不会管我这些,我从小做什么他都不会干涉我。”

“一辈子都不会干涉?”明昭搅了搅咖啡,挑眉。

“嗯哼,那是自然,”权西野回望她,“你也一样吧。康达的女儿,谁能干涉你。”

她仰起头,感慨:“像我们这种自由的人,世界上可不多哦。”

明昭抿了一口咖啡。

分别前,权西野牵住她的手,“过几天我可能要去埃及,你这段时间要是想找人玩,尽管找我。”

回到酒店,权西野打开手机,是某集团公子发来的消息,自从她奉父亲的命参加了这人的生日宴会后,他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她不放。

权西野摁着语音说了声滚,反手拉黑,回头又拨了一个电话给自己的‘助理’。

“陈,给我把成明昭盯好了,她有什么动作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听到了吗?”

“收到。”

权西野拨了耳机丢在桌上,莫名的心烦。

大伯薛志安和薛鸿云不对付是家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薛志安膝下没有自己的亲骨肉,传闻身患隐疾要不出孩子,唯一一个儿子是‘领养’来的,至于领养的手段是什么外人无从知晓。继承人的美梦在薛鸿云这边落了空,自然不会放过她。

薛鸿云同样不是什么好货色,不光彩的出身只是没人提,任谁心里都不拿她当薛家人。只不过前期有她老糊涂的爷爷庇佑,用了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这才得以把所有东西收入自己囊中。

她的儿子只是个摆设,继承不了她的衣钵,如今薛烨和一个家世显赫的傻白甜结婚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个老谋深算女人的手笔,她绝不会让好不容易起来的家业轻易断代,同样不会让至梦落入大伯和她爸的手里。

但薛烨横看竖看都不像能人,儿媳成明昭

权西野咬着指甲,透过落地窗往远处眺望。

第一眼见成明昭她就觉得奇怪,无法言说的奇怪。但没有证据能证实她无端的感受。

几天前,她收到了一通陌生来电,一个自称“程臻”的女人联系上了她。

她只说了句“我知道成明昭的全部”,再没有后文。

权西野捋了把头发,心烦意乱。她派陈去查这串电话,什么也查不到,号是假的,ip也是假的。

这个程臻是谁有什么目的,她不知道。不过由此可以推断,这个成明昭确实没有表面那么简单。无论如何——她绝不会让这个不清不楚的外人碰至梦一下。

另一边,‘陈’挂了电话,拿起另一部手机拨给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她最近在调查一个叫‘程臻’的女人。”

“辛苦你了,治非。”

陈治非顿了顿,“你注意安全。”

再看手机,通话已经挂断。他把手机揣进口袋,身着一套休闲服走进一家小卖部,要了一包烟。

周日,明昭带着薛烨一起去拜访了他们的家庭医生安迪。薛烨读书时患上了睡眠障碍,得靠着药物和心理治疗才能顺利入眠。结婚后症状减轻了不少,睡眠甚至有些饱和了。

过度的嗜睡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病了,于是带着之前吃的药和妻子找上了安迪医生。

安迪医生是薛烨结婚后聘请的,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为人谦逊有礼温文尔雅,临床经验丰富,是个值得信赖的好医生。

薛烨向他反应目前吃的药副作用太大,又是呕吐又是嗜睡的,希望安迪能够给他换一种。安迪认真地聆听了他最近的症状,也如愿换了新的药给薛烨。

薛烨感激不尽,“安迪医生,真是辛苦你了,没想到因为我的睡眠问题麻烦了你这么多次。”

安迪温柔一笑,“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需要提醒的是,一次不能吃过量。睡眠问题可不是小问题,”他看向明昭,“需要太太多监督了。”

明昭点头,“我会的。”

和明昭返家的途中,薛烨有点纳闷地谈起:“之前那药我吃了好多年了,什么事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两年怎么了,明明我也没吃过量,一直按照医嘱来的。”

“太累了吧,人年纪大了总会出现睡眠问题,”明昭安抚地拍拍他的肩,“你给自己太多压力了。”

“年纪大吗,”薛烨惊慌地回头看她,“我看上去很老吗?”

他赶紧拿出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的额头眼角还有嘴角,“老婆,我真的老了吗?可我三十岁都还没到,我我”

明昭笑他:“你就是这么紧张,才会出现睡眠问题的。”

薛烨握住她的手,“我看起来真的很老吗?老婆,你说实话,我受得了。”

他从小没什么过人的才能,一切能力在母亲薛鸿云眼里都是废纸一张。唯独长相是客观的,就是客观的好看。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除了钱就是脸了。薛鸿云曾经还夸他是个绣花枕头。

几年青春匆匆过去,他也走入年老色衰的阶段了吗?

如果这样,他还怎么留住明昭的心?

明昭握住他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手,“你只是心态老了,长的还和以前一样。”

“心心态老是什么意思?”薛烨心凉了半截。

“嗯”明昭沉思了下,“操心过多,心理年龄容易像五六十岁的人。”

五五六十岁。薛烨头晕目眩,果然,能吸引明昭的还是那些白白嫩嫩年轻态的男学生吧。

见他许久没吭声,低着头不知道在手机上打什么,明昭凑上去一看,薛烨正在搜索框输入“如何缩短心理年龄”。

她笑了一下,“是我说错了,你的心理年龄可能没到18。”

“真哒?”薛烨放下手机眉开眼笑,一会儿又哭丧起脸,“但还是比不过那些学生。”

“我们身边哪有什么学生呢?”

薛烨想想,说的也对,身边有个江玥已经够烦了,再来一个男学生跟他抢老婆,他会崩溃的。

明昭左右一模,突然道:“我的包好像落安迪那儿了。”

“没关系,明天我派人去拿。”

明昭让成希靠边停车,她打开车门,“有我们的结婚戒指,搞丢了我会难过的。我打个车过去拿就好了。”

薛烨老泪上涌,“我陪你去,没事,就算丢了还能再买。”

明昭摇摇头下车,回头告诉他,“意义不一样。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到家。”

不等薛烨说话,她快速把门关上。

明昭重回刚才的地方,发现屋里还有个人。安迪转身看到她,立马露出笑脸,“娜娜,你怎么……噢,不好意思,这位是我的侄子。”

她去看对方,发现是熟面孔。

对方也看到了她,脸色唰一下变灰。

付鱼青下意识捂住嘴巴,瞪大眼,这不是那天酒吧差点强了他的女人吗?!

第35章 再次重逢的世界 “成明昭,你就是这样……

付鱼青原本半倚在桌沿, 见到来人猛地挺直了身子。

明昭扫了他一眼,给出了半秒钟的礼仪性微笑,转而对安迪说:“东西落了, 我来取一下。”

安迪欣然一笑,回头看向自己的表侄,“鱼青,你先回去吧。”对方并没给出反应, 仍在用惊恐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眼前的成明昭。

他干咳了一声,压低声音,“付鱼青。”

付鱼青清醒过来, 慌张地看向自己的小叔子, “你你俩认识?”

安迪瞥了眼始终站在原地的明昭,迅速而又简单地揭过了这个话题:“注意礼貌, 鱼青。这位是我的患者, 成女士。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噢,”付鱼青咽了口唾沫, 心有余悸地把门口的女人又看了一遍, 动身准备离开, “那我先走了, 记得回来吃饭噢, 我妈特地交代的, 你要是不来我就死定了。”

安迪点头, “我知道了。”

付鱼青匆匆往门口走, 垂着眼收着胳膊, 尽最大努力避免和明昭有任何视线以及肢体上的接触。

“同学。”明昭开口,他吓得一个激灵,停在她身边, “怎、怎么了。”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枚耳环,递给他,“你的东西掉了。”

付鱼青快速拿回她掌心里的耳环,不敢去看她,“谢谢。”

“不客气。”对方倒是很平静。

付鱼青咽了口唾沫,抬起眼,果然还是那张脸。那天他是喝醉了,但还没到失忆的地步,这张脸他印象太深了,不可能认错。

他鼓起勇气:“我们,我们见过吗?”

不过那张脸左思右想都没什么特别的,搞不好只是撞款了,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明昭扬起嘴角,复述他的话,“我们见过吗。”

她笑起来的样子和那天在富丽酒吧的女人一模一样。付鱼青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当即起了一身。

“应该没有,是我记错了。打扰了,再见。”

明昭看着他急急忙忙说完一番话,逃似的离开了。

安迪来到她面前,合上门,“他是我表哥的儿子,人有点吊儿郎当,你别介意。”

明昭收回视线,回头看自己面前的男人,微微弯了一下嘴角,“我倒不在意这个,只是,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患者了,安迪医生?”

安迪躲开她的注视,眼神一瞬间慌张的像逃窜的兔子,“不好意思,一时口快。”

“原谅你了。”

明昭绕过他,目光环绕一周,在小沙发上看到了自己遗落的手包。她上前取起,回头见安迪又跟了上来,“你跟我讲一声,我会帮送回去,不必辛苦来一趟。”

她顺势坐在沙发扶手上,双眼上挑盯着他,“所以,你不希望我来?”

安迪沉默了,似乎再也装不下去。他跪倒在地上,解脱般把脸埋在她的腿上,像哭泣的孩子寻求慰藉一样。贴着蹭了一会儿,他闷着声开口:“希望。”

明昭轻笑了一声,抚着他毛茸茸的黑发说:“真是下流啊安迪医生,欺骗患者就算了,现在还想引诱患者的老婆,完全没有一点医德的样子呢。”

安迪抬起头,她的手从发顶又滑到下巴处,轻轻慢慢地捏,“你说是不是?”

是。他毫无医德,欺骗薛烨给他开了不合规的药,自甘堕落为小三和别人的妻子偷情,随便哪一项罪名提出来都会埋葬他的事业和生活,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但,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无法回头,这是他情愿的,即使最大的主谋是眼前这个笑吟吟的女人。作为共犯的他自然别想多光彩。

安迪回避了这个话题,他的所作所为早和这身白大褂所承载的使命背道而驰。他只回答:“这次我只开了一周的剂量,娜娜,你要注意把控,别喂太多了。”

“安迪医生,你真是丧尽天良,你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明昭端详他。

安迪仰望她,“你在哪我在哪。”

明昭笑了一下松开手。“付鱼青是你的侄子?”

“嗯,”安迪抬头看她,“你认识他?”

明昭若有所思,“啊,认识倒谈不上,不过确实见过一面。”

安迪从地上站起来,“你别理他,他从小被家里人宠惯了,说话做事没有分寸,不用管他。”

明昭慢悠悠站直,左右凝视着他急躁起来的面孔,拿手抚摸,一点胡渣也没有的教养十足的脸、优等生的皮肤、精英阶层的骨骼,每样都很好。“可是,安迪医生,你做事好像也不是很有分寸。”

他反驳不出口,也没有东西可以反驳,这么看来自己才是最虚伪的那个。安迪突然红了眼,语气有些酸涩:“你可以拒绝我,你可以推开我。”

明昭踮起脚吻了下他委屈的嘴唇,“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为什么不推开我、不拒绝我呢,安迪?因为你天性卑劣吗。”

安迪环住她的腰加固了这个吻,又亲了一下她的眼睫,如她所愿地回答:"因为我天性卑劣。"

次日上午,李京纾的办公门被敲响,她把目光从屏幕前移开,发现门口站着成明昭。在她恍神的那半刻,对方已完成了进门加关门的动作。

李京纾表情恢复如常,继续浏览电脑屏幕。

明昭站在落地窗前往外望,这个视野实在太好了,比青林还要好,不亏是老牌上市公司,地界都是最好的。

她转身看见角落摆着一件陶瓷转心瓶,色彩鲜艳,忍不住围上去打量,“这是哪个年代的?”

李京纾抬眼扫了下,“乾隆时期的。”

“真漂亮。”

“你要是喜欢,一会儿我让人送到你家。”

明昭惊喜地回头,“真的吗?”

李京纾眼睛一刻不离电脑,“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是我爷爷让人摆上去的。你要是喜欢就拿去。”

明昭来到她桌前,“多少钱?”

李京纾短暂回忆了下,“5亿多拍的。”

“李总真是财大气粗,”明昭笑,拿手拨弄她桌上的绿植,“一点都没变。”

李京纾眨了眨眼,终于从电脑前脱离,她转向她,问:“那么成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因为想你所以来了。”

李京纾重新盯回电脑,“薛志安近期和一个女人来往的很频繁,信息我已经发给你了。不用劳烦你大老远来拿东西。”

“不要把我说的那么冷漠,好像只是利用你一样,京纾,你这样我会伤心的。”

李京纾不为所动,“薛长明的女儿注意到你了。”

“那边我有人盯着,京纾,你不用担心。”

李京纾瞥她一眼,“我没有担心,我只是提醒。”

“好吧,”明昭笑了一下,“不过可以别再打电脑了吗,你又不是特工,天天盯着电脑做什么?到沙发休息一下,我好歹也是贵客一位,不准备好好招待我么。”

“贵客就请去贵客等候区吧,会有专人来接待你的。”

李京纾退了页面。

俩人到沙发前坐下,明昭坐在了她的身边,李京纾挪了挪位置,“对面有沙发,你看不到吗?”

“为什么我要坐对面,我就想和你坐一起不可以吗?”

李京纾不接腔。

明昭拿起她的一只手,很熟练地揉起来,“你的手就像千年老僵尸一样,摁都摁不动,不会得腱鞘炎吗?”

李京纾没有反抗,“你觉得这怪谁?”

明昭把她看了一眼,事不关己地笑笑,“我可没让你天天盯着电脑。”

高中同桌的时候,俩人也像现在这样。通常都是她帮李京纾按摩右手,她没李京纾那么好学,双手自然没怎么受累过。

明昭抬头,发现李京纾正在盯着自己看,“怎么,很感动吗?”

李京纾摇摇头,“你的手法没以前好了。”

“话说的真轻松,也不知道我们毕业后一年见了几面。”

李京纾没吭声,一会儿才道:“所以你来只是为了找我问薛长明的跟踪进度吧。”

明昭用力揉捏她的虎口,力度过大,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李京纾皱眉,却听到她回答:“很失落吗。”

她的眉心反倒舒展了,“为什么失落,这就是你,成明昭,你就是这样的。”

“我是怎样的?”

李京纾笑了,笑的幅度不大,只是低头抿起了嘴。她回忆起了很多事,大多数都和她有关,包括俩人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撕心裂肺的争吵,当然,是她撕心裂肺。她从来没有见过成明昭歇斯底里的样子。

班里以及年段上都知道她李京纾不是个好惹的主,没什么人亲近她。说实话,她并不在乎有没有人亲近自己,也不想被这些人亲近。

她的父母是黑暗丛林法则不折不扣的推崇者,也许母辈父辈就是靠着不顾一切的心态打拼才获得如今的成就,于是在对她的教育手段里也处处充斥着不与弱者为伍、落后就要被淘汰的思想。

夫妻俩不常在她的身边,大多数时间里都因为工作上的事满世界跑,通过偶有的几次亲子活动不费吹灰之力地把这种理念植入到了李京纾的脑海里。

一切事物都要用价值来衡量,用金钱来计算,是亏是盈决定着是否出手。包括朋友。

李京纾靠着这个观念走过了幼儿园、小学、初中,没觉得父母是错的。多数情况下朋友是负累,没有价值。她从不把时间浪费在社交上,比起别人,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学习。

或许以外人的眼光来看,她的家世不需要这么努力去学习,不过李京纾从没觉得自己有多努力,她只是在完成各阶段的任务而已,现阶段她要读书,那么她就要做到最好,如果不做到最好,读书又有什么意义?时间的价值大过一切。

她不需要任何无意义的形式上的爱,就连父母的也不需要,因为父母的爱也是明码标价的。她做的好了,自然有爱作为奖励,做的不好,就不需要爱她。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运行的。

她一点也不难过。被同龄人说情商低,她一点也不难过;体育活动落单,她一点也不难过;无论是生病还是生日都没有爸爸妈妈在,她一点也不难过。

只有家里唯一陪伴她的小狗死了,她才有了难过的情绪。李京纾把它的尸体埋葬在了后院。既然已经死了,那么再难过也没有意义,于是她擦干眼泪重新回到房间写作业。

眼泪是弱者的标配,她不希望自己会流下这种东西。儿时第一次因为玩具坏了而哭泣时,父母就对她说,哭是没有用的,哭不会让玩具恢复原样,她应该做的是冷静下来,仔细研究怎么把乌龟的脑袋安回去。家里有工具,这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所以当她小学的同桌因为摔倒磕伤膝盖,所有人都围过来关心的时候,只有她无动于衷地去上体育课了。

体育老师让她多帮助、照顾着点同桌,李京纾拒绝了,膝盖受伤擦了药就能好,她没有义务为了别人这种小事去耽误自己的课程。

后来同桌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那一年她成了独桌独位,但也没什么不好的,没有同桌反而是一件轻松的事。

因此当成明昭坐在她身边时,她也抱着一样的想法。

成明昭不聪明,绝对算不上聪明的那一类人,因为她的成绩平平无奇,由此可见智商只是中等水平。虽然她成绩不怎么样,但是在班上、在女生堆里却意外受欢迎。

她并非人群中心,也没有叱诧风云呼朋唤友的能力,奇怪的是大家总是很照顾她,很关爱她,像哄着小妹妹一样宠着她。成明昭也总是表现出一副小狗一样的姿态,对谁都能摇尾巴。

真无聊,她看不上这种人。

对于成明昭向自己投来的同样谄媚的举动也并不能够让她对她有一丝改观。

除了少女时代的《再次重逢的世界》。

她不屑于追星,追星同样是很无聊的行为,只是她的听歌口味恰好符合流行而已。

李京纾就这么和成明昭你一只耳机我一只耳机在晚自习把少女时代的歌循环了一个月。直到最后成明昭不想干了,她说:“不听了吧班长,听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李京纾无动于衷,“无所谓,听不听随你。”

成明昭笑了,“太好了。”

过半晌她又说:“才一个月就腻了,怪不得成绩不怎么样。”

“班长,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啊,”成明昭也不生气,故作愤怒地怨了她一句,又笑眯眯地说,“所以你是很长情的那种人吗?”

“别做无意义无逻辑的发散。”

成明昭趴在桌上,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

李京纾察觉到她情绪上的不对劲,继续写题,“听腻了是谎话吧。”

“诶?”成明昭回头看她。

“理由不是听腻了这么简单吧。”

“你好聪明哦,”成明昭实话实说,“因为我的mp3坏了,哎,今天早上发现用不了了。”

“坏了再买一个不就行了。”

“班长,不是人人都是你,我舍不得我的零花钱。”

李京纾默不作声地写了一会儿题,突然书本一合,反过来问她:“‘不是人人都是你’是什么意思?”

成明昭打盹醒来,迷迷糊糊地应:“什么。”

李京纾已经完全面向了她,“你说的,‘不是人人都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成明昭清醒过来,似乎没想到她会为一句话反应那么大,笑吟吟地解释:“就是字面意思啊,班长,你的语文分那么高,阅读理解肯定不差,不是人人都是你的意思就是不是人人都是你,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有钱。”

李京纾盯了她一会儿,没从这张笑脸找到自己郁闷的突破口,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郁闷。她又把身体转过去,“算了。”

她承认这句话让她有些不爽,不爽的点在哪尚且还搞不明白,也许是因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她和常人隔离开了,她又被特殊化,变成异类了。

但是,过去那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成明昭说的没错,是事实,她没有必要为此不开心,她的家庭确实比大部分人优越。

一周后的星期一,李京纾来到班上,她把一份崭新的mp3放在了成明昭的桌子上,然后拿出自己的习题开始写。

写了一会儿,她又看了眼身旁的空位,成明昭还没来。这么没有时间观念的人,早应该买一块表而不是买mp3给她。终于,早自习前三分钟,成明昭背着书包匆匆赶到。

她急急忙忙地放下书包,拿出课本,似乎没有注意到桌面上的小盒子。她的桌面什么都有,垒成山高的书、水杯、番茄钟、台历,那个崭新的mp3如此不显眼的被挤到了一边。

李京纾无心读书,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成明昭会看不见那件东西。

终于,成明昭拿起了桌边的盒子,她下意识回头问后桌的女生是不是她的,对方摇摇头,她又问了前桌的男生,人家也摇摇头。她拿着那个崭新的mp3看了半天,看得出她很想要。

李京纾用余光观察着她,嘴角在某个瞬间轻轻勾起,还真是个愚蠢的单细胞生物。

成明昭拿着拿盒mp3问她:“班长,这是你的吗?”

李京纾放下笔看着她,“现在是你的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不是你说mp3坏了吗。”

“是这样没错”成明昭后知后觉亮起眼睛,“所以这是你送给我的?”

“没有送,”她强调,“这段时间我也有听,坏了也有我一半的责任,你可以把它当作是给你的赔偿”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被成明昭一把抱住,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火速被推开,成明昭眉眼弯弯地说:“谢谢你哦京纾。”

李京纾感觉被她校服剐蹭到的右耳火辣辣的在发烫,她下意识用手肘擦了擦没擦掉,又左右一看,幸好没人注意,于是有些恼羞成怒地压低嗓子对她说:“你疯了吗?”

成明昭点点头,配合她放低音量:“对啊,京纾,我开心疯了,我一直想换一个,但是没有钱。没想到你人这么好。”

火气在她笑脸下渐渐消退,李京纾不习惯任何形式的肢体触碰,她又重新拿起笔,“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

“我怎么叫你了?”

李京纾瞪她一眼,她知道了,她是故意的。

“你别得寸进尺。”

“我没有啊,不能叫你‘京纾’吗?你不想别人叫你名字,就把名字藏起来锁起来,不然只能被这么叫了。”

李京纾不再理她,她有些后悔,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搭理这个人。

第36章 好朋友 “金钱搭建的友谊才坚固。”

周三轮到李京纾倒垃圾, 值日表是按座位排的。她和后桌一位男生倒垃圾,成明昭负责扫走廊。

在垃圾倒满后,她准时准点地来到垃圾桶前, 搭档的男生摇头晃脑地过来说要去上一趟厕所,讲完露出自以为纯良的笑容,看到李京纾没有任何表示,立马脚底抹油似的溜出去了。

他蹿到门口, 被成明昭的扫帚绊倒,尴尬地站起来往厕所的方向跑。

李京纾知道他这一去上课才会回来,她没有指望过他。

她上前用两只手拎起垃圾桶, 用力抬起, 里面的垃圾明明很多,重量却很轻。李京纾回头, 是成明昭, 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搭了上来。

成明昭微微一笑:“一起吧。”

李京纾想拒绝:"我自己可以。"

“是吗。”成明昭松了手,垃圾桶猛地往下一沉, 李京纾被迫压弯身子。

最终, 俩人一手拎着垃圾桶的一边, 往倒垃圾的地方走。

“他经常不倒垃圾吗?”成明昭回头问。

李京纾平静地回答:“偶尔几次。”她通常会在扫地的结束后立马把垃圾桶拿出去倒, 男生只有看着她去了才会慢腾腾地起身。开始几回没什么垃圾, 因为前一晚的值日生会把垃圾倒干净了才走。

但今天的垃圾很多, 估计昨天傍晚的值日生没有倒垃圾, 全都堆到今早来了。

“哦, ”成明昭点点头, “我让劳委把我和他换一下吧。”

李京纾把她看了一眼,下巴微微抬高,“用不着你这样, 我一个人提也完全提的动。”

她又补了一句:“今天只是例外。”

“我知道。反正他也不愿意,我是你的同桌,和我一起倒垃圾,感受上应该比和他好吧?”成明昭看着天空说。

“你多虑了,什么人对我来说都一样。”

俩人来到垃圾堆前,合力把桶里的垃圾一口气全翻倒出去。李京纾用手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成明昭瞥见,微微一笑。返回的时候,她拽着垃圾桶来在一处墙根前,李京纾被牵制着跟着走过去,她皱起眉:“你干什么?”

成明昭放下了垃圾桶,李京纾被迫也放下,她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我们去小卖部买东西吃吧?”

说着就往小卖部的方向走,李京纾想抽回手,但发现力气远不敌她,于是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你不知道还有三分钟就早自习了吗?”

成明昭停下脚步回头,李京纾险些要撞上她,俩人鼻尖一碰,她迅速往后退了一步。

成明昭一点也不慌张,她笑着说:“我们是去倒垃圾,没人会怀疑我们。”

到了小卖部,成明昭拿了两支冰棍结账,她左右一模,糟糕地叫起来:“我没带钱。”

李京纾瞥了她一眼,难以忍受地叹出一口气,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钱。

俩人一人一根,慢慢往回走。

李京纾盯着冒着寒气的冰棍,小声吐槽:“说要去小卖部,结果连钱都没有。”

“我忘记了嘛。”成明昭咬下一块,五官被冰得眯起。

她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告诉李京纾,“怎么办,我们才摸了垃圾桶,还没洗手。”

李京纾咬下冰棍,寒意在口腔里扩散,来回的燥热被抚平,“吃都吃了,就别说这么多了。”

成明昭哼地一笑,上去牵住她的手。李京纾用力抽抽不开,只能作罢。虽然现在是秋天,但还是很热,稍微一动就会出很多汗。

“别拉我,你的手很黏,还碰过垃圾桶。”

“牵都牵了,就别说那么多了。”

李京纾没有想过和任何人建立什么所谓的友谊,任何人里包括成明昭。原则性的东西不可动摇。

但偶尔也会因为对方太过无耻和没下限发生不可控的改变。

比如每次考试放的排名榜。李京纾从来不会花时间看这些,她不用去找就知道自己在哪个位置,她的名字太显眼了。不过也有例外。

她刚上完厕所,年段成绩排名榜高高地挂在走廊的宣传墙上,周围聚着不少人。还有一分钟就上课了,李京纾加快了脚步。

脚步在经过排名榜后逐渐变慢,最后停下。

李京纾回头,从下往上开始找那个名字。

上课了,李京纾回到座位,成明昭迟她一步回来。她拿着笔,心不在焉的,眉头还皱着,她捕捉到了细微的叹气声。

李京纾拉开自己的笔袋,准备找一根趁手的笔,突然开了腔:“能进这个班的都不笨。”

成明昭撑着脸回头看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李京纾随便拿了一支笔出来,又继续:“但你的化学确实不应该。”

“京纾你看了我的成绩?”成明昭不可思议睁圆眼睛。

李京纾没承认也没否认,回头看了她一眼,“当然,不止化学。”

成明昭绝望地搓了把脸,“可能我没有什么天赋吧。”

“你还远达不到谈天赋的地步。”

对方沉默了,李京纾视线移过去瞧她,是生气了吗,看上去垂头丧气的。

老师进教室的前半分钟,一份上次的测试卷从旁边落到了成明昭的桌面上,她回头看李京纾。

俩人的目光接触,李京纾说:“把你懂的圈起来,晚自习找我。”

李京纾没有想帮她,也没有想和她建立什么友谊,她只是觉得这么简单的考试,不应该考那点分,仅此而已。

从秋辅导到冬,她渐渐习惯了身边有成明昭这号人。俩人依旧每周三结伴去倒垃圾,回来的途中到小卖部买东西吃,李京纾总是先她一步付款。夏天吃的是冰棍,冬天吃的是热乎乎的烤肠。

要说改变,可能有。无非也只是体育课多了一个伴,每次考完试会多花一分钟的时间去看另一个人名字而已。

晚自习辅导结束,教室里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成明昭扒着窗户往外看,自顾自说:“会下雪吗。”

李京纾开始收拾书包,“这不是北方,不会下雪。”

“明明那么冷。”

成明昭回头见她已经收拾好,“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走。”

李京纾走到教室门口,没一会儿,成明昭出来了,俩人一起下楼。

“李京纾,今天还是你的司机来接你吗?”

“一直都是。”李京纾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问。

“真好啊,”成明昭踢着步子,“有车就是好,冬天不会冷,夏天也不会热。”

李京纾反问:“那你呢,你上学是坐什么?”

“骑单车呀,或者电动车,要不然就是坐公交。”

李京纾垂眸看着鞋尖,“你家地址在哪儿。”

成明昭略感诧异地回头看她。

“有车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如果你那么怕冷,又那么怕热,”李京纾告诉她,“你可以和我一起坐,我会让司机早上接你,晚上送你回去。”

成明昭的双眼闪闪发光,扑上去抱紧她,又往她脸上亲了一口。对于她时不时的突然袭击,李京纾早已司空见惯,不再像第一次那么抗拒,当然,也不算很喜欢。

她擦了擦被亲的脸颊,“你能不能别这么大惊小怪。”

成明昭嘿嘿一笑。

俩人走在偌大的校园里,成明昭想到什么,忽然问:“京纾,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吗?”

李京纾双手插兜,平静地回答:“你怎么定义朋友。”

“不知道,”成明昭摇了摇头,又想了想,“但我肯定不会这样去抱别人,更不会亲别人。”

李京纾笑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这番话逗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笑声听起来和人一样高傲。成明昭用胳膊推她,“难道不是吗?”

李京纾没有反驳,“那就是吧。”

成明昭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正好,我也有。”

“谁先问?”

“你问吧,”李京纾停下来,“你的问题多半不算是什么问题。”

成明昭认真地问:“所以,你家真的很有钱吗?”

李京纾哭笑不得,反应过来后只想吐槽:“好庸俗的问题。”

但她还是回答了,“和你对比我肯定是很有钱的人,和大多数人对比我都是有钱人,不过和福布斯第一的比,那我家就很普通了。”

成明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肯定很有钱。”

“只是我奶奶和我爷爷有钱,所以才有钱而已。我的父母因为工作上的事需要满世界跑,常年不在家,所以就算有钱,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一个人如果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反倒是一种贫穷。”

提到父母,李京纾的语气淡下来。成明昭伸过去牵住她的手,“那你也不算贫穷,你还有我。”

李京纾看了她一眼,“那不如穷着。”但却没有甩开她的手。

“轮到你问了。”成明昭提醒。

李京纾想了一会儿,鼓起一口气问:“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做同桌?”

“因为你的位置正好空着。”

李京纾盯着她的面孔,“也有别的空位。”

“可能我潜意识比较喜欢你吧?”成明昭点着下巴思考。

“胡言乱语。”

“下雪了。”

成明昭伸出手,一片小小的雪花正好落在掌心,她递给李京纾看,“你看。”

李京纾抬头,无数细碎的雪星从半空缓慢地飘扬下来。

“都说在初雪这天告白的情侣会一辈子在一起,那我们是不是会做一辈子好朋友?”成明昭突发奇想地问。

“我不知道,你问雪吧。”

见李京纾往前走,她赶上去勾住她的胳膊,"你想和我做一辈子好朋友吗?"

“没那么想。”

“撒谎吧。”

“再不快点出去就天亮了。”

李京纾没有想过让成明昭当自己的朋友,也没想过第一个朋友会是成明昭。但有朋友的感觉似乎也不那么差,就这么过一辈子,也不是一件令人无法接受的事。

高一学期末,班上的位置又进行了调整,复贺兰成为了成明昭的前桌。

复贺兰是班里刺头一样的存在,谈恋爱、烫发、染发,一切校规不允许的事,在她这里都如吃饭喝水那样平常。班主任是个快退休的老头子,拿她没有办法,过火了就管管,没过火就随她便。

班主任拿她没办法,班上的同学就更拿她没辙。

因为张扬豪爽的个性,她在女生堆里很受欢迎,几乎是领袖一样的人物。

她不爱学习,不爱听课,每天最热衷的事就是和一群女生给班里、年段上的男生的长相评分。

明昭作为她的后桌,俩人的关系自然飞速亲密了起来。

李京纾不喜欢她,巧的是,复贺兰也不喜欢她。

复贺兰讨厌她的理由很简单,她就是单纯看不爽这种故作清高、拿鼻孔看人、每天装模作样的人,李京纾正好符合。

李京纾讨厌她的理由很复杂,复杂的她自己也讲不清楚。她很少会出现讨厌人的心情,本身交际圈就很小,对任何人都达不到讨厌或者喜欢的程度。

但不知怎么的,她不喜欢复贺兰。尤其是看见成明昭和复贺兰搅和在一起的时候。

到了高二,成明昭和复贺兰的感情更要好了。一下课,一群女生就迫不及待围坐在一起讨论,成明昭也是其中一员。

李京纾从办公室回来,在窗口站着停留了一会儿。她看见成明昭和那群女生打成一片,不知道在讨论什么,有人揽着她,大家又一起笑,也不知道笑什么。

复贺兰和她激情昂扬地聊天,成明昭也没拒绝,笑得和任何时候都一样。

李京纾觉得胸口堵着块石头,石头下面压着一团火。她走进教室,前一秒围在一起的女生顷刻间又散了。

她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难以形容的愤怒在啃噬自己,她甚至不能确定愤怒的对象是不是复贺兰,不过听到成明昭的声音,愤怒又很快地消失了。

愤怒消失后是挥之不去的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

课后,成明昭又和复贺兰那群人出去了。李京纾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写题,心思却不在题上,等她反应过来,题干已经被涂的不成样子。

“京纾,我一会儿要去小卖部,你要吃点什么吗?”

成明昭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窗口。

李京纾抬起头,先是看见了成明昭的脸,然后是她身后复贺兰那一群人。

她的指甲用力抠着页边脚。

“我不要,那些钱留给你自己吧。”

一节课下课后,她又和复贺兰她们聚到了一起。

捱到放学,李京纾整理书本,成明昭收拾得很快,“京纾,我今天不和你一起坐车了,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去找复贺兰吗。”

“什么?”成明昭拉好书包。

李京纾盯着她的眼睛,马上要宣之于口的某种情绪忽然又咽了回去,“没什么。”

她站起来准备出去,成明昭牵住她的手腕,“京纾,我这段时间有点事,可能都不会和你一起坐车了。”

李京纾撇掉她的手,“好的,无所谓。你以后可以和复贺兰一起回去,我不会说什么。”

成明昭收回手,轻轻挑了下眉,“京纾,不过,和谁回去都是我的自由吧?”

李京纾抬起头看她,品出一点疑似背叛的滋味,她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

“随便。”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之后几天,成明昭照常和复贺兰她们玩在一起,期间还多了一个高一的男生。纵然李京纾再三劝告自己不要去理会,可还是会忍不住在意和观察。

成明昭对复贺兰笑容和对她的笑容是一样的,成明昭对复贺兰说的话和对自己说的话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

放学后,李京纾叫住成明昭,她回头,还是平日里温和良善的眉眼。“怎么了,京纾。”

李京纾走到她面前,有很多事不理解也想不通,这些念头几乎每天都在折磨她。

“是你说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李京纾盯着她,似乎努力想在她脸上找证据,“所以,现在复贺兰才是你的好朋友,对吗?”

她知道问这些很白痴,甚至完全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可是没办法,她必须要知道答案。

成明昭捂住嘴笑了起来,肩膀抖得厉害,好笑在哪儿?一阵笑后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京纾,原来你也会有小孩的一面啊。”

“回答我。”

成明昭点点下巴思考,“你说的没错,你是我的好朋友,贺兰也是我的好朋友,人这一辈不会只有一个朋友的。京纾。”

她看着李京纾用一种难言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成明昭又忍不住抿起嘴笑。

李京纾回到家,脑海里是成明昭风轻云淡的模样和那句不咸不淡的“人这一辈子不会只有一个朋友”。她感到莫大的背叛和被抛弃感,回房扎进床上无声哭泣了起来。

她被成明昭背叛也被成明昭抛弃,虽然对方什么也没说。如果爱情有唯一性和排他性那么友情同样也有。

李京纾用力抠着指甲,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很糟糕,此刻的自己像不入流的小说里面孔卑劣善妒的小人。

离开时成明昭无所谓的调笑让她愤怒、委屈,而又悲伤。

如果成明昭一早就告诉她朋友不是唯一的,那么她绝对不会搭理她,她讨厌成明昭,更讨厌相信成明昭的自己。

不一会儿,保姆阿姨提醒她先生来电话了。

她快速擦干眼泪,接起了电话。

父亲在电话那头告诉她,高考结束后来美国读书,那边的一切他们都打点好了。

不是征求意见,是通知。

“可是”

"京纾,没有可是,为什么突然会来一句‘可是’?这是我和你妈商量好的事,到时候直接过来就行了。对了,最近成绩怎么样?"

李京纾揪着裤边,“还好。”

“你有这么好的条件,应该要比大部分人更优秀才对,‘还好’就是一般般,你对自己的要求只是‘一般般’吗?”

李京纾掐断了通话。

她来到冰箱前,抱了一堆零食甜品回卧室。

李京纾坐在地上打开电视,抱着自己的玩偶,那是她早些年去世的狗狗的玩偶。她把零食拆开,盯着节目,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

天渐渐黑了,身边的零食也吃完了。李京纾走出房门,又拿了一堆,就着娱乐节目边吃边看。

她一边笑,一边把甜点塞到嘴里,这样的动作反复进行了无数轮,直到胃开始抽疼,食物涨得要从喉口溢出来,她也还是停不下来。

李京纾艰难地站起来,来到第二个冰箱前。她干脆拿出一盒冰淇淋站在原地挖着吃,因为吃的太快,她完全尝不出这是什么味道,只是机械地重复咀嚼和吞咽的动作。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脚边已经堆满了包装壳。

李京纾怔在原地。不过三秒,她匆匆忙忙地走进卫生间,手伸进嗓子眼,弓着背把吃进去的食物又吐了出来。

胃不像刚才那么胀痛,她回到冰箱前,忍不住又往嘴里塞了两块蛋糕。

“京纾。”

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李京纾迅速关上冰箱门。她来不及擦嘴角,回头就在自己家看见了成明昭。

李京纾用胳膊挡着脸,努力把嘴里的东西往下咽。

成明昭向她走过去。

“你别过来。”她含糊地警告。

成明昭依旧往前走。

李京纾推翻了旁边的花瓶,碎在成明昭脚边。她捂住脑袋蹲下身,忽然崩溃地哭着喊:“我都说了你不要过来!”

明昭恍若未闻地来到她面前,跟着蹲下,仔细打量她憔悴的样子,满嘴的奶油糕点屑,发丝被眼泪打湿糊在脸上。

“活该。”成明昭说。

李京纾一把推开她,把她推倒在地上,自己也跟着坐在地上,“滚出去。”

成明昭两手撑着瘫坐在地上,也不急着起来,悠哉游哉地说:“你以为自己是悲情剧的女主角吗,李京纾。”

李京纾抬起泪眼瞪着她,“你什么也不懂。”

成明昭拍拍屁股站起来,“我为什么要懂白痴的想法。”

李京纾呵呵一笑,眼泪跟着掉下来,“成明昭,你一直都在骗我,你一点也不想和我做朋友,你只是想看我笑话。”

成明昭重新来到她面前蹲下,替她扫走脸上的头发,“不然呢。”

李京纾打开她的手,但没能阻止她继续说:“你的痛苦是普通人一辈子得不到的快乐,说实话,你是在暗爽吧?”

李京纾抬头对上她刺眼的笑脸,“你闭嘴。”

“你以为我会同情蠢货吗,为了这些事而哭泣,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笨,你的第一名是走后门得来的吗?”

她笑着继续说。

李京纾把她扑倒,手举高却没有打下去,她一口咬在她的手腕上,下了死劲。

“你真以为有人要和你做朋友吗,李京纾小姐,你完全是活该啊,好好向我报恩吧。”

李京纾放开她的手,嘴角沾了点血迹。她哽咽地看着成明昭,“我恨你。”

说完,她埋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她想到小时候乌龟玩具坏掉时难过的心情,从小到大难过又咽回去的瞬间蜂拥而出。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样清晰地洞察自己的内心。她比任何人都渴望友谊、渴望父母的爱、渴望开心就能坦然的笑,悲伤就能坦然的哭,而不是追求背后的意义、价值。

她想要每个生日都有父母陪伴,想要体育课有人一起,想要和女生们一起追星,想要和成明昭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没人教她要怎么做。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躺在成明昭的胸膛上,没有继续哭的欲望,眼泪干在脸上。成明昭抬头看着天花板,这个吊灯真好看,不知道要多少钱。

“成明昭,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我做好朋友。”李京纾满头乱发,声音却很冷静。

成明昭用另一只手梳理她的短发,“应该说,全程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当同桌。”

“因为你太有钱了。”

李京纾扯了扯嘴角,“庸俗。”

俩人坐起来,互相看着对方。李京纾狼狈极了,像疯子一样,蓬头垢面,浑身沾满食物。成明昭看着她,看得津津有味。

李京纾回避了她的目光,她从没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面。外人觉得她是无暇的,她当然不是,她脆弱得很,也愚蠢,身上的毛病多的数不清。

现在成明昭看到了,是什么感受呢,一定觉得她难堪极了,更加不会喜欢她。

成明昭牵起她的手,抚摸手指关节上被牙齿磕出来的红印,这不是一天能形成的。

“痛么。”

李京纾摇摇头,“没感觉。”

“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记不清,从能在咀嚼和吞咽中得到安全和满足的那天,就开始了。

成明昭把手伸过去,用拇指抹掉她嘴边的奶油,又把沾着奶油的手指含在嘴里。笑吟吟地望着她。

李京纾盯着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或许她从没有了解过成明昭,而成明昭却对她了如指掌。

一起收拾好残局,李京纾给她递了一杯水。

“所以发生了什么吗。”

李京纾瞥了她一眼,她第一次发现成明昭如此喜欢装出这样明知故问的嘴脸,“既然你不是我的朋友,就不要关心那么多。”

“话不能这么讲,”成明昭把玩着水杯,把水杯从左手推到右手,又从右手推到左手,“金钱搭建的友谊才坚固。”

第37章 爱 “你不爱他。”

摁在虎口上的拇指不再继续施力, 慢吞吞蹭了蹭骨节,又滑进掌心。

李京纾不动声色地扣住她的手。

成明昭揉累了,懒懒地靠在她的肩上。她仰了仰头, 发现硌着自己发顶的是李京舒左耳的一枚耳环,随即伸手摸上去,“什么时候打的?”

李京纾微微偏头,言简意赅:“很早。”

只有单边一只, 耳环的样式很低调小巧。成明昭放开她变红的耳垂,继续倚在她身上。

她什么话也没说,如此安静地依偎着她, 是累了还是因为什么呢?这种难得的时光让李京纾的心情变得有些好。她放松了身体和神经, 任由成明昭身上的味道、她的体温,细微的震颤的呼吸, 全方位地侵入自己。

手中的另一只手细而软, 像块温热的玉,绝对算不上粗糙, 这些年的保养使它像一份藏品。

这双手在学生时代偷过不少懒, 李京纾想, 也许是在那个时候, 她就决定了要做如今的一切。可能是更早之前, 在还不知道成明昭这三个字之前, 她就预谋好了今天的一切。

成明昭抬起头去看她, “你在想什么?”

李京纾不会告诉她, 三分钟的按摩里她想了很多, 都是关于俩人的旧事。这个女人嗅觉明锐的像狼,连想法也不放过。

“天不早了。”她提醒。

成明昭望着她。李京纾不得不承认,这个人长了一双十分会爱人的眼睛, 不说话时眼底蓄着水光,湿漉漉、莹亮又无害,好像谁亏待了她。让人忍不住想迁就她,抱抱她,亲吻她。

然而这就是最大的陷阱,她就是这么被陷害的。这双眼睛从来没有爱过谁,每个想要她的爱的人最后都会变成疯子。

“没什么。”

成明昭笑了一下,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鼻尖,“骗我。”

她也不去问她的罪,不紧不慢地说起了别的事:“你还记得严灿东么?”

俩人仅有的时光还是被外人打扰,甚至是一个死了好久的外人。李京纾回看她,“怎么,你晚上良心不安梦到他了?”

俩人都知道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成明昭玩着她的手,“前段时间,他的姐姐找到了我。”

“嗯,应该恨你恨得想把你千刀万剐了吧。”李京纾猜测。

成明昭责怪似的打了一下她的手,虽然也没有说错。她抚着额头,用颇为烦恼的语气埋怨:“真是一个疯子,竟然为了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和我作对。”

李京纾知道严灿东这个人,是成明昭到美国的第一个交往对象,严格意义上来讲也不算交往对象,只是严灿东单方面明恋,不过话又说回来,谁不是这样的呢?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严灿东是个富二代留学生,追她追得很凶,人也殷勤,隔三岔五送钱送礼,用脚趾想也知道,成明昭不会拒绝这种送上门来的猪肉。

在美国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大部分的支出都是李京纾替她包揽,其余的,自然是从这个男人身上抽油水。

严灿东的母亲对他看管的严,唯一一个儿子在外读书,她放不下心,特地跟出国在学生公寓不远租了套房半陪读。俩人好上没多久严灿东就和母亲道了实情,讲了一堆天马行空的,还说毕业了要和对方结婚,严母吃过的盐比儿子吃过的饭还多,当即就起了警惕心。

她不同意儿子和成明昭谈恋爱,她儿子才18岁,那个女人已经23岁了!她儿子天真不知世故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就算了,难道那个女人也天真不知世故吗?

知道劝不动正在上头的儿子,严母私下找到了成明昭,把话挑明——无论如何不要再和他儿子接触。

该有的分手费她也替儿子付了,数目不小,堵一张嘴绰绰有余。那个女人看着乖顺,应得也好,严母在心里嗤笑,这种人她见得多了。

谁成想没过几天严灿东就来到她面前发飙,面红耳赤地质问她为什么要羞辱成明昭,为什么挑拨俩人的关系。母子俩打小关系就亲,在严灿东心里母亲一直是永远支持自己的温柔待人的好妈妈,严母不想让俩人关系因为一个外人变僵,立马否认了这件事。

严灿东又把她转给成明昭的钱摆出来,证据确凿,严母想反驳也反驳不了,没料到那个死丫头会留后手跟她耍心机。她也不瞒了,表明自己不能接受他在还没完成学业之前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谈恋爱。

严灿东一哭二闹三上吊,拿退学做要挟才让严母稍稍松了口。俩人心底都明白这是对方的缓兵之计。

严灿东为成明昭买了一套公寓,平时奢侈品不断,一有空就往那个公寓跑。母亲不了解成明昭所以不知道她的好,他了解,自然不允许任何人说成明昭一句不好。年龄上的事他并不在乎,家庭匹不匹配他也不关心,他只想和成明昭在一起,毕业了后立马把她娶回家,给她最好的。

晚上俩人依偎在一张床上,成明昭拨弄着他的手始终无言,严灿东察觉到她的低落,忙亲了下她的额头问:“在烦恼什么?”

成明昭摇了摇头,对他露出一个牵强的笑,他见不得她这副模样,心里也猜出她在担忧什么,立马搂紧她,“别担心,再过一个月我妈的护照就到期了,她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国,只要我坚持,她迟早会同意的。”

一个月后,严母准备动身回国,忽然收到了成明昭发来的见面邀请,虽然不知道这女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为了儿子她有必要再去见她一次。

俩人约见在咖啡馆,成明昭还是先前温顺懂事的模样,严母已经看穿了她的本面目,不打算再给她一丝好脸色。只要有她在,成明昭就别想踏进他们家一步。

俩人的谈话不被外人所知,那天严母神情激动,不知道谈到什么受到了刺激,对着成明昭大打出手,在场的店员打了911,她被逮进去关了一段日子,正巧是在这个档口,护照过了期。她出来后又被遣返回了国,被告知五年内不能再入境。

出了这么一档子不愉快的事,严灿东没法再继续体恤母亲,他请假陪着成明昭放松心情,又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成明昭,更加努力地用奢侈品来赔罪。

一回国严母就断了对他的经济支持,严灿东和她的关系彻底陷入僵局。不过他依然没有要和成明昭分手的打算,靠着课后兼职的收入、还有卖掉自己身上牌子货得来的钱照样让成明昭的日子过得很滋润。

前期还能撑得住,后续开销变得越来越大。成明昭到底是个成年人,要用钱的地方比他这个学生多得多。他想靠自己的努力让成明昭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显然还为时过早,严灿东刷爆了自己的信用卡,还去贷了款。这件事他没对任何人说起。

家那边尤其母亲对他心寒到了极点,只有姐姐严灿林会在私地下悄悄接济他,但姐姐同样不认可他和成明昭的关系,严灿东每每都是拿了钱再敷衍过去。

李京纾知道的也只有后来的事,后来严灿东不知怎么发现了成明昭和另一个富少一直有往来,求她回心转意求了很久,每天魂不守舍的像个流浪汉,一身衣服也是穿了又穿。成明昭隔三岔五就和另一个男的飞到别处旅游,严灿东联系不上她,就跑来找李京纾,跪在地上拜托她告诉他成明昭的踪迹。

李京纾从来没有搭理过他,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服药自尽了,警方分析死因是经济压力太大还不上钱自杀的。没过多久,严灿东国内的家庭也出了问题,家中的产业一落千丈,一边是失去儿子的打击,一边是事业危机,严灿东的父亲突发心脏病死了,母亲的精神失了常。

这一切都和成明昭有关,又都和她没关。

严灿冬葬礼办完后的半个月成明昭打电话给了她,讲了很多旅游上的趣事,最后像提起猫猫狗狗似的问了嘴严灿东,李京纾告诉她严灿东自杀了。

成明昭只噢了一声,转而用愉悦的口气告诉她,她马上要去伦敦大学学院读书了。

李京纾从回忆里脱身,回头看着因为这件事烦恼的成明昭,“你打算怎么做?”

成明昭一扫刚才的郁闷,又露出亮晶晶的笑容:“人死不能复生,她应该早点放下。”

天色果真不早了,成明昭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一个呵欠过后,她眨着泛起泪花的眼睛:“京纾,我要回家了,薛烨还在家里等我呢。”

李京纾起身送她,久违地去抓她的手,“你和薛烨的游戏要玩到什么时候。”

成明昭握住她的两只手,虔诚地回答:“婚姻怎么是游戏呢?”

“你不爱他,”李京纾盯着她虚伪的面孔,“你也不爱逢玉的爸爸。”

李京纾垂眸看着牵着自己的那只手,“你也不爱”

她的下巴被抬起,成明昭闭着眼睛吻了一下她的嘴唇,“下次见。”

第38章 老公 “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不会只有一……

明昭回到家, 出来为自己更鞋的不是薛烨,而是家里的阿姨。莲姨接过她的西服外套准备拿去熨烫,明昭叫住她:“薛烨呢?”

“噢, ”说起这个,莲姨露出笑容,“他说要给太太你露一手,把我叫出来了, 人还在厨房呢。”

明昭换了身宽松的居家服,只身前往一层的厨房。厨房是中岛式的设计,远看一抹身影忙碌地穿梭在其间。

她没弄出动静, 斜靠着墙面, 直到薛烨端着盘子转身,猝不及防地撞见她。

他系着黑色的围裙, 似乎还没做好和明昭面对面的准备, 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手里的两只盘子端着不知该往哪放, 就这么呆愣地举着。

薛烨:“老婆”

明昭直起身走向他, 薛烨脸上有两道不知名的调料印子。她用拇指擦去。

薛烨眨了眨眼, 看清是什么后忙避开身子阻止, “别, 我自己来, 脏。”

明昭把大拇指对向他, 很遗憾地宣告:“已经脏了哦。”

薛烨认命地走上去, 张嘴自然地吃走她手上酱油色的液渍, 咸咸的,应该是耗油。明昭笑起来,又把拇指往他嘴里塞, “不是说脏吗?”

“唔。”薛烨被迫又含住她送过来的手指,虽然是这么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再厌恶的东西一旦到了成明昭身上,他就感受不到任何不适了。

薛烨把做好的餐依次摆放在桌上,小声嘀咕:“我明明跟莲姨说好了,拖一下你,怎么就来了。”

他有些懊恼,原本计划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莲姨是怎么跟明昭说的。

明昭看着他一桌的杰作,薛烨点上蜡烛,“怎么突然想到下厨了?”

薛烨把她请到位置上坐下来,自己则到另一边落座,厨房没有开灯,全靠傍晚的余光撑着。桌上的几支蜡烛抖着烛火,照亮了他羞涩的脸:“我想学一学”

"不是有莲姨么?”

“那不一样,”薛烨小小地据理力争,声音又低下去,“我想亲手做给你吃,是我自己想的。”

明昭不解其意,“不麻烦么?”

“不麻烦,”薛烨快速摇头,对上她的眼睛,着急而又诚恳地重复,“一点都不麻烦,我就是想学习做饭,想做给你吃。”

明昭抿嘴笑,夹起一块虾仁放进嘴里,薛烨用饱含期待的目光看着她,“怎么样,好吃吗?”

她拿起餐巾擦了擦自己的嘴,“挺好的,比第一次做有进步了。不过,为什么突然想学做饭了?”

听到夸奖,薛烨笑了一下,又像第一次恋爱的少男一样低下头解释:“我闲着也是闲着。其实,我学东西还是很快的,老婆,在学习方面,我还是有点天赋的。第一次做不好是因为没经验。”

“上次江玥来,我看你很喜欢吃,他以前经常给你做饭吧。”

“多久的老黄历了,怎么提它,”明昭抬了抬眉,话锋又一转,“不过,以前确实都是他下厨,他的厨艺很好。”

“我、我也可以。”薛烨急急忙忙地答,“他会的,我也可以,我可以学,我会做的比他更好。”

他的目光忐忑又坚定,“上学的时候老师都说我很聪明,我的成绩一直都是最好的,虽然做不成像我妈那样的人,但是这些小事,我可以做得很好,比江玥还要好。”

明昭捂着嘴扑哧一笑,“好奇怪哦,为什么突然在意起这种事了?”

薛烨伸过去握住她的手,小声地告诉她实情:“老婆,我总觉得我还不够好,我还想做的再好一点,对你再好一点。我的心里很不安。”

“不安什么呢?”

薛烨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我好怕。老婆,我怕我比不过别人,我怕你不喜欢我了。”

明昭放下筷子,起身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脸。薛烨耷拉着眉毛,刚才被夸奖露出的小学生般的骄傲没了,变得小心又楚楚可怜,长而浓黑的睫毛始终在慌张地颤动。

她抚摸他的额头,一路走过眉心和鼻尖,来到唇角摩挲,声音像烛光一样静谧温暖:“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薛烨,我不允许你这么想。”

明昭把他搂进怀里,薛烨紧紧环住她的腰,在她身上吸取熟悉的味道:“娜娜没了你,我会死的,答应我,不要不爱我。”

她低头去看自己无名指上的钻戒,这个光线下简直好看的不得了,“嗯,我答应你。”

莲姨不合时宜地走进来,看到亲密的二人又赶紧往后撤,明昭叫住她:“莲姨,怎么了。”

“噢,”莲姨不好直视,盯着地板回答,“就是——对面那家小孩来拜访,说是要见你,太太。”

“逢玉?”

她快忘了这个小人了,算起来逢玉的秋令营也该结束了。

明昭松开了怀抱,薛烨恋恋不舍地牵住她,回头看了眼只动了几口的饭菜,“可是”

"我不饿,你要是饿的话就呆在这里吃吧。"

夫妻俩出来迎接,逢玉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背后还站着她的爸爸江玥。瞧见明昭,她挥挥手,嗓门清亮:“成明昭!”

逢玉晒成了小麦色,看着比第一次见又高了些。明昭走到她面前弓下腰,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秋令营结束了?”

“嗯!”逢玉重重点头。

“话怎么变得这么少,不是要见我吗?”

逢玉得意地抿嘴笑,仿佛要给她看一个惊喜一般张开嘴,她指了指自己的牙,原来上了牙套。

“有它在,说话不方便。”她说完便立马关上嘴巴,防止口水流出来。

“变成小大人了。”

明昭站直,和江玥对上视线,他补充:“医生说这个阶段矫正效果最好,可以避免后续很多口腔问题。”

“那要辛苦你多费点心了。”她笑。

原本还一本正经的江玥耳朵红了,迅速垂下眸:“小事。”

逢玉站在中间,看了一眼江玥,又看了一眼明昭,清了清嗓说:“成明昭,你吃饭了吗?要一起去散散步吗,我换了一辆新的自行车。”

明昭望了眼远处的天际,还没彻底暗下来,于是点点头答应她:“好啊,正好,我也好久没骑自行车了。”

逢玉满意地咧嘴笑,突然感觉忘了谁,往后探望,发现薛烨叔叔一动不动地站在后面,一句话没说,她冲他喊:“薛叔叔,一起吗?”

薛烨这才半死不活地抬起眼,明昭向他投来同样邀请的目光。

逢玉推着自己新换的自行车蹦蹦跳跳地跟在明昭身边,给她秀自己的新车,“我跟你讲,我还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学会怎么骑自行车了,我学校里一堆小孩还不会骑,笨都笨死了。”

逢玉跨坐上去,给成明昭他们示范,脚一蹬稳稳当当地往前驶进,“你们赶紧跟上我。”

三个大人推着自行车走在环海道上,默默跟在逢玉的身后。沿途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以及半颗即将沉入海中的红日。

江玥靠近她,悄声解释女儿刚才的话:“夸张了,她是去年学会的自行车。”

明昭把海风拂乱地头发挽到耳后,“不过,你怎么没把自行车推出来?”

江玥盯着她,“我不会骑。”

“你不会骑?”

"嗯,”江玥点点头,“你可以带我一程吗。”

薛烨推着自行车插入俩人之间,“自行车这么简单,你竟然不会骑?那我来教你吧。”

江玥火速翻了个白眼,又恢复和平的脸色,“不用了,薛先生,你自己骑吧。”

“那我和我老婆先走一步了,你记得走快点,别让逢玉等急了。”薛烨微笑,带着明昭先骑上自行车往前走了。

眼巴巴看着俩人骑走,江玥心中大叫可恶,来不及生气,赶紧小跑着跟上去。

逢玉刹车,回头看见同样骑着车的明昭和薛烨,自己的老爸还在远处往这边赶,“我忘了,我爸这个人不会骑车,简直白活那么大。”

她看向薛烨,“薛叔叔,你自行车骑得很好吗?”

薛烨笑着回答:“一般般。”

“那你敢不敢跟我比赛,我们从这里开始,骑到那边的公厕算终点,看谁更快。”逢玉向他宣战。

“这个”薛烨犹疑地看向明昭,明昭点点头。

“好吧,”薛烨推着自行车往前,“那你让着一点叔叔,叔叔没有你骑得那么快。”

"哎呀,快点的,别说废话了,愿赌服输。"

逢玉回头,“哦,我爸还在后面,成明昭,你可以教一下他怎么骑自行车吗,回头我付你工钱。”

她撂下这么一句话,“预备备,开始。”转身马上蹬起了踏板。

薛烨不放心地回头看明昭,又赶上逢玉,“逢玉小朋友,你怎么没有等我开始就骑了,这是作弊行为哦。”

“我又没说不可以作弊。”逢玉声音嘹亮。

骑了一点距离,薛烨频频回头,终于忍不住问:“逢玉,你爸爸说他不会骑自行车,是在骗人的吧?”

逢玉叹了口气,“薛烨叔叔,你还太年轻了。”

迎着风,她用严肃而悲壮的语气继续说:“这个世界是极其残酷的,你们都想当我妈妈的老公,那就要做好厮杀的准备。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作弊,也是被允许的。”

“但我已经是你妈妈的老公了”

逢玉摇摇头,"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不会只有一个老公。"

第39章 爱好 “我想到一个更有意思的玩法。”……

江玥跑上前, 见逢玉和薛烨骑远了,只剩下扶着自行车等他的明昭。

他放慢步调,压着疯狂上扬的嘴角挠头:“逢玉那孩子, 也不知道等等我。”

明昭拍拍车座,“来吧,你不会骑自行车,我教你。”

江玥扭扭捏捏地走过去, 扶住车把手,“我很笨的,明昭, 你不要嫌弃我。”

等他跨上自行车, 明昭退到他身后扶着后座,耳畔冷不丁响起她的声音:“从前骑电动送外卖的时候好像没有不会吧, 几年过去, 连自行车都不会骑了么。”

江玥心一虚,惊异地把她望了一眼, 明昭怎么知道他送过外卖?明明他没告诉过任何人。

这种事他从不对明昭说, 一来是怕她担心, 而来是怕丢了她的脸。赚钱嘛不寒碜, 抛头露面的辛苦活交给他就行, 没必要张罗出去。

可话又说回来, 先不管明昭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那么多年过去, 她仍记得这些点点滴滴, 足见

江玥自顾自湿了眼眶,足见明昭对他的爱从没有消失过。

他拿胳膊挡了下双眼,又把泪水憋了回去, 然后笑眯眯地解释:“会骑电动车也不一定会骑自行车嘛。”

明昭没说话,就这么跟在后面。江玥歪歪斜斜地骑了起来,虽然车头摇晃得厉害,但是蹬得倒是有模有样,硬是没有一点倒地的迹象。

江玥回头,发现明昭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突然“哎呦”一声连人带车缓缓倒地。

心中默念到第30秒,明昭终于跋涉了五米的距离,来到他身边。江玥艰难地坐起来,拍拍手肘的灰,委屈巴巴地抬头望着她,“这个车头太重了,我控制不住。”

重新把车子扶起来,江玥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对她说:“要不,你坐我后面,这样重量就平衡了,车子就不会拐来拐去。”

“两个人一起摔会比较平衡?”

“你坐在我后面,一定摔不了,”江玥举手发誓,“如果让你摔着一点,我就跳海。”

明昭坐上后座,环住他的腰,靠在他的后背上,“江玥,想了多少天才想出这么一出。”

江玥低头看腰间的手,心里喜滋滋的,也不管自己的借口多拙劣了。他蹬着自行车往前开,和刚才比判若两人。

海风吹开额前的黑发,江玥问:“薛烨也会这么载着你吗。”

明昭闭上眼,“不会。”

江玥笑了。

“他只会带着我坐迈巴赫。”

江玥又不笑了,明昭弯起嘴角。

“迈巴赫迈巴赫我也有,如果你想开,也不一定非要开他的。”

江玥望着远处烧红的天际,"偶尔坐坐我的也不错,一辆车坐久了,总是会腻的。"

“总是换车,不太好吧。”明昭睁开眼。

“我不说你不说,没人知道。”

明昭笑了一声,从容地回答:“可是薛烨的车有很多,我永远也不会腻。”

车突然刹停了,往旁望去,不远处是一片无人的沙滩。江玥从自行车上下来,表情不知怎么变得闷闷不乐。他来到明昭的身边,一言不发地牵起她的手,鼓起勇气道:“明昭,我做什么都可以,无论是备胎、还是开腻的车子,我不奢求你给我身份。”

明昭看着他,江玥像是把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了,用一双哀伤的眼睛去望她,“但是,能不能让我陪着你,我只要看看你就好了,我就想看看你。”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抬手整理他凌乱的额前发,“招惹有夫之妇不够,还想保持这种关系,你疯了吗,江玥。”

明昭的语气很轻很轻,嘴里好闻的香气扑到他鼻尖上来。

江玥像做错事的狗一样埋下头,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啜泣起来:“可是是我先遇到你,是我先喜欢你的。”

他的眼泪无声地滴在她的手背上,滚烫的感觉实在很好。

明昭掰起他的脸,欣赏他发红的眼圈和殷红的唇,那纸排行里他夺得魁首实在实至名归。过去这么多年容颜依然保鲜,不见一点老。

“薛烨说,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回美国,不会再来这里了,”他低声说出哭泣的理由,忧郁地凝视她,“是真的么。”

“如果是真的,你该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我会带着逢玉出国,你们住哪,我就住哪。”

明昭笑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这副景观都很养眼。

她实在是太得意了。

多年前,高三的那群老师们找到到她促膝长谈,语气是相当的慈祥和客套,慈祥和客套地表示再这样下去她会拖累到江玥。他们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她,希望成明昭能够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

她端正地站着,带着好孩子乖巧的模样。

成明昭把老师们的脸庞一一望过去,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虽然都保持着长辈的沉着冷静,但她知道,他们已经急得快疯了,如果人和人的关系能够具象化成一条红线,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举起斧头砍在她和江玥中间。

太好笑了。她抿动的嘴角让老师们误以为是有所担忧,或是羞怯,一位老师握住她的手,“别怕,老师不是在怪你,只是现在是关键时期,恋爱可以等高考结束后再谈。这是为了你们两个好,不单单是江玥,你也要为了更好的大学全力以赴,这种时候真不应该去考虑那些男男女女的事。”

面对着她的男老师开口,“明昭,我听你班主任说,你一直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你肯定知道老师们是什么意思。”

实在快笑出来了。成明昭捂住嘴巴,老师们你看我我看你,以为言重伤到了孩子的心,正要补些好话,她又放下手,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随后看着两位老师点点头:“我知道了,赵老师,冯老师,我会跟江玥好好说清楚的。”

冯老师终于笑了,摸摸她的肩,“时间不早了,不打扰你了,去吧,先去吃饭,别饿着了。”

等她转身,老师又添了一句叮嘱:“别把我们说的这些话告诉他,就说是你的想法就好了,老师们毕竟也是为你们好。”

成明昭走出办公室,门口左边站着李京纾,右边站着江玥,不约而同都围上来。她擦眼角的动作被江玥捕捉到,他蹙起眉,一只手过去想要牵她的胳膊,却被躲开。

成明昭拉住李京纾,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走了。

走了有一段路,李京纾不确信地盯着她的脸,“眼泪是假的吧。”

“是真的。”成明昭抬起脸,给她看具体流出的位置。

眼泪当然是真的,只不过是笑出来的。

“老师说你了?”

“算也不算。”

李京纾听不懂,她往后看,江玥还默默跟着,只不过是隔着远远的距离跟着。

她双手揣兜,“那到底是什么事?”

成明昭擦擦眼泪,“我想到一个更有意思的玩法,你等着看吧。”

放学,江玥从自己的座位腾起,一骨碌赶到成明昭的座位前,他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蹲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她:“明昭,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你别不理我。”

教室的人还没走完,李京纾也准备出去了,成明昭赶他:"等教室里的人走了我再跟你说。"

江玥听话离开,在附近选了个空位坐下。

等教室的人都走光了,他立马凑到她跟前,急得要哭了,“我要是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就直接打我好了,别不理我,明昭。”

成明昭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回,“江玥,我们还是分手吧。”

江玥的眼泪立马掉下来,又握住她的手,万般不解又急切地问:“明昭,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你打我吧,你骂我,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分手?为什么”

成明昭书包一抽就往教室门口走,江玥紧跟着她,“明昭——”

她回头:“别跟着我了,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好好读书吧,最后一年了,江玥。”

第三天午休,成明昭正准备进教室,忽然来了一个人牵着她就走。对方带着她来到走廊的一角,回头才发现是江玥。他的眼圈很重,显然这些天都没睡好。

“明昭,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放开我,”成明昭想挣开他的手,但挣不开,索性抬头去看他,“没人跟我说什么,只是我不想耽误你。况且我也不喜欢你了。”

“你撒谎,”江玥紧紧盯着她,“你耽误我什么了?谁跟你说的?”

成明昭用沉默与他对峙,忽然偏过脸,一滴泪掉了下来。

江玥松开她,心疼地上去擦她的泪,“对不起,是我错了。明昭,不要和我分手,告诉我,是不是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成明昭摇摇头,泪却越掉越多,江玥用两只手捧着她的脸都擦不干,心碎地把她抱紧在怀里。

明昭任由他抱着,在他怀里小声泣诉:"他们让我别去打扰你,江玥,我不想和你分手,但是我也不愿意阻止你去更好的大学。是我害你变成现在的样子。"

江玥松开她,一点一点抹掉她脸上的泪,“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厉害的人,有你没你水平都在那儿。是那天把你叫进办公室说的吗?”

成明昭避开他的目光,慢慢往后退,“不止那一次,江玥,我也不想被打扰,我受够了”

没过多久,联考到了,江玥因为敷衍考试交白卷惹得高三老师不得安生。他们还没来得及去找成明昭,江玥就先找过来了,面对自己的班主任还有年级上的诸位老师,他平静地放下一句话:“你们找一次成明昭,我就交一次白卷。”

“荒唐,简直疯了,不拿自己的前程当回事!”

“学习是我自己的事,和她半点关系没有,再找成明昭麻烦,那就试试看。”

看着昔日最为得意的学生当着自己面说出这样混账话,江玥的班主任捂着心口痛心疾首,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呢?一个好好的孩子竟然就这么给一个恋爱毁了!

不过,江玥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他想到班里那个姓成的女学生。这次他们只派了一个老师单独找成明昭问话,成明昭的回答也很简单:“我不知道,我只跟他说了分手,其他什么也没说。”

无论如何,当老师的再生气也不能拿学生的前程赌气,尤其是成绩好的学生,眼下只能走一步哄一步。

江玥重新找到成明昭,“明昭,你不用怕了,他们以后不会再来找你。”

成明昭不解其意,把他拉到一边,“你对老师说什么了?”

江玥眉头一皱:“他们又来找你了。”

成明昭犹豫了一会儿否认,“没有。”

“他们肯定又来找你了。”江玥转身就要往办公室冲,被她拉回来,“别去,你别惹老师,万一”

江玥回头,握住她的手,“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以后也不会对你怎样,明昭,不要和我分手,我会开始学习,我不会让他们再来烦你,但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成明昭望着他满眼的血丝,靠进他的怀里,伤心地说:“你这个傻瓜,我又不在乎你的成绩,也不是因为你是第一名才喜欢你的,别再为我做这些傻事了。”

她伤心地在他怀里笑了。

听到这句话,江玥重获生气,激动抱紧她,“明昭,那你是不是不和我分手了?”

成明昭点点头。

搞糟一个人实在太有意思了,远比获得更有意思。

看着眼前哭哭啼啼的江玥,成明昭难得想起了从前的爱好。

第40章 成明昭 “讨好你只是为了讨好你的妈妈……

江玥是在高二的一个晚上回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对“成明昭”三个字有印象的。

那晚他伏在桌前做题, 写到中途不知怎么的想整理一遍抽屉,于是打开了所有抽屉,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掏出来重新归类。

期间掉出一张合照, 是从前在福利院的合照,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大家高高矮矮在桌前站成一排,那天是除夕, 他们在包饺子,包到一半义工来了,于是拍了这张照片。

江玥从记事起就一直呆在福利院, 听院长说他是几个月大时被路过的好心人士从大桥底下捡到送过来的, 那座大桥人流量大,他的存在几乎立刻就被人被发现了, 以至于都没来得及哭和闹。那是阳历2月的第一天, 距离新春还有十天,街上寒冷, 他身上裹着一床小棉被和一件毛毯, 衣服整齐地穿着, 被人揣在怀里的时候还在笑。

襁褓里只有一张写了出生日期的纸条, 其他什么也没有, 他就这样被安置在了福利院。至于名字, 包裹他的被子上面绣着一枚字, 歪歪斜斜的, 分得有些开, 不知道是“王月”还是单字“玥”。

因为无名又无姓,他跟了院长妈妈姓江。大部分人都认不得“玥”字,索性都喊他王月王月的, 户口登记的也是这个,全名就成了江王月。后来的养父母接走他才改为了“江玥”。

福利院的日子有痛苦也有幸福,不过总归比流落街头好,每逢过年过节,政府和社会上的爱心组织都会派人员来看望他们,送些穿的用的和小礼品。

痛苦大多来自于群体生活,孩子们之间抱团排挤的现象是避不了的。

福利院除了有像他这样无监护人的孤儿,还有很多因为残障被遗弃的小孩、没人照看的孤寡老人。

江月华算是阴差阳错收养了他,她原本是想领个顺眼的女孩。江月华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人,领养小孩不是为了做慈善。婚后她和丈夫一直没动静,去医院检查才发现男方天生无精症,家里老人可没听说过这种稀罕事,哪信什么无精不无精的,别人都生得你们怎么生不得,催又催得紧,这才出此下策。

父母知道这件事后曾劝她把婚给离了,那个年代离婚可算得上是惊天动地的大动作,说结婚就是为了生娃,生不了娃这婚结的还有什么意义?什么婚姻都得往后稍稍,当务之急是找个能生的男人。

她男人因为这件事痛哭流涕,三番五次下跪挽回她。俩人不是说媒谈成的,打小就认识,比起别的夫妻多少是有点情谊在。

总之江月华烦得很,一方面说实在的她的生育念头并不强,这些年俩人靠置办点小生意,日子也算滋润起来了,搞个孩子出来是干什么呀?当然她这种话不能告诉别人,可没人会理解她。医生说她老公生不了那刻她还有些开心。

另一方面,她没想过离婚,虽然在外人看来生不了孩子是致命的缺点,但在她看来压根没有什么。屋里的男人算是方圆百里她唯一可以信得过的,俩人少年时期认识,抛去爱人身份不提,单做手足也是靠谱的,可不是每个男的都听话好差遣。离了后哪找第二个这么顺她的?她才不要白白受趟罪,男人没找对吃苦的是自己,到那时候可不会有人体谅她。

如此,她决定要收养一个孩子。这件事是瞒着双方父母进行的,属于先斩后奏。既然他们要孩子就塞个孩子给他们,至于是不是亲生的,等领走后再争论这件事也没意义了,小孩又不是商品,总不能再给人退回去。

江月华不想要孩子的最大理由是受不了小孩的闹腾劲,她本身就是闲闲散散的性子,突然要去管一个生命的吃喝拉撒睡,跟在屁股后面操心,图啥呢?

因此她的想法是最好找个女孩儿,不顽皮,看着乖巧点,就算不说话也像个小吉祥物似的。江月华抱着领养宠物的心态和丈夫来到福利机构,一眼望去她第一个看中了江玥。

自从被上一对养父母丢弃后江玥又回到了福利院,算是健康孩子里年龄最大的一个,马上要上初中了。

江月华见他白白净净,模样舒服,年龄不至于那么小,不需要随时哄着,俩人名字还有些缘分,这才破格收养了江玥。

江玥拿着这张合照,回忆起了回去的种种。夫妻俩还在隔壁睡觉,江月华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什么,包括学习上的事,几乎从不过问,吃的喝的穿的也没有亏待过他,夫妻二人秉持的观念始终是爱学学,不学就来给家里小店铺收银。

没有特别浓烈的爱,也没有忽远忽近的情,更没有因为非亲生产生的怨,这反而是他这么多年唯一感受到的温暖的关系。

江玥去辨认照片上的人,发觉已经忘了好多张面孔,只瞧见离自己比较近的一个胖男孩,看着有印象。

他模模糊糊想起什么,翻到照片背后去找名字。这个胖男孩是当时的孩子王,大他一岁,从前没少欺负过他。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江玥想起来了,总说感觉听过成明昭这个名字,原来真的听过。

当时他还没被第一任父母领养,到了年纪就被送去上小学,大概是三年级的样子,胖男孩比他大一岁,在同个学校上四年级。

胖男孩叫郑伟,来福利院不过这两年的事。个头比其他孩子高一截,手臂圆滚滚的像只藕,在大人面前和私下是两幅面孔,大人面前爱积极表现,私下专爱挑比自己弱的欺负。

江玥偏偏就是那个弱的,长得弱性子也弱,体格上又比他瘦小一大圈。郑伟偏爱饭后、睡前带着自己的小团体来堵他,明着打不会,容易被发现,暗着排挤侮辱比较安全。拽一下头发,踩一下脚,吐个口水,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升上四年级后重新分了班,郑伟靠着突出表现当上了班长,回来好不洋洋得意,一群小跟班追在后面各种附和,这下更无人敢惹他。无论学校还是福利院,他都是大人眼里的宝。

只不过没过多久,他一反从前威风的常态,放学后嚎啕大哭地回到集体住的房间里。负责生活的阿姨在旁边帮他擦眼泪,安慰他没什么大不了的,男子汉有泪不轻弹,下次努力就好。

等阿姨走了,他气急败坏地把被子踢到地下,还踹歪了旁边一个男孩的小柜子,有小孩围过来问他怎么了,郑伟气得鬼嚎起来。

大家不敢作声,等待他说出实情。江玥从外洗完澡回来,见眼前的情景,不用猜也知道谁搞的,他上去默默帮那个孩子的衣柜推正,又回到自己的书桌前看书。

郑伟大叫:"都怪那个小婊子!"

“谁呀谁呀。”

郑伟会很多脏话,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跟着他的很多孩子也学会了各式各样的脏话,他们不会当着大人的面说,私下顺口的很。

“我们班的,一个贱人,叫成明昭。”

郑伟用两个鼻孔出气,哇哇叫地开始说:“她这个心机婊,气死我了,老师把班费放在我这让我保管,前天不见了,她就带头说是我弄丢的,班里那些傻x还真信她,钱他妈是被她偷的!她从我这偷了钱去跟班主任说是她找到的!”

郑伟的脸涨红,把枕头扫落在地上,带着哭腔说:“他们不想让我当班长,想让她班长,老师把我的班长给她了!”

他说完又悲愤欲绝地大哭起来。

"郑伟,别哭,你告诉老师是她偷的就好了。"

“你让我怎么说?老师不信我啊!但我肯定就是她偷的!这个死贱人,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她就是想抢班长这个位置,每天就会装模作样给老师看。上次体育课只有她请假了,她一个人在教室里,肯定是她偷的!没人信我啊!”

郑伟哭得要死要活,疯狂捶床,又引来了生活阿姨。

江玥只是在后面默默地听,忍不住勾起嘴角,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位伟大人物,竟然把郑伟治成这样。

过去了很多年,记忆也变得有些失真,郑伟提的成明昭三个字一直沉在他的脑海里。

江玥躺在床上,不确定当时听的名字是不是成明昭,也不确定那个成明昭和自己现在认识的成明昭学姐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更不确定郑伟说的关于偷钱陷害的事是不是她干的。

不过,他所认识的成明昭学姐,温柔,可爱,又亲切,他抱着枕头侧过身,想着想着笑起来,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除此之外的事情,他都不在乎。

江玥擦了擦眼泪,看着成明昭,他对她的了解有几分呢?也许连三分都不到。爱一个人,要连同她的阴晴圆缺一起爱,他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只要她一声令下,无论背后原因是何、会牵扯到哪些人和事,是否正义、是否善良,他都可以无视和抛弃,和她站在统一阵营。

从前如此,现在也不会变。

“那还真是没办法。”成明昭微微一笑,拭掉他一边的泪。

“娜娜!”

薛烨和逢玉又从终点骑了回来,见成明昭还在教江玥骑车,他开口:“实在不行,我来吧。”

江玥冷脸扶着把手说:"不用了,明昭已经教会我了。"

他回头对明昭柔情似水道:“不过还是有点不熟,之后还需要成老师多帮我巩固一下。”

薛烨上去插到二人之间,把江玥推开,“太夸张了,一个自行车需要巩固什么?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薛烨又对逢玉笑:"逢玉,今晚要不要在我们家住?"

就在刚才,她和薛烨一起往终点骑,薛烨听了她的一番话不悲反笑,弄得她十分不解:“你笑什么?”

“逢玉,你的话没有说错,不过,能当上成功的女人背后的男人,也不是简单的人。”

“切,”逢玉不以为意,“你们的把戏不就是这些,包括你现在,和我比赛不也是为了讨好我么?低级的把戏。”

薛烨一笑,“说实话,我并不会讨好你,讨好你只是为了讨好你的妈妈。”

逢玉回头看他。

薛烨不紧不慢地骑着,没有真和她比赛的打算:“成功女人有成功的理由,成为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也有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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