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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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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后果 “那你后悔吗。”

逢玉去看成明昭, 她笑吟吟的,然后又去看了江玥,他的目光才从明昭那儿收回来, 也笑着冲她点点头。

薛烨带着逢玉来到他和明昭亲手为她布置的公主房前,里面是满地毛绒玩具、到处都是粉色的装饰品,床品也是粉色的,还嵌着一圈又一圈的蕾丝。

“喜欢吗?”

薛烨揽着她的肩膀, 颇为自豪地看着眼前这番杰作。

见她不说话,明昭蹲下,问:“不喜欢吗?”

“我不喜欢粉色, 也不喜欢熊娃娃。”

逢玉没说, 她的房间是海洋蓝,墙上有许许多多的海洋生物。比起给芭比娃娃打扮, 她更爱研究扎入深海的潜水艇和刺破云霄的战斗机。她喜欢蓝色, 因为天空和海洋都是蓝色。

薛烨和明昭对望一眼,他跟着蹲下, 抚着她的双肩说:“原来逢玉不喜欢粉色啊, 那你喜欢什么, 我明天再找人把房间重装一遍。”

逢玉不自在地用手指抠着裤缝, 小小地叹了口气, 无所谓地说:“算了, 我也不是什么很讲究的人, 能睡就行了。”

她后悔了, 并为自己答应住在这里的行为感到羞耻。虽然成明昭是她的生母, 但这些年有她和没她都没差,她不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她对她的喜好一无所知, 连小刘老师都比不上,小刘老师还会送她蓝色系的画笔。

只是因为一刹那对成明昭的向往,不,不是对成明昭的向往,是对母亲这个身份的向往,才导致她做出如此错误的决策。

逢玉的一切动作和表情都被一旁的成明昭收进眼底,她提出建议:“要不然,今晚就和我睡吧?”

逢玉瞪大眼睛回头看她,薛烨了然,“也行,今晚我去睡客房。”

“我不”

她还没表完态,明昭就笑眯眯地牵起她的手,“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房间。”

她才不要看什么成明昭的房间,也不愿意和成明昭睡在一起,她宁愿睡那个粉不拉几的蕾丝床也不想和成明昭躺在一起。

逢玉抿着嘴被成明昭带到另一间房,牵上的手又松开了,对方走进衣帽间翻找起来。她站在原地像根木头,目光悄悄地在这间房里打转,很简约的实木装修,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元素。

这就是成明昭的房间吗?

逢玉亲不自禁闭上眼,闻到淡淡的香味,这是她的味道吗。

等再次睁开眼睛,成明昭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她被她拉到床上坐下,见她手里多出好几套包装好的衣服。

“也不知道尺码合不合适,我都是往大了买。”

明昭一袋袋拆开,拿出来比在逢玉身上,边看边说:“似乎刚刚好呢。”

逢玉没去看衣服,而是盯着她看:“这是你给你以后的小孩准备的吗。”

明昭愣了一下,又捂住笑起来,“你在说什么。”

逢玉别开脸,“我又没来你这住过,不是为你以后的小孩准备的,还能是什么?”

“可我的小孩好像只有你一个?”明昭把选中的衣服叠好,“这是前段时间我在美国买的,看着很适合你,除了睡衣,还有别的,明天我会让人一并送到你家里去。”

逢玉低头看着鞋尖,嘟囔:“成明昭,你别以为这样可以讨好我,虽然我没那么讨厌你了,但对你也只是朋友的感情”

明昭拍拍她的肩,“走,去洗澡。”

逢玉局促地被她带进浴室,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身叫停,“你别跟着我了,难道你要看着我洗澡吗,能不能给人一点隐私。”

“可你才七岁,”明昭对着镜子解开头发,回头用无辜的表情看她,“你不想和我一起洗吗?”

“不要。”逢玉一口否决,“我自己会洗。”

明昭不信,“你洗的干净吗。”

“洗澡这么小事一桩,我怎么会洗不干净?我早就会自己洗澡了。”她的质疑让逢玉自尊心受挫,有些小小的生气。

“你在家都是怎么洗澡的?”

明昭上去帮她解头发,逢玉被迫钉在原地,“小时候是月华帮我洗,但是我一下就学会了,之后就是我自己洗了。”她特地加重了‘一下就学会’这几个字的语气。

“你真厉害,那这次我帮你洗吧。”

头发解开后逢玉立马就逃离了她的魔爪,靠着墙根抗拒极了,“我说了我自己会洗。”

十分钟后,逢玉蜷缩在明昭身前任由她揉搓自己的头发。

明昭的十指轻柔地在头皮上打转,逢玉也不去看她,一动不动地背对着忍受这份煎熬。

“会冷么。”

逢玉摇摇头。

等头发冲洗干净,明昭又让她站起来,说要帮她搓身。逢玉别扭极了,感觉自己像条被捞上来的鱼,任由成明昭摆布,她何曾有过这种耻辱的时刻?向来都是她差使别人。

正想着,身体突然被明昭转了个面,她被迫和成明昭对视。

成明昭心无旁骛地给她搓身子,时不时抬一下她的胳膊。逢玉紧紧盯着她,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她。

这个女人,这个让她和她流着同一脉血的女人,原来长着这样一张脸,而自己,眉毛出自她、鼻子出自她、嘴巴出自她,就连生命也是出自于她的生命。

她们无限相似,无限相融,来自一体,又彼此分离。

很陌生,但又诡异的亲切。

冲洗完毕,她泡在浴池里一言不发,默默拨弄着浮在水面上的花瓣。不一会儿成明昭也进入了浴池,浴池大得像个巨型温泉。逢玉回避了视线,没有去看那副身体。

明昭来到她身边,“你在想什么?”

逢玉去瞄她的身体,再健康不过的成年女性的身体,发育完全,成熟而又富有生机。

明昭弯起嘴角,拿起她的一只手,慢慢放在了自己小腹的那只黑蝎子上,逢玉一惊,想抽回,却没有力气。

那块皮肤不似其他地方平坦,有条凸起的疤。

“你受伤了。”逢玉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地碰着那道痕。

明昭轻轻一笑,摇摇头,“你就是从这里出生的。”

逢玉沉默了一会儿,小声:“我的出生让你受伤了。”

成明昭哈哈大笑起来,逢玉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不一会儿,她被一只手拥了过去。

如此亲密地相贴,她被成明昭全方位地包裹在怀里,没有一丝可以逃出去的缝隙,几乎令人窒息。

四面八方都是成明昭的心跳,四面八方都是成明昭的体温,四面八方都是成明昭的气息。

成明昭把下巴垫在她小小的肩上,"做任何事都有后果,这道疤就是我选择生你的后果。"

好不容易放松的身心因为她这句话又紧张了起来。

“那你后悔吗。”她问。

“为什么要后悔,”成明昭眼睛一转,看向她,“胆小又无能的人才害怕承担后果。”

逢玉回头看她,找不到她脸上撒谎的痕迹。

“我决定做的事,”成明昭用湿漉漉的手去摸她的脸,“从不后悔。”

洗完澡,逢玉换上明昭给她准备的睡衣,确确实实大了一点。她闻了一下袖子,自己现在也和成明昭一个味道了。

成明昭吹干头发躺在床上,身旁特地空出了位置。逢玉迟迟没有往前走,就这么站在门口。

明昭看见她,拍拍枕头,“过来。”

逢玉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脱了鞋子爬上床,不敢离成明昭太近,只是在床沿躺着。

明昭回头看了她一眼,重复:“过来。”

逢玉莫名怵她,只好又往里挪啊挪,挪到她的身边,安安静静地躺着。

她的一系列微表情都逃不过成明昭的双眼,她笑了:“你很怕我。”

逢玉直直地躺着,“才没有,你是主人我是客,基本的礼仪我还是懂的。”

明昭侧过身单手撑着脑袋打量眼前这个小人,“这些话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逢玉指了下眼睛和耳朵,“用眼睛看,用耳朵听,这叫做观察生活。”

明昭笑了,“喜欢这套睡衣吗。”

逢玉眼睛往下看了眼,“比那个房间好。”

“你不喜欢粉色,你不喜欢洋娃娃,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蓝色,什么蓝色都喜欢,”逢玉回答,"我喜欢造战斗机,上次送你的战斗机还留着吗?"

明昭点点头,“在一楼放着。”

“没丢就好,那可是我做了两节课的。”

“除了颜色和爱好,你还喜欢什么,你喜欢吃什么?你喜欢喝什么?”

逢玉看她一眼,“干嘛这样打听我的个人信息。”

她不知道怎么的鼓起了勇气说这番话:“你不是我妈妈吗,你应该最清楚才对。”

如果成明昭说不知道,她下次就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做这种丢人的事。

明昭装模作样的思考,这副模样看得她心里极其忐忑。

“你想不出来就算了,反正你生完我就走了,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睡觉吧。”逢玉不想听这个答案。

“嗯,我大概知道一些,”明昭看着她,“比如,你最爱的运动是游泳,最喜欢柠檬味的东西,不爱吃的丝瓜和香菇,最喜欢的老师是小刘,最讨厌门口的保安叔叔,因为你觉得他长得像一部电视剧里的反派。”

逢玉望她一眼,眨了眨眼,“切也不是完全正确。”

“那你给我补充补充。”

逢玉翻过身数着手指告诉她,“我除了游泳,还喜欢篮球、足球,最近最喜欢的是足球,我是我们学校女足的队长,男生都踢不过我们。柠檬味我喜欢,葡萄味道我也喜欢,但是我不喜欢香蕉味。丝瓜我不爱吃,但今年能接受香菇了,主要还是看我爸的烹饪手法,是他的问题。我最喜欢的老师是小刘老师,不喜欢门口的保安,因为他长得像小偷这些你倒是没说错。”

明昭静静听她讲完,“我都记住了。”

逢玉又缩回被窝里,小声说:“不一定就是这些,长大也会变的。”

明昭笑了一笑,“那等你长大再记新的就好了。”

逢玉把她看了一眼,“睡觉吧,明天我还要上学呢。”

房间只留着一盏暖光夜灯,逢玉悄悄睁开眼睛去看明昭,猝不及防和她对视上。

“睡不着么。”

明昭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像哄婴儿似的轻轻打拍子。

不是睡不着,是怕太好睡了,明天会迟到。逢玉没说出口,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第42章 早安 “把头低下来。”

早晨, 明昭睁开眼,逢玉穿戴整齐一动不动地蹲在床边打量她。她伸手上去摸她的脸颊,逢玉僵着任她摸, 一会儿又放松了下来:“我要去上学了,我爸的车正在下面等我。”

明昭坐起身,顺手拢上滑落的衣领,微微一笑:“我送你下去吧。”

一楼正门站着薛烨, 门外是江玥,俩人压低音量絮絮不休的争执声在看到明昭下楼后骤然终止。薛烨还穿着睡衣,赶忙带上微笑上去吻了她一下。

明昭象征性地阻止:“我没刷牙。”

“不碍事, 还是很甜。”

见此情形, 江玥迅速别开了脸,在一旁无言。

薛烨亲完, 又俯下身去问逢玉:“早上好呀逢玉, 昨晚睡的好么?是不是比在你爸爸家睡的更好。”

逢玉抬头看了一眼明昭,说:“那我去上学了。”

明昭点点头, “去吧。”

几个大人把她送到路边, 替她开了车门, 逢玉爬进后座, 回头对明昭说:“拜拜。”

凤来坐在驾驶位, 她打开车窗, 对眼前那对陌生男女感到一丝困惑, 但还是选择忍着不发问, 只是对江玥说:“那我走啦。”

江玥点点头。

路上, 凤来点了首张学友DJ慢摇版《吻别》,哼着哼着看了眼后座的逢玉,见她有些心不在焉, 算起来她接送逢玉也接送了个把月了,这小姑娘一直很能说,今天突然不吭声了,于是问:“玉儿,那俩人是谁啊,就是刚才送你出来的那两个人。”

逢玉坐在安全座椅上托着腮出神:“我妈。”

“哈?”凤来瞪大眼睛。

车里安静了,只剩下张学友在唱:“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让风耻笑我不能拒绝”

目送着载着逢玉的车离去,薛烨回头小声对明昭说:“是时候可以把她接过来了。”

明昭环臂而立,浅浅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一笑,“来日方长。”

夫妻俩的对话没被前面站着的江玥听到,他低头看了眼腕表,虽然说公司不需要他去坐班,但留在这里似乎也不是个事,只会徒增难受。他回头看一眼明昭,又垂下眸,“那我也先走了。”

“需要我先生送你一下吗,”明昭回头看薛烨,他翘着嘴,听到这话五官全都耷拉了下来,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正好他也要去公司。”

薛烨手足无措地回看她:“老婆,我”

“去把睡衣换了吧,”明昭抬下巴示意他那一身,“去。”

薛烨只能妥协,转身前狠狠瞪了一眼江玥,大步流星地回了房。

"不用了,明昭,我自己有车。"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坐薛烨的车。脑海里浮现出刚才那个稀松平常的早安吻,江玥心里感到一阵闷痛。

他想到俩人从前同居的那段日子,虽然比不上现在富裕,但该有的形式从来没有少过。无论早安吻,还是晚安吻。

早上他们会亲两次,一个是早安吻,一个是午安吻。因为中午各自在公司,没法见面,所以会在早晨提前补上。

然而这些都成为了过去,成明昭现在光明正大亲嘴的对象不再是自己。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和明昭亲过嘴了,重逢后的亲吻全都建立在上床的基础上。

江玥说不清这是什么心情,他已经向明昭许诺过,可以什么都不要,不求名分地陪在她身边,无论她和谁在一起都好,只要她的目光愿意垂怜他一次,做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当看到那个吻,他还是感到了无边的委屈和伤心。自己太虚伪不堪了,实际上根本做不到说的那样坦然和纯粹。他嫉妒薛烨,嫉妒得想开辆车把他撞死。多么丑恶的想法,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丑恶了?明昭会喜欢这么丑恶的自己吗?

想着,江玥十分不安,慌慌张张地就要告退,生怕自己扭曲的面孔会被明昭看见、被她厌恶。

“我先走了。”

“我让你走了吗。”

身体从来没有听过他的话,使唤权一直在成明昭手里。江玥想走,但腿又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像钢筋一样笔直地钉在地面上。

明昭慢慢悠悠地上去,到了他面前停下。

“把头低下来。”

江玥不明所以地低下头,她勾住他脖子上的项圈,亲吻了一下他的唇。

成明昭松手,微微一笑,“早上好。”

他愣在原地,后知后觉地去摸自己的嘴唇,浑身毛孔都在这一瞬间舒张开了。江玥大喜过望,幸福地快要跪下,张张嘴想要说什么。

成明昭比了个嘘,眼珠一转,门口已经响起了薛烨的声音。

“老婆,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薛烨换了一身正装,出来的时候只剩下明昭一个人,“那个男的呢?”

“他说有急事,先走了。”明昭上去帮他调整领带,“我今天不太舒服,就不去公司了,有事给我打电话,辛苦你了。”

听到前半句,薛烨大松一口气,要是那个江玥真坐了他的车,他会把车二手低价买了然后每天骑自行车上班。

听到后半句,他担忧地握住妻子的手,“不舒服?是什么原因,我让小魏带你去医院。”

薛烨反复摸着她的手,把刚穿上的西服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傻瓜,怎么就穿这么一点?12月的天,不比夏天。是不是生理期来了?”

他心中一算,差不多也是这段时间了,“公司的事就交给我,你回去好好休息,我让莲姨给你熬点姜茶。”

明昭点点头,薛烨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离开前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早点进屋。”

等薛烨驱车走后,成明昭看了一眼路尽头的拐角,转身进房。

没多久,她换好衣服走出家门,向右步行了不到一百米,来到一处拐角,角落蹲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见到她,他立刻站了起来。

还没开口,成明昭反手甩了他一耳光,快而干脆,男人来不及反应,被打倒在地上。

成明昭重新把手揣进兜里,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一身黑色的轻便运动装衬得人更加冷静从容,这是她每天晨跑的装束。

男人把帽子捡起来拍拍灰重新戴上,用手背擦了擦出血的嘴角,始终没把头抬高,“我”

才开口,成明昭一脚用力地踹在他肚子上。

无人的海滩上,他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一只手捂着肚子。成明昭站在前方凝视海平面。日出已经多时,这一片海滩平日里鲜少有人踏足。

“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不要和你见面,”男人低声回答,咳嗽了俩声,“对不起,我只是”

他硬着头皮回答:“权她让我监视你我”

成明昭回头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他无法呼吸地呜咽起来,却没有挣扎的动作,她不动声色地使劲,“说点有说服力的理由。”

看着他的脸由红又转紫,那只手却没有一丝一毫要松开的意思。成明昭观察他因为充血而发红的眼睛,轻声告诫:“陈治非,你继续像今天这样——老鼠似的在我家附近乱窜,不管你是我的人,还是她的人,可以试试看,看看还会不会这么走运。”

得到他眼神的屈从,她一点一点松开手。男人跪地大口大口喘气。

俩人来到礁石堆上,陈治非向她汇报了权西野最近的动向,薛长明有意撮合她和雷曼德三太子的婚事,因此和亲爹的关系闹得有些僵。之前那个叫“程臻”的神秘人,他还没查出身份。

浪花拍打礁石,四周嘈杂。原本这些事不需要当面向她汇报,无论这些事,还是他之前奉命做的事。成明昭从不过手这些脏活。

“程臻的事不用你操心,”她的声音和冷冽的海风相比是那么温柔,“你只需要盯好该盯的人,听该听的事,其余的都和你没关系。”

陈治非点头,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礼盒,小心翼翼地把此行的真正目的递上去,“之前看到权带了一对耳饰,我觉得更适合你,所以买下来了,没赶在你生日”

成明昭接过,轻蔑地扫了一眼,手一挥抛进大海,礼盒刚要浮上来,很快又被浪花卷得无影无踪。

陈治非看着那份礼物彻底消失在起伏的海面上,沉默着没说话。

上次正式见面是俩人的第二次相逢,这次是第三次。

那一年,他初到大城市,住在青旅的第一天就被人扒走了证件和兜里的所有钱。调监控发现监控是坏的,找警察也只是录了个笔录就没了下文。

他像乞丐一样游走在街上,只能靠做些日结的工资保证最基本的生存,困了就睡在公园里。这个城市似乎一开始就不欢迎他,相同的,他对这里也从最初希冀变成了厌恶。

往来的人散发着和这座城市相融的气息,令人讨厌。

入了冬,他索性在地铁口休息,上次睡公园又被人偷走了好不容易赚来的一点日结工资。地铁好歹有暖气,不会那么冷。

和他一起住青旅的一个大哥劝他安心找份长工,说身份证丢了可以去派出所报案补办。陈治非不是没有尝试过,他走进派出所,然而因为口音太重前台听不清他在讲什么,让他重复下问题,这让他感到自己被羞辱,于是羞愤地转身离开了。

从前在小小的村里,他还称得上一个人物,来到大城市后,发现根本没有人拿他当根葱。

很多东西他都用不来,甚至连手机都没有一部,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

陈治非梗着脖子不肯向任何人低头,只为了守护没人在意的自尊心。

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中途,他被人摇醒,迷迷糊糊睁眼一看,是一个女人的面孔。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陈治非下意识护住口袋。

“陈治非?”

俩人坐在麦当劳里,这里暖气更足,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陈治非肚子叫了一声,他今天只吃了一包方便面,还是干吃的。

一旁的小孩看了他一下,陈治非立马回瞪了他一眼,小孩赶紧跑到妈妈面前要抱。

陈治非悄悄打量自己的穿着,对比其他人而言确实又旧又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款式,这还是他出来前在县城里花钱新买的。

在他思绪纷乱之时,成明昭端着餐来了,她把手里的餐推到他面前。陈治非咽了一口唾沫,没急着吃,而是确认她的身份:“你是——你是田”

成明昭打断他,“吃完再说吧。”

陈治非看了一眼汉堡,梗着脖子说:“我不吃。”

“好吧,”成明昭端起餐盘,“那我拿去倒了。”

他赶紧把她的手拦下来,一手拿着汉堡一手拿着鸡翅大口大口吃起来。成明昭微笑地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

陈治非边狠狠啃汉堡,边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女人。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怕她。他仍记得小时候在她手里吃过的苦头。

不过有件事不明白——

“你怎么认出我的?”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十几年,那会儿他们都很小,样子也早就变了。

“唔”成明昭撑着下巴思考,“你的父母找你找疯了,到处发你的寻人启事,我自然也收到了。”

“哼,”陈治非咽下汉堡,捶了捶胸口,“没用的,我是不会回去的,我已经决定留在这里了。”

“是吗,你现在住在哪儿呢?”

“我”陈治非语塞,“你不要管那么多,反正都和你没关系。”

顿了顿,他压下声音别扭地说:“这顿谢了,以后我赚到钱会还你的。”他欠谁都不会欠这个人的人情。

陈治非瞥见她手指上的戒指,“你结婚了?”

“这个?”成名昭摸了摸,“情侣而已。”

“哪个男的?”陈治非不敢想象是哪个倒霉鬼遭了殃,横竖都得被她给玩死,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必要管那么多,于是站起身,“我走了。”

“坐下。”她发号施令。

陈治非站着看她。

“坐下。”成明昭盯上他的眼睛重复。

陈治非左右一看,没几个人注意过来,于是重新坐下,“你想干嘛。”

成明昭靠在椅背上,“我想帮助你。”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乞丐也有勇气说这种话。”她轻笑。

陈治非被这句话戳中,怒上心头,脸立刻红了,但是他发泄不了。只能死死瞪着她。

多年过去,她变了不少,穿得人模人样,看上去也有了稳定的工作,还有男朋友,但本性却一点也没变。

“别这么看着救命恩人,”成明昭往前慢慢倾身,“我的要求很简单,来我身边,给我干活。”

陈治非走出麦当劳,回头看了一眼店名,准备以后有了钱再来吃一顿。他越走越快,终于忍不住踹了一脚路边的树。

“靠!”

早知道吃麦当劳的代价是出卖自己的灵魂和人生,他说什么都不会吃那个汉堡。

迎着海风,陈治非在心里苦笑,原来自己才是那个遭殃的倒霉鬼。

天色渐暗,成明昭夜跑回来,正要进自家院门,一只手忽然把她拽了过去。

江玥扶着她的后脑勺吻下去。一点一点地加深,不再是简单的啄和碰。

四周寂静无声,天彻底黑下来。

俩人分开,牵出的银丝又被扯断。

江玥目光含泪,捧着她的脸又轻轻低头亲了一口,“中午好,晚上好。”

第43章 欲望 “你是一个比我还要坏的坏女人啊……

湿漉漉的眼神让他看上去像迷途的羊羔, 等待她这位牧人的牵引。成明昭被江玥的目光点燃起欲望的火苗,手揪住他的衣襟,正要往他门口的方向推时, 车灯打了过来。

是薛烨的车。

江玥及时制止了她的动作,俩人很快分离,他回看了她一眼,唇语说了声拜拜, 然后走向自家门口,在要进门前又带着愉悦的笑容冲她挥了挥手。

成明昭用拇指擦了擦嘴角,很不喜欢自己进行中的事被打断, 这种感觉就好像巨蜥进食时被附近愚蠢闯入的村民干扰。她很饿, 必须要把这个不讲礼貌的村民一起吃掉才行。

薛烨急急忙忙下车,刚才他远远看见妻子和一个男人纠缠在一起, 离近才发现是江玥那个危险人物, 吓得他当场刹住车,还没熄火就开门下去了。

不敢表现得过于神经质, 他带着硬扯出来的微笑走上去, “老婆, 刚刚跑完步吗, 怎么还站在”

成明昭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拽到身前亲, 另一只手打开院门, 俩人跌跌撞撞地往房里走去。

薛烨喜出望外, 甚至忘了自己刚才是要说什么了, 他想起重要的事, 轻轻地把面前地明昭推开,“车、车还没”

话音未落,她摁着他的后脑勺又封住了他的口。薛烨无力挣扎, 头晕目眩,只感觉幸福来的太过突然。

他环住明昭的腰,终于不再想什么车子、江玥之类乱七八糟的事。许久没有亲热过,他也激情难耐,忘我地回应她的吻。

俩人打开大门,等不及进屋就先在客厅褪起了衣服,薛烨还剩一丝理智,急忙拽住衣服,不肯让她往下脱,他紧张地左右环顾:“娜娜,别在这里,莲姨、莲姨她还在呢”

成明昭刺啦一声把他的衬衫撕成两半,“我给她放了一天假。”

薛烨这才放心,任由她把自己的衣服剥了个精光。他架起成明昭,放在沙发上,吻从颈开始一路往下延伸。他的黑发完全埋低时,她仰面发出低沉的叹息。

这像是某种鼓励的讯号,薛烨更加卖力了起来。

成明昭放松身心地仰躺在沙发上,头顶是明晃晃的吊灯,在快感的托举下,那不像灯,更无限接近天堂的光景,光怪陆离、色彩炫目,似近又远。

她捋了一把头发,如果这时候有根烟再好不过。

薛烨通过口舌感受到她的快乐,于是抬起头同样快乐地看向她。成明昭伸手一把把他摁回去,双腿像蛇一样绞住他,无法动弹,无法呼吸。

持续了有十余秒,她松开手,薛烨大口大口喘着气,气息又扑打在快乐的领域。成明昭享受地闭上眼,此刻很想骂一句脏话,什么都好。

她低下头,看着从缺氧状态里缓和过来薛烨,笑吟吟地问:“喜欢么?”

薛烨点点头,“喜欢。”

“抬头看我。”

他跪坐在地上,昏昏沉沉地抬起头,灯光下的成明昭如此伟岸,衬得他是这么渺小。

薛烨咽了一口唾沫,完全沉醉其中。像向恶魔出卖灵魂的罪徒,自甘堕落于由成明昭编织的爱欲蛛网里,不愿回头。

“好喜欢。”

激情走到尾声,他拿纸帮她擦拭,突然想到什么:“成师傅不在吧?”

成明昭支着脑袋,并不在乎什么成师傅、王师傅,“今天我没上班,他早上出去了。”

薛烨这才放下心,他可不想和明昭的夫妻私事被第三人窥到。

“我们去洗澡吧。”他上去把成明昭从沙发上抱起来。

楼梯拐角处,成希闭上眼,额头布满了细汗,胸口急剧起伏。终于,他瘫坐在地上,眼里失去了色彩,只是木木地看着走廊上的灯。

手中那只袜子皱得不成形。

在那个下着雨的潮湿下午,当明昭把自己的唇贴到他的唇上时,他没有回避,没有推开,没有拒绝。

他本应该回避、推开、拒绝,告诉她这不可以。可是自己什么也没做。

鼻腔甚至在贪婪收集从她身上散发的气息。

那是一种结合了洗发剂、洗衣剂、沐浴露混合在一起的很质朴的清香,但越是质朴,越容易激起不堪的妄想。

她用黑且亮的双眸紧紧锁住他,声音很低很低:“我想试试,男人来和我自己来,有什么不同。”

他除了把她盯着,做不了任何事,四肢动不了一毫,等窗外的雨声减弱,他才吐出来一句:“不行。”

话说出来的时候,成明昭已经扣好衣服,她躺在他身边研究他的面孔,实在很有趣的一个表情,似悲伤又不太像,好像灵魂从躯体里飞走了一样。

她的手在他还没穿好衣服的胸上打旋,“可怜的、口是心非的家伙。”

成希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落下。

翌日,成明昭穿戴整齐进入后座,吩咐成希去一个新地点,成希半天没回话。

“成师傅?”

成希回过神,扶住反向盘,“有什么吩咐,您说。”

“昨晚没睡好么。”

“对不起,我会调整好状态。”

驶进大道,成明昭透过镜子看他的眼,笑了一声:"看来真的没睡好呢,黑眼圈那么重,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所以难过到整晚睡不着吗。"

成希抬起眼,猝不及防和她对视上,又慌慌忙忙地移开,“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好吧,”成明昭有点遗憾,“我还想说,如果你也有睡眠问题的话,我可以把安迪医生介绍给你,安迪医生是很专业的精神心理科医生哦,薛烨的药都是他开的。”

“你要是需要,也可以试试。”

成希抿紧嘴,又放松,唇无血色,“我知道了。”

车停在街道上,对面挂着醒目的招牌,上面印着同样醒目的几个大字——兰姐爱扎人。

成明昭下车,挥挥手,车又离开了。她只身走进店门,前台的女生见她立马问:“您好,是来纹身的吗,有预约吗,可以先在那边沙发坐一会儿。”

成明昭对她笑一笑,“早上十点的预约。”

“好的,麻烦您报一下手机号,我帮您看一下。”

“不用看了,”复贺兰走下楼,“那上面查不到,是我的特殊客人,svip级别的。”

她对成明昭微微一笑。

单独的房间里,复贺兰撩起她的衣服,露出那只姿态凶猛的蝎子,“是褪了不少,我给你补一下色。”

做好清洁后,复贺兰把灯光移到合适的位置,戴上了一次性丁晴手套,她拿起打雾机,歪头把小腹上的图案左右看了一下。

这只蝎子是成明昭出国之前找她纹的,在此之前只是一块留着刀口的皮肤,成明昭没说要什么图案,需求就是把这条疤给遮住。她思来想去才决定给她纹一只勾着大尾巴的蝎子。

当时复贺兰顺口一问:“怎么,是觉得疤太难看了吗。”她知道成明昭才生完孩子没多久。

成明昭摇摇头,“有些事要做,它在的话会有点麻烦。”

复贺兰拿着仪器呵呵笑,“什么事啊,还得纹个身,我怕你痛死哦。”

“我要出国了。”

“啊?”复贺兰抬起头,“出差吗。”

成明昭摇摇头。

这些年,复贺兰守口如瓶,没把成明昭的行踪告诉过任何人。就算江玥一天三十个电话打过来,她也只会长吁短叹地回答他:“大哥,你有完没完啊,我要是知道她去哪了,不早就告诉你了,我骗你干嘛,跟你抢女人啊?”

实在不耐烦也只会说:“别打了,再打找人干死你!”

她不知道成明昭出国是为了什么,因为她没说,所以她就没问。成明昭不说有她的理由,她不会去追问。

“我的嘴巴你就放一千万个心,”复贺兰低头边纹边笑,“做生意主打一个诚信,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回头客。”

成明昭躺在床上也笑了,“我也是你的回头客之一。”

“不过你”复贺兰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问,“怎么又回来了?上次江玥给我打电话说找到你了,我以为他终于疯了,没想到是真的找到了你。”

“是放心不下女儿吗?”之前江玥带女儿来过店里,她见过那孩子几面,挺古灵精怪的小女孩,看不出成明昭有这种决绝的魄力。

成明昭摇摇头,“为了别的事,和他见面是计划之外。”

“照你这么说,纯属意外啊,”复贺兰抬头,“那要是没这意外的话,你这辈子都不打算见这对爷女了呗。”

成明昭笑了笑:“差不多。”

“啧啧啧,”复贺兰感叹似的摇摇头,活动了一下脖子,“小看你了啊成明昭,高中那会儿完完全全小看了你。从你把江玥这家伙泡到手那一天,我就应该要意识到,你——”

她看着成明昭,“你是一个比我还要坏的坏女人啊。”

那年高二快结束,成明昭告诉她们,江玥约她放学在操场上见面,她不知道该不该去,她们几个你看我我看你,笑着让她去,可能小学弟最近心情不好想找她说说话。

最后一节课铃声一响。几个女生迅速收拾好书包,一路跟踪成明昭到操场。

“兰姐,你说告白的几率能有百分之五十吗?”

“悬呐。”

复贺兰一群人坐在俩人斜上方的台阶上,暗地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可是他们这学期关系很好欸,我觉得告白几率蛮大的。”

“不一定,俩人都是呆子,能知道什么是告白吗?前段时间小文也去试了,那小子说自己没有谈恋爱的想法,要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报效祖国,根本就算个傻的嘛,明昭就更不用说了,一段恋爱都没谈过,纯小白。她和她同桌李京纾谈恋爱的几率还更大点。”

“要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那约明昭出来干嘛呢这是?太远了看不清啊。”

“也别全信,可能是装的,男的十个呆,十一个都是装的,只是婉拒的借口,说不定早就心系明昭了,我看有几率。”

"诶,他动了,他动了,在书包里掏什么呢?"

一群人紧紧盯着江玥的动作,终于,见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习题。

她们快要晕倒。

“算了,咱们走吧,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这是来请教题目的呢。”

“我得回去了,饿死我了。”

大家发着牢骚,纷纷站起来准备撤离。复贺兰没动,依旧坐在原地,她搓着下巴,“不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江玥小心翼翼地把习题从书包里拿出来,翻到其中一页,那页夹着一张一百块。他把一百块抽出来,“学、学姐,你还记得这个吗。”

成明昭盯着这张百元钞,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江玥咽了一口唾沫,以为她忘了,急急忙忙说:“第一次见面,我的一百块粘在你的鞋底下”

成明昭神色淡下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玥见她会错意,赶紧站起来,一不小心崴到脚,连人带书人仰马翻地滚到操场上。

“这是在干嘛?”

大家还没走,远远观望。

“耍猴戏呢。”

她们偷笑起来。“原来特地约明昭过来看新学的本领啊。”

江玥从地上艰难爬起,来不及拍灰,见成明昭准备走下来关心自己,赶紧打住:“学姐!你别动,你站在那儿,你一走过来我就我就”他就紧张。

成明昭如他愿地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我没想到你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你要是不想要那张一百块,我可以跟你换一张。”

“不是这样!”

江玥鼓起勇气,“我是想感谢你,因为、因为你,所以它没有丢,谢谢你把它踩走。”

“除了这个,我还想说”他去看明昭,阳光从她背后透过来,像神一样。

“我想说”他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

成明昭看了一下表,“时间不早了,等你下次想到了再跟我说吧。”

她跳下台阶,准备走了。

江玥来不及紧张了,他冲上去想拦下她,没成想跑太急又触到刚才崴伤的脚,扑通一声跪在了成明昭面前。

“我喜欢你,成明昭。”

他管不了那么多,跪着抬头看她,汗水从额头流进眼窝,蛰着疼,但不舍不得闭眼。

“这辈子,我只会喜欢你一个人,可不可以让我当你的男朋友,如果不可以,我再想想办法……”

“不科学啊!”

后面的女生大叫起来。

成明昭和江玥回头看她们。

有人喜有人悲,有人大喊:“天呐,一个星期的肯德基啊!”

第44章 继承人 “和薛烨离婚,回到我身边。”……

补好色, 复贺兰对她说:“下次有需要再找我,多帮我向你身边的人推销推销。”她挤挤眼。

“我会的。”成明昭从床上下来。

目送她进入豪车,复贺兰百般感慨地靠在门口。老话说的真不错, 人果然不可貌相。

路上,成柏林来电。

“回来一趟,”那头,他语气低沉, “父亲走了。”

上个月,成礼被转移到意大利的房子里静心疗养,身边跟着的全是全英请来的精锐的医生团队, 还有若干个贴身照顾的佣人。

送成礼去意大利是全英的想法。她考虑到一直呆在一处地方对成礼病情恢复没好处, 成礼健康时俩人常到意大利旅游,他很喜欢那边的风光。没什么比那儿更适合。

前段时间成礼的状况突然急转直下, 被抬进了医院, 医生说是上了年纪无法避免的器官衰竭,通俗点讲就是大限已到, 和原先的不治之症没有多大的干系。家属得做好心里准备, 最多就两天。

全英特地放下手头的工作抽出一天陪伴弥留之际的丈夫, 她守在床边, 床上是干瘦的成礼, 前几天还带着呼吸机, 她来的当天呼吸机也给撤走了, 如今上什么机械药物都无济于事。全看他的意志力能坚持多久, 有无未了的遗言。

成礼一直处在深度昏迷的状态里, 除了那仅比湖面涟漪大些的心率,没有半点活人的样子。既开不了口,也睁不开眼。她和儿子能做的也只有陪伴, 直到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刻钟。

当晚,成礼被宣布脑死亡。

成礼信仰天主教,因而葬礼也是按照天主教的传统来操办。明昭收到消息赶赴美国,首先去见了全英和柏林。俩人精神面貌都不太好,也许是悲伤过度加上一夜没睡的缘故,看着憔悴不堪。

成礼的葬前仪式在当地的一家教堂举行,到场的除了亲信还有与成礼有过交情的各界知名人士,大家统一穿着黑色的制服,面色凝重地进入教堂。

明昭作为成礼的直系亲属,自然和柏林他们站在一行。她盘着头发,也是一身的黑衣。作为女婿的薛烨本该也应到场,但柏林不许,他说这是父亲的葬礼,不想让无关人士到场。

薛烨知道老丈人过世哭得比明昭还伤心,本来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去见最后一眼,但明昭劝退了他,理由是家风不同,成礼生前提过,自己死后不可大张旗鼓,弄一堆派头,他只想让血浓于水的亲人相伴左右,安心离去。

薛烨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只让她替自己捎去一句慰问,没再执意想要陪同。

成礼的灵柩摆放在教堂的正中心,丧歌或澎湃或沉重地飘扬在大家的头顶。明昭和柏林还有全英跟读完神父的讲话,双手合十依次上前拜领,抚摸灵柩。

明昭把手放在厚重的木制灵柩上,忍不住偏脸拭泪,一旁的柏林搂住她,自己却也没好到哪儿去,两只眼睛红成了兔子。只有全英忍住满腔的悲伤,肃穆且得体地完成了下葬前的仪式。

前往墓地的路上,明昭和柏林同车,司机是意大利人。她回头看柏林,神色凄凄惨惨,别有一番乐趣:“这是真心的眼泪吗。”

柏林恶狠狠地回头剜她,“闭上你的嘴。”他和姐姐成娜不同,自小和父母生活,情谊自然深厚。

明昭摘下自己的黑色手套,百无聊赖地玩着指甲,“真是令人感动的一家子,我都快流泪了。”

她作势擦眼角,脸上没有泪,也没有一丝悲痛的情绪。

长龙般的车队停在城外的墓地旁,墓穴已经开好,遗体正式下土前,得由神父先歌唱诵读。成礼的一众家属恸哭难止,互相搀扶着才勉强站稳。全英三人抱成一团,看着灵柩一点点被铲下去的黄泥掩埋。

这段时间,明昭住回了父亲生前给她置办的房子中,没急着回国。除了走丧事的流程,还有最关键的一件事需要做子女的参与。

成礼生前没有立遗嘱,而是找信托委员会,把名下过百亿的资产设为了家族信托基金,以供亲人后继平稳发展。葬礼结束后不久,父亲的律师杰森找到她,正式谈起了财产分配问题。

除了家庭信托,成礼在十年前单独划了一笔资产作为生前信托,受益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的大女儿成娜,彼时成娜,也就是明昭,还没与他相认,俩人天各一方,家族里也没人知道女儿这件事。

律师杰森和父亲有多年交情,算是老人家身边为数不多可以信赖的人,他说,成礼在当时就预感到了身体上的问题,唯恐突然倒下,着手开始寻女,在家族信托之前,早早地为她转移进了一笔资产。这件事全英他们并不知情。

成礼将手头的财产一分为二,一半设为了家族信托,供给妻子儿子以及后代,另一半给了她,她满30后就可以动用信托里的资产。

背后的用意杰森没说明,只是告诉她,老先生确实很在乎她,在乎的程度要多于妻子全英和儿子成柏林。

成礼去世,眼下康达的实际掌权人是全英,而她的儿子成柏林,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继二老彻底退幕后的绝对接班人。

丧事结束后,明昭邀请成柏林来自己家喝酒。虽然这套房子她不常住,但全英一直有派人定期打扫,该更新的物件都有按时更新。她回来添了几个喜欢的摆件,没怎么改变原来的风格。

柏林脱了外套挂在手臂上,进门递给阿姨。他走进用餐区,明昭正在倒酒,听到他的脚步也不抬头,“你的生日是在12月?”

柏林放慢脚步来到座位前,拉开椅子坐下,拿起酒抿了一口,“你想给我庆生?”

明昭跟着坐下,点点头,“等你生日的那天,我也回去了,说起来没好好陪你过一次生日,我想今年提前给你过。”

柏林看着她的脸庞,又移开眼去看落地窗,外面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你不需要提前给我过,你大可以留在这里。”

“不太好,毕竟我结了婚,一直留在娘家怎么说都不合适,况且国内的公司还有一些事需要我处理。”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么?”柏林放下酒杯,“你留在美国,可以和我一起管理康达,等我正式上位,你的好日子不会少。至于薛鸿云打发你在中国管理的那几家企业”

他冷哼了一声,“我不信你看得上眼。”

明昭转着酒杯,挑着眼看他,“柏林,看来你很想我留在这里。”

柏林举杯喝了一口,直视她,“你和我才是一个阵营的人,我好你也好。我拿到我想要的,也会让你过上你想要过的。比起想法设法蛀进薛家,搞定那个姓薛的女人,留在这里明显是更简单的做法。”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柏林往后靠,胸有成竹:“你想要钱,想要地位,我都可以给你。你想结交薛鸿运那样的女人,我也可以想办法让你们认识。难道你看不上成家?还是说,你看上了薛烨这个人。”

明昭笑笑,喝了一口酒润嗓,并不急着反驳,语调又轻又神秘:“柏林,应该说,我好你也好,如果我不开心了,你想要的,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她眨眨眼睛,看着吊灯璀璨的光,“就像泡沫,一刺就破,剩下一地肥皂水。”

这是他永恒的痛点,是他的七寸,也是她乐此不疲的游戏。看着柏林不说话怒视着自己,她又笑笑:“不谈这些不开心的,我说了,只是想提前给你过生日。我给你过生日,你不开心吗,柏林?”

她夹菜进他的碗里。

柏林看着这些中式餐,“都是你做的?”

“对啊,你不爱吃吗?”她看他。

柏林用筷子夹起来放进嘴里,“你给薛烨做过?”

“没有,你是第一个,”明昭问他,“好吃吗?”

柏林脸色缓和,“嗯。”他又夹了一块进嘴里。

“说起来,爸爸他我上次见他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明昭双臂交叠撑在桌上,闲谈似的问起。

提起父亲,柏林眉间的阴郁之色又聚拢,看上去成礼的离世确实把他打击的不小,他很爱自己的老爸。

“医生说是器官衰竭。”

“器官衰竭,但是他也没到七八十那样的年龄,怎么会好端端器官衰竭呢?”她好奇地眨眨眼。

柏林给不出什么答案,他也是接到母亲的通知才知道父亲病重的事,“也许是并发症。”

“只能这么想了,”明昭看向窗外,“之前在加拿大好好的,为什么又去了意大利呢?这么周转对病人不好吧。”

柏林擦擦嘴角,“妈说换个环境有助于恢复,我爸最喜欢的国家是意大利,有专机运转,到那里的状态一直都很好,和这没关系。”

他擦手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她,“你想表达什么?”

明昭回头,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眼睛里带着笑意:“我什么也没表达,是疑惑、猜测、好奇。”

“绝不可能,”柏林丢下手帕,“无稽之谈,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我是他们的儿子,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些日子最累的就是她,你不关心也无所谓,但少用这种想法揣测他们。”

“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明昭叹了一口气。

柏林看她,“你这么好奇的话,更应该留下来看清楚。”

“你就这么舍不得我走吗?”

“我实话实说,你别自作多情。”

饭后,明昭送柏林离开,她拉住他,认认真真帮他整理好领口,“这个颜色的领带不怎么搭你。”

柏林垂眸看她,站着任由她摆弄,“那明天你来给我搭。”

“不必了,我和你又不住在一起,怎么给你搭呢?”

明昭替他收拾整齐,“可以了。”

柏林仍站在原地,“你说提前给我庆生,所以我的生日礼物呢?”

“还没想好,下次补给你吧。”

“我不要下次。”

明昭抬头,成柏林伸手勾住她的后颈,低头吻她。

门被反手关上。俩人抵在门后纠缠,他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环住她的腰,边吻边咬,气势汹汹,恨不得把成明昭就地吞下。

直到尝到血腥味,不知道来自于谁,他才变得温柔,开始轻轻地舔和吮。

不知过了多久,柏林慢慢松开手,贴着她的耳朵说:

“和薛烨离婚,回到我身边。”

她舔掉唇角的血,笑而不答。

等人走后,明昭来到厨房,满桌都是熊猫快餐的外卖包装盒子,她叫住路过的一个佣人,“把这边收拾一下。”

第45章 忏悔 “我只要你。”

“这本书送给你。”

她蹲在行李箱前, 抽出一本书递给她。

封面是好看的绿色,画有两朵盛开着的牵牛花,书名叫《杂草的故事》, 作者是理查德·梅比。

行李箱里的东西都很简单,除了书就是各种颜色的T恤,尤其是书,几乎占了半个箱子。

“封膜被我撕了, 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从地上站起来,坐回床上,习惯性地盘起双腿, 笑吟吟地看着对方。见她要翻开, 几乎是扑上去阻止,“先别打开!”

她激动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幸好被扶住。扶她的人顺势坐在身旁, “为什么给我一本书?”

“因为行李箱太重啦。”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这几天结束,我就要回去上学了, ”她的笑容变得有些落寞, “你也要回美国, 我想送些什么给你当作纪念,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你一定要收下好吗。”

对方点点头, 把书揣进怀里。

一阵沉默后, 她把书放下, 问:“你不开心?”

她摇摇头, 不知道是否认, 还是不知该从哪儿谈起。

“娜娜,你是我来这边交到的一个朋友,我很喜欢你, 你说,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吗?”

答案是肯定的。“我会把手机号给你的,这样,你无论在哪里,都能联系上我。”

“未来的事,不太好说”她低头拧着自己的小脚趾,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等我学完,等我一年,一年后我再来找你,我们可以住在一起。我小时候一直盼望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她的眼里闪烁着对独立生活的希冀,“毕业后,我就可以自由决定我的人生。”

聊天的中途,门突然被敲响了。

俩人对视一眼,她放下书准备去开门,忽然被她拽住。

“不要开,不要。”

她惊恐地看着她,用哀求的语气说。

“不要,成娜,不要。”

她的面孔越来越恐惧,变得扭曲,然后开始一点点往下融化,像燃烧殆尽的蜡烛,从头流淌到脚,在她眼前化成了一滩血水。

成明昭睁开眼,引入眼帘的是淡蓝色的床幔。

她下了床,打开窗户,被灌进的风吹乱了头发。成明昭摸着屋里的物件,一样样抚过去,无论是桌子、柜子,还是相框、门把,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她的。

柏林的电话来了,她走到镜子前漱口,接通了来电。

“起床了吗。”

明昭挽起头发,镜子里露出一张素净的脸,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特点,只有那双眼睛漆黑得吓人。

“如果没有别的安排,今天就跟我出去吧,我带你逛逛。顺便一提,我已经到你家门口了。”

她在成家的日子并不长,完成学业没多久就和薛烨结了婚,他想带她熟悉家附近的环境。

成明昭打开门,今天天气很好,柏林就站在阳光下,很像童话绘本里的王子。他确实是王子,有上天恩赐的长相、上天恩赐的财富、上天恩赐的任性。

她把手递过去,递进阳光里,等待。

柏林愣了一下,然后牵起她的手,低头吻了下手背。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王子,而是外表红润内里腐烂的苹果。成明昭笑了,“早。”

他没有把车开过来,俩人少有这样单独漫步闲逛的时刻。柏林的脸色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刚才成明昭对他贪恋的目光让他心情变得很好。

“我以前就读的中学就在这不远,你想去看看么?”柏林回头看她。

“你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她的语气透露出想要了解他的意味,柏林勾了勾嘴角,“是。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念书学习。”

他的童年、青春期,都是在这样和煦的阳光下度过。他有父母家人无穷无尽的爱,以及无穷无尽排队等待他使用的财富。

这样培养起来的花儿,无法承受环境上的一丝改变。

她想到什么,微微一笑。

柏林盯着她的笑脸,“你应该不会对薛烨这么笑。”

“你说错了,”成明昭看他,“我每天都这么对他笑。”

“那也不一样,现在一定比对他笑开心。”

他十分笃定,笃定的令人好笑。

成明昭点头,“你说的没错。”

柏林扬起嘴角,好像扳赢了什么似的。

他来到一家冰淇淋店,买了两支冰淇淋,给了成明昭一支。

她观摩手里的冰淇淋,“还以为你会带我吃什么,原来就是一支冰淇淋。”

“我小时候经常吃,”他说,“这不是普通的冰淇淋,它已经开了很多年了,是一家老品牌,你在别的地方不一定吃得到,全世界只有这一家。”

俩人吃着冰淇淋沿街向前走,柏林说:“如果你留在这里,我会带你吃很多全世界只有一家的美食,看很多全世界只有一处的景色,体验很多唯一。”

他把最后一口甜筒丢进嘴里,那手帕擦干净手,最后连着手帕一起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

“别低看了‘唯一’的含金量,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唯一’,它可是奢侈品。这都是你想要的,而我都可以给你。”柏林看着她。

“这些同样也是你想要的。”她对上他的眼。

“我天生就有,”柏林笑,“我一个也不缺,也永远不会缺。”

“真的吗,”成明昭仔细端详他的面孔,“真的是永远吗。”

对于这样的问法,他很不喜欢,成明昭总爱用这种方法把他原本的好心情弄糟。柏林不去看她,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

俩人搭车来到了父亲所在的墓园,顺路带了一束花。他把花束放在碑前,凝视长眠地下的成礼。

“我会把康达当作自己的心血,不会让你失望。”

乌鸦在头顶盘旋,发出难听刺耳的叫声。

成明昭的声音混在其中,冷冷的,又带着嘲讽的笑意:“说这种话,不怕把你爹气活吗。”

柏林拽着她走出墓园,最后堵在角落,一把掐住她的下巴,“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这些,你的目的是什么,和我鱼死网破吗?”

王子很愤怒,愤怒的近义词是脆弱。王子很脆弱,王子的一家,都很脆弱。脆弱带来可乘之机,脆弱就是覆灭的起点。

柏林盯着她的眼睛,“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

"要不是"他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要不是什么?”她笑着反问。

柏林一把松开她,转身深呼吸,忽然胃里一阵翻涌,跑到附近的垃圾桶前呕吐。

等他吐完,明昭递上来一张纸。

柏林拿过,擦了擦嘴,恢复平静,“过去的事,忘了它。”

他回头看她,“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俩人来到附近的教堂,里面零零散散坐着一些来做弥撒的老人,他们走到后排无人的座位前坐下。正前方是一尊洁白的圣母玛利亚雕塑,她怀抱着耶稣,巨大的十字架耸立在前,像一双眼睛,正在无声地审视在座的所有人。

大家双手交握在胸前,埋头忏悔,气氛安静异常。

柏林盯着那座十字架,回头,成明昭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忏悔了起来,他感到有些好笑,小声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信这些。”

她闭着眼回答:“我是在帮你忏悔。”

柏林闭上嘴。他没有信仰,并且相信成明昭同样没有信仰。

这一点俩人倒是十分相似,都不认为自己有罪在身,都足够狂妄。

俩人离开教堂,到了一家咖啡馆坐着休息。端起咖啡前,他说:"我不是每天都这么闲,我今晚还有个date,喝完这杯咖啡我就送你回去。"

他凝视着成明昭的脸庞,希望看到不一样的反应。

“你的年龄也不小了,”她浅尝了一口咖啡,“确实该谈恋爱了,妈妈知道应该会很开心。”

很好,她什么反应都没有,还忙着把他往外推。

柏林一口闷了半杯咖啡,“我的眼光很高,不是什么女人都能看上,不会像你这样,什么男人都要。”

“我可听不明白你的意思了,”她放下杯子,“照你的语气,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应该祝福你,还得阻挠你?”

柏林时常在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对眼前这个女人动情。他承认自己讨厌她,同时又需要她,还有些畏惧她,可为什么会无法自拔地迷恋她?

他想要什么,自然有什么,女人也不例外。他想要成明昭的心,想要她的真心,想要她这个人,她的吻,她的笑容,可她一样也不肯给。他们明明已经成了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为什么她宁愿和薛烨在一起,也愿意不回头看看他。

他比薛烨,那个嘴笨手慢的家伙,毫无头脑的家伙,差在哪儿?

他的心情每次都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好,又因为她的出现而变糟。这种不公的体验,是人生第一次。

柏林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不是真的爱她,他对她的爱只是因为吊桥效应。放在以前任何一个时间段,他都不会多看成明昭这样的女人一眼。

她不具备一个女人应该拥有的优秀品质,不美,不性感,不可爱。

相反,她卑鄙、虚荣、谎话连篇、冷血、自私自利,身上长满了缺点。

明昭的手伸过去,覆盖在他的手上,“作为姐姐,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找到幸福。”

柏林看着她。

但偏偏,他爱的就是她恶臭不堪的一面。

“我只要你。”

成明昭想要收回手,被他一把攥紧,她挑高眉毛:“我想,就算在美国,应该也没有开放到亲生姐弟谈恋爱的地步。”

柏林没有松手,“你知道我们不是。”

第46章 人贩子 “不能让他比我先见到娜娜!”……

维多利亚幼儿园放学了。

两百米开外的十字路口能看见法拉利CTC4Lusso、宾利添越、奔驰v260、埃尔法保姆车、帕拉梅拉, 诸多价格不菲的豪车往学校驶去。

薛烨坐在黑色款的库里南BB版里,低头看了眼表,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他焦灼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吩咐驾驶位上的成希:“尽量开快一点。”

“路上孩子多。”成希回答。

他往窗外望,想从路上的小孩中找到熟悉的面孔,意识到这么做不太现实后又端正坐了回去, 那个江玥应该不会这么早吧?

凤来把劳斯莱斯古斯特停在学校门口的道上,“好嘞,到了, 是你去接还是我去?”

“我去接就好了。”

江玥下了车, 和以往一样跟着一群家长进入学校,忽然, 他在人群中瞟见一个特别的身影。

不是他故意瞟到, 而是这人实在太高调,一身的西服就先不说, 头发还全用发胶背了过去, 平均一米七的人堆里只有他们俩最显眼, 他很难不注意到。

看清脸后, 江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拨开四面八方的人往校门钻。

薛烨昂首挺胸地走到校门前, 看着家长排队通过人脸扫描进入学校, 轮到自己时, 仪器发出尖锐警告:“识别失败。”

保安瞥了他一眼:“出来接孩子还化妆, 再试试。”

薛烨听此一言瞪大眼睛, 想了想又懒得辩驳,于是又退远了点再次扫脸。闸机还是发出了同样的声音:“识别失败。”

保安这才认真打量他:“你不是家长吧?”

“我、我怎么不是?”薛烨理不直气也壮,“江逢玉是你们学校的吧, 我就是来接她的。”

“江逢玉?她爸已经进去了,你又是哪位?”保安警觉起来,一手摸着警棍,一手拿出对讲机,“来一趟,这边有情况。”

本来闸机就是因为上次的绑架事件设立的,没想到今天又来一个要绑架江逢玉的,保安心里纳了闷了,这孩子是惊动了什么犯罪团伙,一个接一个的来绑架她。

见薛烨想偷偷跟着上个人进去,保安立马推开他,“你,上这边儿给我等着去,别影响后面的家长。”

薛烨退到一边,再次尝试和保安交涉:“我是逢玉的亲戚。”

“呵,”保安扯扯嘴角,“你也是她大舅?你要么给我走远点,要么就老实站在这儿,等我队长来,就知道你到底是大舅还是二舅了。”

“我不是她大舅二舅,我是她爸爸。”

“怎么,这江逢玉还有两个爸爸不成?”保安把他从头扫到脚,穿得还人模狗样的,年纪轻轻不做好事,“少跟我装糊涂。”

“怎么不能有两个爸爸了?我是她后爸,不信你可以打电话给她老师,让逢玉接电话,她认识我的。或者我打电话给我老婆,我老婆就是她妈妈,亲妈,这总不会错了。”

保安掏掏耳朵,“嗯嗯。”

这人显然不信他,薛烨急得抻起脖子左顾右盼,也不知道逢玉有没有被接走,这么干站着也不是办法。

“哎呀,我的劳力士怎么掉地上了。”

保安低头往下看,薛烨趁其不备,火速跟着上一个家长遛进了闸门。

“哎!”保安赶紧拿出对讲机,“那个人贩子跑进去了,赶紧通知各位老师,穿西装梳个大背头脸上还抹粉的一个大高个,就是他,见到他就把他抓住。”

“人贩子?!”

四周的家长听到“人贩子”三个字,纷纷骚动起来,一批抱着孩子赶紧上车,一批争先恐后地往闸机冲。

保安站在原地维持秩序,“啧!哎呀,一个个过!”

薛烨松了一口气,迈着轻松地步伐往逢玉教室走,还没走两步,四面八方忽然冲出无数个安保人员,将他扑倒在地。

保安大队长死死把薛烨的脸摁在地上,对着对讲机说:“是不是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头发上喷了发蜡的,脸色好像还抹了粉的。”

“我没抹”

“老实点,别动!”

“人已经抓到了,我这边现在就押他去派出所。”

逢玉跟着江玥走出教学楼,好奇凑了眼热闹,“诶,那不是薛烨叔叔吗?”

薛烨还在和那群人抗衡,突然看见不远处的逢玉,大喜过望:“逢玉,是我你们这群人,快把我放开。”

逢玉走过去,感觉他这副样子很好玩,“你怎么被保安大叔给捉了。”

“小朋友,你赶紧跟家长回去,不要靠近他。他是坏人。”

“我是好人!我是好人!”薛烨两只手拷在背后,被当螃蟹似的捆了起来。

江玥扯扯嘴角,上去牵住逢玉,“看来今天薛烨叔叔有别的事要忙,我们就先不打扰他了。”

“好啰,”逢玉冲他挥挥手,“那我先走了,拜拜。”

“逢玉你们把我放开!混蛋!”薛烨狠狠瞪了一眼江玥。

门口那个保安闻讯赶来,正好撞见逢玉,赶紧把她从头到尾查看了一遍,“逢玉,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逢玉指了指后面的薛烨,“看起来,有事的是他吧。”

“哎呀,”保安一拍大腿,“也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怎么了,乱得很,人贩子遍地跑,你可要跟紧你爸爸。”

“人贩子,”逢玉惊讶,“你是说薛烨叔叔吗?”

“你认识他?”

手铐被解开,薛烨揉了揉手腕,保安大队长在旁边赔不是,“不好意思啊,我们不知道您是校董的爱人,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他马上把门口的保安喝过来,“赵德强!你是什么眼神,怎么看人的,快过来和薛老板道歉。”

被叫做赵德强的保安凑到薛烨面前点头哈腰,“真是对不住啊薛老总,我也是被上次那件事搞怕了,你知道的,孩子们的安全是大事您抽根烟消消火”

薛烨看了眼旁边的逢玉,推开他递上烟的手,“我不抽,下次别再认错人了。”

“哦对我忘了校园是禁烟环境,我这脑子,下次您来之前跟我知会声,我给您开特殊通道”

见对方不责难,他又笑眯眯地转身看着逢玉,弯腰捏了捏她的脸,“我说怎么看逢玉这孩子这么顺眼,就是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那股子聪明劲儿一就能看出来!原来校董是你妈妈呀,怪不得都很有气质呢,呵呵……”

“得了,别拍马屁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逢玉躲开他的触碰,挥了挥手。

薛烨重新整理了一下衣领,重新来到逢玉面前,笑眯眯道:“明天娜娜就回来了,跟叔叔回去吧,我给你布置了海洋大房间。”

“海洋大房间?”

“对啊,我还买了很多东西在房间里哦,什么大飞机,大轮船,天文望远镜,宇宙飞船。”

江玥牵起女儿的手,“逢玉,走,你前几天不是说想要小狗吗,爸爸昨天选中了一只比格,小狗今天就到了,我们一起去接它。”

“小狗!”逢玉瞪大眼睛,“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快走快走。”

“太巧了,”薛烨牵住她另一只手,“说起来我们家有四条狗,逢玉,你上次应该看到我们的阿拉了吧,她叫普罗米修斯,你不是还很喜欢她吗,今天是普罗米修斯的生日,你正好可以我家去给她过生日。”

“普罗米修斯生日啊”逢玉停下脚步。

“逢玉,那只小比格还等着我们给它取名字呢,走吧。”江玥催促。

“普罗米修斯很喜欢你,你走了她每天呜呜叫呢。”薛烨盯着江玥。

“逢玉,小比格飞了一整天,就等着见你一面。”江玥同样把薛烨死瞪着。

“小狗的话,照看起来是很麻烦的,不如就让你爸爸先回去料理,你跟我去给普罗米修斯过生日,然后再回家取名字也不迟。”薛烨站起来直视他。

“小狗也有感情,如果没有第一个去迎接它,给它取名字,反而去什么别的狗的生日宴会,它知道会不开心的,影响以后认主。”江玥皮笑肉不笑。

“真正的好狗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影响认主呢,如果去参加一个生日宴会就影响了感情,说明这感情也不深啊,对吧,江先生。”薛烨得势一笑。

逢玉左看一眼,又看一眼,把两边的手都甩开了,“喂,你们到底是不是在说狗啊?”

她叹了口气,“这样吧,既然你们都想讨好我,那就公平点,一三五我去江玥家住,二四六去我妈那儿住。”

江玥急急地提出疑问:“那周日呢?”

逢玉天真回答,“我们可以一起住啊。”

“不行。”两个男人同时否决。

“那你们到底想怎样,男人就是麻烦。”逢玉白他们一眼,忽然在前方看到一个熟人。

“成希叔叔!”

她飞奔过去,成希一把把她举起来抱在怀里,“变高了,变重了。”

逢玉得意洋洋,“厉害吧。”

“厉害。”

“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辞职了吗?”

“我现在是你妈妈的司机,其它的说来话长,之后有时间我再解释给你听。”成希小声对她讲,然后抱着逢玉走到薛烨面前,薛烨狐疑地看他,“逢玉和你是怎么认识的?”

逢玉当即脱口:“上次在你们家,我看到成希叔叔在给普罗米修斯洗澡,我们聊着聊着就认识啦。”

“噢,原来是这样。”

逢玉冲他眨眨眼,成希微笑,对他说:“刚才夫人来电话,说改签了,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下飞机。”

薛烨低头看表,“糟了,没时间了,我说好要去接娜娜的。”

江玥也听到了消息,瞬间亮起了眼睛,“明昭要回来了。”

薛烨扫他一眼,“和你有关系吗?”

江玥不管他说什么,立马往校门口冲。

见状,薛烨也急了,把逢玉接到怀里,催成希:“快快快,不能让他比我先见到娜娜!”

三人带着一娃火速来到自己的车前,倒车时差点撞在一起,凤来瞧见另辆车里面的人,“逢玉怎么坐别人的车去了。”

“姨,别说这些了,立马去机场。”

“啊?”

第47章 舅舅 “所以,你喜欢我吗。”……

江玥率先下车奔赴航站楼, 卯足劲地往国际到达口赶,走到一半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明昭是哪个出口。

他的脚步刚慢下,背后忽然冲来一股力量揪住他的头发往后扯, 回头一看是薛烨,他跑得气喘吁吁,一边拽着他的头发,一边带上友善的微笑:“别人的老婆你这么殷勤干嘛?”

江玥的头发被他薅住, 抿着嘴隐忍没答,他余光看见成希走了过来,立马抬起手肘把薛烨撞倒在地上。

他头发凌乱地跑到成希跟前, “明、明昭在几号门?”

“14号。”

“多谢。”

江玥重新往前跑, 薛烨起身过去一个扫堂腿把他撂倒在地,趁机又往背上踹了两脚, “见娜娜, 做梦去吧。”说完便往要转身往14号走,江玥猛地拽住他的腿, 用力一拔给他拖摔在地上。

薛烨还没来得及翻身, 他先过去一把薅住他的头发, 给了他一拳, “说真的, 我和成明昭谈恋爱的时候, 你不知道在哪儿挤青春痘。”

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薛烨一个奋起也抓住了他的头发, “真不好意思, 让你失望了,我没有青春痘,你为房租发愁的时候我和她已经在巴厘岛度蜜月了。”

他拽起江玥的肩膀用力膝踢在他肚子上, 江玥揪着他头发的手转了几圈,疼得薛烨叫起来,“我每个月的房租都有好好交,既然你这么有钱,那我就让你做个植发治疗。”

俩人互相薅着对方头发,像街边的流浪狗似的怒视着对方,发出呜呜呜的低吼。行人匆匆而过,部分人驻足观望。

机场的工作人员赶来,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把俩人分开,只能大声劝阻:“两位先生!请不要再打了!再打我们就要报警了!”

逢玉回头对成希说:“千万不要被人发现我们和他们是一伙的,快走吧。”

成希点点头,牵着她去接机口。

江玥抬眼看着脸上肿了一块的薛烨,呵呵一笑:“你不会、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正宫了吧?”

“我是不是,都轮不到你,你给娜娜擦鞋都不配,我跟你说,逢玉我要定了,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你就是精子库里一个配种的,你什么也不是。”

说起逢玉,江玥忽然恢复神智,他艰难地转动脖子左右一看,逢玉不见了,“把手给我松开,逢玉要是走丢的话,我今天就把你的头皮剥下来。”

薛烨同样只能艰难地环顾四周,没见到自家司机,四面八方都是看热闹的人,还有正在打报警电话的工作人员,他这才想起来到这的目的。

“别在这丢娜娜的脸,我数三二一,一起放开,这次我勉强放过你,下次再看你骚扰我老婆,你就死定了,知道吗?”

明昭下了飞机,紧跟在她身边的是柏林,他深呼吸后道:“好久没来这里了。”

她戴上墨镜,“别太爱我了,柏林。”

“既然你不愿意留,那我也不是不能走,”柏林回头看她,“也不全是因为你,我只是出来逛逛而已。”

“老爸一死就出去旅游,你可真是个大孝子。”明昭一笑,裹上风衣。

柏林的脸又黑下来,“一天到晚,你就没有一句中听的话可以说吗?”

过了海关,柏林推着行李和她一起走出通道,在接机的一票人中,他看到了高举印着“娜娜,欢迎回家!”几个花字的kt板的薛烨,他的脸上肿着一个大包,头发有些乱乱的。

薛烨左右各站着一个男的,其中一个同样顶着糟乱的头发,另一个怀里抱着个小女孩,都在神采奕奕地往这边看过来。

“你的粉丝团?”柏林冷笑,“男人不少啊,哪来的小孩。”

“我的。”明昭回答他,然后摘了墨镜,朝他一笑。

“成明昭!”

逢玉从成希身上下来,跑到她面前,本来想抱她,看到旁边的陌生男人,又收住了这份冲动,凑上去在她耳边小声问:“你旁边那个人是谁啊,干嘛一脸凶巴巴的,是你的保镖吗?”

明昭帮她整了整衣领,笑着回答:“你舅舅。”

“舅舅?”她抬头看那个人。

“舅舅”柏林咬牙切齿品味这两个字。

一旁的成希面色淡下去。

江玥凑上去帮她接过包,笑得很温馨:“路上辛苦了。”

“江玥先生,你怎么来了,”她看着他的头发,“出门没梳头吗?”

江玥赶紧扒拉了一下头发,薛烨立马把他撞开,“老婆,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阿烨,”明昭惊讶地指着他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刚才遇到一头没牵绳的恶犬,搏斗了两下,我赢了。"

“没被咬伤吧。”

“没有,我轻松制服了。”薛烨笑。

柏林把行李箱踢过去,“既然这么爱干苦力,这个就交给你了。”

薛烨回头看他,又来一张令人不快的面孔,“柏林,你也不小了,能自己做的事,还是不要麻烦别人比较好。”

“是吗,”柏林无动于衷,“里面装的都是你老婆的东西。”

“哦这样啊,”薛烨走过去拉住箱子,“那你也不能乱踢啊,把箱子踢脏了怎么办?”

柏林轻蔑地笑,凑到明昭身旁说:“还真好骗。”

把行李箱装进车后备后,薛烨发现柏林还跟着,心里有些打鼓:“说起来,柏林,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逛逛,顺便参观参观我姐的生活,”柏林把手搭在明昭的肩上,“姐夫,难道你不欢迎我吗?”

“你来我当然欢迎,你应该早点说,我好给你安排酒店。”

“酒店?安排酒店做什么,”柏林打开车门,“我跟我姐住就好了。”说完,他一屁股坐上薛烨的车。

薛烨看向明昭,小声告状:“他怎么这样”

明昭耸耸肩,“先上车吧。”

她回头,发现江玥还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江先生,回家去吧,今天逢玉在我家过夜。”

江玥小碎步走到她面前,看一眼车里面的人,眼里尽是羡慕,他垂眸低声说:“又剩我一个人了”

他鼓起勇气,上去牵过明昭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我也想给你接机,但是薛烨不让,还踹我、打我,骂我是狗,说下次见我一次打我一次。

明昭轻轻揉他的肚子,注视他委屈的眼,“他这么坏。”

江玥点点头。

“还痛吗。”

他摇摇头,“你摸摸我,我就不痛了。”

薛烨打开车窗,从这个角度看不清俩人在干嘛,这么安静的氛围令他警铃大作:“老婆,我们该走了。”

明昭拍拍他的肩,“你要是愿意的话,今晚可以来我们家吃饭,不过,需要辛苦你。”

江玥眼里重新亮起光:“嗯!我愿意的。”

车上,柏林看一眼旁边的小孩,皮笑肉不笑地发问:"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啊,什么时候搞出来的小孩?连我这个做弟弟的都不知道。"

明昭回答他:“她爸爸不是阿烨。”

闻言,柏林太阳穴一抽疼,扶住额头闭上了眼,“开慢点,我头晕。”

回到别墅,柏林拉着明昭随便走进一间房转身反手锁上了门,“那小孩不是你和薛烨的?”

“嗯哼。”

“那是谁的?”柏林皱起眉思考,“不可能是我的。”

“你真好笑,”明昭环臂走到他跟前,“孩子是我生的,当然是我的。”

“我是说她爸爸。”

“爸爸的话,谁都可以不是么,”她耸耸肩,“无论是薛烨,你,还是其他人。”

“你真是疯了,为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柏林头疼不已。

明昭悠哉地坐在床上,抬头看他,“为什么要跟你说,你想当爸爸了?”

柏林到她面前蹲下,“你打算怎么跟妈交代,带这么大一个小孩说这是你和薛烨这些年的结晶?”

“我为什么要告诉她?”

“你疯了,你生孩子不告诉她,像话吗?她是你妈妈,当然有权利知道,你难道想一辈子瞒着她吗?你不想让她进我们家?不想让她被成家承认?”

“你认她吗?”

柏林哽住,重新站起来,走向窗户边,生硬地回答:“既然是你的孩子,我当然会认。”

明昭笑了,来到他旁边,轻轻靠着他的肩,“只要你认就好了。妈妈她年龄大了,顽强不了几年,到时候公司由你继承,你都认了,其他人难道还不会认么。”

她抬头看他。

这么一番话把柏林说服了,他的怒气慢慢消退,望着窗外的景色呢喃:“你到底有多少个男人。”

明昭被他的语气逗笑了,趴在他的肩上发抖,“柏林,我身边的男人可以是任何人,但唯独不能是你。”

柏林回头看她:“为什么?”

明昭还在笑,“你是认真的么?你打算昭告天下,你们成家的继承人是个爱乱.伦的家伙,登上新闻让全世界看看。”

柏林移开视线,“只要你喜欢我,我自然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堵嘴是最简单的,连身份我都可以帮你瞒天过海,其他的事又有什么难。”

明昭没说话,他默了一会儿小声问:“所以,你喜欢我吗。”

柏林没回头看她,心里忐忑不已,他终究是直白地问了出来。他不信成明昭对自己没有一点喜欢,不喜欢会和他狼狈为奸这么多年么?不喜欢会亲他么?不喜欢会和他做.爱么?不喜欢他会像现在这样依赖他么?

可是,他又不能百分之百肯定,怕那一点旧事才是她做这些的原因。

他讨厌这种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他真想让这个女人也尝尝看被人吊着的滋味。如果成明昭喜欢他,那他非得也要晾她一会儿,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才行。

门被敲响了。

柏林紧绷的神经啪嗒断了,他捂面深吸一口气。

明昭打开门,是逢玉,她好奇地往里望了眼,还有那个凶巴巴的舅舅,“你们在干嘛呀,这是我的房间。”

“我们在玩做迷藏。”明昭笑笑,对身后的柏林说,“我找到你喽,你输了。”

第48章 鸿门宴 “难道你也爱上我妈妈了?”……

明昭推推逢玉:“马上要吃饭了, 去洗手。”

“噢。”她顺从地走了两步,见成明昭不再理会自己,拐身去了另外的房间, 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重新折回自己的房间,对着那个正要走出门的凶巴巴叔叔说,“你是我舅舅?”

柏林刚要出去, 忽然被比大型犬高一点的孩子拦在身前,他垂眸,端详眼前的逢玉, “是, 但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逢玉也在打量他,她自然是认不出什么舅舅不舅舅, 毕竟从小跟着江玥生活, 除了江玥那边的人,其他的亲戚她一概不认识。比如外婆、外公、舅舅, 或者什么阿姨, 她全都没见过, 也不知道这些人在哪儿。

这个人长得和成明昭一点儿也不像, 别说和成明昭, 他根本不是中国人的长相, 那么高, 五官像美术室里的希腊雕塑一样。

“我没说愿意叫呢, 你还挑上了。”逢玉抱起手臂。

柏林扯扯嘴角, 不知道是笑还是什么表情。他蹲下,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你先说你的名字。”

“我叫成柏林。”

“什么柏林?”

“德国的首都,柏林, 我是在那儿出生的。”

“我叫江逢玉,‘幸逢禅居人,酌玉坐相召’的逢玉。”逢玉摇头晃脑地背出了一句古诗。

柏林被她舞文弄墨的样子逗乐,“这是谁给你取的名字,搞得这么文绉绉。”

“你有没有一点文化,”逢玉白他一眼,“这是我自己给我自己找的出处,厉害吧。”

“真了不起,”柏林奉承完一句,又对她说,“这样吧,你别叫我舅舅,换个叫法,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巴结我的人多了去了,”逢玉不中他的计,“我才不稀罕你呢。”

“照你这么说,巴结的还不少,”柏林认真问她,“都有哪些人,说来给我听听。”

“这你就管不着了,”逢玉抬起下巴,“你放心,我不会叫你舅舅,因为你和我妈妈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那正好了,我也不想被叫舅舅,显得我老,”柏林跟她商议,“你换个称呼,比如爸爸什么的都行。”

逢玉无语地眯起眼睛,点了点他的脑袋,“你脑子没问题吧,爸爸的爸爸叫爷爷,妈妈的妈妈叫外婆,妈妈的弟弟叫舅舅,你没读过书吗?”

“我还叫你爸爸,你怎么不叫我奶奶呢?”她双手叉腰,说得振振有词。

“嘴跟炮仗一样,”柏林碰了一鼻子灰,站起来,“确实像你妈妈。”

外面的男人们在张罗晚饭,明昭独自来到书房,转动玉菩萨,待门打开,只身走进了暗阁。

她坐在电脑前,点开李京纾发来的邮件,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显示的是一辆初代别克gl8,车型很旧。

最下面是李京纾标注的几行文字:调查过了,车是薛长明的,位置在奉安县金太阳村,十几年前从河里打捞上来,之后流入了二手市场。

薛长明是薛鸿云的二哥,权西野的爸爸,也是至梦大股东和董事会成员之一,在薛家扮演着不争不抢的老好人角色。明面上不争不抢,背地里和大哥薛志安站在同个阵营,俩人的目标都是扳倒薛鸿云,将至梦归为己有。

不过薛长明并没有展示出过分明显的野心,更像在旁辅佐大哥的小弟。

说薛鸿云被饿狼环伺并非空穴来风。至梦高层派系分明。现任董事薛鸿云和副董,也就是她的大哥薛志安,二人各自为首,由此划分开两支势力。薛鸿云年轻时手腕狠辣,一路走上至梦领导人的位置,如今年过半百威风依旧不减,但单看如今形势她虽有才干却显得势单力薄。

薛家两兄弟是血亲,自然站在一起,以此为中心拉拢了不少股东,想法设法将自己人塞入董事会,以此提高影响力和话语权。

民间传闻大哥薛志安患有男疾,但还是在公司站稳脚跟没多久后拎出了一个儿子,说是试管所得。儿子叫薛翊,已经大学毕了业,和权西野同龄,俩人都拿着至梦不小的股份。

一个大哥一个二哥,把自己的人穿插其中,安排的明明白白,他们自然急,毕竟到了这个岁数,但也不那么急,因为比起他们,薛鸿云的状况明显更不妙些。

薛鸿云现在尚且可以靠着自己的能力让这些伺机而动的家伙老实着不动,但公司总是比她要更长命的,她一生的执念都是至梦,不可能甘愿退位后将它拱手让人。

而自己膝下只有薛烨一个儿子,在经商方面还如此愚钝,她绝不会选择薛烨,如此看来,她可以依赖的后备力量实在太少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把目光看向成明昭。

她才把那把枪给她。

薛鸿云并不全然信任她,她需要看看她能拿着那把枪做出什么成绩。

成明昭盯着屏幕,盘着脖子上的吊坠,那是一块三界牌,前年从一个印度教教徒的手里得来,不是鹿骨,更不是其他飞禽走兽的骨头。

是人的。

她靠在椅子上,这件事说难也不难。她得想想,先从谁下手好呢?

成明昭拿起手机,给权西野拨过去了一通电话。

她走出书房,薛烨正好在门口,见到她就笑:“老婆,我到处找你呢,你怎么在这?是不是嫌外面太吵了。”

他小声说:\"我也觉得太吵了,搞得我们家像客栈一样,要不然我们拿点东西偷偷上天台吃,搞个烛光晚餐,不管他们"

"阿烨,"她拍上他的肩,“既然饭做好了就一起下去吃吧,偷偷摸摸的多奇怪呀。”

薛烨没法为自己的私心辩驳,只能点头称是。

明昭走下楼,来到餐厅,柏林在倒酒,江玥在端菜,成希在放餐具,虽然气氛和谐,但没一个人落座,除了逢玉。

她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大人们忙来忙去,忍不住吐槽:“你们无不无聊啊,同样的动作到底要做多少遍,能不能坐下吃饭。”

十分钟前江玥就在反复上菜又收菜,柏林也是,那瓶酒倒了又倒,成希的餐具布置了半天还在布置一个人的,这群人跟彩排似的,一套动作反反复复无数遍,直到成明昭进来,才像破除了某种循环魔咒似的自然进行了下去。

“怎么都不坐。”明昭拉开主位的椅子,大家终于陆续入桌。

她看向一旁站着的成希,“成师傅,别站着了,坐下吃饭吧。”

逢玉拍怕身旁的位置,热情邀请:“坐我旁边!”

已知成明昭坐在主位,右手边的第一个是逢玉,逢玉的旁边被一个司机捷足先登,大家看在眼里没说话,一齐看向明昭左手边的空位上。

“你们怎么还站着?”她抬头问。

“噢,坐,坐,在坐呢。”剩下三个男人有一句没一句应着,却没一个人落座。

薛烨率先行动,“哎,这小成怎么把刀叉都放反了。”

他自然地走到明昭身旁,帮她调整刀叉的位置,屁股也自然地往下落,即将成功之时,江玥不动声色,一脚把椅子踹到后边,薛烨坐了个空,摔在地上。

"阿烨,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江玥扶他起来,“薛公子生的娇贵,手软腿软也正常,现在弄了一身灰,赶紧去换衣服吧。”

他说着把椅子摆正,然而柏林的手也扶了上来,“无论什么国家,都没有厨师坐女主人旁边的道理吧。”

江玥看向这个不速之客,他不知道他是谁,听明昭说是逢玉舅舅,也就是她的弟弟。但他和明昭认识这么多年,从没听她说起过什么弟弟,也没见过这号人物。

由此看来,此人来者不善,目的也不纯。

“我”

柏林把椅子抢过来,放正,一屁股坐下,从容地打开餐巾。

逢玉舀一勺奶油蘑菇汤进嘴里,小声对成希说:“一个位置而已,他们争什么?”

成希笑笑,眼里都是艳羡,“可能他们都很爱你妈妈吧,想要她坐在一起。”

“说起来,你还没跟我解释你为什么会在我妈妈家干活呢,”她回头,“难道你也爱上我妈妈了?”

晚宴到尾声,柏林擦擦嘴角,“今晚我睡哪间房,我不要尾房,也不要没有阳台的,最好朝南,空间不要太小,要自带浴室和卫生间。”

薛烨笑:“好像还真没有,只能给你安排酒店了。”

“没有?没有也没关系,我姐睡哪间房,我睡她隔壁也行,如果这也没有,我和我姐凑合睡一间也不是不行。”他扬起下巴,嘴角势在必得地勾起。

“不行,睡一起不行,”薛烨一口否决,“再怎么说都是异性,这么大了,不能睡在一起。”

“好吧,”柏林耸耸肩,“那就辛苦姐夫给我找一间了。”

薛烨紧握叉子狠狠瞪着他,这个柏林,果然是故意和他作对。不过为什么要和他作对?他心里升起一股不妙,难道这个人有恋姐情结?难怪了,他之前在美国,没少听过这种奇闻异事,现在这个社会,风气糜乱,什么恋母恋父恋哥恋弟恋姐恋妹的大有人在。

怪不得怎么看这个成柏林怎么不顺眼,他这个年纪也不恋爱,也不成家,原来都是因为这个,难怪长得一副变态之相。

他顿感明昭的处境无比危险,他说什么也不会让俩人的房间挨在一起。

薛烨回头看江玥,他已经吃完了,不知道在哪里摆弄餐具做什么,“江先生,时间不早了,你也应该回去了吧。”

“我”江玥看向明昭,忽然虚弱地瘫在位置上,抚着肚子,“说起来我今天也被恶狗纠缠,还挨了它一脚,现在浑身乏力,四肢酸痛,尤其是这肚子痛的不得了,不知道能不能能不能让我留宿一晚,明天我正好送逢玉去上学。”

“哈?”薛烨被这理由荒谬到了,“江先生,我们这不是酒店,你家就在五十米的对面,就算腿断了,爬也是能爬回去的。”

“我好像没和你说话吧?”江玥扭头瞪他一眼。

明昭放下餐具,“如果你想留的话,也可以。”

“好耶,”江玥坐直,眉开眼笑,意识到有穿帮的嫌疑,又倒在座位上奄奄一息,“谢谢你了,成总。”

薛烨忍着满腹的怨气,只能宽慰自己,这有什么,他们就算住在这里又怎样,能和明昭同床共枕的只有他。

想到这,他又舒服不少。

“阿烨,今天我们分房睡吧,”明昭通知他,“晚上我要梳理工作,一个人更清静些。”

除了绝望到石化的薛烨,其他人都各怀鬼胎地笑了。

第49章 假的 “喜欢我,是假的答案吗。”

逢玉站在天文望远镜前研究, 回头对门口的江玥说:“明年生日我要这个。”

江玥面带慈爱微笑,点点头,“好好, 明天给你买。”

逢玉爬上大海似的床铺,被子一盖躺好,她看向门口的明昭和江玥,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问:“没有吗?”

俩人对视一眼,分别走上前,在她的一左一右, 一个吻了她的额头, 一个吻了她的脸颊。

“晚安。”

逢玉眨了眨眼,自言自语:“原来一家人是这样的感觉。”

明昭替她掩上房门, 回头对江玥说:“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江玥牵起她的手, 低喃:“你也是,工作不要搞得太晚, 熬夜对身体不好。”

逢玉那番话让他有了相同的感触, 如果现在是明昭、他、逢玉组成的一家该多好。可原本就是这样。

他看着明昭无名指上的钻戒, 叹了口气。

“江玥先生, ”薛烨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明昭把手抽回, 他这才看向对方, “阿姨已经把你的房间收拾好了, 跟我来吧。”

江玥看一眼明昭, 她点点头。

薛烨带头,他跟在身后,俩人无言地走进电梯, 静等数字从2变成4。

“我住顶楼?”

薛烨没说话,电梯门打开,他漠然地走出去。

四楼平常不拿来住人,也没正经的卧室,主要是储物室和藏书阁。

江玥四面环看,四楼像被废弃掉的冷宫,目光所及之处充斥着大量的红色,地毯是红的,墙面是红的,连门都是木制的红。红又红的不鲜艳,像氧化的血。

薛烨带他来到最尽头,推开房门。

与其说是房间,更像是阁楼,只有一块狭窄闭塞三角能容人,在这连腰都挺不直,一不小心就会撞上头顶的房梁。

二十平不到的空间里放着一张小床。

江玥回头看他,“你就是这么对客人的?”

“你是吗?”

薛烨盯着他,“别太得意了,江玥。我以为娜娜不说清楚,你应该也能明白,但你好像不明白。”

江玥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你和娜娜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比你本人还清楚,”薛烨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没什么波动,“我不会去阻止她做这些。”

江玥的神色淡漠下来,“你想表达什么。”

“如果你以为她对你有旧情,说明你根本不了解她,”薛烨微微一笑,“没有彻底和你断开,不是爱你,只是因为逢玉而已,让逢玉完全接受母亲需要一点时间,娜娜做这种事一向很有耐心。”

他慢慢转动无名指上的婚戒。

“我和明昭认识的比你久,比你深,用不着你挑拨离间。”江玥瞥他一眼。

薛烨轻嗤,收起手,没有和他继续对话下去的兴致,“你对娜娜的了解,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所以我说你是精子库,一点儿也没错,早点休息吧,逢玉爸爸。”

等薛烨转身,江玥用同样的话回敬他:“我是精子库,你又是什么?ATM吗。”

薛烨没回头,只停下一个背影,“是啊,我就是,我一直都知道,我也甘愿。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江玥看着他进入电梯,心绪被搅动得很乱,薛烨左一言右一语,都在说他不了解明昭。可他怎么会不了解明昭?他们从高一认识,相伴着走过那么多年,他怎么会不认识明昭呢?

一桩桩一件件往事从眼前浮过,那些美好都是真的,不是假的。明昭对他的好、对他的爱也是真的,不是假的。

他坐在床上,如果真照薛烨这么说,明昭与他重燃旧爱是为了逢玉,那么把这一切都倒推回去,她总不可能一开始就是为了生下逢玉才接近他,才和他相爱,才有了后来的逢玉。

他想着想着笑起来,怎么可能呢?如果是这样,是多么巨大的一场骗局啊!假设明昭一开始就没决定要爱他,假设初识的那张一百块就在骗他,假设她在酒里下了药俩人才发生关系,假设复贺兰她们明知她在哪却闭口不谈,假设就是故意让他这些年承受挖心剔骨的痛苦。

假设从过去到现在,她都没有爱过他。

“怎么可能呢,”他自言自语,抬手擦去不停掉下来的眼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假设。”

她可以骗他一天,骗他一个月,能骗八年吗?

江玥站起来,他只相信从成明昭嘴里说出来的话。

他来到电梯前,摁了摁向下的按钮,发现按钮并没有亮起来,电子屏上也没有显示楼层。

是薛烨搞的鬼。

江玥转身去楼梯间,然而刚往下走了一节,转身就被一堵锁上的门拦住了,他推了推,推不动,这门是指纹锁。

薛烨故意的,他知道他会想法设法去找成明昭。

江玥从楼梯间爬上来,可惜,薛烨的想象力实在太有限。

冬日的寒风直往脸上刮,江玥从窗口钻出来,顺着管道,脚踩空调外机,一点点往下攀爬。

他上次喝醉了做过,因此对明昭房间的方位还有些印象。

明昭的阳台还是亮的,他费劲周折来到阳台上方,底下的普罗米修斯忽然抬起头,冲着他不停摇尾巴,还吠叫了两声。

“娜娜,早点睡。”

薛烨吻了吻她的额头,听到屋外的狗叫,感到困惑,“普罗米修斯又怎么了,它好久没在晚上这么叫了。”

片刻,又传来一阵凄厉的猫叫。

明昭笑,“是看到野猫了。”

“好吧,”薛烨打开门,“那我也去睡了。”

听到关门声,墙壁上的江玥也松了口气,他咽了咽唾沫,学那声猫叫差点把自己嗓子喊劈了。

成明昭打开阳台门,往上看,正巧看到探出一只脚的江玥,“你的技术越来越熟练了。”

成功落地阳台,江玥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没敢抬头看她的眼睛,吞吞吐吐地说:“薛烨把我关在四楼,电梯用不了,楼梯也走不了,我饿了,我想下来找点东西吃。”

“是吗,”成明昭转身去开房间门,“那你出去吃吧。”

他赶紧上前拦下她,眼里泪光闪烁:“我想和你呆一会儿,就一会儿,时间到了我会自己爬上去的。”

明昭看他一眼,不再理会,转身坐回了自己的电脑桌前。

江玥找了块儿地蜷坐着,默默凝视正在工作的背影。

“明昭,”他小声开口,“如果没有逢玉,你还会回来吗。”

座椅一转,明昭拿着笔看向角落里的他,在台灯淡黄的暖光的衬托下,她是那么温柔,这样的女人,怎么会骗人呢?

江玥用了摇摇头,觉得自己不该相信薛烨那番话。

“对不起,你当我没问吧。”

“你想听真正的答案?”

他重新抬头,明昭的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她从座椅上起来,单只麻花辫垂在胸前,就这么背着光一步步来到他面前,最后蹲下。

“你想听吗?”明昭托着下巴问。

“喜欢我,是假的答案吗。”他眸光颤抖地望着她,嗓音嘶哑。

明昭摇摇头。

她牵起江玥的手,他的手不细腻,一直都不细腻,和薛烨比起来,完全是两个世界的手。手是一个人的说明书,透过手,可以看见人的前半生。

“喜欢你,不是假的,”她用食指轻轻临摹他的掌纹,“在那八年,某个瞬间,我是喜欢你的。”

“某个瞬间?”

明昭抬起头看他,“是。”

江玥的眼泪无声地掉下来,他努力寻找两人相爱的证据,“那、那一百块钱。”

“是假的。”

“那老师找你”

“是假的。”

“你送我的纪梵希”

“是a货。”

江玥摇摇头,“我不信,那天我们喝了酒,你亲了我”

"是假的,"明昭笑,“那杯酒里加了家禽用的催.情.药。”

难怪他一觉醒来去了icu。

“不可能,”江玥擦掉眼泪,“一定有真的,你不是说、有过一瞬间对我的喜欢吗?一瞬间的喜欢,也是喜欢。”

明昭点点头,“你送我VAC项链的那一瞬间,我是真的爱你。”

江玥呆呆地望着她,眼泪无声无息地往下落,“明昭,你随便说点什么,我都会相信你的,你再想想看,肯定还有你没发现的”

"没有了,江玥。"她平静地望向他,“我对你的爱,就是这些。”

江玥低下头,有些晕眩,“假的,你在骗我,如果是真的,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可以告诉你,只不过在此之前,你没有问过我。”

明昭伸手上去,轻轻擦去他下巴的眼泪,“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很适合当我孩子的爸爸,你一定会做得很好,我果然没猜错。江玥,你应该感到开心。我选择的是你,而不是别人。”

江玥抬起泪眼,“为什么是我。”

“我早就回答过你,因为你最漂亮、最听话、最爱我。就算现在愤恨委屈地看着我,你也还是在爱我。”

“那其他原因”

“没有其他原因。”

江玥隔泪凝视她,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成明昭。

她五官柔柔的,身躯柔柔的,浑身上下似乎都散发着柔和的暖意。

但靠近她的他冷得发抖。

“薛烨他们”

明昭抚摸他的脸颊,“薛烨他们,不过是另外的你。”

她的声音放轻放柔:“但你比他们,高贵很多,你可是逢玉的爸爸。”

第50章 程臻 ”找到了。”

早上, 逢玉由成希送去上学,她在路上问起自己的爸爸江玥,说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成希告诉她,江玥发烧了,凌晨被送去了医院,现在还在吊瓶。

逢玉噢了一声没往下继续问。安静了一会儿, 她勘破一切地说:“他们都想当我爸爸,如果非要我选一个”

她努力往前坐,对成希说:“成希叔叔, 我觉得, 你更靠谱点。”

遇到红灯,车停下, 后视镜上倒映出他慌乱的目光, “逢玉,说什么呢。”

“对啊, 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逢玉躺在座椅上, “非要选一个人当我爸爸, 我觉得你更合适些。江玥虽然是我亲爸吧, 但有时候还没我成熟, 薛烨叔叔看上去是个好人, 但其实也挺阴险的, 成柏林是我舅舅, 当不了我爸爸,左看右看,还是你好一点。”

这番无心的孩子气发言让他重归宁静, 车子通过十字路,成希温柔地告诉她:“爸爸会变,唯一不会变的是对你的爱。无论你的妈妈,还是你的爸爸,或者薛先生,他们都是爱你的。”

“那你呢?”

成希勾起嘴角,“我和他们一样。”

载着逢玉的那辆车驶走没多久,又来了一辆黑色的宾利,它并没有停在成家大院的正门口,而是在十米外的空地上熄了火。

坐在驾驶位上的女人摘下墨镜,先掏出了一根烟,又拿出了一把火机,旋了几下没旋出火,鼻息越变越重,最后手一挥把火机丢进了中央扶手箱里。

她拿出手机,对着那栋别墅照了一张,抽完一根烟后,开着车走了。

高架上,她戴上蓝牙,对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找到了?”

“找到了,”她笑,“之前不太敢确定,现在彻底确定了。”

这个女人这些年总在国内外乱窜,地址一会儿变一个,往往是她们到了美国才发现她回了中国,回到中国才发现她又去了美国,每次都扑空。

“照片我发给你了,记得不要像上次那样上去就泼别人一头酒,无论是谁都会把你当疯子的。”

“哼,”对面的人没正面反驳,代表听进去了,“换做你,你也会这样。”

“耐心点,严灿林。”

她把蓝牙拔掉,丢在副驾位上。

严灿林这个疯女人,成明昭好不容易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一次,她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浇了人一头酒,被当作精神病拖进警局,还得靠她赶过去把她保出来。

要不是她手里掌握着成明昭的部分信息,且同样厌恶这个人,她说什么也不会和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呆在一起。为了个蠢弟弟,她倒是头一次觉得成明昭做了一件好事,这个世界还是得死点蠢人才能运转。

下了高架,她找了个车库停车。解开安全带,她在漆黑的车内点亮手机,这部手机的相册里存储着很多生活照,脸的主人都是同一个。

她用两指把照片放大又放大,从发型开始看,一路看到五官,五官对比从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她身上价格不菲的装束和饰品让这张卑劣的脸有了点放上台面资本。

早年她还无法心平气地直视这张脸,每看上一眼,心里的怒火就要七窍喷涌而出,胃里反酸想吐。这么多年过去,照片上的女人已经能够如鱼得水地过着不属于自己的人生,而她也锻炼出了面不改色看她生活照的能力。

每张照片都带着她标志性的微笑,她最恨的就是这副笑脸。不熟悉照片主人的人也许会以为那只是个无害的笑容,只有看过这张笑脸背后真实面孔的人才知道。

她笑得多张狂,多恶心。

完全是小偷得逞的炫耀。

她喘着粗气摁灭屏幕,那张笑脸让她回忆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东西。

不过,等着吧,她在心里想,能笑的日子不多了。

一杯咖啡快要见底,约见的人这才姗姗而来。

男人拉开椅子,坐在她的对面。

“薛老板未免太难约,谈个合作推三阻四。”她把咖啡杯放在桌上,正视眼前的男人。

薛烨,薛鸿云的儿子,成明昭的现任丈夫,青林科技和至梦的股东。

成明昭身边人的讯息她已经能够倒背如流。

薛烨点了一杯冰美式,靠在坐椅上,双手交叉放在前,“我不知道是什么项目,值得程总特地跑来一趟。”

“见您一面不容易,有些合作,还是要当面才能说清楚。”

“你指的合作,是我太太么,”薛烨抬眼看她,“程臻小姐。”

程臻勾唇一笑,直直地盯着他,“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来的?”

“我想,无论是你,还是薛老夫人,都很重视至梦。越重视,就要越提防可能出现的危险,尤其是,当这个危险就在你身边的时候。”

看着他陷入沉思,程臻微微一笑,拎起包,“赏脸的话,换个地方说话吧。”

“程小姐,”薛烨坐着没动,开口,“我对这个合作不感兴趣。”

“你会感兴趣的。毕竟,关于她。”

俩人来到程臻提前订好的包间内,房间靠江,窗外是萧瑟的江景。

薛烨站在落地窗前。

“我夫人早年在中国生活,后来才认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他望着滔滔向前的江水,“也许你要说的,我早就知道了。”

“不急,”程臻给他倒了一杯茶,“你说的这些,不过是川剧变脸的其中一张而已。”

薛烨回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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