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那日,柳乐曾叫人捉着手,领至太后面前叩拜,不过她还并没有瞧见过太后的模样。成亲前,太皇太后召见了她一次,皇宫的样子她倒是看清了,那一座座巍峨的殿宇,在她眼里都是同样的宏伟整肃。柳乐将轿帘挑起一道缝,向外张了一会儿,放下帘子,又在心中默念前几日刚学的礼仪规矩。
轿子在永安宫停下,柳乐下轿,抬头望了望,举步而入。
早有宫人进去通报,十数名宫女将她引至正殿,柳乐偷偷把眼光向殿中溜去,见左右两边两溜空空的交椅,中间端坐一人,头插点翠凤钗,身着明黄大袍,便上前下拜道:“臣妾柳乐拜见母后。”
皇太后忙命人扶她起来,要她在面东打首一张椅上坐了,细细打量一会儿,笑道:“王府怎么样,吃住可还习惯?”
“习惯。”柳乐回答。
“不闷吧?”
“不闷。”柳乐微微笑了说。
“喜欢便好。今天多留你一会儿,陪哀家用了饭,也到处转一转。”
太后又问她的父母,问她归宁那日的情形,柳乐不敢直盯着太后,半垂着头一一作答,可是说着说着,畏怯之情不由便被她丢开了——要是不看那雕着松鹤的紫檀宝座,不看那亮灿灿的金绣龙凤文黄袍,也不看吞吐着香雾的虎头兽脚五足熏炉,她竟觉得仿佛是与先前的婆母董素娥坐在屋里说话。太后是位美妇人,一头厚密的乌发,面色白里透红,形状很漂亮的眼睛中放出两道虽不算亲切、但也不很威严的目光。柳乐想不通自己怎会觉得她与董素娥相像。
这时宫女进来报皇后到,柳乐忙起身向一旁站了,就见皇后带着几位妃嫔过来请安。等她们拜见过皇太后,柳乐才上去拜见皇后,又与诸位妃子彼此见礼。皇后姓曹,二十六七年纪,气度十分雍容,有位钱贵妃,绿鬓朱颜,长得也极美,柳乐刚听哥哥说过钱家,故此印象深刻,又有周妃和袁妃,都是一团和气。见过后,太后说:“坐下说话。”皇后便在面西的头一张椅上坐下,皇妃们皆在其身后侍立,柳乐也归了坐。
太后慢慢问后宫起居等事,又问几位皇子公主,向柳乐道:“上学的上学,小的太小,改日再见你几个侄儿侄女吧。”
又坐了有一刻钟,皇太后对皇后道:“回去罢,我带你六弟媳妇去太皇太后那儿。她老人家今日要和他们小两口说话,你们都不必过去。”
皇后及诸妃子告退,皇太后便携柳乐一同乘了鸾舆,前往太皇太后寝宫。
眼见到了,太后忽道:“有件事忘了。你先进去,哀家等一时再来。”
柳乐点点头,见太皇太后她并不惧怕,可是刚才太后的意思是予翀也在,她便有些不大自在。下舆后,她立在原地,垂首待太后回转,这才转身向仁寿宫走去。又有数名宫女在殿前等候,引了她同至殿中。太皇太后此时在偏殿,屋内正面设一张宝榻,铺着玄狐皮坐褥,太皇太后坐在上面,两旁几张圈椅,予翀在离榻最近的椅上坐着,祖孙两个正说话。
柳乐上前拜倒,口内说着请安问好等语。
“免了,免了,快上来。”太皇太后连声说,扭头埋怨予翀,“你还只管坐着,还不快叫你媳妇过来。”
早有宫女扶了柳乐起来,予翀对她说:“你陪皇祖母坐一会儿。”
柳乐看他已经起身相让,不好再推,刚上前,太皇太后拍着身侧说:“过来跟前坐。”
柳乐不敢,拿眼去瞅予翀,予翀说:“你声音小,离皇祖母近些,她听得清楚。”柳乐方告了坐,半坐在榻沿上。
予翀也不坐回椅子,只管在屋内来回踱步转悠。
太皇太后满面笑容,对柳乐说:“我听翀儿说,你看了王府的花园倒还喜欢,已经选了一处最可心的院子居住。”
柳乐只好答:“我在花园里走得累了,停下歇了一晚,恐怕不合适。其实住原先的屋子甚好,我还是回去住。”
“哪有什么不合适,翀儿也是费了一番心思准备,你喜欢不是正好?”太皇太后轻轻一拍她,“再说也是你自己的家,只要你高兴,哪里住不得?”
予翀插道:“如今各处俱已收拾妥当,皇祖母不嫌我们招待得不周到,还请再去逛逛。”
太皇太后笑呵呵说:“这回你休想混赖,等明年春天天气暖了,好好叨扰你们几日。”她又向柳乐说,“他那花园我原先也去瞧过一次,比宫里的花园不差。后来他病在床上,我去看了他几回,哪还有心思再逛花园,但我命人照料着,不许让它十分荒了。我总想着等翀儿一醒来,别看着家里花也败了,树也枯了,不像个样子。”
柳乐说:“难怪花园里连一株株草都长得精神饱满,原来是皇祖母疼顾。”
“也不是我——饶是我吩咐着,翀儿后来还又花了大力气整饬。宅院里那些草木都是有灵性的,要看见主人才肯好好长——没有主人常常出入,靠几个花匠到底不成。如今有你住进去,隔一段再看,必定长得又更好了。”
柳乐半低着头说:“好些东西我不懂得,怕照管得不妥。”
太皇太后又呵呵地笑了:“我看你很好,你只管按自己的意思来,不懂也不怕,谁是一打头就全懂得的?府里那些人,你只管使唤——好些是我挑选出来的,都是老实孩子,就是人还少点儿,该用三百人,现今才是一半。我让翀儿再添,他也不动,说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大的排场。——如今可是两个人了,这些你该听王妃做主。”她转头对予翀说完,又向柳乐道,“我还把翀儿也交给你了——他这人瞧着乖,其实性子拗,你看他做得不对,该说就说。”
柳乐低头闷不作声,太皇太后又说:“看他现在这样,谁能想到,他刚一醒来时——本来病好是高兴的事,可一看他,又实在是让人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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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你想,他病着那段,又没吃进什么东西,每日只用老参熬汤药吊着,光人参不知费了多少,都是论斤拿来用——好的熬汤喝进肚里,差些的,还要煮了给他泡药浴,好在总算撑下来了,只不过瘦得就剩了一副架子,站起来像片纸一样,站也站不住,他还非要挣着下地,跌在地上也不许搀扶,怎不让人看了难受?”
“皇祖母又来揭我的短。”予翀说,“这人的身子和花园差不多,光凭人照料不行,还得常去走走,用进废退。”
“道理虽如此,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工夫,身子还是得慢慢养将,急也急不来。”
“白白耽搁了两年,自然心急。”予翀对太皇太后说,眼睛却望着柳乐。
柳乐说:“两年并不长,留得青山在,后面的日子还多呢,万事都能等得。”
“你媳妇果然比你明白。”太皇太后喜得搂住柳乐,又向予翀说,“偏要揭你的短,还有什么怕你媳妇知道的?”
“皇祖母尽管说吧。”予翀无奈道。
“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太皇太后转向柳乐,“其实现今想来,我真佩服他,是他们魏家的种,有一股子劲。——他那一病起来,倒又变做幼儿了,什么都得重头来一遍,学着站,学着走,刚能走稳了,又要跑,又要跳,又要去骑马射箭,还不肯输给别人,个把月的工夫,全成了。看他如今的身子骨,哪里像是大病一场躺了两年的人?可是那时候谁能料到现在,我们怕他把自己又折腾出毛病,劝他不听,命令他也不听,差点儿要把他绑在床上,就这也拦不住,最后只好由他。我来他们家里这么些年,做媳妇,做母亲,做祖母、曾祖母,我以为是把姓魏的这些人摸透了,可有时我也纳闷,他到底是打哪生出来这股子劲儿。”
予翀口里答太皇太后,却仍是望着柳乐,微微笑着:“因为我必须得完全做了这皮囊的主人才行。”
太皇太后继续说:“光是这些也还罢了,还不止——等他身子骨壮一些,能走跑了,又开始料理各种事情,先是王府翻修,——你看那园子好吧,就是专为你修的。”
“也是为了重新理出个头绪,府里的事都生疏了。”予翀解释道。
太皇太后不看他,对柳乐说:“不管是为什么罢,他就是自己的事要自己操心的脾气。别小看了——建这皇宫王府,费了多少工夫,各项事情有多少人在里头出力?他就全凭自己一人策划,又劳身,又劳神。还有他那封地上的事情,他不是刚刚回来么?那时我不叫他去,我说你病才好,长途奔波太辛苦,找人替你瞧过、禀报你就罢了。他不肯,不放心别人,说:‘迟早都要去一趟,不如早去,我快去快回,还赶回来成亲呢。我可不愿意娶了媳妇又出门去。’我听了也是个理,才放他去了。”
“所以我说,只有你这个人,才牵得住他。”太皇太后看着柳乐,看得她低低垂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