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
当前位置:21格格党 > 都市言情 > 剑仙裴牧云 > 70-80

70-80(1 / 1)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好书推荐: 什么,女主都有系统,我没有? 命硬才配谈恋爱 揭穿假千金死遁真相后,五个哥哥悔青了肠 从坠入黑洞开始 斗罗2:这个龙神武德过于充沛 重生1977大时代 华娱:从飞轮海开始 星海最强暴力辅助 收徒返还:弟子筑基我成帝 老祖,再不下山,你就绝后了

第71章 琼楼观蜃景

南海龙宫。

琼楼是宫城中的最高楼,也是迎客楼。

登上琼楼,往里看,是宏伟壮丽的龙宫美景,向外看,是瑰丽无垠的海底美景,碧海万顷,千古豪情,两厢不同美景在这尽收眼底,凡是琼楼接待过的贵客,没有不赞不绝口的。

此时,琼楼顶层四门齐开,坐席礼备,只待客来。

引客漩涡发出没多久,龟丞相就等得焦急,不停踱步来去,抻着脖子远望,嘴里还嘀嘀咕咕,一会儿抱怨“怎还不来?”一会儿问“到哪里了?”。

敖凌水灵敏锐,天疏阁主与春风剑侠一入南海,他就不停用水灵感知着二人动向,他们行到何处敖凌心知肚明,只是嫌龟丞相聒噪,懒得答话。

他坐在主位,神色冰冷如常,任谁都看不出南海之主心底紧绷着弦。

那二人还未露面,仅仅是通过水灵直觉感知到的威压,就已经过于强大。

这甚至不是他们刻意释放威压挑衅,敖凌能够判断,那二人只是寻常姿态,而且在入海后有意收敛了修为。

敖凌法力深厚,按修士修为算是结丹后期,距元婴仅一步之遥,是世间少有的高修。而且他身为南海龙王,久受沿海百姓香火供奉,功德之高深,远超修士。

所以,此生无论面对什么敌手,敖凌都不曾心生畏惧,并非自负,而是实力如此。

可今日他才深刻体会到,他与半步成仙的差距,真是如隔天堑。

更不妙的是,龙为四海之主,蛟族自存在之初就是龙的臣属下族,因此,龙对蛟有天然压制,对上白龙,灵蛟没半分胜算。事实上,任何灵兽在龙面前都不会有胜算。

敖凌半垂着眼眸,冷血之体竟手心微汗。

事涉昆儿安危,不宜声张,敖凌没有准备隆重的迎接仪式,也没有召集众臣,此刻琼楼上,除了他与龟丞相,就只有一个心腹重臣鱼岩扉。

鱼岩扉是鲛人,修为不低,论起来与敖凌还是姻亲。

“吾主,”鱼岩扉斟酌着字句,谨慎劝道,“龙宫外的‘蜃景’,是否还是该撤下?以免触怒来客。”

蜃景,是蜃妖制造的幻术,蜃妖实力低微,唯有保命的幻术极强,能将活物瞬间沉溺于最渴望的幻景中,据说连元婴修士都逃不过。

蜃妖数量稀少,多数居于南海,自从灵蛟执掌南海龙宫,就奉命聚居于龙宫外围。它们的蜃景,是南海龙宫的第一道屏障。

南海之主不想见的人,就算侥幸来到了龙宫附近,也看不到龙宫大门,只能被蜃景迷惑,稀里糊涂地在海底迷路。

敖凌望着宫城外围方向,果断否决:“不。”

蜃妖极懒,懒到动都不愿意动一下,它们最恨的就是挪地方,当年集体搬到龙宫外围,还是当时的南海之主亲自用水系术法把这些巨大的蜃贝给搬过去的,从那时起,它们就在同个地方一直躺到现在。敖凌不打算派海兵去跟它们扯皮。

多少,也是存了一些试探那二人性情处事的心思。

敖凌没有解释,鱼岩扉也没再多劝。

龟丞相倒是说了些吹捧蜃景的话,敖凌无视他,并不接茬,龟丞相赌气闭嘴时,敖凌忽地神色一凛,缓慢起身,走到楼外栏廊。

来了。

龟丞相与鱼岩扉快步跟上。

蔚蓝澈泱的深海,远处有一巨物缓缓前来。

看清那物,龟丞相与鱼岩扉皆是一呆,敖凌也是微微一愣。

那于海水中缓缓前进的巨物,似是一个大鱼形状的灵力水泡?

其中并肩站着两个剑修,一个青袍黑发,一个白袍白发,必定就是天疏阁主与春风剑侠。

奇怪,只要学会龟息术,结丹修士都能在水下如常活动,适应了海底环境,一口气撑上半日不成问题,他二人都已是半步剑仙,何必多此一举?

可还不止如此。

那大鱼水泡中,还有一群手持纸剑、头戴獬豸冠的小纸人。它们有的站在两个剑修肩膀上蹦蹦跳跳,有的趴在水泡上向外睁着圆墨大眼睛观看海景,还有的围拢一起像是在……演戏?

龟丞相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两个是正经来做客的还是带孩子游玩的?岂有此理!

敖凌倒不如何介意,眸色微深,只待看他二人如何面对蜃景。

作为南海龙宫的第一道屏障,蜃景的威力不容小觑,或许是老天为了弥补蜃妖的低微实力,它们的幻术在妖界独占鳌头,灵兽大妖都逃不过蜃景的迷惑,人类高修同样逃不过中招,就连那诡计多端的儒门之主姬肃卿也不例外。

大部分中招者,都会沉溺于蜃景中无法自拔,被他们内心渴望的种种幻象迷惑,直到远离龙宫范围才清醒过来,而少数中招者,那些道心坚定、无欲无求或心境纯善的人,他们即使看到了自己内心渴望的种种幻象,也不会沉溺其中,才能意识到中了幻术,及时清醒过来。

敖凌亲眼目睹的所有中招者中,星归道长是清醒最快的一个,仅在弹指之间,他就恢复了清醒。而且,星归道长在蜃景中所见的幻象必定也与众不同,在那弹指之间,星归道长从始至终都没露出贪色,只是笑得很怀念。

当时敖凌还一反常态地好奇询问过,可惜那日星归道长没有回答。

既然师父如此厉害,身为星归道长的爱徒,又都是半步剑仙,天疏阁主与春风剑侠面对蜃景的反应,理应不会让敖凌失望。

说时迟那时快,敖凌片刻不移的凝视,只见那大鱼气泡进入龙宫外围,刚一进入蜃妖领地的界线,就瞬间触动了蜃景。

蜃妖吞吐出的蜃气,云集在它们的领地上方,平时是无色无形的状态,此刻蜃妖们幻术齐发,蜃气就改变状态,显了形。

蜃气飘渺如烟,色泽七彩,如同在海底铺开了一张用彩虹织成的无边无际的鲛纱。

即使三人高站于琼楼之上,远不在蜃妖幻术范围内,但只是这样望着蜃气,就莫名感到轻松愉快起来,像是心中那些焦急、压力等负面思绪都被轻纱隔开,恍惚还能感觉到,却不再受它们影响。

敖凌神色凛然,刻意清了清嗓子,将也放松下来的龟丞相与鱼岩扉带回现实,二人回过神来,复又紧张地绷直了身体,龟丞相立刻伸长了脖子观察那大鱼气泡,见里面两位剑修似都面带浅笑,不禁得意地恭维道:“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南海蜃景,连半步剑仙都得中计。”

敖凌和鱼岩扉都没接话,龟丞相也不觉尴尬,他紧盯着那两人,生怕露了他们露出贪色的场面,恨不得多长两只眼睛,但他一看得更加仔细,就发现面带浅笑的只有那白衣剑修,那青衣剑修神色淡然,并没有笑模样。

而且,他还看到白衣剑修微微低头对身旁的青衣剑修低声笑语,龟丞相越盯着看越觉不对,抬起头疑惑地问:“南海龙王,他二人都在蜃景之中,怎么还能对上话?”

这一抬头,龟丞相才发现南海之主面色凝重,还是鱼岩扉出声答道:“龟老前辈,他们没中幻术。”

没中幻术?!

龟丞相急问:“怎么可能呢?”

“这,您问我,我如何得知?”鱼岩扉若有所思地凝望着那两个天底下最强大的修士,“就我所见,那春风剑侠只是笑了一笑,天疏阁主手指轻动,蜃气就恢复无形了。”

说到这里,鱼岩扉皱起眉,看向敖凌担忧问:“吾主,蜃妖们的安危?”

敖凌不悦摇头:“它们无事。”

岂止是无事,敖凌通过水灵感知,似乎是天疏阁主的灵力让这些蜃贝觉得很舒服,它们居然一个个都合起贝壳睡大觉了!

这南海还有王法吗?

解春风和裴牧云不清楚琼楼上的热闹,他们刚过了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南海蜃景,都对蜃妖强大的幻术感到好奇,因为这恰与他们一路来时有关天道制衡的讨论相契合,于是又顺着聊了两句,等到来到了龙宫大门前,才停下。

龙宫是避水宝地,解春风解除了灵力撑出的大鱼,与裴牧云一起飞落石阶,裴牧云想将纸人们收回袖中,遭到了一片熙熙攘攘的抗议。

纸人们哪里肯依,它们好不容易出了主人猫猫的袖子,一路看海景看鱼看得开心,还亲眼目睹了主人猫猫和主人师兄谈心抱抱,它们既想学着演一演,又想跟着主人猫猫进龙宫看更多,怎么可以早早被收回袖子!

它们的圆墨大眼睛泪光闪闪,跺着小脚、举着小剑,蹦蹦跳跳道:“呜呜呜呜吾等不要进袖子!”“对呐对呐,不要进袖子!”“吾等要陪主人猫猫!”“要陪主人猫猫!”“吾等并不惧水!”“玄真剑人,勇往直前!”“陪主人猫猫勇往直前!”

裴牧云给他们吵得头痛,解春风立刻哄道:“好了好了,你们乖一些,不要吵闹,主人师兄我就帮你们说情,嗯?”

纸人们并不是很信服,但都捂住嘴巴,狐疑地用眼神催促主人师兄。

解春风偏过头看向裴牧云,低声笑问:“卖师兄一个面子?”

裴牧云忽然发觉,师兄的暗金眼眸,在海底,有种鎏金似的光泽流动,与在陆上不同。

更好看了。

“嗯。”裴牧云垂眸应道。

纸人们开心地蹦起来:“哇~~”“呜呜呜主人猫猫最好呐!”“主人猫猫~”“不负吾等信任,主人师兄棒棒~”“哼,既如此,主人师兄,算吾等欠汝一个人情!”“主人师兄不愧是主人猫猫之师兄呐!”

裴牧云提醒:“莫吵闹。”

纸人们乖乖地捂住嘴巴,蹦蹦跳跳跟在两人肩上脚边。

按守宫海兵的指引,他们步入宫门,往琼楼而去。

第72章 偷袭老前辈

与东海龙宫相比,南海龙宫更为宏伟曼丽,奢景夺人心魄。

解春风与裴牧云步步行来,都不禁为这景色赞叹,纸人们更是蹦蹦跳跳瞧着新鲜。

他们登上琼楼顶层。

在此等待他们到来的,共有三位。

一位坐于右手下位,是个长须的华服老者,背驮龟壳,应是东海那位龟丞相。只是不知为何来到南海。

一位坐于左手下位,是个文臣打扮的青年,他容貌美丽不似凡人,虽将半身鱼尾化为了双腿,眉心那个泪滴状的紫印却无法用术法掩盖,显然是鲛人。

剩下那位端坐于主位,自然就是东海之主敖凌。

解春风与裴牧云准备行礼,一眼看去,却同时微愣。

敖凌容貌也颇出众,这不足为奇,高阶灵兽往往相貌姣好,让师兄弟二人略感惊讶的,是敖凌的容貌,与先前在轮回台看到的白蛟敖碧霞,竟有七分相似。

粗粗一眼看去,还以为是白蛟复生。

传闻,四海灵蛟的姻亲牵扯乱如蛛网,这两位的母族大概也有些亲戚关系。

师兄弟二人即刻回过神来,行礼道:“裴牧云、解春风,见过南海之主。”

纸人们也学着二人潇洒行礼,乱糟糟一片:“吾等见过南海之主!”

这些小纸片如活物一般说话行礼,动作声音还各有各的不同,仿佛真通人性。惊诧之下,敖凌勉强维持冷静神色,谨慎回复道:“二位不必多礼,不知这些纸人是您二位中哪一位的手笔?竟能无中生有造化生灵,本王佩服。”

解春风笑答:“龙王客气,这些纸人是我师弟意外造出。”

他一副与有荣焉的笑容,纸人们也各个抬头挺胸,无比为主人猫猫骄傲。

在场的南海君臣与龟丞相闻言却是愈加失色。

意外造出?

凭空造化生灵,这可是上古众神才能使出的神通,也是能意外造出的?

敖凌与鱼岩扉观他二人神色不似作伪,更无炫耀之意,君臣对视,一时竟无言以对。

龟丞相则是更为不满,他心怀偏见,认定二人是在耀武扬威,更加担心敖昆安危,再顾不得礼数,急声质问道:“废话少说,天疏阁主!你究竟把我家少主掳到哪里去了!”

敖昆?

解春风对龟丞相胡乱指责师弟很是不悦,更多的却是疑惑。

他上前半步,直视龟丞相,澄清道:“初四早晨,我们与东海之主在海角城港口一别,他愿帮我往南海龙宫走一趟,请借龙族术法记载,之后再无回音。怎么,他竟没有来此?”

听春风剑侠的解释,敖凌顿觉不妙,赶在龟丞相开口之前确认问:“当日昆儿明说了要来此?”

裴牧云肯定道:“是。”

敖凌看出他欲言又止,语气越发客气,心急追问道:“阁主若还知道什么,不妨请讲。”

裴牧云与解春风对视一眼,解春风坦诚道:“我们早在拜贴中写明,昨日情急搜索南海是为寻找失踪者,失踪的有海岛上的妖修、小妖以及两名法士,天疏阁已查明,幕后行凶者抓他们是作为制造血珠子的材料,可能将他们关押在海底隐秘之处,可惜还未找到具体位置。”

“剑侠意思是说,昆儿可能也?”敖凌更加担忧,眉心紧皱。

解春风并不假做安慰,坦言提议:“有可能。若南海之主与龟丞相允许,我与师弟可以即刻搜寻四海,寻找敖昆行踪。”

解春风提议是好心,如果敖昆没失踪,一定逃不过他与师弟的联手搜寻,如果连他们都找不到,那敖昆极有可能是和其他失踪者一样被抓了。

不等敖凌回答,就听龟丞相气急道:“南海之主,不可轻信他二人狡辩!他解春风已是半步剑仙,天下无敌,还要学什么龙族术法?!这定是在扯谎!”

裴牧云不悦皱眉,冷声道:“我师兄身为白龙,想学龙族术法,有何不对?”

龟丞相不愿相信敖昆真深陷于危险之中,竟偏激道:“你二人联手足以踏平龙宫,拥有这般实力,任何术法在你们面前都是不堪一击,再难的术法,你们都能用灵力轻易做到,还有什么必要去学龙族术法?这么明显的道理,连老夫都懂得,你们会不明白?”

见龟丞相担心得脸色发白,还要在话中故意挑拨,真是可怜可恨。裴牧云却不能放任他诋毁师兄,平静反驳:“师兄数日前才知晓白龙身份,想更了解龙族术法,与实力无关,龟丞相不必过分揣度。”

纸人们对主人师兄这个抢猫之人常有不满,但主人师兄毕竟是主人猫猫的师兄,是主人猫猫的人,主人猫猫的人怎么能被他人欺辱?因此一个个都不高兴地跳起脚来,冲龟丞相挥舞着纸剑,一片熙熙攘攘地喝斥:

“呔!老龟!吾等不许你欺负主人师兄!”“对呐对呐!不许欺负主人师兄!”“哼!主人猫猫都不许吾等欺负主人师兄!汝算老几!”“龟龟,吾等问汝,汝算老几!”“恨呐,吾等都不能欺负主人师兄!”

解春风刚心生感动,听到最后不禁失笑:“小东西,你们这是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不满龟丞相搅局浪费时间,敖凌迅速权衡利弊,定夺道:“阁主、剑侠愿伸援手,南海感激不敬,本王这就以水灵告知四海,二位稍候。”

话音刚落,只闻一声蛟吼,敖凌身周灵力如雾般凝结,化为四条水形灵蛟,它们盘旋一瞬就飞往不同方向。

敖凌派了一条通知南海守卫,另三条前往其余三海。

片刻后,敖凌神色微松,向两人拱手道:“四海都已知情,二位,请。”

裴牧云与解春风立刻将灵力毫不收敛地扩散出去,辐射四海,寸寸侦察每片海域。

他们灵力一出,南海君臣与龟丞相同时一惊,他们的水系直觉在脑内厉啸警告,以这二人展现出的危险实力,若真想踏平龙宫,根本都不需要联手。

转念一想,敖凌却镇定下来,昆儿有可能深陷险境,有他们帮忙,安全找回敖昆的可能大大增加。

而且他二人对龙宫并无恶意,反而甚是有礼,证明敖凌判断正确,只要龟丞相不再搅局,合作寻人势在必行。

想到这,敖凌给鱼岩扉使了个眼色,让他阻止这老龟继续触怒贵客。

鱼岩扉颔首领命,心底却是发愁,龟丞相简直口无遮拦,他能怎么阻止?用海带绑了他的嘴?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裴牧云与解春风就已搜完四海。

裴牧云没发现敖昆踪迹,解春风也没发现敖昆踪迹,他们同时看向对方,微微摇头。

裴牧云对敖凌直言:“四海皆无敖昆踪迹。”

敖凌眉头紧锁,却还是谢道:“有劳二位。”

龟丞相一脸激愤又要开喷,敖凌立刻看向鱼岩扉,鱼岩扉心底一急。

他作为心腹文臣,往来都是南海海族精英,还没遇到过龟丞相这种东海猪队友,情急之下,竟猛然在龟丞相后颈狠敲了一手刀,直接把他给敲晕了。

别说裴牧云和解春风看得一愣,敖凌这个南海之主都惊呆了:“你干什么?!”

敖凌自认对这个心腹忠臣了如指掌,鱼岩扉擅长平息海族争端,既善怀柔又善施威,是个治理之才,虽然修为不低,但他从没见过鱼岩扉主动出手,怎料今日,鱼岩扉不仅主动出手,还是对个老前辈主动出手,而且还是主动出手偷袭老前辈,如何不教敖凌惊讶。

鱼岩扉也被自己的所作所为惊到,他回过神来,先用灵力将龟丞相移到顶层西侧的美人塌上,然后单膝跪下请罪:“臣情急之下行为失当,请吾主惩戒。”

纸人们跃跃欲试,挥舞着纸剑想去戳拨昏迷的龟丞相,被裴牧云一个眼神冻在原地,赶紧对主人猫猫讨好地闪烁起圆墨大眼睛。

“罢了,此事稍候,你起来吧。”

敖凌看了眼昏迷的龟丞相,觉得没他干扰事情反而好办,于是也不浪费灵力去唤醒他,而是直接看向师兄弟二人,缓和了语气,提议道:“剑侠、阁主,既要合作寻人,可否将事情经过讲述一番,我们更熟悉海底,或许能得出些线索。”

察觉到南海之主的合作之意,解春风与裴牧云也从善如流,从女子生魂被魔尊扔到南海开始,由头至尾把事情跟敖凌讲述了一番。

听完讲述,敖凌点头沉思,鱼岩扉却主动道:“听二位所言,阁主是通过青莲魂灯找到那女子生魂的?”

“正是,”裴牧云看向这位南海之主心腹,“鱼大人对青莲魂灯有所了解?”

鱼岩扉隐笑摆手,文雅道:“我不算什么大人,阁主直呼其名就是。家父晚年信佛,深研佛家典籍,我从他口中听过青莲魂灯的传说,青莲魂灯是佛家法宝,有三救之能:救魂、救命、救伤。

“青莲魂灯中有佛光,是燃佛火,佛火可变化为心弥泥鱼,心弥泥鱼生于爱河,能入能出,能行能住,穿行三界,无所不至。

“我就记得这些。我非佛修,佛家典籍于我如天书,具体何解,实在不知。但假如心弥泥鱼真能无所不至,理应也能进入阁主无法搜寻到的隐秘之处。”

裴牧云谢过鱼岩扉,取出青莲魂灯,试探着往内输入修为,心底默念心弥泥鱼,然而,除了佛光更亮之外,并无效果。

解春风思索道:“‘心弥泥鱼生于爱河’,佛家所说爱河,是众生大爱,还是观照自身心河以修正念?”

裴牧云也陷入思索。

他边往魂灯内输入修为,边回想自己的信念,只见灯中佛光大盛,隐约有了烛火形状。

见着进步,裴牧云再接再厉,回想为众生牺牲的师父、佛子,回想天疏阁解决的每一桩案件,灯中佛光化为烛火,跳跃灵动。

到了这时,他完全沉静于思绪中,回想起来到这个世界的点点滴滴,从高空坠落,到深海相依。

他想到师兄。

“牧云,快看。”

裴牧云睁开不知何时闭上的双眸,一条完全由火焰构成的鱼,正与他面面相觑。

这就是心弥泥鱼?

裴牧云认真打量它,它与其说是一条鱼,不如说是一团鱼形状的跳动火焰,美轮美奂。

如果不是由火焰构成,光从外表判断,它看上去与前世的弹涂鱼极为相像,尤其是背上那一簇火焰形状的背鳍,十分可爱。

看见裴牧云睁开眼,这条火鱼开心地摇了摇鱼尾,甩出一些火星,那簇火焰背鳍随之摇晃。

然后,它张圆嘴巴,对他啵了一声。

“啵!”

第73章 见万物表里

“啵!”

心弥泥鱼连啵三声。

裴牧云的视野忽然改变。

他看到了自己的脸。

不对。

裴牧云此刻看到的一切,并不是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而是被心弥泥鱼的视野所取代。

通过心弥泥鱼的眼睛看去,海底龙宫依旧宏伟曼丽,裴牧云将一切都看得更为清晰,每一股洋流的流向,每一条游鱼的历程,甚至于每一滴海水中最微小的生命。

但奇怪的是,琼楼顶层此刻明明有五人,裴牧云眼却只有自己与师兄。而且,他此刻看到的自己和师兄都模糊不清,像是雨中水面的倒影。

南海之主、鱼岩扉和龟丞相本该在的位置,则连糊影都没有,空无一物。

正当裴牧云疑惑之际,心弥泥鱼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疑惑,再度发声。

“啵!”

这一次,心弥泥鱼连啵两声。

眼中景象又发生了改变。

裴牧云通过心弥泥鱼的眼睛看去,海底龙宫依旧宏伟曼丽,但此刻,他看到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五个神魂。

神魂有五种颜色。

凡人的魂通常是透明的,隐约有白光。

凡人跨入修真门槛,成为炼气修士,又或是一生行善的清官好人,他们的神魂仍然透明,但比凡人的魂清晰一些,隐约有黄光。

到修真的第二个等级,筑基修士,他们神魂透明但比炼气更清晰,有明显黄光。

修真的第三个等级,结丹修士,他们神魂清晰到几乎接近实体,有明显赤光。

修真的第四个等级,元婴修士,他们神魂不再透明,而是能凝成实体,隐约有青光。

修真的第五个等级,半步成仙修士,虽然很久没人修到这个等级,但从记载可以得知:他们神魂能凝成实体,与本人一致,隐约有青金色光。

神魂五色,就是白、黄、赤、青、青金。

不过,修士中有另一种论调,少数修士认为神魂第五色不该是青金色,就像它代表的修真等级“半步成仙”那样,本该只是一个过渡,是修士们长期无法得道成仙后,强行从元婴到成仙中间再划一刀,把这个过渡时期提升为等级。

他们认为这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不该算是真正的等级。

他们认为真正的修真第五等级就是“得道成仙”,同理,神魂的第五色,应该是传说中仙人神魂的颜色:紫色。

但远古众神早已远去,世上早就没有了仙,也没人知道仙人神魂究竟是不是紫色,大多数修士都觉得没必要把第五色分给根本用不上的紫色,因此这种论调并不常见。

此刻,裴牧云看到的五个神魂,颜色各异:他与解春风隐有青金色光的神魂,敖凌、鱼岩扉明显有赤光的神魂,龟丞相明显有黄光的神魂。

其中,同为结丹修士,敖凌与鱼岩扉的修为高低不同,他们神魂的赤光就有区别,敖凌神魂的赤光深到几乎为暗赤色,显然只差一步就要升入元婴,而鱼岩扉神魂的赤光很浅,浅到接近橙黄色,显然是刚结丹不久。

龟丞相是筑基后期,虽然迟迟没能结丹,但他是东海灵龟,是受到老天爷偏爱的长寿灵兽,因此他的神魂是最浓重的土黄色,与大地厚土同色,与等闲修士不同。

魂色、修为、心境的细微差别,裴牧云通过心弥泥鱼的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心弥泥鱼又一次发声。

“啵!”

这一次,心弥泥鱼只啵了一声。

眼中景象再次发生改变。

裴牧云通过心弥泥鱼的眼睛看去,此刻,海底龙宫呈现出了不一样的面貌。

龙宫中一些美轮美奂的幻景,原来是利用蜃妖的蜃气辅以术法变化而成,他一眼看去,既看到了幻景,也看到了蜃气的真面目,以及施加术法的变化过程。

他既看到了鱼岩扉的双腿,也看到了他修长优雅的半身鱼尾,以及鲛人独特的变化术。

他既看到了万物的表象,也看到了万物的真象,以及一切术法阵法。

“呼!”

心弥泥鱼吐出一个火圈,火圈穿过裴牧云,消散无踪。

裴牧云睁开眼,发现恢复到了属于自己的视野。

眼前的心弥泥鱼像是讨要夸奖,对他撒娇地摇头摆尾,还在空中跳了两下,洒下漂亮的细碎火星,火焰背鳍上下弹动。

裴牧云伸出手去,摊平手掌,心弥泥鱼就自动跳入他的掌心,

它胸前两团小火焰,如同前世弹涂鱼用于在陆地上行动的胸肌柄,在裴牧云掌心摁了摁。

他的掌心多出一个心弥泥鱼模样的标记,只一枚铜钱大小。于此同时,心弥泥鱼的规则自动进入了他的脑海。

心弥泥鱼,标记认主。

三声见神,二声见魂,一声见万物表里。

……

裴牧云记挂失踪者安危,来不及消化更多规则,他想到一个主意,果断心念一动,心弥泥鱼立刻“啵”了一声,视野切换,他再一次看到海底龙宫的表象、真象和一切术法阵法,这次,他放出灵力搜寻,将视野随附灵力扩散开去。

他看到龙宫外的景象,龙宫大门守卫的海兵,沉睡的蜃贝与无形无色的蜃气,一头游来的虎鲸。

灵力搜寻数海里,他看到南海海底的海兽海鱼,看到海面上的船只、货舱、护船术法,看到天空中的海鸟与即将变化的云层。

灵力继续搜寻远去,看到沉船,看到隐士居住的海岛石窟,看到深埋海底用术法遮盖的宝藏。

他看到——!

“呼!”心弥泥鱼突然跳起来,对裴牧云吐出一个火圈。

裴牧云忽然身形摇晃,解春风赶紧上前:“牧云?”

裴牧云定了定神:“没事,一时耗费过度。”

心弥泥鱼眯起眼睛,不高兴地摇了摇鱼尾,给了裴牧云一个不赞同的眼神。裴牧云歉意地看着它,是心弥泥鱼果断及时切断了搜寻他才没有受伤,诚恳道:“多谢。”

心弥泥鱼的胸肌柄在空中扇了两下,仿佛无声谅解,在空中游动一瞬,跳入青莲魂灯中,化回佛光。

灵力耗费过度?这倒是新鲜,解春风无奈问:“你用它做了什么?”

“它能让我看穿阵法术法,”裴牧云简要解释,“我想用它搜寻失踪者,但我的灵力不足以支撑它搜遍南海,只能搜出去数十海里。”

鱼岩扉文雅道:“阁主过谦了,能驱使佛宝,已是很了不得。阁主能搜寻数十海里,若能知晓那隐秘之处的大致方位,岂不是就能看穿阵法,找到东海之主与其他失踪者?”

裴牧云点头道:“确实如此。但关键就在不知方位。”

敖凌刚亮起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解春风提议道:“既如此,不如就用笨办法,我们出去搜?”

裴牧云认可道:“我正有此意。”

恰此时,龙宫外传来鲸歌。

敖凌能识鲸语,辨认出关键词句,潜心听去,越听神色越喜。

解春风也在同时咦了一声:“我听到歌声?唱的是,东海灵蛟被抓走了?”

敖凌向外发出一道声波,转过身来,掩盖不住激动神色:“四海庇佑,这虎鲸是昆儿派来送信的,它知道昆儿在哪。阁主、剑侠,我们?”

裴牧云与解春风体谅他救侄心切,不废话道:“龙王带路就是。”

裴牧云将纸人们收回袖中。敖凌迟疑看向卧榻,鱼岩扉请命道:“吾主,事不宜迟。臣留此看护,若龟老前辈醒来,臣自会说明经过。”

颔首同意后,敖凌再不拖延,厉吼一声化为白蛟,领着裴牧云与解春风飞出龙宫,随虎鲸游入南海。

虎鲸游速不慢,两个时辰后,他们来到南海边缘一处海域,虎鲸在群岛之间打了个圈,叫了几声,似是在指认此地。

白蛟化为人形,敖凌发出一道声波,要虎鲸远离这片海域,想看热闹的虎鲸抗议地啊啊两声,但敖凌更严厉地驱离它,虎鲸只得听命于南海之主,不高不兴地游走了。

裴牧云看向师兄。

解春风会意地翻译道:“龙王怕它待会儿受伤,要它远离这片海域。”

不止是虎鲸,敖凌随后以水绘成龙王令,往海面拍下,命令这片海域一切海生物立刻撤离。

片刻后,他看向裴牧云:“阁主,请。”

裴牧云取出青莲魂灯,沉心内省,佛光大盛,心弥泥鱼从佛光中跳出:“啵!”

裴牧云一望之下,心生怒火。

他看到被奇诡阵法隐藏起的海崖。

他看到海崖中的惨景。

他看到海水中的毒素。

“师兄。”

裴牧云气到完全释放威压,敖凌在感知到的一刹那间惊到浑身冷汗,控制不住化回白蛟原形。

“这底下是用阵法隐藏的海崖。”

“我要将它提出南海。”

解春风不知师弟看到了什么,却知道师弟一定非常生气,他笑得如沐春风,默契道:“需要师兄做什么?”

裴牧云没注意到白蛟窘境,只紧盯海底,托付道:“海崖内的海水有毒,师兄帮我将内里海水蒸干。”

这一系列狂妄之言,却令白蛟更为惊骇地瞪大双目。

他愿意承认这两个人很强,非常强,他此刻被迫化回原形就印证了这一点。

但海崖是海沟的两侧,其实就是狭长的海底凹地,与整个海底地脉相连,若想提海崖出海,就等于将这处幽深的凹地完全从海底挖出,哪有修士能凭一己之力做到?

蒸干整整一个海崖内的海水,或许元婴修士可以用数日做到,但听天疏阁主的意思,这海崖里的海水有毒,他是要春风剑侠保证他将海崖提出海时,那些有毒的海水不会落入南海中,哪有修士能凭一己之力做到??

根本是天方夜谭。

难道这两人疯了?

南海之主匪夷所思之际,却听解春风温柔应道:“好。”

什么?!

第74章 提海崖出海

南海之主瞪大蛟瞳,盘起蛟躯,不敢相信地望着这对师兄弟。

他二人种种表现,大大超出了敖凌对修士的认识。

他并不是认为修士不该如此强大,上古众神就远远强于芸芸众灵,可那毕竟是上古众神,如今早已不是开天辟地的仙神时代。

敖凌身为灵蛟,对修士、灵兽各方面的天然差距再清楚不过,解春风虽是白龙,可按龙的岁数算,只是条刚成年的小龙罢了,连龙族天性都还没完全觉醒,比上古神龙之威还差得远。

难道这对师兄弟还真打算提崖出海、蒸干海水?

这可是连他这个天命主水的南海龙王都做不到。

他们究竟是轻狂自负,还是真有大能?

若他二人果然如此凌然众生,再加上他们做出的种种离奇出常之事——天降异人,究竟是吉是凶,是福是祸,恐怕难料!

敖凌越思索越是沉重,不过此刻他最记挂的还是敖昆安危,白蛟凌于海上,缓缓向后飞退,待看那放出狂言的师兄弟二人如何行动。

只见解春风持剑在手,却没有抢先动作,而是与敖凌一样向后飞退了一段距离,应是给裴牧云留下施展空间。

再看那裴牧云手拈剑诀,灵剑出鞘,飞空在天,悬凌海上。敖凌蛟瞳微阖,心中感叹不愧是玄真灵剑,剑意这般凛然,却丝毫没有刀兵凶气。

可随后,那裴牧云眼望着剑,不知为何,一时未动。

敖凌焦急,却听解春风随风传音,对裴牧云道:“牧云,方才你我说起,师父要我们代他参加神宫集会的遗命。”

闻言敖凌眉头紧皱,他二人怎在这时候叙起家常?再说,神宫集会不是被凡间帝王给禁了?

裴牧云脱口而出:“我没能做到。”

这话把敖凌听得甚是疑惑。这事是他们玄真派的家务事,与敖凌毫无干系,可他站外人角度看,那也分明是明樑帝下旨禁办神宫集会,才使星归道长的遗命无法完成,何谈没能做到?

神宫集会,这项交流学识的盛会已经举办了数千年,为佛儒道法等各家经文学说提供了交流辩论之地,为农机医织等等要务提供了传播切磋进步之机,每一届都云集天下能人志士,九洲四海的异地者皆怀着求学明道的热忱,不惜跋山涉水,万里奔赴女娲神宫。

明樑帝是自古以来第一个下旨禁办神宫集会的凡间帝王,禁办利民盛会泄他私愤,此举天下共唾,光是这点,就注定遗臭万年。

何况,敖凌也看了那日水镜投影与后来的天疏阁昭榜,两厢结合来看,星归道长留下这道遗命的目的,就是为了公布天柱支架的设计图稿,虽然神宫集会禁办,天疏阁用昭榜的形式公布天下,已使此事四海皆知,其实比在神宫集会公布的效果更好,既然目的达成,又何必拘泥于形式?

如此结果已是不辱师命,假使星归道长天上有灵,必不会为此怪罪两个徒弟。

此事是非,敖凌这个外人都能看明白,天疏阁主自己怎么还转不过弯来?

正疑惑着,就听解春风道:“你再想想,想想师父听了你这话,会说什么。”

解春风这般沉脸肃声的师兄训话模样,敖凌还是第一次见,与先前如沐春风的温和面貌截然不同。

一怔过后,敖凌却是暗自点头。在他看来,解春风是大师兄,又已炼成心剑,在剑道上显然胜过裴牧云,合该接任玄真掌门,可这对师兄弟相处似兄弟又似挚友,偏偏少了些上下之分,此刻解春风拿出正经威严的师兄作派,才是正理。

这时又听裴牧云道:“……师父会教训我。”

解春风闻言竟是失笑:“你心里清楚,师兄就不多说。你此刻剑意冲天,牧云,我们玄真修的是剑,师父教你用的是剑,你路见不平,拿起的是剑,你曾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裴牧云回复道:“不敢或忘。”

解春风沉声道:“铭刻在心,不如执剑在手!牧云,到你出剑的时候了。”

敖凌听解春风话音刚落,那厢裴牧云神色忽凛,飙升的剑意更为厉害,宛如暴雪降临,凌空之剑如有灵一般飞回他手。

裴牧云握剑在手,凝眸观剑。

敖凌运起蛟力细望,那是一柄铁灰长剑,剑身略窄,剑柄深刻云龙纹,剑穗深青,浑然是朴拙古素之风。

又听裴牧云像是与剑说话一般,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那灵剑竟也似回应一般,铮然一鸣。

敖凌惊讶之际,裴牧云忽已执剑踏云而起,磅礴玄真剑意刹那间如雪山崩倾!

敖凌猛一下被压得险些落入海中,赶忙再飞远一些,同时急急瞪大蛟目,生怕漏过一瞬。

裴牧云施展玄真剑招,敖凌毕竟不是剑修,看不出门道,在他看来平平无奇地一个下刺,竟凭空出现万千剑气,随后,万剑齐坠!

向下坠射的万千剑气,如同万箭齐发,射入南海,溅起万千高浪,原本平静的海面刹那间如遭爆破,敖凌转看海下,只见海海水也无法阻挡其势,一道道剑气又急又猛地深深扎入海底。

剑气没有造成海底地形崩毁,而是垂直下裂切割,万千剑气描绘出一个狭长的四方形状,将之与海底地形完全割离!

敖凌一思既明,剑气勾勒出的海底部分,内部一定就是用阵法隐蔽起来的海崖。

此时此刻,白蛟心中已是大为震撼。

的确,这看上去是最简单有效的选择,海崖是海沟两侧,想要提崖出海,那就直接把海沟所在位置的整块海底切出来。可落到实际操作,谁要真打算这么干,那完全是异想天开。

凭一己之力切割海底地形,这不仅需要庞大到不可思议的修为,更要求剑气的精准操控。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沉默,就在此时,这万千剑气又化为灵力青绳,自发交错,捆住海崖,一端困成巨网,一端拧成粗绳,粗绳不断拧长,终于破海而出,绳头落入裴牧云手中。

裴牧云握住绳头,绕掌一周,脚下腾云,向天飞去。

敖凌目瞪口呆,看裴牧云竟真在缓缓升空。

粗绳那端可是一整块海底!

而且,还有海水的巨量阻力。

裴牧云看上去却仍是那副冰山模样,仿佛粗绳那端只是空无一物的绳网。

“吾主?”

惊觉海底剧变的鱼岩扉顾不上看管龟丞相,带着南海卫兵追寻海水异动紧急赶来,除了看到同样紧急赶来的海角城天疏阁众法士,就是自家主君破天荒的惊呆模样,不得不出声提醒并询问,“吾主,他两位在做什么?”

白蛟低头看去,见是鱼岩扉率领一众南海卫兵赶来,即刻严令:“所有卫兵,立刻退出五十海里!”

“可是,吾主安危……”

“此非尔等力之所及,不必多言!”

“是,听从吾主调令。”

待众兵后退,只剩身旁御水凌空的鱼岩扉,敖凌才望回空中那人,木然回道:“天疏阁主正提崖出海。”

“提崖出海?!”

鱼岩扉惊讶地看着徐徐出水的灵力粗绳,也就是说,这粗绳尽头捆着海崖?他又是惊奇又是匪夷所思。

转头见解春风只是立于半空,没有帮忙师弟的意思,他不禁又问:“那春风剑侠怎不去帮忙?”

敖凌又木然回道:“天疏阁主说崖内海水有毒,让春风剑侠待命,等他将海崖提出,再让春风剑侠帮忙,把崖内海水蒸干。”

鱼岩扉更是惊得张口结舌,连忙回身细看。

他观察敏锐,望见海角城天疏阁众法士与春风剑侠接触片刻,都听劝飞离更远,不过,法士们都因地制宜,利用海水使出水镜术,似是与南海天疏阁接上了头,不少法士还拿出了水镜卷轴记录。

回想这对师兄弟做出的种种事情,恐怕此事发展又是要震惊天下,鱼岩扉心中忍不住这般猜测。

只见粗绳出水越来越多,已快扯出绳网部分,裴牧云一手提绳高升,另一手对准绳网接连打出两个道印,鱼岩扉杂学渊博,大约认出这两个道印的作用一个是封锁一个是显形。

“快看!”有法士指着海底惊呼。

果然,海底那个被无形巨物撑大的绳网中,忽地现出真容。

天疏阁主挖出的这块海底,长约千米,宽约三百米,此刻尚未出水,还看不出深度,但目测极深,远超长度,是个巨大的方体。

恰此时,绳网出水!

如此巨物破水而出,排开的海水向两侧形成波浪,海面顿时哗啦激荡。

绳网持续升空,剑气切割出的这块巨方海底徐徐出海,顶出的海水从它四侧滑落,切割岩面光滑平整,足见天疏阁主剑气把握之精准。

从顶部向下看,这块巨方海底被一层青色灵力封锁,将内部海沟完全封锁,确保了海沟内的毒海水不会流入南海,验证了刚才第一道道印的作用。

即使知道裴牧云是在提崖出海,可直到亲眼见证巨方出海,这一刻,在场众人才忽然感受到神魂深处的畏惧。

或许是世上太久没有半步剑仙,或许是这两人都是太过典型的玄真剑修,在此之前,大家并非不清楚自己与半步剑仙的修为差距,却从未畏惧过他们。

直到此时,天堑般的实力差距以这种再鲜明不过的具象画面出现在眼前,仿佛蚂蚁见到大象踩碎土丘,小鱼看着巨鲸吞没鱼群,深藏在神魂深处的远古畏惧被忽然唤醒。

有人手掌微颤,有人目不能移。

有的想,这不是人该拥有的力量。

有的想,人竟能够拥有这般力量。

这块巨方海底仍在出水,出水部分已有千米之高,海沟深度远超众人估计。

一千米、一千五、两千米……这块海底巨方逐渐挡住了高空中的太阳。

待它终于完全脱离海底地形,一瞬间,无数海水向下涌去填补这巨大的空缺,海底暗流激涌,竟在海面形成了陷流奇景。

而裴牧云仍在升空,直到整块海底巨方破海而出。

鱼岩扉目测其高度,约有三千米。

当裴牧云终于静立,深青灵力绳网提出的海底巨方高悬于半空,遮天蔽日。

这时,在场其余人等也都发现了毒海水被道印封锁在海底巨方内。

有精通阵法的法士敏锐察觉,巨方内的海沟中有一个看不出来历的奇诡阵法,似难破解。

裴牧云叫道:“师兄。”

解春风应了一声,他趺坐于云上,手结道印,修为灵力倾出,在海水与巨方体中间位置凝成一个平圆,就如同一个盛满莹白灵云的透明圆盘。

用修为覆盖这么大的面积已是不易,他的修为竟深厚到还有余裕凝结成云!

“来。”解春风对裴牧云说。

裴牧云一手仍紧握粗绳,另一手果断解除道印,巨方内的海水忽地倾泻而出!

巨量海水从千里高空跌落,如同巨瀑,源源落入莹白灵云之中,竟在瞬间被灵力消解蒸干,消逝无形。

鱼岩扉凝望此景,耳闻心悸。

一人提崖出海,悬之于千里高空,一个蒸干海水,消解在瞬息之间。

异象,异人。

鱼岩扉心念忽动,一滴泪滑落面颊,落掌成珠。

鲛人族受上天眷顾,冥冥中能知天意,预兆来时无端落泪,此泪成珠。

“吾主,”鱼岩扉按捺心绪,将鲛人珠递给敖凌,“天命已至。”

却在此时,他们听到解春风给在场众人的传音。

解春风温声道:“不好意思,我师弟似乎要炼成心剑,还请各位再退数里,以防万一。”

第75章 玄真心剑[上]

什么?!炼成心剑?

前几日裴牧云当众自称剑意未成,怎的今日就炼成心剑了?

本有些麻木的众人又是惊愕,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眼看海底巨方内的海水流尽,解春风扬手一道灵风,吹透巨方,将残留海水消解蒸干,随后就收了修为,起身踏云而起,瞬息来到裴牧云身侧。

他指尖一弹,莹白灵力从指尖垂落,如雾流一般,依附着裴牧云的灵力青绳向下延伸。

深青灵力绳网逐渐被莹白灵力绳网包覆盖,直到被完全包裹。

解春风提了提莹白粗绳,姿态之轻松,仿佛拎了条鱼。

他催促裴牧云:“快去。”

得他一言,裴牧云立刻撤去修为,那深青网绳顿时散如星尘,尽数归体,就在裴牧云修为归体的这一刹那间,他手中灵剑光芒大盛!

似乎连裴牧云也压制不住,灵剑飞离他手,高悬九霄,炫华夺目。

敖凌心底一惊,南海龙宫的武库中收藏有一柄仙人剑,是上古某位武仙的佩剑,华美精致,虽偏向礼器,却也残留一道武仙剑意。不少剑修滞留南海,苦寻龙宫大门,就是为求此剑一观。

裴牧云的灵剑,此时此刻给敖凌的感觉,竟忽然与那柄仙人剑极为相似。

这是怎么回事?

忽听一声铮鸣,在场剑修都瞪直了眼睛。

一道上古剑意破剑而出,在海上凭空化出一座青山巨峰,峰顶有一练剑场,场中站着一个虚影。

裴牧云踏云落于练剑场中,掀袍一跪,低头拜道:“弟子裴牧云,拜见玄真祖师。”

解春风手提海崖,不好见礼,却也对那虚影点膝一跪。

玄真祖师?

传说中女娲大神赠石炼剑的玄真祖师?

在场众修倒抽一口冷气,纷纷凝神细看,都想看清传说中的玄真祖师真容,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只能看出是个气质颇为出众的剑修,连男女都难以辨认。

玄真祖师虚影道:“凡我玄真弟子,入门立有誓言。”

裴牧云答:“执玄真之剑,护天下苍生。”

玄真祖师虚影微微颔首,问:“回望修途,可曾违誓?”

裴牧云沉思片刻,答:“不曾。”

玄真祖师虚影道:“曾或不曾,一炼便知!”

语罢,玄真祖师虚影抬手指向空中灵剑,灵剑异彩顿生,竟一化为二,二化为四……不多时已化出一百多柄,仍未停下。

乌老猿飞到解春风身侧,低声道:“我们有擅长阵法的法士,想趁这时候先研究研究这沟中诡阵,他们得凑近看看,可会干扰你?”

解春风闻言笑笑:“并不干扰什么,若有需要,他们也不妨落地细观。”

乌老猿传音送了回复,随后并不回去,停在这和解春风一样望着裴牧云,担忧问:“春风兄弟,那空中幻化出来的这许多剑,是个什么说法?”

解春风知他是担心师弟,讲解道:“玄真剑修拼过多少次杀招,此时就有多少柄剑。”

剑乃利器,只要能伤人的剑招,均为杀招。除去格挡招式,大部分剑招均可杀人,怎么用,全看剑修自己。

此时,灵剑化出的总共一百四十九柄剑,围成一圈,悬立半空,被它们环绕于中央的是最初那柄灵剑。

乌老猿数清数目,十分纳罕:“我倒是听说过你们玄真剑修能不出剑就不出剑的名头,更知道阁主尤其不爱出剑,可阁主毕竟都修到了半步剑仙,怎会不到二百?”

解春风神色颇为无奈:“谁说不是呢,他后来就光用修为,这一百多次还是很早的时候了,那时他修为不高,不出杀招不足以控住对手。”

想到解春风心剑已成,那必然也经历过当下奇景,乌老猿好奇打听:“你当时这时候,有多少剑?”

解春风想想:“记不清了,约是三千?”

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剑痴,乌老猿咋舌。

他不再多问,仔细看去,此时,裴牧云的灵剑高悬九霄,下方是一百四十九柄剑围绕成圈,再下方是玄真祖师虚影与裴牧云站立的高峰练剑场。

说时迟那时快,玄真祖师虚影并指成诀,疾射出一道烈火,将裴牧云的灵剑笼在其中!

紧接着,一百四十九柄剑其中一柄猛地光华闪耀,光华中竟出现少年裴牧云越阶与某位高修对战之景。

玄真祖师虚影从剑架中抽出两把铁打的素剑,扔出一把给裴牧云,就立刻用光华中那位高修的招式向裴牧云袭去。

裴牧云接住素剑,立时足尖一点,飞身而起,拧腰一翻,避开袭来剑锋,立刻翻腕劈出一剑,玄真祖师虚影反应极快,斜剑挑出,双剑对击,竟击出了零星火点。

高手对招,出招极快,乌老猿一不留神就错过好几式。

这两位都没有动用修为,纯粹是对招,虽然是顶尖剑修的对招,在乌老猿这种外行看来,尽管精彩,却没那种高修对决该有的惊天架势。

不过,乌老猿看明白了一点,这心剑试炼,说白了,不就是玄真祖师亲自给阁主喂招复盘?这就没什么好担心了,他先前担忧一扫而空。

电光火石间,裴牧云与玄真祖师虚影已经打废了五六把素剑,有斩断的,有不小心用修为震断的,不一而足,他们换剑时仍不停手,练剑场中的石阶剑架都被灵活运用,二人在场中闪转腾挪,越打越是起势,剑招精妙难言,不远处的剑修同道各个瞧得如痴如醉,眼都舍不得眨,被迷得失了魂似的。

乌老猿不禁感慨还是内行看门道。

他看着看着,走神看向九霄,一瞥之下,发现阁主灵剑仍在火中。

铁灰长剑被烈火缠裹,剑身被灼烧得逐渐泛红,可见这道烈火绝非凡火,甚至不是等闲灵火,神奇的是,同在火中的剑穗却没有丝毫的损坏。

乌老猿转过头想问解春风剑穗的事,却见他紧盯着裴牧云,神色关切,好像他眼前所见的不是祖师喂招,而是生死决斗似的。

剑侠这也忒紧张阁主了,他们师兄弟真比亲兄弟还亲些,乌老猿看得好笑,正欲询问,猛然听得利剑破石之声,赶忙循声去看。

裴牧云剑尖直指玄真祖师虚影心口,一把被打飞的素剑,半个剑身都没入了峰岩之中,犹在震颤。

在场剑修情不自禁叫道:“好!”

阁主胜了,乌老猿也是精神一震。

一百四十九柄剑中,一直闪耀光华的那柄剑,此时恢复平静,一瞬过后,换作它右侧那柄闪耀出了光华……

好么,继续喂招。

乌老猿问解春风:“春风兄弟,你说你那时三千柄剑,你打了多久?”

解春风摇头道:“问我可不成参考,我次次故意拖时,就想跟祖师多打几招,打了足有三天三夜。”

乖乖!三天三夜!

乌老猿听得发愣。

解春风笑了笑:“牧云不会打那么久,他是怎么简单怎么来。他刚才是不适应素剑,现在适应了,就能快速制胜。不信你看。”

果然,解春风话音未落,裴牧云已是一招得胜!

第76章 玄真心剑[中]

看阁主一剑制住玄真祖师虚影,乌老猿忍不住叫好,不自觉沉下心来继续看去。

三炷香后。

一百四十九柄剑尽数闪耀过光华,重现一百四十九次杀招,裴牧云依次打赢玄真祖师虚影,众人越看越是精神振奋,不是剑修的也逐渐沉浸其中,醉心观战。

对战最后一剑,裴牧云连避三刺将手中断剑送至玄真祖师虚影咽喉,身法行云流水,临敌变招精妙,让在场众修都克制不住为他欢呼。

玄真祖师虚影赞许颔首,终于收剑,恢复了初时立姿。

玄真祖师虚影忽道:“玄真弟子,多为剑痴,似你这般不流连对招,争分夺秒只求过关的,倒是第一次见。”

他话音颇为好奇。

裴牧云先施一礼,才答:“弟子惭愧……弟子,赶时间救人。”

那些被关在海崖内失踪者,虽一时半会没有生命危险,可亲眼目睹了那般惨景,裴牧云自然不愿让他们多等,只想尽快炼成心剑,出去与师兄一起解决那奇诡阵法,救出众人。

玄真祖师虚影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

此时,异变突生——

一百四十九柄剑,齐向下坠,竟是落地化人!

一百四十九个裴牧云虚影,执剑直指裴牧云!

众人都不禁失声惊呼,这些裴牧云虚影,正是刚才每一柄剑闪耀光华中展现的使用杀招当时的裴牧云!

他们有的仍是少年模样,有的似是天疏阁成立之初……一百四十九个不同年龄、不同修为阶段的裴牧云,这接下来,难道是要裴牧云与这些自身虚影对战?

这玄真派的心剑试炼,当真是与众不同,奇妙得很。

乌老猿惊奇得连连咂舌,正想跟解春风打听打听,却听玄真祖师虚影道:“你诚于誓言,是我玄真派的好孩子。”

“你选择的道路,异于千古,选择此道的初衷,却与玄真派千古至今的每位玄真剑修,同辙一致。”

“真正的试炼即将开始,你需用心领会,与你的剑一同闯过,今后或有裨益。”

这个玄真祖师虚影,虽只是一道剑意化身,其言行反应却并不机械,反而敏锐得很,简直如真人降世,因此,见其对阁主表示赞许,众法士都更为阁主高兴,解春风更是满目骄傲。

玄真祖师虚影指向半空,仍被烈火缠裹的灵剑应命飞下,悬立在裴牧云身前。

那铁灰长剑已被烈火煅烧通红,深青剑穗却仍是丝毫无损。

玄真祖师虚影:“杀尽己身,心剑或成。”

虚影说得平静,听在众修耳里却似惊雷。

他们没听错吧?

这是要让天疏阁主自己杀自己?

而且“或成”?也就是说还不一定能成?

“多谢师祖见教,”裴牧云握住烈火缠裹的灵剑,应得也平静,“牧云惭愧,要事在身,无暇拖延。诸位,一起上吧。”

他话音刚落,一百四十九个裴牧云虚影立时动作!

裴牧云在一刹那间陷入虚影围攻!

这些裴牧云虚影策略不同,有的近身缠斗,被击退也不退让,还与其他虚影配合;有的掠在攻击圈外,觑中时机才疾出杀招,一击即走;还有的暂且远立,冷眼审视,计算裴牧云出招疏漏。

裴牧云不愧是半步剑仙,面对这些虚影不给任何喘息余地的紧密围攻,他竟丝毫不落下风。

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这些虚影修为大多不如现在的裴牧云,但他们毕竟都是裴牧云,而且都是普遍意义上的高阶剑修,各个熟稔玄真剑法,对裴牧云的熟悉更是远胜他人。

不过须臾片刻,裴牧云身上已现数道血痕。

这还不算他明显已被烈火缠裹的灵剑烫伤的右掌。

乌老猿看得连连倒抽冷气,扭头想问解春风,却见他凝视阁主,眼神似怜似痛,其中情感不是亲如兄弟能解释,乌老猿猛然觉出玄机,登时一愣,话到嘴边都给忘了。

却在此时,裴牧云一个侧身击退袭来双剑,借力后跃,反手横剑,架住又一虚影杀招,后翻让过横来剑气,还未落地,顺势一腿踢出,一个攻来的少年裴牧云虚影被他踢倒在地,裴牧云忽道一声抱歉,竟是毫不迟疑,将其一剑斩首。

少年裴牧云虚影突然变化,化作涌动的橙红熔浆。

仿佛刚从火山中喷发出来的鲜艳橙红熔浆立刻逆剑而上,竟被灵剑吸收。

灵剑越发烧得烫亮,甚至煅出黑灰杂质,浮在剑身表面,整把剑简直像是熔浆凝成,再不见半点铁灰色。

裴牧云持剑右掌已有焦声,却依然神色不动。

不给他喘息之机,下一秒双双虚影袭来,他云步飞撤,左右格挡,剑身表面的黑灰杂质被袭来剑锋打碎脱落,但同时,烫亮剑身被打得微歪,简直像在打铁。

玄真心剑原来是这么炼的?!

解春风似乎误解了乌老猿的呆视,清了清嗓子道:“师弟赶着救人,不会手下留情。”

听这话,乌老猿都不知说什么好,拍腿急道:“老天爷,还什么手下留不留情,就是虚影,看了也难受,天底下哪个门派有这种试炼?不得好处也就罢了,竟是要自己杀自己!”

解春风凝视着裴牧云,眼神依然温柔,却正色道:“刀剑凶器,既能伤人,就能伤己,不亲身体会,怎知刀剑无眼、生命可贵?和自己对招的机会,更是难得。”

乌老猿无言以对。

这玄真派与众不同,玄真剑修也是异于常人,难怪……

海面上,鱼岩扉蹙着眉,将视线从天疏阁主转移到玄真祖师虚影上,压低声音道:“吾主,传闻玄真派是那位大神留在凡间的护民棋子,这虽是流言蜚语,代代玄真剑修皆是为民而死,却是事实。看这试炼,岂非有意如此选材?”

听他言外之意,敖凌心下一寒,只道:“慎言。”

只见层层剑影中的裴牧云,将身前虚影一剑穿心,撤剑时反手割喉,两个裴牧云虚影同时化作熔浆,飞溅起来追逐剑身,这一瞬,熔浆飞溅的背景中,裴牧云青衫血染,神色如冰,远远望去,仿若杀神。

乌老猿咋舌:“阁主总不出剑,没想到真出剑打得还挺凶。”

解春风这下听笑了:“如果不凶,又何必克制出剑?牧云真打起来可比我凶。”

他话音还颇有分骄傲。

想起解春风那些闻名天下的如沐春风事迹,乌老猿当时就想反驳,阁主那么心善公正,只是看着冰冷些,怎可能比春风剑侠凶?

可说话间,裴牧云又杀了一个己身虚影,身上又添一道剑伤,乌老猿顿时没了声。

二人下方,解春风提着的海底巨方上,几位精通阵法的法士不忍再看,其中一位打气道:“咱们定要找出解法,多少为阁主分忧!”

他们埋首继续研究巨方中的奇诡阵法,在场其他修士却如着了魔似的移不开视线,眼睁睁看着裴牧云一次次杀死自己,不少剑修注意到,这些虚影使用的一些变招,是刚才裴牧云与玄真祖师虚影对招时刚刚悟出的,他们不得不在内心感叹这玄真试炼之心狠。

裴牧云身上剑伤越来越多,直到在场只剩下三个虚影时,他几乎已是浑身浴血。

在场众修都担忧起来,因为剩下这三个虚影,是这些虚影中修为、年龄相对最高的三个,这意味着他们本身就更具对战经验,而且他们一直冷眼观战,显然在策略上也比其他虚影更胜一筹。

果然,三个虚影对视一眼,竟选择合攻,同时出手袭向裴牧云!

第77章 玄真心剑[下]

只见裴牧云侧身一退,避开最先攻来的虚影,同时以剑格挡,架住了几乎同时攻来的虚影杀招。

但此时,最先攻来的虚影以掌代剑,紧密攻来,裴牧云不得不分神以掌接招。

如此一来裴牧云左右两手皆忙于应敌,电光火石之间,第三个虚影觑空出剑,如闪电一般深深砍入裴牧云右臂!

抓住杀机,前两个虚影齐齐出剑,剑尖所向皆是要害!

眼看裴牧云右臂被砍动弹不得,马上就要双剑穿心,围观众人全都惊慌不已,几要惊叫,却见裴牧云右手轻轻一抛,将剑抛入左手,与此同时,他竟全然不顾深深砍入右臂的剑,反而猛往剑柄方向一退,使那柄剑更深地砍入右臂骨骼!

执剑的虚影本意是用剑制住裴牧云,让其他二位虚影攻其要害,结果此时剑锋被骨骼卡住,抽都抽不出来,他心底顿觉不妙,但是已经晚了!

裴牧云仗着右臂骨骼卡住剑锋,强行发力与虚影换位,执剑的虚影立刻被双剑穿心!

与此同时,裴牧云侧身让步,一脚踢出,右臂中的剑被冲力带出,扬起一道血雨,但同时执剑虚影也向前扑去,裴牧云借其掩护,反过来将身前虚影一剑穿心!

剩下那个虚影立刻抽剑急退!

先后被穿心地两个虚影几乎同时化作涌动的熔浆,冲向灵剑。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眼之间,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还未出口的惊叫都已湮灭在喉咙里。

此时此刻,裴牧云的灵剑已经完全煅烧成了鲜艳的橙红色。

他换了右手执剑,不少人都忍不住去看他左手,发现他左掌已被烫得焦黑,惨不忍睹,这还不算右臂血流如注的砍伤断口。

这右臂,以后还怎么执剑?

不少人低声愕叹,都在说玄真剑修对待己身未免太狠。

乌老猿也是心焦不已,不知阁主右臂还能不能治好,正想问解春风,却发现解春风神色完全没有其他人的焦急,虽然也说不上轻松,却带着些终于快要结束的如释重负感。

这是怎么回事?阁主都伤成这样了!乌老猿正欲不忿,反过来一想,既然春风兄弟不急,就意味着这之后一定还有玄机!

否则,春风兄弟绝不会是这般神色。

乌老猿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见法士同道们都难过担忧不已,他又看了一眼解春风,想了想,有意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态,遥遥对法士同道们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假装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法士们见乌老猿如此淡定,都以为是解春风透露了什么,虽然难过担忧依然不减,但多少有些安慰,不再满心慌乱,都勉强凝了凝神,继续看去。

只剩最后一个虚影。

裴牧云忽然出声:“我先前说了,我急着救人。”

他声音依然冷得很安静,完全不像是个奋战许久,左臂重伤,血染透了青衫的人。

裴牧云与虚影对上视线。

“你就是我,你该明白。”

“勿再拖延,出招吧。”

众人听到这里才明白,裴牧云突然开口,不是想让虚影高抬贵手,而是说服虚影速战速决!

天疏阁法士们早清楚阁主作风,倒不惊讶,不过,还是有法士气得长吁短叹。

解春风就更不惊讶了,他察觉到乌老猿探究的视线,竟还宽慰乌老猿:“牧云不会输。要他杀别人难,要他杀他自己,却很容易。”

乌老猿听这宽慰,反而倒抽一口冷气,这说的是人话?

这些玄真剑修都怎么回事?

不等乌老猿想明白,最后的虚影似乎接受了裴牧云的提议,持剑攻上,裴牧云左手持剑相迎。

两人正面对决,裴牧云虽是左手,竟也不落下风。

但他们毕竟是同一个人,迟迟破不了招,剑身撞击,剑锋相对,招招火花四溅,橙红灵剑被虚影之剑打得这里凹陷那里缺口,简直跟主人一般伤痕累累。

围观众修都意识到,这大概会是一场苦战。

就在此时。

裴牧云似乎右臂剧痛,一个疏忽,身形微歪,虚影立刻抓住时机,举剑刺上!

但剑身并不像虚影预料的那样没入裴牧云心口,而是穿入了裴牧云右肩!

虚影双目一睁,却已脖颈一凉。

裴牧云左手挥剑,一剑封喉。

最后的虚影化作涌动的熔浆,逆剑而上,煅入灵剑剑身。

阁主赢了,却没有人欢呼。

太惨烈了。

剑伤无数,右臂右肩两度重伤,青衫染尽,几成血袍。

沉默中,却传来崩碎之声,是裴牧云的灵剑!

众人愕然望去,却见那灵剑似被煅烧太过,橙红烫亮的剑身竟寸寸龟裂,似要崩碎!

这难道,阁主没能炼成心剑?

杀尽己身,剑和人都伤痕累累,竟还不能炼成心剑,玄真派如何严苛至此?

就在众人震惊担忧之时,碧蓝天空霎那间劫云密布,天雷在云中轰隆作响!

竟是雷劫!

不光在场众人惊愕,沿海修士都被雷劫惊动,有不少修士匆匆赶来。

偏偏此时来了雷劫!

怎么玄真心剑竟然还会招来雷劫?这又不是金丹修士晋级!

裴牧云右臂右肩重伤,灵剑也快碎裂,这种时候遭遇雷劫,怕是难以活着出来了!

“春风兄弟!”乌老猿急得了不得,“这可如何是好?阁主自己重伤,剑也成了那样,如何抵挡雷劫!”

乌老猿心知找解春风也没用,雷劫是上天的试炼,劈的是功过是非,甲的雷劫绝对不会劈到乙的身上,根本无法找他人替代或帮忙。

若有绝世法宝,或能帮忙抵御一二成,但谁平时会带绝世法宝出门?

解春风却松了口气,终于重新有了微笑的模样:“乌老猿兄弟,你放心,雷劫对玄真剑修来说,是福不是祸。我本还以为雷劫不会来了,毕竟,师弟已经渡过了半步剑仙的雷劫,现在看来,还是老天保佑。”

乌老猿被他说得脑袋发懵,要知道,普遍来说,雷劫劈得最狠的是儒修,尤其是当官的儒修,能挺过雷劫的儒修至少都是功大于过,雷劫劈得第二狠的就是剑修,尤其是剑修中的高修,因为他们是所有修士中杀伤力最强的,手中多少都有命债,还可能曾失手伤人。

玄真剑修再特殊,毕竟也还是剑修,雷劫要断功过是非,劈得必然狠厉,怎么还有盼望雷劫来的?

乌老猿又急又懵,气得险些结巴起来:“春风兄弟!我听、我听你这话,我听不明白!”

解春风却根本不看他,深金眸只顾瞧着裴牧云,只道:“你看。”

恰此时,惊魂雷声炸响!

无数深紫电光闪现天空,紫光照彻九霄,九道紫色闪电同时劈下,将裴牧云与灵剑笼罩其中!

电光强烈,难以用肉眼看清事物,众修皆运起修为,想看清裴牧云如何。

这一看之下,惊呼无数,刚赶到的姒晴与长公主更是满面骇然。

紫电笼罩中,裴牧云身上竟莫名多出无数剑伤,斩首、穿心、割喉……竟与先前裴牧云的虚影们所受的杀招一一吻合!

百剑戮身,他像个被割碎的布偶,让人怀疑他到底是否还活着。

他的灵剑,亦像是被百剑打碎,斑驳崩裂。

乌老猿又惊又骇:“春风兄弟!”

解春风依然只道:“你看。”

第二声天雷炸响,深紫电光再度闪现,又是九道紫色闪电同时劈下。

这一次,紫色闪电不再笼罩,而是直直劈在了裴牧云与灵剑身上!

紫电缠身,本该痛不欲生,众人却惊讶看到裴牧云身上剑伤竟一一痊愈。

灵剑也恢复如初,铁灰长剑自动飞入裴牧云手中。

不等众人作何反应,第三声天雷炸响,紫光照彻九霄,又是九道紫色闪电同时劈下,依然是直直劈向了裴牧云与灵剑!

裴牧云睁开紧闭的双眼,眸中竟是紫色电光,他飞身而上,一剑斩向九霄。

青色剑气以冰川崩落的气势逆袭而上,与九道紫色闪电相撞,青光紫电顿时如熔浆飞溅,裴牧云持剑再斩,剑气与天雷抗衡,青色剑气道道上升,紫色闪电节节退败,但在九霄空中,最终形成僵持之势。

裴牧云悬空立定,手握灵剑,似与灵剑沟通。

下一刹,裴牧云心念一动,已有剑气万千。

万千剑气齐发,攻向天雷,紫色闪电再无还手之力,退回劫云之中,万千剑气穿透劫云,竟将劫云彻底打散!

霎那之间,云散天开,又是碧海晴空。

方才的雷劫仿佛是一场幻境,众人望着晴空,都像鱼似的大张着口,再难一言。

“你心剑已成。”

留下此言,玄真祖师虚影与海上巨峰在须臾间散做光尘,落入海中。

裴牧云向光尘散落之处遥遥一礼,随即还剑入鞘,踏云而落,飞到师兄身边。

解春风温柔关切:“恭喜。伤可无恙?”

裴牧云看他一眼,却道:“师兄艺高人胆大,与祖师虚影打了三天三夜,又对决了三千九百一十六个虚影,师兄都无恙,我自然无恙。”

想起裴牧云那时为他剑痴到不顾惜己身而生气,解春风甚是窝心,故作调侃:“师兄都认错了,怎还记仇呢?”

裴牧云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想起在试炼中的模糊耳闻,转向乌老猿问:“阵法研究得如何?”

和此时在场的其他人一样,乌老猿依然大张着嘴,愣着眼睛呆望着阁主。

裴牧云不明所以,提醒道:“乌老猿?”

乌老猿猛地回过神来,却没话可回,阁主都那样了他哪有空注意这个?

却听底下传来呼喊,站在解春风提着的海底巨方上的几位法士,一人正对他们挥手:“阁主!阵法有眉目了!”

另一人对敖凌的方向传音:“南海之主,我等有问题请教!”

第78章 借浑沌之力

劫云散尽,敖凌下意识把玩着掌中的鲛人珠,久久无言。

门派试炼,说白了,就是门派高层设置一些关卡比斗,变相给门下优秀弟子送宝物、寻机缘的门派福利。

谁能想到,玄真派的门派试炼,竟是“拔剑戮己”?

而又有谁能想到,落到谁头上都九死一生的雷劫,到玄真派这里,竟成了治伤妙药,连灵剑都一并给补全炼好。

要知道,在修行中,雷劫是最公平的一关,无论修妖精怪,修出金丹之后,再往上的每一次晋级,都得受这天打雷劈。

劫雷从天而降,毫不留情地全面审视渡劫者之言行心境,劈判功过是非,没有错误能在天雷下隐藏,没有恶念能在天雷下伪装,渡劫者普遍都得掉半条命。至于那些曾铸大错或心堕魔污的,天雷会直接将其劈到灰飞烟灭。

所以,天雷治伤,别说闻所未闻,根本是异想天开。但观裴牧云与解春风的表现,显然这异想天开,对玄真剑修来说,却是习以为常。

玄真派何止是与众不同?根本是天上地下,独此一家。

天命……吗?

若玄真派真是女娲大神留下,她究竟想做什么?难道,就是训练出一代代玄真剑修,用他们的性命为百姓挡灾?这未免……

鱼岩扉低声感慨:“连天雷都这般认可,难怪天疏阁主在陆地上的民望无人能敌。”

敖凌闭眼沉思,忽然察觉到快速飞近的大妖气息。

认出气息的敖凌皱眉看去,还真是那头独眼白狼。

南海沿海陆地,本地妖兽种类不少,却始终没有大型凶禽猛兽,大半是各类飞鸟,稍有杀伤力的蟒豹又不合群,偶尔遇到南下的恶妖厉鬼,总有不小的伤亡。直到这头独眼白狼出现,才算改变局面。

沿海地区本地无狼,这头独眼狼是离乡远道而来,它一身白毛,一看就知是个白化异种。

狼狮虎等大型猛兽都有白化异种,因白毛太显眼,易暴露,难潜伏捕猎,不利于族群生存,因此,一旦有白化异种出生,必会受到整个族群的欺凌排挤,白化异种的下场无非两种,要么被驱逐赶走,要么被咬死。这头白狼瞎掉的右眼,有三道深深的狼爪痕,显然是被狼群打瞎了赶出来的。

敖凌作为南海龙王,管辖范围是南海,至于陆地,他虽会尽力保佑渔民百姓,却不会主动插手管理。等敖凌察觉陆地有大妖出现时,这头独眼白狼已经在这生活了下来。

独眼白狼用提供保护的方式集合了多种妖兽,换取狼群家族般的忠诚与陪伴,硬是打造出一个类狼群的奇异族群,这个族群的“狼王”,自然就是白狼本尊。

此刻跟随在白狼身侧的,就是族群的二把手,白鹭妖沈青天。

鱼岩扉在鲛人中算是特例,不仅不避人还爱交朋友,他早就与白鹭妖相熟,又通过白鹭妖认识了白狼,因此见其飞近,就先带笑招呼道:“狼王、青天。”

独眼白狼自名白不归,但沿海妖兽多称呼他为狼王、白狼王。他此刻幻了人形,高挑魁梧,一身黑色武衣,白银长发用绳束在脑后,已盲右眼被皮制的黑色眼罩遮住,一副桀骜气质,若不是头顶的狼耳与身后的狼尾,看着就像正当壮年的凡人顶尖武者。

听得招呼,沈青天露出笑容,向南海君臣行礼问候。白狼王有些拙于言辞,无意识动了动耳朵,才庄重行礼道:“见过南海龙王、鱼兄。鱼兄,在下说许多次了,叫我不归就好。”

鱼岩扉却道:“不归这名字哪有狼王帅气潇洒?再说,在下也说许多次了,叫我岩扉就好。”

白狼王不知该如何回答,敖凌清咳两声,插嘴问:“二位赶来何事?”

闻言,沈青天肃然了神色,代狼王回答:“回南海龙王,我们有不少妖兽失踪,久觅不着,狼王曾派我与黎猫去求助天疏阁,方才听到天雷响动,我们疑心与天疏阁有关,就急忙来探,不知这里发生了何事?”

这里发生了何事?一时还真说不清楚,敖凌挑重要的答道:“原来如此,本王爱侄也在失踪之列,天疏阁主已确定失踪者被关押在此地海崖中,只是被诡异阵法隐藏了起来,于是他提崖出海,正研究如何破解诡阵。”

两个大妖听得一忧一喜,再是一愣,脱口而出:“提崖出海?!”

鱼岩扉指向正提着那块海底巨方的解春风,两个大妖看得目瞪口呆。

白狼王下决心道:“我们过去问问。”

沈青天面露犹豫:“不如还是我去?”

敖凌不明白问个话有什么好犹豫,鱼岩扉却听懂了隐忧,担保道:“玄真剑修不是那种遇见猛兽妖修就不分青红皂白喊打喊杀的剑修,你们该听说过他们名声,我保证他二位都是实至名归,你们担忧失踪妖兽,大可上前询问。”

白狼王确实是从过往经验得出教训,怕被剑修误会,平白惹出要命争端,听鱼岩扉这么说,他更坚定了眼神,点头致了谢就要携沈青天飞前。

恰此时,巨方上研究阵法的法士忽然大喊“阁主,阵法有眉目了!”,同时又有法士对敖凌的方向传音:“南海之主,我等有问题请教。”

四者闻言俱喜,鱼岩扉放松了神色道:“看来咱们都得过去,吾主?”

敖凌轻点蛟头,立刻化回人形,与他三个一同飞上前去。

飞到法士们所在的巨方上侧,还未落地,鱼岩扉就敏锐感受到一道奇阴无比的凶猛煞气!鱼岩扉不禁皱眉低嘶,随即发觉在场一位法士老道一直看着自己,似乎早已料到鲛人会有此反应。

与鱼岩扉对上视线,那法士老道微微拱手,道:“这位鲛人郎君,是不是察觉到了诡阵传出的煞气?”

鱼岩扉拱手回礼,文雅道:“确如道长所言,而且这道煞气极为凶猛,不像等闲魔孽,不知作何解释?”

法士老道却对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转头向天疏阁主道:“阁主,你的感觉?”

众人循声看向也刚落地的裴牧云。

裴牧云正欲回答,忽然快步转身,众人才注意到侧后方的奇诡景象。

那里坐着三个正在卜算的法士,他们所用卜算之术不同,手中工具也不同,一个用的是黑白骨石,一个用的是竹算牌,还有一个用的是石制的八卦太极盘,算修大多如此,这并非奇诡之处,奇诡是卜算工具此刻展现的怪景——

七十二颗黑白骨石本该依序落位,但此刻,它们却在卜算法士用修为化出的星云图景中无声地疯狂跳动,完全失去了控制,卜算法士突然两眼翻白,裴牧云匆忙转身就是为了救人,此刻正用灵力唤醒其神智。

而按方位摆在地上的竹算牌,每一张数牌的牌面都闪耀着微光不断变化,卜算法士双眼紧盯着牌面,嘴巴像疯了一样不停默算,就在众人看过来时,他猛地一口鲜血喷出,警觉出手打乱牌位退出卜算,竹算牌都立刻恢复了原牌面、黯淡无光。

最后仍在坚持的,是双手紧攥着八卦太极石盘的那位卜算法士,她已是汗流如注、面如白纸,却依然控制着石盘运转,已有一些青烟从石盘上的不同记刻冒出,越来越多,直到某一刻,这些青烟在石盘上方猛然化作燃烧烈火,一个幻象从烈火中跳出!

一头犬类巨兽,浑身赤红暗焰,背有两对巨翅,它昂首环视众人,神色充满恶意,龇牙咧嘴,故露狰狞,忽然猛地窜前厉吼,声似桀桀怪笑。随后才化回青烟消散。

法士老道拊掌苦叹:“竟真是浑沌!”

浑沌?!四大凶兽之一的浑沌?

鱼岩扉与敖凌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法士们为何要请敖凌过来,在白龙尚未觉醒天性且对龙族术法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在场的确实只有熟知灵兽古史的敖凌适合确定是否真有凶兽现世。

可问题是,四大凶兽早就被上古众神收服镇压,当上古众神离开九州时,已将四大凶兽一并带走,浑沌不可能再出现在九州。

敖凌本是皱眉不信,发出蛟力沉入海崖,感知之下竟大惊失色,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四凶早已被上古众神带走,怎会重现世间?”

“龙王莫急,我这卜算结果,并不是肯定说浑沌凶兽已重返世间,”使用八卦太极石盘的卜算法士本在调息,闻言勉力解说了一句就又不适皱眉,她看向使用竹算牌的法士,“你来说吧。”

使用竹算牌的法士点头应承,缓缓解说起来。

原来,这些法士研究时发现,海底巨方里的诡异阵法似乎在不断变化。它明明是一个完整的阵法,法士用灵力去感知时,感知到的阵法却是残缺的,有的部分能感知到,有的部分就像是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但在这个过程中,阵法的效力没有丝毫减弱,甚至没有任何改变。因此法士们判断,这阵法并不是真残缺,而是使用了某种伪装技法,能迷惑外人感知。

于是他们又找来了三位善于卜算的法士帮忙。

这一算,就出了大事。

用黑白骨石的法士算的是阵法如何迷惑外人感知,他以为这问题不大,没有太大防备,结果险些算掉自己一条命。

不过,黑白骨石的占算奇景,却歪打正着地解答了这个问题——这阵法确实是个完整阵法,但每个部分都处在不同的时间。

粗略打个比方,这阵法可以看作是用甲、乙、丙三块石头垒成的宝塔,假设这个宝塔存在了三天。

那么,第一天的宝塔,其实是由第一天的甲、第二天的丙、第三天的丁垒成;

第二天的宝塔,是第三天的甲、第一天的乙、第二天的丙垒成;

第三天的宝塔,是第二天的甲、第三天的乙、第一天的丙垒成。

所以,当法士遇到第一天的宝塔,它看上去是三块石头垒成的完整宝塔,但用灵力去感知,却只能感知到甲一块石头。

用八卦太极石盘的法士,算的也是阵法如何迷惑外人感知,但卜算之术与前一位大不相同,前一位算的是形,她算的是源。青烟化作浑沌,意味布下这个诡异阵法的恶徒,要么就是浑沌凶兽,要么是用未知方法借用了浑沌凶兽之力。

浑沌是四大凶兽之一,其特征为“四不分”,既:不分善恶,不分是非,不分阴阳,不分日月。它就是混乱的化身,有不分日月阴阳的大能,足以扰乱时空,所以,借用浑沌之力让阵法的每个部分处在不同时间,从理论来看是完全合理的。

至于不合理的地方,就如敖凌提出的那样,浑沌早就被上古众神带走,它的力量是如何重现世间?

而用竹算牌的法士,他算的是阵法如何破解,因为没料到这阵法竟有时空迷惑,所以竹算牌不受控制地不停变化,他不得不飞速跟算,结果算路延伸下去无穷无尽,把他算到吐血都算不到底,遗憾没能得出破解之法。

待他说完,法士老道和蔼肯定道:“你做得很好了,算出此路不通也是线索,有你们算出的这些线索,总能找到破解之法。我也察觉到了煞气,若没你们,我是怎么都想不到浑沌之力上去。阁主?”

裴牧云也点头肯定道:“你们尽力了。破阵交给我。”

白狼王、沈青天与敖凌闻言皆是大喜,异口同声问:“天疏阁主已知如何破阵?”

第79章 无水不生莲

心弥泥鱼能见一切表里,早在提崖出海之前,裴牧云通过心弥泥鱼一望之下,就已看清海崖中诡异阵法的构成,只是当时再也压制不住突来的心剑试炼时机,后来身处试炼中,无暇顾及自发查探的法士们。

既已知阵法构成,算出对应解法并不是太难。

裴牧云也确实在心中推演出了解法。

只是,按照正统推演,此阵的对应解法极为繁琐,以剑修的方式去解阵,将会是一个需要九十九位高修同时发力的庞大剑阵。

再考虑到阵中的凶兽浑沌之力,这剑阵中的九个关键位置,最好还要请来佛法精湛的顶尖佛修,否则难以真正祛除凶兽恶力,弄不好会贻害南海。

即使裴牧云能够立刻联络各地天疏阁找来适合剑阵的九十高修,这九位顶尖佛修,就必须得派人去名寺或隐居地去请,高僧再好说话,也得多花许多功夫。

裴牧云不愿再浪费时间,他另有一个想法,用来解阵是十拿九稳,但要说合不合适,他还拿不定主意。

得找师兄商量。

因此,裴牧云对众人点头道:“确已有些眉目,我需找师兄商议,各位稍安勿躁。”

这话说得谨慎,在场法士却都立刻放松下来,知道阁主一定是有了办法,敖凌与鱼岩扉见法士们这般表现,他君臣对视一眼,心下稍安。

白狼王和沈青天的反应则大为不同,他二妖本来就不敢信任人修,找天疏阁帮忙完全是走投无路的绝望之举,此时知道与失踪众妖仅一阵之隔,内心担忧反而到了顶点,因此听天疏阁主这话,他们只觉敷衍,哪里能安心,白狼王焦虑之下失声唤道:“阁主留步!”

裴牧云本已腾云,忽听呼唤,发现是个陌生狼妖,见其身边是曾来求助的白鹭妖,猜想是与失踪妖类有关,因此停步以眼神询问。

却见那白狼王竟狠狠一跪,咚地磕头哀求道:“若阁主有法子解救南海失踪众妖,还请您大发慈悲出手相助!一切损失消耗,都由我白狼承担,若是我这小妖负担不起,小妖愿给阁主做仆从牛马,任凭阁主处置!”

裴牧云万没料到他会突然跪地磕头,等白鹭妖跟着也要跪地才反应过来,指尖微动,一道清风将二妖托起:“无需如此。”

白狼王还想再说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天疏阁主踏云飞上,与找春风剑侠商议去了。

二妖互看一眼,更是忐忑,这下他们既不清楚天疏阁主到底有没有解救办法,又担心是不是触怒了天疏阁主,任凭鱼岩扉与法士老道如何劝他们放心,他们都心下难安。

解春风手里还提着海崖,招了朵白云坐着,对底下发生的事一清二楚,他太清楚裴牧云性子,师弟向来不擅长应付这类情况,而且肯定是觉得与其浪费时间在口舌上宽慰他人还不如尽快救人,所以裴牧云一上来,解春风就会意问:“有什么拿不准?”

裴牧云紧绷的肩膀顿时松快了些,对师兄直言:“师兄记得师父用佛法创的那个剑阵?”

解春风闻言挑眉,他当然记得。

是某年,西南出现湿尸造成的灾疫,为解决湿尸,师父星归道长专程去找好友孔雀佛子求教,学会了一句不动明王心咒。等镇完灾回到观里,他老人家心血来潮,用此咒推演出一个剑阵,本是纸上谈兵的戏作,结果推出的剑阵竟颇为精妙,观里两个剑痴一时都放不下,极想试试效果,但毕竟身无佛力,用不了这剑阵。

当时裴牧云在外忙天疏阁的事,他们师徒二人一合计,为验证剑阵效果,干脆带上老猴锁了观门,跑去云之南求孔雀佛子试阵。

孔雀佛子原本不愿试阵,他是佛修,毕竟忌讳刀兵。然而两个剑痴赖在山庙死缠烂打,孔雀佛子烦不胜烦,最终还是拿了好友的剑勉力一试。

却没想,这一试,还真成了。

据孔雀佛子点评,这剑阵谈不上佛法圆融,却是正大光明,合伏魔大愿,对邪魔凶鬼有摧枯拉朽之效,对普善信众又如佛光照身,有慈悲普爱之意,确实颇为精妙。

要知道佛道之争久矣,有些朝代甚至会争到棍棒相斗,孔雀佛子不是凡僧,是有大智慧大慈悲的,眼睛里没有偏见,才对道士借用佛学弄出的剑阵有此高度点评。

后来星归道长拿出这剑阵给两个徒弟讲解推演心得时,就曾严肃告诫过他们,这剑阵虽验证有效,可谓大道归一,但核心毕竟是人家佛学的东西,说起来名不正言不顺,他们也不是真懂真信,所以心里还是要尊重、避讳一些,这剑阵就不要拿出去用。

所以裴牧云一问出口,解春风就明白了他的顾虑,温柔道:“既是为救人,师父尚在也不会怪罪你,只是如师父所言,我们身无佛力,要如何用那剑阵?”

话音刚落,解春风自己就想起来,恍然道:“是青莲魂灯?它能助你?”

裴牧云点头。

不知何时唤出的心弥泥鱼,也学着他对解春风点点脑袋,火焰背鳍上下弹动。

这一人一鱼在解春风看来都可爱得很,他笑了笑,指腹在心弥泥鱼的脑袋轻抚一二。

思忖片刻,解春风才道:“师父当初告诫之意,是要你我尊重佛学,但危急时刻,当用就用,谈不上什么不尊重。再说,佛家慈悲,即使事后有闲杂人等借旗苛责,难道你我眼下为这顾虑弃阵不用?你只管去做,一切后果,师兄陪你担着。”

白发剑修端坐云上,手提海崖,举重若轻,金眸浅笑,温言数语,就将裴牧云心头顾虑卸下。

同样的话,在裴牧云听来是温柔,在杵在一旁的乌老猿听来,春风兄弟这一脸的如沐春风,那意思分明是:我倒要看看谁敢来找我师弟的茬。

裴牧云两眼看着师兄,忽问:“我刚修出心剑,师兄不怕我失手?”

解春风闻言却笑,指尖一弹,把一直蹭着他手指的小火鱼弹得向后咕噜翻一跟头,故意把裴牧云此问当成是讨要夸奖,坏心眼道:“这点事还失手?救完人师兄再夸你,快去。”

裴牧云本是想要个安心,没料师兄竟这样回复,闹得像是他在讨夸似的,碧眸微眯看师兄一眼,转身踩着云径自下去了。

解春风被师弟小凶一眼,却仿佛乐在其中,自言自语念叨:“哎呀呀,脾气见长,好事。”

乌老猿本来只当自己是个木桩杵在那,听到这没忍住:“脾气见长还是好事?”

解春风对乌老猿分析得头头是道:“得分人,别人家那些恃宠而骄的,平日嚣张跋扈的,脾气再长自然不是好事,我家这种遇事都存自己心里的,过分懂事的,那脾气见长当然是好事。再说,他哪有什么脾气?我倒想他对我发发脾气。”

话分两头。

见裴牧云匆匆说了两句话就又下来了,身旁还多了一条火焰构成的奇鱼,站在海底立方上的众修都不免紧盯着看他动作。

裴牧云丝毫不耽搁功夫,一落地便御剑出鞘,传音众法士:“诸位暂且远离此崖,退出一海里即可,佛修们可以稍近些,齐诵不动明王心咒,助我破阵。”

他话音一落,法士们齐声应是,立刻依言行动起来。

敖凌、鱼岩扉见此情形,对天疏阁主破阵越发有把握,正要与法士一同退离,又见白狼王与沈青天面色迟疑,似是不肯不明不白地退去,鱼岩扉正想上前劝离,天疏阁主却在此时注意到了他们。

不仅是注意到,不知为何,天疏阁主竟直直看向了白狼王。疑似触怒了半步剑仙,二妖心道不妙,背后阵阵寒意。

触怒修士的后果,白狼王再明白不过,当初他被抓瞎右眼赶出狼群,是路遇一位好心老僧传他心法才活下来,但后来他孤身上路,又与一个修士狭路相逢,对方武断认为绝不会有和尚愿给狼妖传授佛法,怀疑是他去庙里偷学来的,就差点将他打死。

白狼王立刻上前,借步挡住沈青天,对天疏阁主必恭必敬地弯腰一拱手,正想硬着头皮说些什么,却听天疏阁主问:“你修的是佛?”

下意识忆起往事,白狼王咬了咬牙,恭敬答道:“是,小妖修的是佛。”

沈青天焦急解释道:“阁主,我们狼王虽是狼妖,但他饿到万不得已才会吃肉食,从不滥杀嗜杀,请阁主明鉴!”

裴牧云之所以发问,是因为他通过心弥泥鱼看到这只陌生狼妖修佛修得颇为虔诚,善行不薄,距结丹只一步之遥,却似在这一步卡了很久,思及剑阵效用才随口一问。却没想到狼妖被这么简单的问题吓得狼耳平趴,听沈青天焦急解释,才意识大概有什么误会。

裴牧云解释道:“我并无他意,只是想问你是不是卡在结丹这一步很久了?”

白狼王闻言却面色更白。

白狼王低头恭敬道:“是。小妖无法辟谷,只能食肉,肉食血气阻碍修为,卡在结丹无法寸进,已经很多年了。”

他不是人,天生是条狼,又尚未结丹,想要生存,想有力气保护族群,就只能吃肉,但偏偏他修的是佛,一吃肉,肉食血气就会阻碍修行,修为凝滞还背负杀业,于是就无法结丹,不结丹,他就无法只靠灵气生存,必须吃肉。这是一个他已无望挣脱的死循环。

果然如此,裴牧云点头道:“那你留在此地,静心打坐。”

什么?!

白狼王愕然抬头,天疏阁主却已持剑踏云而去。

白狼王与沈青天面面相觑,天疏阁主是什么意思?如果是破阵需要佛修,那他为什么命令天疏阁的佛修法士离开,只留下白狼?如果是其他缘故……

电光火石间,白狼王下定决心,对沈青天道:“你跟鱼兄、龙王先走,我留下。”

沈青天想都不想地拒绝:“不行!”

若天疏阁主不怀好意,他怎能丢下狼王一人面对?

白狼王坚定道:“天疏阁主下了令,我就该照做,只要能救出他们。你跟鱼兄走!”

沈青天听懂了,两眼顿红。

他俩转眼间弄出了好兄弟生离死别的气氛,把鱼岩扉看傻了,他虽对天疏阁主有信心,这时都不知该从何说起,而敖凌早已等不耐烦,抬步就走,鱼岩扉自然不能让主君等自己,只得匆匆对白狼王一点头,留下放心二字,拉走了沈青天。

之后,此地只剩三人:

高空中提崖的解春风,半空中持剑的裴牧云,崖顶打坐的白狼王。

此时,在场佛修已分列半空,以金刚怒势不断唱诵不动明王心咒:“南无,三曼多,目驮喃,瓦日拉,赧,憾!南无,三曼多,目驮喃,瓦日拉,赧,憾!南无,三曼多,目驮喃,瓦日拉,赧,憾!”

天疏阁主将青莲魂灯亮起,他持灯引剑,灯中佛光映上剑身,竟化作跳动的青火,将剑身包围。

只听一声剑鸣,心剑剑化三千!

三千剑气,每一道都燃烧着青色佛火,在一刹那间疾射向下,深深扎入崖中诡阵的各个要位,激起金石铿锵之声。

要位既定,剑阵既起——!

天疏阁主趺坐半空,念诵剑诀,剑指操纵剑气,跟随诡阵变化变幻方位,合纵连横,随方位变化,青色佛火逐渐勾连融合,熊熊燃起,火势忽然暴涨,冲天而起,随即爆裂开来,似花绽放,竟在南海水面上燃成一朵巨大的青色火莲!

第80章 是浑沌之血

眼见天疏阁主竟用剑阵在南海万顷碧波上燃起青焰佛莲,众人皆是瞠目结舌。

但异象不止于此。

随剑阵起势,三千剑气青光冲天而起,剑阵燃出的火莲并没有扩大,火莲花瓣却随之增多,从百到千,从千到万,最终燃成一朵万瓣青莲,引来漫天法华,南海之上的天空一时如彩锦织就,并有钟磬妙音凭空而来,回荡在天地之间。

在场众人多非佛修,却都为这剑阵震撼,神魂身心都感受到佛光普照,不禁纷纷垂首致意,以表敬畏。

而分列半空的佛修们感受更是鲜明,他们沐浴在恢弘的金刚除魔大愿中,甚至有感而落泪,如见如来,于是以更坚定的金刚怒势继续唱诵不动明王心咒,各个声若洪钟大鼓:“南无,三曼多,目驮喃,瓦日拉,赧,憾!南无,三曼多,目驮喃,瓦日拉,赧,憾!南无,三曼多,目驮喃,瓦日拉,赧,憾!”

佛修们的唱诵使得剑阵越发气势磅礴,通过同道施展的水镜术观看的异地天疏阁佛修,也在水镜那头帮助唱诵,一时佛光普照,气势无匹。

长公主也对眼前奇景目瞪口呆,光是道士用佛法起剑阵就足以骇人听闻,何况还把剑阵用出了有如金刚亲临的架势,她悄悄看一眼身侧神色淡定的姒晴将军,不禁在心底苦笑,这天疏阁主满身异象,一举一动都与众不同,难怪……

恰此时。

一声厉吼猛然响彻天地,一道四翼赤红之影破崖飞出!

众人齐齐变色,真是浑沌凶兽!

巨方是剑阵核心,也就是青色火莲的中心,赤红凶兽一破崖飞出,就拼命振翅妄图冲出剑阵,却被青色火焰轻松压制,转眼间就掉回崖内。

见剑阵果真能够压制它,众人神色都恢复了些。

上古记载中,四大凶兽都是能毁天灭地的存在,虽然天疏阁主的剑阵必然厉害,但看这实力表现,确实如卜算法士所言,不大像是凶兽本尊。

即使远隔一海里,感受到的凶兽之力还是让鱼岩扉不适,他侧身向敖凌请教:“吾主,这似乎不是浑沌凶兽本尊现世?”

敖凌刚收回水灵感应,心底有个不详的猜测,闻言皱眉道:“确实不是凶兽本尊,但似乎,也并非借用了一份遗落的浑沌之力那么简单。”

既不是本尊,也不是借用浑沌之力那么简单?那会是什么?鱼岩扉不解:“那是?”

敖凌面色凝重,审慎道:“或许,是浑沌之血。”

混沌之血?!那岂不是相当于浑沌之魂?!鱼岩扉闻言变色,但不等他再说什么,只听又一声厉吼,赤红凶兽再次从崖底飞出!

这次它没急着冲出剑阵,而是顶着青焰灼烧,悬停在半空如秃鹰盘桓,它脚下涌动着赤红血浪,口中不停发出焦躁怒吼,两眼却幽暗无比,冒着算计精光。

众人这才看清,它浑身赤红暗焰,背有两对巨翅,翅羽赤红近墨,仿若污血,两只巨眼是鲜红血色,它每踏一步,浑身的赤红暗焰就更浓一分,脚下的赤红血浪就增厚一层,在场众人心底忽然无端涌现出熊熊怒火,只觉一切都无比憎厌,尤其是掌握剑阵的天疏阁主!

佛修唱诵之声仿佛被无形盖子罩住,一双双眼睛染上怒火血光,不少人亮出了武器,心底只有一个字,杀!杀!杀!杀!杀!杀!杀!

“啊———!”沈青天两眼血红,率先持扇朝天疏阁主攻去!

高空中一声龙吼,将发动袭击者定在原地。

与此同时,裴牧云剑势再起,有如一道清风,风助火势,青莲烈焰狂舞,将赤红凶兽死死缠住!

心头无端怒火被剑气清风吹散,众人双眼恢复清明,全都错愕看着手中武器,他们有的还在原地,有的已冲到剑阵之外,赶忙后退。

“南无,三曼多,目驮喃,瓦日拉,赧,憾!南无,三曼多,目驮喃,瓦日拉,赧,憾!南无,三曼多,目驮喃,瓦日拉,赧,憾!”

佛修唱诵之声也再度清晰,此刻听来,仿若天籁,将残余浊怒一扫而空。

赤红凶兽青焰缠身,无法挣脱,不忿怒吼,声似桀桀怪笑。

它瞪视裴牧云,出声威吓道:“区区蝼蚁人修,胆敢冒犯于吾!你可知吾是谁?待吾脱身出去,必将你撕扯得肠穿肚烂!杀得你神魂俱散!还不快将吾放开!”

裴牧云平淡道:“你说你出来就要杀我,还指望我放你出来?传闻浑沌凶□□猾狡诈,你说话竟如此老实,可见传闻不能轻信。”

高空中的解春风刚化回人形,闻言笑得停不下来。

赤红凶兽气疯大叫:“笑话!尔等区区蝼蚁,还指望吾用计谋?!吾乃浑沌之血!浑沌分魂!一日屠一城,一怒堕万魔!要不是此阵阻碍,外面那些蝼蚁早已堕魔为吾所用,你算什么东西!”

才知险些堕魔,众人愕然,心头满是后怕。

但这份后怕,远远抵不过对浑沌之血的恐惧。

混沌之血,说白了,就是浑沌凶兽吐出的一口血,但却相当于它分出了一片魂,有本尊百分之一的实力。

这可是能毁天灭地的浑沌凶兽,即使百分之一的实力,一日屠光一城也绝不是虚言,事实上,根据上古记载,浑沌之血甚至杀死过山河神,别说凡人,对修士来说,也是无法抗衡的凶险存在,不然,也不会在众神仍在的上古时期就被封为四大凶兽。

即使它此时被困阵中,刚才的辐射怒火,就足够让人领教它的邪恶与强大。

众人不得不怀疑天疏阁主的剑阵能否除掉它?若除不掉它,要如何破阵救人?

裴牧云判断这浑沌凶兽确实眼高于顶,没把在场任何人放在眼里,似乎连白龙都不屑一顾,更明显的是它至今都没去注意在崖顶打坐的狼妖。以它的实力,称呼众人蝼蚁,并非虚张声势。

与剑阵外众人经历截然不同,自天疏阁主起阵,白狼王就沉浸在佛意之中,他的神魂平静到了极致,感觉到佛光照耀,再满足不过,再平和不过,像回到了幼狼时期,但这一次没有欺凌,只有关切。白狼王融身在这阳光般的大爱之中,虔诚打坐,一心感恩,并无他念,狼尾在他身后无意识地轻摇,而一颗金丹,正在他的丹田缓慢铸就。

不让凶兽注意到狼妖,也是为了收集线索,裴牧云漠然激将道:“你这实力,也敢自称浑沌之血?传闻中,浑沌之血等同分魂,珍奇罕见,怎会用在这种不入流的诡阵里?”

赤红凶兽怒吼一声,对裴牧云龇牙吐出一口厉火,却被青焰烧尽,于是又气得挣扎,挣扎无果,它沉默一瞬,忽然诡笑起来:“你想知道?吾偏不告诉你。你困住吾又如何?蝼蚁人修,根本无法将吾置于死地!不管你如何封印,吾早晚能破阵而出,到时,吾必将大开杀戒,就从这南海诸城开始!”

说着,赤红凶兽环视一周,像是要记住在场每个人的样貌,把众人看得毛骨悚然,才又看回裴牧云,傲慢恶意道:“佛修,你记住,他们这些蝼蚁,每一个都逃不掉,都会惨死在吾的手里!都将是你的罪业!”

裴牧云平静纠正:“我不是佛修,我是道门剑修。”

赤红凶兽大张着嘴,显然一愣。

但不等它再放狠话,裴牧云又道:“既然这么说,我更不能留你。”

赤红凶兽仿佛听到了一个大笑话,闻言乐得直蹬腿,肆然狂笑:“哈哈哈哈,留吾?怎么,你竟以为你能伤吾?你志气不小!”

裴牧云并未答话,只将剑召回手中。

他双手横握剑身,锋芒割破掌心,数滴鲜血落入阵中,青焰瞬间高涨,再度狂舞。

赤红凶兽似乎从裴牧云的血中感受到了什么,忽然变了脸色,尽管被青焰缠身,它还是尽力蜷缩起四足,两耳四翼紧贴身体,厉声叫道:“竟然是你———!又是你———!不可能!不!!”

浑沌之血居然害怕天疏阁主?众人不知这是凶兽耍诈,还是真有其事,都极度好奇。

裴牧云自己也好奇,但他正在默念剑诀,闻言往上看了一眼,解春风会意朗声问凶兽:“你认识他?”

赤红凶兽却仿佛被吓丢了魂,厉声狂叫:“是他!蛇尾!不是他!是他!让他停下!让他停下!”

折伪是什么?吓疯了还是装疯?解春风只能对师弟目露无奈。

裴牧云并不迟疑,对众佛修道:“此凶必除,诸位助我。”

众佛修再度提高声量,宛如金刚怒吼,齐诵:“南无,三曼多,目驮喃,瓦日拉,赧,憾!南无,三曼多,目驮喃,瓦日拉,赧,憾!南无,三曼多,目驮喃,瓦日拉,赧,憾!”

海上清风四起,再度吹涨火势,万瓣青莲烈焰狂舞,光焰如迦楼罗之势,漫天法华,妙音当空,此时此刻,伏魔大愿恢弘至极。

赤红凶兽在狂涨青焰中癫狂挣扎。

裴牧云左手持剑作刺状,右手持拈花指,蹙眉怒目,呈不动明王貌,垂眉低叹:“我佛慈悲。”

语罢,将剑刺下。

剑化千剑,迅疾如雷,扎入兽身。

赤红凶兽瞬间身穿千剑,刺耳厉嚎,穿透云霄。

剑再化千,兽身无处无剑,不出片刻,再无声息。

凶兽已死,阵中佛法逼迫兽尸显露本质,化回一滩暗红污血。

转眼之间,污血被青焰烧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沈青天难以置信:“他这是,他杀了浑沌之血?”

鱼岩扉惊叹接口:“还烧成了灰。”

随后鱼岩扉自己更正:“是连灰都没剩。”

此时,关注着巨方的敖凌神色一动:“阵法现身了。”

众人凝神看去,果然,原本隐藏起来的诡异阵法,在浑沌之血死后,终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众妖与敖凌都再次激动起来,失踪者有救了!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新书推荐: 华娱:从飞轮海开始 揭穿假千金死遁真相后,五个哥哥悔青了肠 剑仙裴牧云 老祖,再不下山,你就绝后了 华娱从2001日行一善 负债3万亿,债主们跪求我别死 重生千禧:从爸妈下岗开始致富 杀戮都市! 我靠画饼让异形玩家们为我卷生卷死 重生2014:一个人的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