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当洛白榆和谢卿潇分别站在中线两侧,成对峙之势时,观赛台上一时轰动。
谢卿潇转学第三天,终于和目前的附中最强alpha对上了。
所有人都在期待, 这场无名之战的最后胜利者是谁。
洛白榆看着对面的谢卿潇,挑了挑眉头。
三班的小前锋今天有事请假,谢卿潇刚好顶替了他的位置。
他不是很想和谢卿潇对上,无论输赢,学校的风言风语都止不住。
但谢卿潇决意如此,他也不会临阵逃脱。
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这场篮球赛代表着什么。
与其说这是团队赛,更不如说这是洛白榆和谢卿潇的个人秀。
只要球到了洛白榆和谢卿潇手里,就没有被拦出去的可能,除非是两人中的另一方;而且他们两人,球球必中。
谢卿潇和洛白榆的实力不相上下,但特A班和三班的比分还是渐渐拉大。
球本在三班的一个alpha手里,她想传给对角站在三分线的谢卿潇,却被应樊渊拦住,还在想怎么把球传过去,球就被应樊渊带走,迅速窜到另一方球场;
再之后三班不是没有拿到过球,但总是在传给谢卿潇时被拦。
球最后还是被洛白榆拿到, 瞄准, 起跳,三分。
观赛台上的omega们尖叫如潮。
谢卿潇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微喘着气,凝视着不远处的洛白榆。
是她失策,她虽然厉害,但临时加入的球队又怎么能比过洛白榆他们长久以来的默契。
再比下去也没有意义,比分只会越拉越大。
还有十多分钟下课,谢卿潇走向三班众人,“不打了,打了这么长时间,有点累。快下课了,我去休息一会儿。”
三班班长也是个alpha,看了下比分,也表示理解,“抱歉。”
比分拉得有点太过难看。
谢卿潇优雅地摆了摆手,笑得和善:“没有,我打得很开心。”
默契这种事,也不能怪三班的同学。
说完,她转身朝特A班的球员席走去。
观赛台喧嚣热闹,球场上比拼激烈,而球员席上只坐着一个人,静静看着他们比赛,平和恬静,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而这个人,看起来和洛白榆关系匪浅。
——
“您好,可以认识一下吗?”一只手出现在于晚面前。
洛白榆还在球场上,下一节比赛还没开始,他散漫地用手转着球,笑着和应樊渊他们聊天。
天气很好,阳光金灿灿的,落在他前额的濡湿碎发上,闪着晶莹的光。
于晚收回洛白榆身上的目光,仰头看向面前的谢卿潇。
金色的马尾及肩,面上挂着温文儒雅的笑,左耳的耳钉又增添了一丝落拓不羁。
询问的语调也很轻柔,像是怕惊走偶然落在花上的蝴蝶;看她的眼神也很专注,英气的眉眼温柔又多情。
换一个花痴的omega的过来,估计会发疯。
可惜自己不是omega。
“您好,有什么事吗?”语调清冷平静,听起来很正常。
但于晚把面上的口罩往上拉了拉,脖子也往回缩,身体顺着座椅往后移动,靠向椅背。
只有眼睛露出十分的警惕。
“我叫谢卿潇,你叫什么名字,可以认识一下吗?”似乎是察觉到了于晚害怕,谢卿潇收回刚才等待握着的手,神色更加温和,半蹲下来,看着于晚;姿态不再像刚才站着那样,颇具威胁感。
玫瑰花香的信息素从谢卿潇后颈的腺体散发,萦绕在于晚身旁,渐渐收紧,而于晚毫无所觉。
于晚没有立即回答,她看向不远处的洛白榆,他已经注意到了自己这边的情况,脸色发沉,正在往这边走。
她偏回目光,看向谢卿潇,“于晚。”
“于晚?是吗?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谢卿潇露出一抹浅笑,好像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一样。
于晚估计,她正在想要怎么夸这个名字起得好听,但可能有点难,她短时间内想不到,只能演个表情,装作想到美好事物的样子。
其实答案很简单,她是晚上出生的,所以叫于晚,没有任何深刻含义,也不是从哪一句古诗中摘抄出来。
但谢卿潇要是真按照这种说法说给于晚听,就博不了于晚好感了,因此,就算她想到,也不会这么说。
“你在干什么?”声音低沉,压着凶意,洛白榆夹着寒意的眼神射向谢卿潇,草木味的信息素迅速环上于晚,一丝一丝将于晚衣服上沾染的玫瑰花香驱走,玫瑰花香依然盘踞在于晚身体附近,甚至更加浓重。
谢卿潇微笑着看着洛白榆,好似一条毒蛇,只要洛白榆离开,玫瑰信息素就会立刻盘旋而上。
“班长大人这么凶干嘛?我只是想认识一下同班同学,不可以吗?”尾音轻扬,谢卿潇挑衅地笑着,“洛班长也不能这么霸道吧?我连认识一个新同学也不行吗?”
草木信息素不留余地,将于晚从头裹到脚。
于晚鼻子轻嗅,疑惑地皱了皱眉。
这越来越重的洗衣液味是怎么回事?洛白榆校服上的洗衣液是洗的时候没冲干净吗?
虽然她挺喜欢这个味道,但也不必如此?专门为了她加大洗衣液的剂量?
“不是想和我比球吗?来,一对一。我和你比。”洛白榆没有回答谢卿潇的问题,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谢卿潇拉远点,越远越好,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在于晚面前。
她竟然敢把信息素缠在于晚身上,她怎么敢的! ?
他都没这样做过!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怒意像一团烈火,却烫得洛白榆胸腔发酸。
无端的憋屈涩的洛白榆眼泪都要下来。
是他没护好于晚。
洛白榆又自责又难受。
于晚此时却有些困惑,她只和谢卿潇说了一句话,表现得也是生人勿近的逃避之意,按理说不会惹得洛白榆生气。
是她做错了吗?于晚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冷意,她就不该和谢卿潇说一句话。
眼底划过一丝惊讶,谢卿潇看着竭力压制怒火,眉宇带着戾气的洛白榆。
早知道勾搭一下于晚,洛白榆就会答应比赛,她还费那么多功夫干什么。
“行,怎么比?”停止释放信息素,红色的玫瑰花信息素气团渐渐逸散消失。
洛白榆确保自己信息素完完全全缠好在于晚身上,立即领着谢卿潇上了球场。
“比投球,谁的距离最远谁赢,每人十次机会,取最远距离为最后结果。”洛白榆神情冷峻,看向谢卿潇,“若你输了,以后就离于晚远点。”
“可以。”不假思索,谢卿潇点头应了。
一个beta而已,她并不在乎。
“你最好说到做到。”洛白榆冷嗤一声,“我先来。”
从高义手中接过篮球,洛白榆直接站到球场中线处。
半蹲,起跳,进球。
不到三秒,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和预备活动。
球被站在篮筐附近的同学接过,对方以为是洛白榆在练球,又传给了洛白榆。
洛白榆礼貌地笑了笑,回身走向边线,顺手将球传给等待的谢卿潇。
谢卿潇一只手潇洒接过,拿到球的一瞬却笑了,球被换到另一只手,刚才接球的那只手垂在身侧,颤抖着,虚空握了握。
谢卿潇从没试过自己最远的进球距离,因此没有冒险,她站的位置是中界线后三十公分,只比洛白榆远半步。
这点距离不算什么,毫无疑问,她进了,也很轻松。
若刚刚洛白榆投球,在场众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现在谢卿潇上场,站的位置还和洛白榆如此接近,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观赛台上,因没有比赛可看,原本无聊打迷糊的omega们也一个个坐起身子,精神抖擞。
刚刚的团体赛,队友的因素很大,虽然洛白榆领着特A班赢了,但大家都清楚有水分。
可是现在,一对一诶,谁更厉害,一目了然。
第二球,洛白榆直接比自己第一次中界线的位置又远了将近一米,也比谢卿潇的位置远了六十公分。
半蹲,起跳,进球,依旧轻轻松松。
谢卿潇依旧比洛白榆远三十公分,同样进球。
第三球,洛白榆比自己第二次的距离又远将近一米。
谢卿潇依旧远三十公分。
第四球,第五球,第六球……
随着距离拉远,观赛台愈加沸腾,尖叫声和欢呼声响彻云霄,隔着小树林,在教学楼上课的学生都听得到。
第八球。
洛白榆退了两米。
他双手举球,比划着距离和准度,他比之前慎重,但也没有犹豫很长时间,十秒后,球进了。
照例三十公分,谢卿潇滞在那里,半眯着眼睛看向横跨大半个球场的篮筐。
深呼吸一口气。
球进了。
第九球,又是两米,洛白榆已经站到了篮筐前一小步的距离。
几乎一整个篮球场的距离。
观赛台上的omega竟都一齐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洛白榆双唇紧抿,眼神锋利如刀,盯着对面的球筐。
完美的抛物线,掠过中界线上空,哐当一声,空心球!
球又进了!
手心微微出汗,谢卿潇看着回身下球场的洛白榆。
他很强。
但她也不差。
眉眼一凌,唇线拉平,压迫感逼近,谢卿潇脸上再也挂不住温文尔雅的笑,英气的脸竟显得阴沉。
再往后退,势必站在篮筐下,起跳抬手,很容易打到篮筐。
和洛白榆同一水平线,谢卿潇侧移半步,勾股定理,自然比洛白榆远。
空气发滞,谢卿潇死死盯着对面的球筐,起跳。
球进了。
谢卿潇松了一口气。
洛白榆偏了下嘴角。
有点烦。
他舔了舔干涩的下唇,没有看谢卿潇的表情,直接拿着球走到球场最下角。
所有人目瞪口呆,包括谢卿潇。
他是疯了吗?
这是大家内心一致的声音。
但是结果告诉他们,他没疯。
球从空中划过,阳光直射下,甚至看不清运动轨迹。
大家只看到篮球沿着球筐边沿,一圈一圈地环绕滚动,就是不落下。
所有人的心都悬在半空,盯着那颗球。
时间仿佛停止了。
明明不到一分钟,却感觉跨过一个光年。
那颗球,
进了。
全场寂静,一声欢呼声也没有。
不可置信,没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卿潇瞪着那颗球,咬紧牙关。
洛白榆朝谢卿潇笑了,开朗的,开心的,毫无阴霾的笑,却让谢卿潇感受到了深藏其中的恣睢阴冷,不怀好意。
谢卿潇勉强挤出个笑,回了过去,吸了口气,拿着球站到与洛白榆同样的位置。
她不信她投不进去。
同样的球,同样的角度,球也落在了篮筐边沿上,但没有像洛白榆的那颗一样环绕滚动,而是直接落到了框外,掉到了地上。
半晌寂静,伴随着下课铃声响起的,是剧烈激动的欢呼, omega们情不自禁从座位上站起,摇旗呐喊。
铃声震醒了恍若梦中的omega们,也震醒了满脸阴郁的谢卿潇。
洛白榆不喜落井下石,也不想理会谢卿潇,捏着手腕下场,准备去找于晚。
谢卿潇却迅速收拾好表情,面带微笑,满眼钦佩地拦住了洛白榆。
“是我输了,你真的很厉害。”
懒得去想谢卿潇是不是真心的,洛白榆睨她一眼,浅浅恩了一声,算作回应。
斜跨一步,掠过谢卿潇,他径直向于晚走去。
谢卿潇看着操场,视线有些虚无,竭力维持表情,而在此时,一丝草木味的omeg息素却蹭过她的鼻息。
高等级omeg息素!
瞳孔紧缩,谢卿潇回眸看着洛白榆的背影,他,是omega ? !
第32章
下课铃声响起, alpha们都从球场下来,到了球员席旁取东西,准备回班。
草木味的信息素将于晚围得密不透风,向四周发出威慑。
高等级信息素的震慑下,没人想被冲得当场跪下, 汗毛竖起,特A班的alpha们都自动离于晚远远地。
只有高义这个大冤种,东西刚好放在于晚座位旁边。
“咳咳。”高义屏住呼吸, 迅速从于晚旁边的座位上拿走自己的东西, 而后溜远, 但信息素不止通过呼吸感知,即使屏住呼吸,洛白榆的信息素还是压得他喘不上气, 发出几声闷咳。
众人看着面色阴郁的洛白榆,拿东西的动作都放轻了。
“怎么回事?”
“于晚这一身洛神信息素是怎么弄的?”
“不敢问啊,这信息素的攻击性十成十,一点都没收敛。”
众所周知, alpha们可以控制信息素的攻击性大小,等级越高,上限越高;而能够让高等级alpha释放出攻击性如此强的信息素,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个alpha非常生气。
“还好洛神对信息素的控制力强得一匹,只围着于晚造了个茧。要不然估计下节课连班都进不去。”
“谁说不是呢?”
“所以刚才谢卿潇做了什么,让洛神这么生气?”
“你好奇?你去问问?”
“不敢不敢,我还想保住狗命。”
“你怎么不去?”
几个alpha有的拿着水在喝,有的拿着毛巾擦汗,互相眉来眼去,用眼神传递消息,但都不敢上前问话。
“洛神,这是,怎么了?”高义紧皱眉头,扫了一眼浑身都是洛白榆信息素味道的于晚,刚才的窒息感好像再次逼近,后颈的腺体自发散出信息素进行防御,他赶紧收回眼神,只向洛白榆投去疑问的目光。
“没事。”洛白榆不想回答,他一想起来谢卿潇的信息素曾经黏在于晚身上就怄得想弄死她,更不会让别人知道谢卿潇的信息素曾经粘在于晚身上。
东西被囫囵塞进书包,他穿上羽绒服,没有等身后众人,拉着于晚的手腕径直离开。
“诶,洛神?”
回班不是那个方向啊? !
高义着急地对着洛白榆和于晚的背影叫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略带迷茫地看向应樊渊,对方也紧蹙眉毛,看着洛白榆,好像是遇到了什么想不通的事情。
“樊渊,这,”这是什么情况?
“我跟上去看看,你请一下假。”
应樊渊回视高义,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迅速收拾好书包跟了上去。
“欸。”
我也想去啊,为什么是我回班上课,替你们请假! ?
——
不是课外活动时间,厚德路上没什么人。
洛白榆攥着于晚手腕,往学生活动中心赶,脚步匆匆,像带着疾风,步子却迈得不大,估计是在尽量体贴于晚的速度。
握着于晚手腕的力度明显比平时大了不少,但也好似在竭力控制,没有抓疼她。
只有碎发遮掩下漆黑的眼,和紧抿无话的唇,说明他现在状态的不正常。
学生会会长办公室在学生活动中心顶楼中央,洛白榆掏出钥匙,想要将钥匙插进钥匙孔里,但因为门锁年代有些久,孔芯转动,他插了两下都没插进去。
明明只要他放开攥于晚手腕的那只手,两手并用,就能轻易打开,他却偏偏不放手。
一只手扶上门锁,纤细青葱。
是于晚的手。
钥匙插入门锁,咔嗒一下,门开了。
洛白榆拉着于晚闪进去,而后迅速把门合上。
而后咔嗒三声,门被从内锁上。
因为是他一个人的办公室,所以不大,只有三米多宽,一张办公桌,桌子前后两张椅子,前方的空地,一侧靠墙摆着一排书柜,里面放满了文件和书;另一侧是两个沙发,应该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房间向阳,暖融融的日光穿过透明窗户,照亮室内,但窗户不够大,房间又太深,靠近门的那一边还是稍显昏暗。
洛白榆依然没有放开于晚,他半垂着眼睫,把房间内的换气扇开到最大。
却没有开灯。
他带着于晚走到沙发旁,按着她肩膀让她坐下。
于晚从善如流。
大概是于晚的乖巧和密闭的空间让他觉得安全,他终于放开了于晚的手腕。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于晚面前,低眉凝着她,半晌没有动作。
于晚仰头看他,洛白榆的额发刚好挡住了于晚的视线,让她看不清洛白榆的神情。
“喝水吗?”是在问于晚,却没有等她回答,洛白榆径直走向饮水机。
饮水机旁的空纸杯用完了,他又迈着步子走到办公室放杂物的柜子旁,从柜子里拿出一袋新的。
似乎是觉得热,他脱下了套在外面的羽绒服放在办公桌上,顺手揭下了后颈的转化贴,薄薄一层,被扔进垃圾桶里。
不加遮掩的omeg息素一瞬迸发,充满整个房间,而后迅速朝着于晚涌去,紧紧围着她。
于晚一无所觉,她只是闻到了愈加浓重的草木味道,竟轰得她有些头晕。
拆开一个新的纸杯,洛白榆按下开关,打了半杯滚烫的开水,好似也不觉得烫,端着走到于晚旁边,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滚烫的开水,明显不能喝,于晚担忧地看着洛白榆,他现在的状态太过不正常。
“怎么了?”声音尽量放得柔和,于晚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洛白榆。
洛白榆嘴唇动了动,没有回复。
他在于晚腿前蹲下,一条腿的膝盖支着地板,慢慢抬头看向她。
不知何时,他的眸中已经一片水光,他难受得想要落泪,却哭不出来。
不仅仅是因为谢卿潇冒犯了她;
更重要的是,他的发情期。
昨日刚刚打完抑制剂,今天又因为过量的信息素爆发,有些压制不住。
绯色春潮蔓延,染上脸颊,眼尾勾着潮湿的红晕。
他觉得自己很空,身体很空,心里也很空,空荡荡地飘浮在空中,不知落到哪,哪才是他的归宿。
热意和酸意从腹腔迸发,沿着经脉,流入四肢百骸。
他好难受啊。
于晚怔怔地看着仰头看她的洛白榆,面色潮红。
不是发烧就是发情期。
难道是忘记打抑制剂了吗?
心底更加担忧,于晚向前倾了倾身子,冰凉的手抚上洛白榆额头,想要试一试温度。
额头的凉意带来一阵舒爽。
洛白榆舒服地眯起了眼。
抚过额头,于晚的手顺势而下,抚上洛白榆侧脸。
泛着凉意的指尖蹭过洛白榆发红发烫的耳垂。
好舒服,但与于晚带来的凉意相比,是越发空虚与躁动的身体。
嘴唇微张,呼出的气息炙热滚烫,洛白榆掀起眼皮,注视着于晚,双眸晦暗,惝恍迷离,眼球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他就那样看着她,缓缓举起右手,握住她的手腕,而后慢慢移动,顺着下颌,带着手掌,抚上他后颈一鼓一鼓,发红发烫的腺体。
瞳孔一缩,鼻息更加急促。
微麻的电流,瞬间窜入五脏六腑,洛白榆的手都好像没有力气了,垂落在身侧,再也拿不住于晚的手。
但是,还不够。
“阿晚,你揉一揉,好不好?”软着的音调,带着颤音。
洛白榆睁大的、迷惘的双眼,回荡在室内的、短促的喘息,还有手心下温软的腺体,这一切都让于晚完全愣在沙发上。
洛白榆是omega,尽管他还没有向于晚坦白,但于晚很明确地知道,洛白榆就是omega。
omega的腺体,敏感、脆弱、神经发达。
那不是外人能够轻易触碰的。
所以,洛白榆在做什么?
这不该是朋友之间能做的事,即使她是个beta。
她该收回手的,但她看着洛白榆难受又可怜的神情,却觉得手有千斤重。
似乎是因为于晚毫无动作,洛白榆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来,嘴角向下撇着,委屈得不得了。
“阿晚,你揉一揉,就揉一下,好不好?”眼带万分乞求。
明明在球场上力压群雄,厉害得不得了,此刻却宛若小狗,可怜兮兮地乞求主人的爱怜。
眼睛牢牢定在洛白榆脸上,于晚双唇抿成一条线,手心轻轻按着腺体,动作很慢,力道很柔,缓缓打了一个圈。
她怕伤到洛白榆。
洛白榆眼皮半垂着,禁不住地颤抖;他再也没了力气,脖颈一软,头趴到了于晚大腿上。
赤红鼓起的腺体,彻底暴露在于晚眼前。
那么软,那么脆弱,却在持续不断散发着草木味的信息素。
双眸紧闭,只有微颤的眼皮,和勾着于晚校服下摆,不断蜷缩又展开的手指,证明他还醒着。
只有急促的喘息,回荡在室内。
“阿晚,她用信息素缠你。”不知过了多久,洛白榆发出一句委屈巴巴的控诉。
洛白榆的生气,突然答应的比赛,高义和alpha们的反应,一瞬都有了答案。
手指轻轻划过洛白榆的腺体,激起他一阵战栗,“你不是已经把她赶走了吗?”
包括她的信息素。
“恩。”洛白榆低低应了一声,但还是不大高兴。
赶走一次,还会有很多次。
“那你想怎么做?”于晚温声询问。
“我,”洛白榆抬眼看了于晚一眼,又好似躲避似的,视线投向不知何处。
“那,以后你随时随地,都可以把自己信息素缠在我身上。”于晚低眉看着他,撩起洛白榆耳侧的发丝,“这样好不好?”
洛白榆抿了抿唇,没有立即回应,但他的眼中的亮光,还是透露出了,他听到这个回答的欣喜。
可是,将自己的信息素,一直缠在别人身上,是很冒犯的行为,除非对方是十分亲近的人。
“算了。”洛白榆嘟了嘟嘴,烦躁地叹了口气,“她已经答应不会再靠近你了,若是她违背承诺,我再考虑。”
“好。”
一切都听他的。
缓过了那一阵信息素爆发,洛白榆也有了力气,他有些不舍地埋进于晚怀里,吸了口气,而后起身,从自己的抽屉取出一管新的抑制剂和转化贴。
因为过量信息素的发散,刚才的那张转化贴已经达到了转化上限,他必须新换一张。
至于抑制剂,强效抑制剂每次发情期只能打一次,昨日刚打过,洛白榆犹豫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从柜子里翻出一只普通抑制剂。
因为于晚的安抚,信息素已经平稳,回想起抑制剂的使用注意事项,满足要求,没有什么问题。
洛白榆束起袖子,将普通抑制剂注射进侧臂,红晕褪去,脸色恢复正常。
后颈的腺体也不再鼓鼓囊囊,而是平缓下去,融入颈侧的皮肤。
洛白榆甩了甩头,清醒了过来。
打开窗户,新鲜的空气涌入,冲淡了室内信息素。
换气扇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
这节课过去,刚好是社团活动的时间,洛白榆也懒得带于晚回班,反正马上就要下课了。
“你待会儿是不是要下去?”洛白榆重新打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
经过转化贴转化的信息素已经重新将于晚裹了一遍。
“下去取一下电脑,就上来陪你。”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得时时看着才好。
“啊,你们社团不是不允许不到吗?”洛白榆可还记得招新时于晚社团的要求。
“总有例外,不用担心。”于晚偏头笑了笑,“怎么,不欢迎?”
“没有。”
他怎么可能会不欢迎。
人来人往,学生会的干部拿着文件找洛白榆商讨。
大家好奇的目光不时落在洛白榆身后,靠窗坐着的于晚身上,她的腿上放着电脑,指尖不停,连续敲响,时而看洛白榆一眼,像是确定他在不在,又迅速收回目光。
只有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她安静的侧影。
第33章
周六下午,往日的城南混乱苍白,城南生活的人,脸上也总是带着一丝麻木的灰败。城南,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潭死水。
但今日却明显不同。
于晚如往常一样走在去往金鸽网吧的路上,碰见的人脸上却都带着喜气。
当她看见一队好像是施工队的人,带着测量仪从前方一户平房中出来时,明白了为什么人们的脸上带着喜气。
城南可能要拆迁了。
几十年没动的城南, 可能要拆迁了。
金鸽网吧依然热闹, 但今天的热闹也与从前有所不同。
“郑哥这两座院子, 拆迁能得几套房?我看起码得有个三四套吧!”问话的人看起来年龄不大,但双眸也溢满开心。
“不清楚,这得看人家怎么规定的。”郑野笑呵呵地回话。
“城南终于拆了, 我妈等了五六年了,都快以为不拆了呢!”
“谁知道上面的政策怎么说,这不是要拆了吗!”
“现在只是测个每家每户多少平米数,拆不拆的,可说不定啊!别瞎奶。”
“……”
拆?十年前的事情还没了结,哪有那么简单。
“又来啦?”郑野看到于晚, 从谈话中抽身, 给于晚开了机子,“我还以为你拿了电脑之后不会再来了呢。”
“不会, 自己在家玩和在网吧玩, 感觉不一样。”
最关键的是,在家打听不到消息。
金鸽网吧作为城南开得最久, 最热闹的网吧,消息向来灵通。
“也是。”郑野挑眉, 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家里有电脑还来网吧玩的人确实不少,那氛围还真是不一样。”
于晚微微一笑,没再作声。
到了自己的座位旁,还是先开了窗户,院子空空荡荡,只竖着几根先前用来支撑西红柿藤蔓生长的光杆。
没有草木的香气,只有寒冷萧瑟的北风。
但于晚好像闻到了草木的味道,是洛白榆身上的味道。
那真是洛白榆家里洗衣液的味道吗?
于晚第一次产生怀疑。
“你分化失败了。”
十年前医院的宣判犹在耳边。
那个医生戴着口罩,但眼里的可惜、遗憾和同情,还是让于晚记忆深刻。
决定人们性别的是基因序列中的alpha、beta、omega基因,只要存在alpha和omega基因,就有可能分化,而分化一般会发生在12岁至16岁,但也有例外。
十年前,于晚只有八岁。
而在目前全世界的医疗记录中,十岁之前分化的alpha,总共不到一万例。
而其中分化成功的alpha,无一不是极优。
过早的分化,其实是因为身体内部已经承受不了极优基因的影响,而不得不分化外显。
但同时,越早的分化,风险也越大,因为身体还没有发育到能够承受分化的水平。
那一万例alpha中,成功分化的也不过三分之一。
目前世界医疗水平并不差,已经发明出了能够帮助有alpha或者omega基因但分化失败的人进行二次分化的药剂,但十岁前分化失败的alpha,并不在此列。
因为这些alph息素等级过高,越高等级的信息素,其成分越加复杂,医疗研究也就更加困难,再加上能够研究的数据,也不过只有这一万例,更是难上加难。
不是没人期待过这些分化失败的极优alpha,自身再次分化,但遗憾的是,目前记录在册的alpha,都没有。
他们体内alpha的相关激素一夜消失,毫无踪迹。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达尔文法则下的进化是公平的,自然给了你能够分化为极优alpha的潜力,也给了你更高的失败可能性,更苛刻的分化条件。
当年得知分化失败,于晚其实没有什么感觉。
Alpha,beta,omega,这三个性别在她眼里也只是性别,不论是哪个性别,对她的影响都不大。
它们可能会影响她去上哪个厕所,影响她去哪个澡堂,但绝不会影响她对未来的选择,对每件事所做的抉择。
性别,仅此而已。
当八岁的她独自走出医院大门时,外面的阳光依然灿烂热烈。
投币,坐车,回家。
世界没有变化,她也没有,这也很好。
电脑屏幕显示的还是桌面,于晚低眉,嘴角勾着一丝乏味的浅笑。
十年前的事了,有什么好想的?
她是个beta,是个不会再分化的beta,但那又如何。
她活得很好。
至于草木香,应该是她的错觉。
于晚眉头微锁,敛起神思。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点开浏览器。
江城政务网站,政府信息公开栏目。
市政府并没有下发拆迁公告,但今天确实来人测绘拆迁房屋了。
江城建设部,招标公告。
江城十多年来发展很快,目前全市只有城南一个旧城区。
城东明后年就能建好。
整页整页的城东、城北、城西招标。
不知翻到第几页,在最末尾才看到城南的一个招标。
“城南李家村建设招标”,明明是建设招标,里面却只明文招了测绘商。
上面的人,在打架啊。
有人想要推进城南建设发展,有人却想要阻拦,中间和稀泥的不清楚有多少。
那她,要不要添一把火呢?
左手撑着侧脸,目光游移,于晚望向窗外。
才刚刚打起来,那就再打一会儿吧。
于晚收回目光,关闭浏览器,打开学习网站。
——
傍晚时分,于晚迎着夕阳回家,西边红霞漫天,东边却已现出了月亮。
楼道是阴凉黯蓝的微光,拐过拐角,抬头便看见吴浩正站在她家门前。
头低着看脚尖,也不知道想干什么,仿若面壁思过。
连于晚靠近都没发觉。
直到于晚上了最后一个台阶,双脚出现在吴浩视野,他才好像惊吓一般,跳到了一边。
“你,你怎么从下边过来了?”
问题太蠢,于晚不是很想回答。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问了蠢问题,吴浩眼睛瞥向一边,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些什么,看了冷淡的于晚一眼,又咽了下去。
一周不见,他变化挺大。
头发染回了本来的黑色,也剪短了,干净利落;行为举止看起来也沉稳不少。
至少衣服是穿得干净整洁,像个普通学生的样子。
“来找我干什么?”
“哦,”吴浩立即直起脊背,像在听老师训话,“来找你借书。”
说着眼神飘忽,好似不敢看她,声音也越压越低,“我初高中落下的东西有点多,补起来比较麻烦。”
“进来吧。”于晚听了吴浩的请求,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拿出钥匙拧开门。
吴浩瞪大眼睛,好似有些不可置信。
于晚已经进了门,见吴浩没进来,回头睨着他。
不进来就滚。吴浩好像懂了于晚眼神传达的意思,他眼皮抖了抖,又在门口跺了跺脚,好像是怕把灰尘带进去一样,才踌躇着踏进于晚家门。
“你家还和从前一样啊。”轻声的感叹,藏着过往。
“恩。”于晚随手将钥匙放在门后的柜子上,换了拖鞋,“在这等着,我去取。”
她径直走向卧室,从靠墙摆在地上的几摞书本中抱起一摞。
客厅里,吴浩安安分分地站在门口,没动一步。
于晚将书放在柜子上,再次返回卧室。
又搬出来一摞。
“这,这么多?”吴浩看着那两摞各有自己小臂高的书,惊得张大了嘴巴。
“哦,多吗?还有一摞。”于晚看着那两摞书,又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吴浩,没有再动身去取。
她没说,吴浩也懂了,于晚在问他还要不要。
“要,要。”吴浩苦涩地笑了笑,再多书他也得学,越早学完,他就能越早去找清漪姐。
又是一摞书摆在柜子上。
吴浩看着那三摞书,吸了一口冷气,讨好道,“那个啥,我一次也搬不完,估计得再来几回。”
“恩,过来按门铃。”
这是会给他开门的意思了。
吴浩放下了心,搬起一摞下了楼。
于晚合上门,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电影频道正在播放智取威虎山。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起。
于晚打开门,吴浩搬着第二摞书下去。
她合上门,进了厨房,烧了一壶水。
不过十分钟,门口传来钥匙插进门锁的响动。
于母回来了,她脱下棉衣和围巾,将其挂在衣架上,也看到了门口柜子上的书。
“晚晚,那书是要卖吗?”
“不是,待会儿有人来取。”
“这样啊。晚晚今天想吃什么?”于晚回复得不明确,于母也不在意,转而问到晚饭。
“什么都行。”
于晚其实很挑食,但不包括于母做的饭。
或者可以说,她这一张嘴就是于母养刁的。
“那就红烧肉吧。”于母也没再问,进了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铃铃铃”。
于晚从沙发上站起,走到门边打开门。
吴浩搓着双手闪进来。
“这是小浩吧?”于母刚把肉炖上,洗完手,正好从厨房出来,她看着门口的吴浩,很是惊喜道,“原来书是给你的啊。”
“阿姨好,阿姨好久不见。”吴浩微弯着腰,脸上挂着讨喜的笑。
“确实好久没见了。”于母温婉地笑着,上下打量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孩子,却注意到了他通红的双手,脸上划过一丝担忧,“这手是怎么了? ”
“搬书来着,手一直在外面,就冻着了。”
“怎么不戴手套啊?”于母将吴浩拉进客厅,让他坐在沙发上,“外面确实冷,在家暖一暖再出去。”又转头看向于晚,“晚晚有没有多余的手套,能给小浩拿一双吗?”
“不,不用了。”吴浩瞄一眼于晚,心里一颤,就要站起来,“也不远,马上我就回去了。”
他怎么敢用于晚的东西!
“有。”于晚瞟了吴浩一眼,走进卧室取出来一双没用过的,“没用过。拿着。”
吴浩坐在沙发上,接过手套的手却有些颤抖。
于母进厨房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吴浩面前,“今天刚好做的是红烧肉,我记得小浩小时候好像挺喜欢,就是不知道现在变没变?”
“没,阿姨你做的饭我就没有不喜欢的。”吴浩笑道,“您家一做饭,十里飘香,现在我也忘不掉。”
于母被哄得眉开眼笑,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羞涩,“那今天要不留下来吃顿晚饭?红烧肉也快熟了。”
他也想,但他不敢。
吴浩悄悄偷看于晚一眼,对方就站在门口,靠着鞋柜,手好似无意地放在那摞书上。
但他已经感受到了于晚对他的威胁。
“阿姨,我家里还有人等,我先回去了。”吴浩说着站起身。
“这么着急吗?”于母挽起发丝,有些失落。
“我下次再来,一定留下来吃饭。”
“那好。”于母也不再留人,将其送到门口。
“阿姨,您别出来了,外面冷,您身子不好。”吴浩抱着书站在门外。
“这几年已经好得差不多啦。”于母隔着于晚看向吴浩,微笑着回道,但也听话地没有出去。
于晚挡在门口,没有说话,目送吴浩下了楼,关上门。
“小浩是个好孩子,现在还记得我从前身体不好。”
“是,他记性不错。”于晚浅笑回应。
第34章
“叮咚”。
洛望舒穿着恐龙睡衣,正蜷在沙发上打游戏,听到门铃声,她按下暂停键,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应樊渊。
洛望舒边将应樊渊引进门,边朝书房喊道, “哥,樊渊哥来啦!”
白色高领毛衣,给洛白榆平添几分柔软,他端着水杯从书房出来, “稍等一下,我去换个衣服。”
约好的下午去滑冰,他看书看得忘了时间。
“没事,不着急。”应樊渊是洛家熟客,无需招待,他就从容自在地自己坐到了沙发上,拿起一个橘子剥皮,抬眼看向电视屏幕,微笑道,“望舒的游戏进度已经打到这儿了?”
洛望舒心头一颤, 有种不祥的预感。
“洛望舒, 你打游戏打了多长时间了?!”洛白榆放下水杯,拧眉看向洛望舒, 声音温和, 稍显严厉。
洛望舒身躯一震,手指抠着掌机的按键,皱巴着脸,回头看向洛白榆,露出尴尬讨好地笑,“哥哥,我才刚打呢。”
声音要多甜有多甜。
“就会撒娇。”洛白榆揉了一把洛望舒的头,宠溺道,“再打一个小时就去看书。”
洛望舒睁着自己水灵灵的大眼睛,竖起两根手指,仰头看他,“两个小时?”
“半个小时。”洛白榆回之一笑,带着哥哥独有的威慑力。
“好嘛,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洛望舒哼声道,像只小猪。
换好衣服出来,洛白榆带着应樊渊下楼。
电梯停在一楼,电梯门打开,搬家工人搬着家具和行李,正等在门外。
洛白榆和应樊渊侧着身子出去,走到门口。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门前,谢卿潇拉开后座车门,一脚踏出。
“班长好啊。”谢卿潇招手打招呼,几步上前站到洛白榆身前,朝应樊渊颔首道,“应樊渊同学也在。”
“你好,这是?”应樊渊脸上挂着斯文的笑,看着轿车后的货车,工人正在往下搬东西。
“新租的房子, 801户。”谢卿潇谈笑自如,视线转到洛白榆身上,“班长大人,好像也住在这栋楼?”
洛白榆揭其眼帘,乌沉沉的眼睛扫向谢卿潇,眉目微攒,徒然生厌,“恩。”
他和应樊渊一起出来,却只提他;谢卿潇提前打听过自己住在哪,她想干什么?
“这就是洛白榆同学吧!”一个中年男人从楼内走出,半弯着腰恳求道,“我家小姐将来要自己住在这儿,我们忙,估计不能时时看顾小姐,还劳烦您有空多照顾一下。”
洛白榆凝眸看向谢卿潇,对方笑而不语,像是乐见其成。
“如果我有时间的话。”洛白榆低敛神情,回笑道。
但他应该没时间。
“谢谢,谢谢,您真是一位好同学,有您在我们也能放心不少。”
“你们现在是要去干什么?出去玩吗?可以带我一个吗?”等男人讲完感激的话,谢卿潇立马接腔道。
应樊渊闭口不言,只是扶了扶眼镜。
“和人有约,不能。”没有说自己要去干什么,只是自己不好带人,洛白榆婉拒道,“你们先忙,我就先走了。”
说完带着应樊渊离开,没给他们再开口的机会。
“小姐,这个学生会会长,看起来不好处理啊。”刘叔看着洛白榆两人的背影,和蔼可亲的面容浮现出一抹锋利。
“没事。”谢卿潇收回盯着洛白榆的目光,回身带着刘叔上楼。
再怎么厉害,也就是个omega 。
高等级alpha和高等级omega的匹配度,可从来不低。
“学校那边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
滑冰场在城北体育馆一层,洛白榆和应樊渊到的时候,高义也才到不久。
换了护具和冰鞋,三人上了冰场。
周末人多,附近大学城的大学生也趁着放假过来滑冰。
滑过三圈,洛白榆坐在休息座上休息。
于晚现在在干什么?
他出神地望向球场。
应该邀请她来玩的,但是她家在城南,周末需要休息,来回一趟时间也不够,还会累。
下次还是问问吧,或许她不介意到他家做客。
“洛神?”高义滑着冰鞋,在休息座前刹车,坐到一旁,看向眉眼好似含春的洛白榆。
一点反应也没有,高义又叫了几声,“洛神,洛白榆?”
洛白榆回神,看向旁边坐着,偏头盯着他的高义。
“想什么呢?”高义眯着眼睛笑道,“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没什么,怎么了?”洛白榆上下扫视,也没见他哪里出问题需要帮忙。
“就想起来上周三的事,那天发生什么了?你连课都逃了。”高义笑问,拿起椅侧的保温水杯,拧开杯盖,雾气升腾。
不是没问过应樊渊,但他皱着眉什么也不说,还得他亲自来问。
“谢卿潇冲于晚释放信息素。”
“这样啊,那你把她的信息素赶走就行了,也不用非要把自己的信息素缠在于晚身上吧,一层又一层,缠得那叫一个严实,味道重得我当时差点没被呛死。”高义吹了吹杯口的热水,喝下一口,又接着开玩笑似地笑道,“感觉像在宣示主权一样。话说,你当天不会易感期到了吧?”
高义侧眸看向洛白榆,话还没停,“不过易感期只对特定人有占有欲,一般是他对象;没见过无差别攻击的啊,难不成你喜”。
喜欢于晚?
闲聊时说话不过脑子,但“喜欢”二字,在少年人心中,向来有着不一般的分量。
即使是闲聊,说“喜欢”也会慎之又慎。
拿着水杯的手微颤,差点没稳住,高义傻瞪着双眼,看着一直看向冰场的洛白榆,他好似知道应樊渊为什么闭口不谈了。
他僵硬地扭回头,杯口贴在唇上,一动不动,仿若雕塑。
洛神喜欢于晚?卧槽。
“你刚刚想说什么?”洛白榆虽然眼睛看着冰场,但其实一直在听。
“没,没什么。就是水太烫了。”说着他发出“吸溜吸溜”的嘶嘶声,听起来和“喜”的字音很是相近。
洛白榆偏过头,看了略显不自然的高义一眼,又收回目光,看向冰场。
难不成你喜欢她?
接下来的半句话不难猜出。
但他是omega,高义的推论都是基于他是alpha这一身份之上,基础就是错的,推论自然也不会正确。
后颈的腺体又在发热,心底好像也有一股热流。
他的推论真的是错的吗?
洛白榆轻咬下唇,迷茫地抬起手指,碰了碰后颈的腺体。
自己触碰的感觉,和于晚揉捏的感觉,完全不同。
炽烈中的凉意,潮水溺毙般的苏痒,舒爽到极致的无力,那是于晚抚摸他腺体的感觉。
星火般的春色染上墨瞳,洛白榆咬牙低头,身体前倾,捂住后颈跳动的腺体,点点星光隐去,墨瞳再次变得幽邃清寂。
“洛神,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高义眼见洛白榆锁眉弯身,赶忙问道。
“没有,我再去滑一圈。”洛白榆起身回笑,放下捂在颈侧的手。
高义看着洛白榆面色正常地站起滑走,以为确实没什么事,也没有再问。
——
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洛白榆换了咖色的小猫棉拖进门。
他手里拎着超市里买的蔬菜水果,走进厨房。
洛望舒听见开门声,踩着拖鞋哒哒地出来,从厨房门探出个脑袋,“今天哥哥做饭?”
“恩,妈妈那边临时有个会要开,今天我做饭。”洛白榆看着洛望舒,莞尔笑道。
“好耶,那我能点菜吗?”洛望舒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
“可以。”洛白榆将草莓洗好,放进盆里,端给洛望舒。
“是我喜欢的草莓,谢谢哥哥!”洛望舒接过草莓,拾起一个最大的,喂到洛白榆嘴边,笑嘻嘻道,“我不说哥哥也会给我做,我最最最,最喜欢的可乐鸡翅吧!”
“会。”洛白榆半蹲着,笑着叼起草莓咽下,轻轻掐了一把洛望舒的脸蛋,起身去料理台忙活。
洛望舒端着一盆草莓,哒哒地走向书房,想起了什么又返回厨房门口道,“哥哥,下午有人敲门,说是你住在八楼的同学,过来送水果。”
洛白榆停下正在给鸡翅改刀的手,攒眉看向门口的洛望舒,“你没给她开门吧?”
“没有,自己在家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做得好。”洛白榆夸赞道,“那个人,我和她不熟,以后要是她还来,也不用理她。”
“收到,遵命!”洛望舒像个士兵一样,潇洒地挥手敬了个礼,才哒哒地端着草莓离开。
——
周一一早,洛白榆浑身低气压地进了班。他身后跟着的谢卿潇,倒是满脸笑容。
一大早碰见讨厌的人,对方还紧紧跟了你一路,搁谁身上也不会开心。
于晚正在座位上练习珠心算,洛白榆放下书包,皱着鼻子将自己下巴搁在于晚右臂上。
“怎么了?”头压着右臂,动也动不了,于晚的右手拿着笔,笔尖点在纸面,只是干支着;清冽的眼,一见到洛白榆,便带着几分温柔。
“她好烦呐!”洛白榆抬眼,从下往上看着于晚,悄声嘀咕,“路那么宽,她非要挤到我身边挨着我走,她难道不知道我很烦她吗?!”
“谢卿潇?”班里人不多,于晚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恩,她搬到我家楼上了。”洛白榆气呼呼地出声,目光瞟到于晚笔下的数字,转而困惑道,“这是什么?”
“心算练习题。”
“你要去比赛了?”洛白榆抬眸问道。
于晚道:“恩,十二月三号。”
“那只剩一个月了啊。”
“对,所以这个月可能会比较忙。”
洛白榆坐起身子,有些抱歉道,“那我刚刚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不差这点时间。这些东西我已经很熟了,只是新招进来成员比较麻烦,需要系统学一遍,还要抓紧时间练习。”
见洛白榆听到这话惘然若失的样子,于晚又笑道,“就算这样,每天下午的社团活动时间也足够用了,不会过多占用平时的下课时间。”
也不会忙到没时间理你。
洛白榆听懂了于晚的话,他抿了抿唇,又将下巴搁在于晚右胳膊上,眼睫忽闪,“那我再趴一会儿。”
“好。”
第35章
“谢卿潇同学刚进附中,跟不上学习进度,老师的意思呢,你作为班长,学习成绩又好,搬到她旁边,帮助一下新同学。”
上午课间操,物理办公室,老李坐在椅子上, 款语温言。
洛白榆还没作声,站在他身侧的谢卿潇已稍稍倾身,向老李道谢,“谢谢老师,我会努力的。”
洛白榆搞不明白谢卿潇想做什么,上周还在针锋相对,这周她却在一直故意靠近他。
故意搬到他家楼上,早上上学还非要跟着他,现在又想和他做同桌。
但这种靠近却让洛白榆觉得不适,就像一条黏腻冷血的毒蛇,暗中窥伺,而后慢慢缠在你的身上,嘶嘶地吐着舌尖,趁你不注意就会咬你一口。
洛白榆横眼过去, “老师, 我不同意。”他眉眼压低,眼神清冽, “于晚同学的成绩还没有提高,我不能半途而废。”
似是没想到说一句就能解决的事情也会横生意外, 老李愣了一下,才接话道,“于晚同学的成绩老师已经看过了,除了上上次月考,她的成绩一直很稳定,排名一直在班级中下,二十到二十五名之间,不算太差的成绩,相比之下,还是新同学更需要帮助。”
他蹙眉拿出前几次的成绩单,划出于晚的名字,展示给洛白榆,“而且你帮她一两个月了,她的期中成绩和从前也没什么变化,老师觉得,你不如去帮一下新同学。”
“报告!老师我来交作业。”物理课代表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抱着一摞测试题,走进放在老李办公桌上。
“收够了?”
“够了,老师。”物理课代表回着老李的话,眼睛却好奇地飘向站在一旁的洛白榆和谢卿潇。
“行。”老李规整好作业放在一旁,继续劝洛白榆道,“老师知道,你和于晚同学关系好,但这不是新同学更需要帮助吗,就换个座位过去帮一下谢卿潇同学,等她适应了,再换回来也不是不行。”
物理课代表等老李清点好,转身离开办公室。
洛白榆默了几秒钟,抬眸看向老李:“如果于晚的成绩下次再次下滑怎么办?她现在稳定的成绩说不定就是因为我平时在辅导她。”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老李摸着水杯思索,“那老师再帮于晚同学调一个成绩好的同学过去。”
“那为什么不直接另找一个成绩好的同学帮助谢卿潇同学?”
因为谢卿潇家里人给附中捐了一批实验器材,人家要求必须是全校第一,所以必须是全校第一亲自帮助谢卿潇。
但这话谁都知道不能和学生说出去。
老李喝下一口水,想出个说法,“谢卿潇同学刚来不适应,相比于晚同学还是更弱一些,你相比其他同学更强一些,这样辅导效果比较好。”
“老师,按照您的想法推导,假如一个班有十个人,第五名辅导第六名,两人差距本就不大,根本起不到作用。”洛白榆看着老李道,“应该是第一名辅导第六名,第二名辅导第七名,以此类推,第五名辅导第十名,才更有效果。因此,我觉得我帮助于晚,再找另一个同学帮助谢卿潇同学比较好。”
空气好像凝固住了,老李看着洛白榆和谢卿潇,叹了口气。
老李正在绞尽脑汁想怎么说,谢卿潇蓦地开了口。
“是父亲太过担心我的学习,捐了一批实验器材,给老师添麻烦了。”
似是在给老李道歉,但洛白榆清楚,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洛白榆看向谢卿潇,她温和的面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毫不躲避地回视他。
事情真相被戳破,老李尴尬地抿了口水。
洛白榆压着心底的烦躁,回之一笑,转头向老李道,“抱歉老师,因为个人原因,我非常讨厌谢卿潇同学,所以即使坐在一起,我应该也不会真心实意地帮助她,这样的话,效果也不会好,不如换一个同学。”
你都敢直接说你家捐钱了,我有何不敢直接说我讨厌你。
此言一出,谢卿潇的脸刷得一下黑了下来,当面被人说讨厌,这得是厌恶她到了什么地步,以至于一点面子不留,她谢卿潇长这么大,人人捧着,谁敢给她脸色看。
但自从来了附中,次次碰壁,以至于现在一个omega都敢踩她的脸面。
谢卿潇面上完美温柔的笑再也维持不住,变得狰狞。
“这。”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老李为难地看着洛白榆和谢卿潇,两人谁都没看对方,却依然火花四溅。
空气都好像染上了硝烟味。
“报告。”于晚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办公室内,洛白榆和谢卿潇站在窗边,面色都不大好,看起来谁也没占上风。
物理课代表一回班就泄露了老李要把洛白榆换到谢卿潇旁边的消息,于晚想起洛白榆和谢卿潇的关系,赶了过来。
“是于晚同学啊。有什么事吗?”
“老师好,听说您要给班长换座位,因为这两个月来班长对我的帮助挺大的,我觉得换座位这件事还是和我有点关系,所以过来看看。”
于晚看着洛白榆和谢卿潇之间的空位,插到他们中间,而后像稍稍向洛白榆靠了靠。
老李双指按上太阳穴,头疼地揉了揉:“是这样的,谢卿潇同学作为京都来的新同学,有些跟不上我们学校的进度,她的家长就捐了一批实验器材,希望学校能多照顾一下。洛白榆同学又是我们学校第一,学校的意思呢,让洛白榆同学和谢卿潇同学坐在一起,互帮互助。”
“老师,我不明白,为什么谢卿潇同学给学校捐东西,明明是谢同学和学校两方的事情,却非要牵扯到我们下面的学生。”于晚睁大眼睛,满眼困惑地看着老李和谢卿潇,好像遇到了什么不符合常理,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一样,“我们来附中上学,每年可是交了学费的。”
我们交学费来上课学习,可不是交学费来教别人怎么学习。
学校和谢家的交易,没有告知学生,也没有学生的参与,又凭什么让学生为此付出代价。
谢家捐的器材或许确实是会提高附中的培养水平,但附中若觉得亏,可以提高学费,但没有平白无故让学生当老师的道理。
学生和学校的关系,就是学生交学费,学校教书,付出金钱来获取知识的最简单的关系;谢家不论捐了什么,那都是学校和谢家的事,和下面的学生没有一点关系。
若老李和谢卿潇还装傻充愣,于晚不介意将这种无耻行径,一点一点揉碎了,讲清楚,但如果真是这样,学校的脸也别要了。
不过显然老李和谢卿潇都是聪明人。
学生没有责任和义务帮助其他同学,除非人家自己愿意,但那也不是责任和义务,只是单方面的施舍和给予。
老李没有正面回答于晚的问题,转了话头笑眯眯道,“班长一向乐于助人,上次还专门找我提了调换座位做同桌的事情。新同学又正巧需要帮助,老师想着,班长应该会愿意,所以才找他过来。”
单座换同桌果然是洛白榆提的,那他换到自己旁边,当初应该也是故意的了。
就因为自己成绩不好。
于晚听着老李的话,想起当初换座位的情形,指尖动了动。
“我已经拒绝了。”洛白榆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们的虚伪,冷脸睨着他们道,“我不愿意。”
若真按照老李所说,想着洛白榆可能愿意才叫他过来,那在洛白榆拒绝的时候应该放他走,为什么拉扯了这么长时间。
洛白榆没有明说,但其中的意思相当于摆在明面上了。
几次被学生拉下面子,老李再想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开口。
“是我的错。”谢卿潇低头道歉道,“我见班长和于晚同学平日里格外亲近,班长也经常在下课时间给于晚同学讲题,心生羡慕;后来又翻了班里的成绩单,发现班长虽然一直在帮助于晚同学,于晚同学的成绩却并没有提高。”
谢卿潇说着,面色更加愧疚,“我以为班长乐于助人,应该乐意帮我这个新同学。抱歉,是我打扰你们了。”
我以为班长乐于助人,却没想到他只是乐意帮自己的人;
因为落下进度而成绩不好的新同学,成绩稳定辅导了几个月没有一点变化的老同学,哪个更需要帮助,哪个帮助的效果更明显,显而易见是新同学;
但班长就是不帮这位新同学,就要帮老同学,对更弱势的人视而不见。
是我的错,是我误以为班长品行高洁,却没想到他助人唯亲。
听起来是在道歉,却句句在指责洛白榆。
若今天就这样出去,学校的风言风语又要翻一番。
于晚嘴角微勾,先是露出一个干净腼腆的笑,“说起来也怪我,是我脑子比较笨,讲过的题,再做类似的还是会做错。”
笑容随着话语又慢慢变得坚定,“但是经过这两个月的学习,我最近感觉自己好似又开窍了,虽然可能只开了一点。”
说到“一点”,于晚露出恰到好处的惭愧,又复之坚定道,“我下次成绩肯定会进步。而且,我相信在班长的帮助下,我的成绩会稳步上升。”
所以谢卿潇所说的,洛白榆宁愿做无用功也不帮新同学的事情不会成立。
想给他泼脏水?你先歇了这个心思吧。
谢卿潇闻言一笑,成绩能突然上升的,要不就是先前不好好学习,要不就是脑子不开窍,但脑子开窍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是唬人的话罢了,她等着她们被自己打脸。
不论心里怎么想,她还是装出了失落的样子道,“既然这样,换座位的事就算了。”
谢卿潇松了口,尴尬下的老李又岂有不同意的,他赶紧朝门摆了摆手,恨不得今天没叫几人过来,“那这事就算了,你们都回班去吧。”
于晚转身跟着洛白榆,就要离开,又转回头,好似只是想单纯帮忙,很是认真地说道,“老师,新同学需要帮助是事实,不过可能老师们亲自辅导比效果更好,比如课间时分让谢卿潇同学来办公室补补课,进度应该很快就能追上。”
教学生的事,本就该老师来,明明老师辅导是最简单的方法,学生都能想到,老师却非要让学生帮忙。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但老李的面色还是越发挂不住,眯着眼睛,笑容讪讪,“老师会考虑的。”
走廊书声阵阵,于晚和洛白榆并肩而行。
于晚的神情很是放松,洛白榆却有些担心。
他最近并没有发现于晚的学习情况有进步,后天就要考试,再教她也来不及。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谢卿潇不是好相与的,若她的成绩没进步,难保谢卿潇不会过来嘲笑她。
“怎么了?”于晚看着面色不大好的洛白榆,疑惑问道。事情解决了,怎么还忧心忡忡的。
“没事。”洛白榆藏起自己的担心,粲然一笑。
他之后多护着她就好了,只要保证谢卿潇不靠近于晚,她就伤不了于晚。
第36章
周三周四连考两天试, 周五下午,成绩就出来了。
周五下午放学早,班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
只有于晚和洛白榆还留在班里。
于晚的火车比较迟, 洛白榆留在这儿陪她。
洛白榆看着刚发下来的还热乎着的成绩单,有点惊讶。
全班十七, 于晚比上次排名上升了七名。
他盯着桌子上的成绩单,好似不敢相信,和上次相比,语文英语生物三科成绩变化不大;但数学、物理、化学,都有不小的进步。
他又迟疑地拿过于晚后三科的卷子, 基础题和从前一样,但她之前的拔高题只能做对一半,现在却基本都能做对, 剩下的难度最高的拉分题,只写了三分之一过程,可能是有一点思路,但还没完全搞懂。
所以不是碰上了狗屎运才靠得好,可能正如她所说一样,她开窍了。
“阿晚,如果能按照这样下去,我们就可以上同一所大学了。”洛白榆看着试卷上空着的题,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再给她补课。
于晚之前的成绩只能上比较前面的985大学, 但按照这样下去, 和他一起去全国最好的大学也不是不可能。
“你想上什么大学?”于晚含着笑,看着因为她成绩提高而高兴地洛白榆。
自从上一次会长办公室后,洛白榆就喜欢叫于晚阿晚,很亲昵,但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京大物理系。”洛白榆收好于晚卷子,开始在上面做批注。
“你喜欢物理?”
“是啊。小时候一直困惑,为什么马路上的车会动,为什么水会一直往下流,为什么太阳永远光芒万丈,还有很多很多我不知道的为什么。但当这些疑惑被解开,我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世界的真相。”
洛白榆一边批注一边回答,看起来漫不经心,于晚却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分量。
那是他的初心,简单却纯粹。
“当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感觉自己虽身处光明,但光明是假,周围一片漆黑;”洛白榆停下笔,拿着笔的右手支在脸侧,双眸晦暗交错,渐渐形成一个漩涡,他侧过头看向于晚,声音很轻,缥缈如无物,“就感觉,自己活着的世界,好像是假的一样。”
“但我当我渐渐了解世界的运行规律,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我周围的一切是真实的。”
而他,手握世界的秘密,那是隐藏在一切表象之下的真实。
细碎的流光在洛白榆眼底闪烁,他偏了偏头,看着于晚笑道,“阿晚想上什么大学?”
她想上什么大学?她好似从没想过。
于晚面对洛白榆的问题,竟蓦地答不上来。
她喜欢物理吗?于晚不清楚,她选择物理竞赛,只是因为物理相比于其他科目,好像更受欢迎;
她喜欢编程吗?她也不清楚,她当初学编程只是为了赚钱,那个时候许清漪出事,赔偿金被卡,手术费不够,得知此事后,她紧赶慢赶,学习编程,却仍然误过了最佳的手术期。
后来那笔钱被用于许清漪的后续疗养和绘画的重新学习。
再之后,直到现在,编程也只是她赚钱的工具。
她很聪明,学习很好,但那似乎只是因为“她是学生”,而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她聪慧勤勉,自然会有好成绩。
未来会做什么?她好似从没想过。走一步看一步,她终归不会饿着自己。
洛白榆有自己喜欢的事情,自己喜欢的专业,自己想上的大学;但于晚,她好像什么都没有。
因为没人教会她喜欢,她只懂得生存。
小的时候,别家的孩子会因为没有得到喜欢的玩具而哭闹,但于晚在疯子般的父亲和柔弱如菟丝子的母亲之间,挣扎生存。
八岁那年,她“亲手”送父亲进去,生活好似终于归于平静。
她学着同龄人,上课放学,玩耍嬉闹,她想要融入进去,因为那是“正常”的同龄人,但心智过早的成熟,她终归和他们不同。
她理解不了他们拿着木棍就能在楼下装奥特曼打怪兽,笑得跟花一样,每次还要争抢谁是奥特曼;他们也理解不了这个女生,为什么从来不笑,明明奥特曼打怪兽是那么好玩的游戏;
她放弃了,独自一人上学,放学,回家看电视,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问题。
后来她遇到了许清漪,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四年级的时候搬到她家楼上。
她们不熟,但在母亲去坪县,而她的钥匙被别人故意偷走,而被锁在门外时,她穿着睡裙套着风衣从楼上下来,和她一般高,满怀善意地温声问她,“你要不要来我家做客啊?”
那天是深秋,如果不是她,于晚会在楼道独坐一夜,最多是被冻感冒,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那晚有人请她做客,她抱着书包,在许清漪家沙发上,窝着睡了一夜。
那天之后,于晚认识了楼上的许清漪,她知道她是学画画的,还画得不错,也知道她身边有条护主的蠢狗;
但她们依然不熟,从四年级到许清漪离开的初二上学期,四年多的时间,她们真正相处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而除了最后两次她是为了询问为什么出事,其余几次,无一不是因为她有家不能回。
教科书上说,善良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品质;教科书上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许清漪是善良的人,至少,每一次的收留,都是她给予于晚的善意。
那是她对善之一字,最初的想象。
所以她尽力赚钱,想要帮许清漪付手术费。
这并不是因为她和许清漪的关系有多好,事实上,不如说于晚在按照“规则”行事。
书本的教导,是最初的规则。
她将许清漪帮助她的行为定性,将她眼中的许清漪定性,然后按照其他人给出的“规则”行事。
她应该回报帮助过她的,善良的人。
回报许清漪,在于晚看来,是因为社会规则默示她这样去做,因为“正常”的生存需要这样去做,不是因为喜欢,也不是因为感情。
没人教会于晚喜欢,于晚也没有自己学会喜欢;
因为于晚是一个被动的人,而喜欢,我喜欢你,我喜欢一件东西,是一种主动的感情。
这种被动深刻体现在于晚的生活上。洛白榆会主动探索这个世界,尝试不同的东西,同时也在发现自己;而于晚,是被动的,她千篇一律、枯燥乏味的生活,只有在问题找上她时,才会发生改变。
譬如编程,因为缺钱的问题找上了她;
譬如物理竞赛,因为附中前面的学生都会选择一门竞赛科目;
譬如杜若谷,她早已知道许清漪出事是因为某个人,但她从没有主动找过这个人是谁,如果不是杜若谷招惹她,于晚也不会报复她;
譬如十年前的事,如果不是他人已入局,十年前的事情再起波澜避无可避,于晚也不会去想要不要解决。
洛白榆是草木,坚韧,舒展,向阳而生;而于晚,是深渊的暗河,不知归处,不知流向,只顺着地底的沟壑,借着地势,顺流而下,不知方向地奔腾。
暗河的方向不是自己的方向,而是在地心引力作用下重力势能递减的方向。
于晚的方向也不是自己的方向,只是她沿着“正常”路径成长的方向。
她的方向在哪?
她不知道。
“京大吧。”于晚答道。
洛白榆想去京大,那她也去京大,反正不论是哪个学校,对她来说也差不多。
“至于专业,哪个赚钱学哪个。”于晚敛起眼中的迷惘,微笑着回复洛白榆道。
“是喜欢赚钱吗?”
就像他父亲,很喜欢赚钱,赚了很多钱也不怎么花,单纯地喜欢赚钱,喜欢看着钱越来越多的感觉。
“不是。”浓黑的睫羽低垂,在眼睑落下阴影,于晚抿唇摇了摇头。
“恩?”洛白榆疑惑地看着她。如果不是喜欢,那是因为什么?
“我不清楚。”于晚抬眸,笑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却是一道茫然无措又涩然的笑,像突然陷入泥沼不知如何走出的人。
洛白榆心底莫名地钝痛,他想抱她,他也这样做了。
他倾身弯腰,将于晚拥入怀里,下巴卡在于晚颈项,看着窗外萧索的风景,没有再说话。
清新温和的草木香环绕着于晚,洛白榆在释放信息素安抚她。
他知道信息素对beta没有作用,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没事,我们还有一年时间;就算上了大学,还可以转专业;我们将来,还会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去重新选择。”
低沉疏朗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洛白榆蹭着于晚耳廓,又把于晚往怀里按了按。
“恩。”于晚哑着嗓子,低低应了一声。
洛白榆说得没错,她还有时间去寻找,大不了一辈子去寻找。
她垂下眼眸,反手扣住洛白榆的腰。
鼻间的草木香一丝一缕,温柔地缠着她,像是一望无际寂静无声的林海,郁郁峥峥;却又带着随风摇曳,穿插其中的鲜艳欲滴的花所生的馨香,温柔缱绻;是森林的味道,也是其中每一棵、每一株草木的味道。
清新温和,毫无攻击性,却蕴含着世间最蓬勃的生命力。
而这丝丝缕缕,绵绵不断的香气,竟好像,是从洛白榆后颈的腺体发出。
她蓦地想起上次在会长办公室,冲得她头晕的,同样的草木香,她想起被自己否认的怀疑。
于晚凝视着眼侧贴着转化贴的腺体,瞳孔微缩,“阿榆,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啊?”
“一种草木香,具体的型号我忘记了,序列有点复杂。怎么了吗?”
洛白榆放开手,想要起身看着于晚回话,却猛地被于晚扣腰按下。
他没看见于晚复杂震惊的神色,也不反抗,乖乖地任由于晚抱着。
“没事,就是好奇。”于晚竭力稳住嗓音回答。
草木香,竟然是草木香。
“那你家洗衣液是什么味道的啊?”于晚又接着问道。
“是一种兰花香。”
他母亲的信息素是素冠荷鼎型兰花香,洗衣液是妹妹小时候脾气暴躁,为了安抚妹妹特意调配的,很接近母亲信息素的味道。
洛白榆疑惑道,“你不是说你很喜欢这种味道吗?”
如果不清楚是什么味道,怎么会喜欢?于晚的问题,怎么奇奇怪怪的?
“是很喜欢。”扣着洛白榆的手愈发紧,于晚咽了咽嗓子道,“但我之前没闻过兰花香。”
所以不清楚这种香气是哪种也很合理。
“我家里养了好几盆兰花,阿晚可以来我家做客。”洛白榆再次起身,这次并没有被拦下,他看着面色如常的于晚,邀请道,“周六我们一起去滑冰,城南离城北太远,你可以直接到我家休息。但是这样,你今天回去,明天就要过来,是不是太赶了?”
洛白榆说着,又有些犹豫不定。
“我可以周日一早来,时间应该够。”
她需要时间去医院一趟,搞清楚为什么她会闻到洛白榆的信息素。
洛白榆想了想,周日一早来,也可以玩一天,得到肯定答复的他欣喜道,“好。”
第37章
“你并没有再次分化的迹象。”坐在对面的信息素科医生翻着化验单,划出分化的相关激素,指给于晚,“ CG值平稳,在beta正常激素水平范围内;促腺发育激素并没有增长;体内的alpha性激素含量为0 。”
“但我闻到了omeg息素的味道。”于晚盯着化验单,视线冷凝。
“我翻过你的病历,八岁分化失败?”医生拧着眉,放下化验单,眼神带着同情,是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表情。
于晚毫不在意,冷静抬眸, “是。”
医生接着问道:“对方是一个高等级omega吧。”
于晚:“是。”
“目前没有极优alpha分化失败后能够闻到信息素的例子。”医生沉吟片刻,才接着道,“普通alpha分化失败后能闻到信息素的例子倒是有一些,经过研究,可能是分化时嗅觉分化成功了一半,其中信息素的味觉接受器分化成功,但最重要的omega性别接受器分化失败,同时身体其他部位的分化全部失败,包括最重要的信腺,所以他们可以闻到信息素。”
“而在这些例子中, 他们能够闻到的信息素无一不是高等级omega的信息素。”
因为相比于普通omega,高等级omeg息素对所有alpha的匹配度, 都要高出不少, 更容易被alpha识别;同时等级越高的alpha,和高等级omega的匹配度也会越高, 识别也更容易。
至于为什么高等级omega和alpha的匹配度更高,则是因为A 、 B 、 O三性分化,本就是为繁衍而生,匹配度越高,发情期和易感期就越难以控制本能。
高等级omega的“高”,暗含了自然规则的另一面,它赋予了高等级omega更繁重的繁衍任务;相比于普通omega,也更具有强迫性。
但自然界是公平的,它同时赋予了高等级omega可以媲美同一等级alpha的信息素攻击力和压制力,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高等级omega不会成为完全的生育机器,成为alpha们的禁脔。
但这种信息素,同时符合信息素的压制规律,高等级omega的信息素对比他等级高的alpha无可奈何,这是自然界的“上帝之手”,上帝需要优质的繁衍工具相互结合,因为高等级的alpha和高等级的omega之间,更容易生出等级高的alpha和omega,生出的等级高的alpha和omega,又更容易结合生育。
一切为繁衍而生。
基因,无比贪婪。
而于晚作为分化失败的极优alpha,闻到高等级omeg息素的味道也算正常。
“但即使分化失败的alpha们能够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但他们并不会对此产生性别上的生理反应。”医生继续说道。
渴求、占有、吞噬、欲望,这是alpha们对omega的生理反应。
这种生理反应,才是alpha真正的性别特征。
“高等级omeg息素的味道,对分化失败的alpha来说,仅仅就是一种味道,和自然界的其他味道没有什么不同。”医生向于晚解释清楚,宣布道,“所以依据普通alpha的例子来推论,你没有再次分化,只是和他们一样,闻到了高等级omeg息素的味道而已。”
“谢谢医生。”声线清冷,于晚平静道谢,没有一句反驳和争执。
她接受结论的速度却让医生觉得愕然,太快了,像是只是单纯来做个检测,对于分化没有一点期待。
有些分化失败的alpha也会来医院做二次分化鉴定,当他们再次得到没有分化的结论时,毫无例外都会崩溃,更有什者像陷入迷障般指责医生是庸医,坚持不会分化的结果是错误的。
或许这就是极优alpha和他们的区别?医生心里喟叹,这样的心理素质,如果分化成功……
于晚并不清楚医生的想法,她来医院的目的已经实现,她搞清楚了自己为什么会闻到洛白榆信息素的味道;至于她没有再次分化的定论,她也坦然接受,她并不在意自己是否会分化,她来医院也只是怕自己身体出现问题。
忽视掉身后怜悯遗憾的目光,于晚拿着化验单走出医院。
这里离市中心的商场不远,好长时间没过去了,她打算去于母的面皮店看看。
于晚撕碎手里的化验单扔进垃圾桶,转身上了公交。
——
于母的面皮店没有名字,只在落地门上贴了牌子,红底黄字,只有“面皮”两个大字。
开在商场大楼下的门面店,小小一间,不到两米宽,二十左右平米,靠门放了及腰高的柜子,上面放了两个泡沫箱,一箱是切好打包好的面皮,一箱是打包好的调料水,还有一盆油泼辣子。调料都是自己调制的,装进食品级的塑料袋里封装好,买的人过来就能拎着走。
有的人有忌口,于母就会现场调一份。
店里是厨房,放着搅面洗面和蒸面皮的机器,用来做面皮和放材料。最里面有一个小隔间,里面有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子,简单却不简陋,床上铺着电热毯,屋里还有暖气,零下十度屋里也不冷,于母中午就在这儿休息。
没有客人坐的桌椅,省了收拾桌子的时间和精力。
当初开的时候,是因为医生建议于母重新接触社会,也没想着真的会有人买,不知不觉中,竟也开了七八年之久。
最开始于母开店磕磕绊绊,还需要于晚外婆帮忙,到现在也能独当一面;她的身体也从当年的弱不禁风,恢复到了如今做几百张面皮也不累的程度。
于母早餐一般不卖,因为这个店也不是专门为了赚钱,主要是为了治疗。
她7点起床,到店里八九点钟,做好面皮调料,将近十一点,刚好赶上午饭;一直卖到下午,一般能卖完。
于晚上学的时候,她就会再做几张晚上卖,家里没人,自己一个人太过冷清;若于晚放假,她晚上就不卖了,直接收摊回家。
于晚每隔几个月就会过来一次,虽然于母有所成长,但其柔弱的本性还是难以改变,还是需要她时常看着。
于晚过来时正是下午三四点钟,于母正准备收摊回家。
店里的凳子上坐着一个中年女人,是隔壁两元小商品店的老板梁阿姨,是一个beta ,和于母关系不错,经常过来聊天,于母自己在这边,也多亏她照顾。
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于母眉开眼笑。
“呀,这是谁呀?”梁阿姨瞧着于晚过来,手里打着毛衣,调笑道,也是在提醒于母有人过来了。
“梁阿姨好。”于晚笑着,撩开厚厚的棉门帘,朝梁阿姨颔首打招呼。
“晚晚怎么过来了?”于母听见声音,惊喜道,她当即放下手里忙活的事情,拉着于晚进了店。
“出来玩,顺路过来看看。”于晚解释完,又转回头看向对面的一家门店,好似不经意地问道,“那家店不开了吗?”
“你是说冯记小吃店吧?”梁阿姨抽了一下毛线团,得意的笑中藏着嘲讽,“上上个月就关门嘞!让他们开店不想着怎么把自己的吃食做好吃了,成天想着祸害别人家的生意,活该。”
于母抿着温婉的笑,没有说话,她不像梁阿姨,想骂就能骂出来,但冯记小吃店关门,她也是开心的,谁也不喜欢一个总是在背后搞小动作的竞争对手。
说起来于母都想不到,她这小小的面皮店也会遭人嫉恨。
于母不清楚自己的店每天能赚多少钱,只是知道不亏本,模模糊糊有个大体印象,但她也常买东西,从不记账,究竟挣了多少还真是不清楚;但于晚清楚,一份面皮成本最多也就三四块,售价五块,利润一块,但店在市中心商场附近,人流量大,于母面皮做得香,调味也好,生意一直不错,薄利多销,一天也有几百块。
不算大钱,但也不少。
“那就好。”于晚噙着一丝淡笑,省得她再动手了。
“晚晚今年高二了吧?”梁阿姨勾着线,抬头问道。
“是。”于晚一边回话,一边脱下棉服,拉起袖子,和于母一起收拾后厨。搅面洗面的机器主要是用来做面筋的,每一个角落都得清洗干净。
“诶呦,那马上就高三了。”梁阿姨说着,就着急安嘱起来,“再一年就高考了,可得抓紧了。”
“恩。”
蒜水这些于母每天都把握着量,不会做得过多,时间长了会散味,于母会保证每天都是新鲜的,所以就剩了一个底子,于晚端着盆,将剩下的直接倒进下水道。
“还早着呢。”于母不想给于晚施加压力,她的晚晚能考上什么是什么,她拧干抹布,擦着台面,“你家小子今年怎么样?”
“嗐,就那样,上了个高四,重读一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抓住个一本的尾巴。”
“会的,去年不就差两分嘛,总不能越学越差。”
“但愿吧,想起来就糟心,高一不好好学,高二追不上了在家哭得撕心裂肺,想起来就想笑,哪家的孩子这样的?!”梁阿姨嘴上骂着,提起自己的孩子脸上也还是欢喜。
于晚没再参与谈话,只是闷头做事。
收拾好东西,也该回家了,但于母想起来最近商场又换季了冬衣,拉着梁阿姨和于晚进了楼上的商场。
于晚就是个换衣服的工具人,全看于母和梁阿姨觉得哪件好看,赶着商场下班,从里到外换了一整套。
于晚拎着袋子和于母站在公交站,呼着舒爽的冷气。
下次来之前得计算好日子,避过换季时间,商场对她来说还是太闷了,逛得她头晕。
——
翌日一早,于晚背着书包下了火车。
早上八点,于晚估计洛白榆周末不会起太早,打算去吃个早饭,等到九点再联系洛白榆,倒是没想到洛白榆先给她打过了电话。
“阿晚,你到了吗?”耳廓传来洛白榆清朗的嗓音,隔着手机,稍显阔远。
“到了,刚出火车站。”于晚一手接电话,一手拿出火车票展示给出站的检票员。
“我在火车站门口,你看到我了吗?”洛白榆耳侧挂着手机,视线在出站的人群中不停搜寻,兀地眼神一亮,他看到了于晚。
于晚也看到了他,清晨的火车站,外面等的人不多,站在大门外靠着栏杆一侧的洛白榆,高大帅气,身姿挺拔,尤其显眼。
于晚边挂断手机,边迅速走出拥挤的人流,来到他身旁,“你怎么来了?”
她没告诉洛白榆她会坐什么车,会怎么过来,几点过来。
看着洛白榆冻得通红的耳朵,她不免有些心疼。于晚伸出手,捂了一下洛白榆的耳朵,瞅见他背后的帽子。
有帽子怎么不戴?于晚虽然疑惑,却也没问,只是动作温和地将洛白榆羽绒服的帽子拾起,盖在他头上。
呜,他早上刚整理好的发型!要被压塌啦!
洛白榆心里哀嚎,但还是乖乖低头,放任于晚动作。
帽子边沿有一圈长长的兔毛,拂过于晚眼尾,带来一阵痒意,于晚眯着眼尾,有些不适。
两人的呼吸交融,凝成雾气,洛白榆看着近在咫尺的于晚,抬手蹭过她的眼尾,狡黠地笑了笑,回道,“猜到的。”
于晚说她会一早来,那她一定会一早来,而城南到城北最早的车,就是这每日一趟的早火车。
“外面这么冷。”痒意消解,于晚睁开眼睛,手指背面轻轻碰了碰洛白榆脸颊,冰凉的,毫无暖意。
“还好。”洛白榆拉过于晚的手,将其插入自己脖颈,往下掖了掖,“这里还是温的,不冷。”
“不冷?”于晚眉头一挑,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抬起另一只手。
刚刚触碰洛白榆的手之前一直放在兜里,只在检票时拿出片刻,是热乎乎的;但她的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给洛白榆戴帽子,在外面放了不到五分钟,就已经冷透了。
但她还是舍不得把整个冰凉的手掌放进去,只是用指尖在洛白榆颈侧点了点,却也激得他抖了抖身子。
“阿晚,坏。”洛白榆止了冷颤,笑着控诉,但显然没有怪她,抓着她手腕想要把那只冷手塞进脖子里,像是真的想给她暖一暖。
于晚立刻反应过来,使了个巧劲,挣脱洛白榆抓着她的手,像是没注意到洛白榆想干什么,很是自然地将那只冷手揣进自己衣兜。
“好,不冷。”嘴角蕴着无奈的笑,于晚顺着洛白榆之前的话道,她将另一只手也放下,问洛白榆,“吃早饭了吗?”
“还没,在等你一起。”帽檐遮挡了视线,洛白榆只能看见于晚,他也只看她。
“那我们去吃早饭。”
“好。”
第38章
城北体育馆九点开门,于晚和洛白榆踩着点进了滑冰场。
刚开门,冰场上人不多。穿戴好防护用具,换上冰刀鞋,于晚扶着洛白榆左胳膊,上了冰场。
刀刃接触冰面,不受控制地向前滑动,就要跌倒,于晚怕拉倒洛白榆,连忙抓住手边的栏杆,借力将脚拉了回来,像一只尾巴前后摇摆的海豚,她的脚和腿就是海豚的尾巴,不会一前一后,只会双脚并行。
脚掌用力,刀刃嵌进冰里,于晚扶着栏杆,将自己定在那里,缓过了突如其来的惊吓,于晚试探性地往前动了动,沿着栏杆向前滑行了一小步。
哐哒一声,冰刀鞋碰上不锈钢栏杆,发出清脆响声。
滑溜溜的, 根本不受她控制, 明明是想要向前滑行,刀刃却不由自主偏向了栏杆。
于晚凝眉抬起右脚,摆好方向,让刀刃与栏杆延伸方向平行;右脚固定好后,她再抬起左脚,让其和右脚一致。
再滑行一小步。
这次没有碰上栏杆,但是却朝着背对栏杆的方向去了,一个鲤鱼甩尾,于晚将自己的双脚拉了回来。
再次尝试失败,于晚抬头看向身旁的洛白榆,投出求助的目光。
他稳稳地站在于晚身旁,长身玉立,抿着笑看她。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此刻于晚却蓦地觉得有点窘迫。
洛白榆见于晚注意到他了,尴尬地摸了摸耳朵,于晚小鸭子学走路太过可爱,他刚刚就没提要教她,现在被发现了。
他放下心里微妙的不舍,向前滑动一小步,伸出手举在于晚身前,“扶着我,我教你。”
于晚左手扶着栏杆,右手附上洛白榆的左手。
“两脚略微分开些,大约与肩同宽。”
“脚尖稍微向外转,小小地外八。”
于晚听着洛白榆的教学,观摩着洛白榆的样子,站直身子,而后慢慢抬起扶着栏杆的左手。
没有晃动,于晚又试探性地抬起扶着洛白榆的右手。
也没有动,于晚舒了一口气。
“那我示范一下滑行动作。”
洛白榆脚跟一动,潇洒地甩到于晚前方。
“双脚开立,与肩同宽,屈膝半蹲。”
然后脚跟一蹬,洛白榆滑到了于晚面前,刹车,停步,垂首,和于晚距离不到两拳,笑靥如花,“阿晚试一试。”
“好。”
于晚学着洛白榆,摆好姿势,但她的脚不会用力,往后滑了一下,却在原地踏步。
洛白榆困惑地绕着于晚转了一圈,灵光一闪,“我先带阿晚滑,找一下感觉。”
还是沿着栏杆,于晚左手点着栏杆,右手扶着洛白榆,渐渐地,她可以完全放下那只扶着栏杆的左手。
不需要栏杆,洛白榆带着她慢慢往冰场中心滑动。
越往中心,越是熟练的人;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冰场外围,也聚集了不少初学者。
其实也不是很难,于晚拉着洛白榆的手,行动渐渐自如起来。
“唉哎哎哎哎哎哎哎……”
身后传来喊叫,像是在提醒他们避开,还没来得及回头,背后巨大的冲击力就要把于晚冲倒,身侧的洛白榆一把拉住她,将她拽到怀里。
避过了前扑的命运,却没有躲过摔倒的宿命。
扑通一声,是□□隔着棉衣拍到冰面的闷响。
于晚趴在洛白榆胸口,被他紧紧搂着。
头顶的发丝蹭过洛白榆下巴,摩挲搔挠;长发飞扬,发尾落在洛白榆环在于晚腰间的手,黑蓝色的手套在发间若隐若现。
于晚一手撑着洛白榆胸侧的冰面,一手支在他腰侧的空地,想要起身,却又被洛白榆按下。
她疑惑抬眸,看着上方的洛白榆,洛白榆喘着粗气,目光怔愣地和她对视,似乎是被吓到了。
“阿榆?”于晚轻声询问。
好似于晚的声音安定了洛白榆的心,他握着她腰的力道一寸寸放松,但眼眸却依然恍惚无神,像是陷入梦魇之中。
感受到腰间的桎梏松开,于晚起了腰身,一腿曲起跪在洛白榆腰侧,一腿弯着,膝盖陷在洛白榆□□的缝隙。
左手转而撑在洛白榆脸侧,身躯向上移动,使得于晚的面够上洛白榆的脸。
“阿榆?”悄声的呼唤,清冽的嗓音带着特意压低的磁性,似是怕惊到这只突然坠落的蝴蝶。
浅瞳藏着担忧,于晚望着好似丢了魂的洛白榆,仅仅是摔倒,就把他吓到这个地步吗?
再回过神,洛白榆眼前是于晚的眼,于晚的鼻子,于晚的唇。
体育馆的穹顶高阔辽远,他的视线却凝滞在于晚的唇上。
她的唇没有闭合,而是微张着一条缝,露出一点洁白的牙尖,温润的吐息从那条缝隙中泄出,在冰场的冷气中凝结成一缕白雾又迅速消散。
她的唇不干瘪,是丰腴的,昳艳的,是摄人心魄的红。
他的名字就是那里吐出,声冷,却带着于晚特例的缱绻。
心动如擂鼓,洛白榆喘着压制不住的深息,偏过头看向冰场中心。
绯色从锁骨蔓延,爬上他的颈项。
嗓子莫名的干涩,喉结滚动,他咽了咽喉咙。
他刚刚在想什么?
在于晚落到他怀里的瞬间,他想到了电视机播放的偶像剧剧情。
男女主在一起总是会意外摔倒,而后碰巧吻上对方的唇。
他在想,阿晚会吻上他吗?
甘甜的,沁着湿意的吻。
他的唇自己咬过,自觉很软,很嫩,阿晚的唇又是什么感觉?
轻轻碰一下是什么也感受不到的吧,或许需要辗转、倾覆、碾揉、吮吸,才能品尝得出吧?
阿晚会嫌弃他的唇滋味不好吗?
或者,她会很喜欢他的唇?
更或者,她会啃咬他的唇,留下小小的牙印。
烙上印记,他的唇就会是她的,只属于她。
他怎么可以这样想?
他的脑子里都是什么啊?
胸膛起伏不定,洛白榆的眼角蓦然羞耻到发红,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缠在于晚颈项,抚上于晚的唇,一勾一画,柔弱无力,发颤着临摹,却抵抗住了主人要收回它的意愿,仔仔细细,一丝一毫也不放过,描绘着她的唇线。
鼻下传来草木的香气,是洛白榆信息素的味道,于晚忽然觉得双唇发痒,犬齿轻咬,她抿了一下双唇。
很是平常的动作,却让洛白榆更是不敢看她。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信息素刚刚对于晚做了什么。
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却让洛白榆觉得她咬的不止是她的唇。
更像是咬住了他的信息素,他的信息素就像是一只逃脱主人的掌控小狐狸,被她叼在嘴里,像是被大灰狼咬住脖颈,动都不敢动。
他的信息素在她的唇间,被她抿着,摄入口中。
颈后的腺体发热,像是他不可抑制要跳出来的心脏。
“阿榆?”于晚再一次出声询问,但依然没有得到回应,眼睛一转注意到洛白榆贴着冰面的侧脸,转而又道,“冰面凉。”
洛白榆依旧没有反应,像是根本感受不到冰面的冷意,刺着他的脸颊。
于晚觑着他,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脱下右手的手套,右手从下方托着洛白榆下巴,洛白榆受力微微偏头,视线也随着力道飘向于晚,但依然眼神怔忪。
她将手插进洛白榆侧脸和冰面的缝隙,垫在其中,右手手掌捧着他的侧脸,隔绝了冒着寒气的冰面。
她一动不动,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再说话,眼睛垂在上方,只是望着他,藏着一道淡淡的担忧。
洛白榆也望着她,但他不敢直视她,脸半偏着,像是躲避,却又控制不了自己的目光。
“那,那个啥,”刚才撞人的小孩儿收拾好自己,一直站在旁边等于晚和洛白榆起身,因为不敢打破他们之间自成另一个世界的屏障,才一直没说话,眼看着她俩还不知道要在地上躺多久,终于憋不住出声,大声道歉,像是为了给自己鼓足勇气,“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们要不起来看看有没有受伤,我会负责的!”
小朋友的喊叫,终于惊醒了洛白榆。
身躯一震,眼神霎时恢复清明。
“没,没事。”洛白榆连忙回复,一边着急起身。
他猛地起身,于晚却躲闪不及,头离地还不够一尺,身子便撞上于晚,又倒了下去。
越是着急,越是慌乱,他的手四处摸索,想要找一个位置好的着力点,却摸上了于晚的另一只手,隔着手套,也烫得他心惊。
他迅速收回手,一动不敢动,眼睛瞪大,像是受惊的兔子。
于晚见状起腰,两人双腿交错,于晚跪直在洛白榆腿间,洛白榆才得到空间,撑着地坐了起来。
“你们,没事吧?”小男孩站在一旁,看着地上的两人,满面担心,他不会真的把这两位哥哥姐姐撞伤了吧?
“没事。”于晚将自己的腿移出,和洛白榆一起站起,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小男孩从上往下端详着两人,见他们活动自如,也没有难受的表情,才滑着冰刀鞋离开。
诡异的安静,信息素消散在空中,不留一丝痕迹。
“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于晚滑着冰鞋,飘到洛白榆面前,抬头看他,眉眼含着抱歉和安抚。
“没,”洛白榆条件反射般地想否认,注意到于晚变得疑惑的目光,立刻扼住字音,囫囵道,“是,刚才是有点吓到我了。”
“抱歉。”
“不怪你。”洛白榆摇了摇头。
是他没有照看好她,没有提前注意到后面的危险。
“叮咚”。
洛白榆掏出手机,读完消息,抬眼看向于晚,“樊渊他们过来了,在问我们在哪。”他举目环视一周,并没有看见应樊渊,“我们去入口处等他们。”
“好。”
得了于晚首肯,洛白榆牵着她,慢慢挪到入口处。
他远远便望见应樊渊和高义,朝他们招手示意,却在看到后面的谢卿潇时,眉头不自主地蹙起。
她怎么来了?还跟在应樊渊他们后面?
第39章
谢卿潇跟在应樊渊他们身后过来,见了洛白榆和于晚也神色未变,她独自走到一旁,下了冰场,好似不认识在场的几个人。
等谢卿潇滑走,洛白榆给了应樊渊和高义一个眼神, “她?”
“路上碰到的。”应樊渊皱了皱眉,却也颇有疑虑,他们确实是在路上碰到的谢卿潇,但谢卿潇是不是专门为洛白榆来的,他也不敢肯定。
大概只是碰巧而已,洛白榆心里思索,自从上次在老李办公室当众下了谢卿潇的脸,她就再也没在洛白榆上学和放学路上跟着他,虽然不明白谢卿潇之前的目的,但这样看来,应该是已经放弃了。
“白榆,比一圈?”应樊渊坐在椅子上,扣紧鞋口,站起来试了试舒适度。
高义:“我也来。”
“我要教阿晚,你们俩自己比吧。”洛白榆站在于晚背后,一手扶着她的臂膀,呈现保护性的姿势,眼里盛满笑意。
“行吧。”应樊渊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打趣道,“我上次滑了一圈破纪录了,就想着今天和你比来着。”
“你上次滑了多长时间?”
“就最外面这一圈, 400米,我看的时间是一分钟左右。”应樊渊指着中间的速滑滑道说道。
体育馆的冰场很大,有两万多平米,为了满足不同种类滑冰的需求,从内到外画了三个圈,最外圈是初级圈,主要为初学者提供练习;往内几米是速滑圈,按照标准的400米建立; 400米内的空地主要是练习花滑的人。
应樊渊指的就是里面的速滑道。
400米,一分钟,洛白榆也差不多是这个水平,他不免有些心动,想要知道两人谁更快,但他又不想把于晚一个人落在这里。
察觉到了洛白榆的犹豫,于晚回过头看他,眼神透着一丝好奇的光,鼓励道,“阿榆去比一下吧,我也想知道。”
“那肯定是我快。”洛白榆双眸凝着于晚的眼睛,尾音轻扬,自信地打着包票,眼角眉梢带着少年意气的轻狂和坦荡,他朝应樊渊瞥了一眼,“走,去比一圈。”
“一分钟啊,那我要不还是别去了。”高义讪讪地笑了笑,他还以为大家都是业余的,没想到只有他是业余的,不对,于晚也是业余的,这么想他竟有了点心理安慰,同病相怜地看着于晚。
“一起,比着玩而已。”应樊渊拍了拍高义的肩膀。
“行,那我舍命陪君子。”
他们三个人上了速滑道,于晚就站在速滑道旁,扶着分界栏杆,同时担任计时员。
“三、二、一、开始。”
三个人一起冲出去,但高义开头就被甩出去一大截。
他也不着急,就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
洛白榆和应樊渊两人比较焦灼,两人时前时后,位置并不稳定。
一双手抓住于晚旁边的栏杆,是谢卿潇。
她紧挨着于晚站着,似乎注意到于晚的目光,回视一眼,面上依旧是绅士的笑,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她的目光短暂逗留,又望向速滑场。
只有握着栏杆的手和手臂,不像是自然搭在栏杆上,更像是在紧绷着使力,但栏杆的底基钉在冰面上,牢固到纹丝不动。
一分钟很快过去,于晚已经能在另一头看到洛白榆的身影;余光扫向身旁,谢卿潇放开栏杆,转身离开,像是故意在躲洛白榆。
洛白榆两人马上就要冲过终点线,于晚暂且敛起脑中发散的思绪,看着他们。
最后十多米,两个齐齐加速,但洛白榆更胜一筹,
接连按下手机上的秒表,57秒33和57秒97,都很快。
又过了10多秒,高义才滑过来,1分09秒,也不错。
“阿榆好厉害。”洛白榆下了速滑道,迎接他的就是于晚亮晶晶的眼睛和真心实意的夸奖。
本该得意的他,此刻却害羞地蜷了蜷身侧的手指,“还好。”
“啧,就差一点。”应樊渊看着手机上的数据,惋惜道。
“下次加油,那我去陪阿晚了。”洛白榆和应樊渊他们打了招呼,带着于晚滑到外圈中央,“刚刚谢卿潇是不是过来了?”
他好像看到了谢卿潇的背影。
“恩。”
“她没做什么吧?”洛白榆攥着于晚手腕,立刻紧张起来。
“没有。”于晚摇了摇头。
“那就好。”
大概只是过来看看,洛白榆放下心,没有多想。
此后一个上午,两方相安无事,于晚和洛白榆再没看见谢卿潇。
午饭是在城北一家私房菜馆,一进门是一个宽大的喷泉水池,古典的山水,十多条肥硕的红鲤鱼在里面甩着尾巴游荡,水池不深,但也不浅,看着得有及膝深。
洛白榆提前订了包厢,是菊字房,中国风的墙纸和装饰,进门墙角摆着两盆菊花。
他拿过菜单,递给坐在身侧的于晚。
于晚没有来过,又把菜单递了回去,她相信洛白榆不会让她饿肚子。
洛白榆愣了一下,也没有拒绝,他拿过菜单,展开向于晚偏了偏,指着几个招牌菜介绍。
“他家的老汤酱牛肉好吃,水晶土猪肘也不错,你喜欢吃哪个?”
“牛肉。”于晚想了想回道。
“那就点这个。”洛白榆看向服务员,服务员低头记下。
“芥末白菜也不错,不过你可能受不了那个味道。”洛白榆点着菜单,其实是在问于晚。
“试一试?”于母不喜欢太过刺激的食物,所以于晚长这么大还没尝过芥末是什么味道,她有点好奇。
“好。”洛白榆意外地看着于晚,同意了。
“后面的热菜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洛白榆慢慢翻着菜单,“他家的牛腩炖得软烂入味,还有烤羊排……”
“就牛腩吧,剩下的你来。”于晚打断洛白榆的话,她终于察觉出洛白榆的用意,害怕洛白榆一个个再说下去,她捡着顺耳的挑了一个。
“好,”洛白榆看着于晚的笑,也意识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服务员,“萝卜牛腩煲,葱烧海参,再来一个茄盒;樊渊喜欢的油爆大虾也来一份,还有上次高义夸过的烤翅;你们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他挑着几个觉得于晚可能喜欢的菜点了,把菜单递给应樊渊两人。
洛白榆请客,两人也不客气,又点了四五个菜,这家店量少,再点几个也就是刚好够吃。
饭桌上其乐融融,高义是个活宝,话多;应樊渊和洛白榆分别在不同的社团和部门,消息也知道得多;
于晚吃着饭,听他们聊天,也觉得挺有意思。
“下个月好像得筹备元旦晚会了。”应樊渊手里拨着虾皮道,“还像去年一样?”
“那估计又是一场合唱比赛。”高义嘻嘻哈哈道。
元旦晚会一般是每班出两个节目,但很多班级为了省事,惯常喜欢用合唱应付过去。
“打算变一变,让社团出。”洛白榆夹起一只鸡翅,放到于晚碗里。
鸡翅一盘就五个,于晚好像就吃了一个,吃的时候眸光一亮,应该是喜欢,洛白榆心里算着,眼睛又盯上没剩几个的大虾。
高义眼睁睁看着鸡翅从自己眼前溜走,从前洛白榆的那只都会让给他的! ! !高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洛白榆,却见洛白榆没有丝毫反应,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他伤心地看了于晚碗里的鸡翅一眼,仿若生离死别。
于晚闷头干饭,夹其鸡翅,咬了一口,感觉到高义在看她,疑惑地抬眸。
高义才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是个好主意,每个社团都有自己的特长,另外排合唱倒是舍近求远了。”应樊渊咽下虾肉道。
“啊?那我们社团能表演什么?”听到可能和自己有关的话题,于晚举目问道,“上台打算盘吗?”
别人载歌载舞,算学社上去给他们表演一个在五秒内心算八位数加法?或是给他们演示一下如何用算盘算八位数乘法?
好像有些搞笑。
“或许?”似乎想到一块去了,应樊渊憋着笑道。
“可以和其他社团合作,比如古典乐器社。”洛白榆忍笑道,“不过合作的话,数目上可能得再加一个,要不然晚会的节目不够;但也不排除有些社团想多上几个节目,这样的话一个也行。”
洛白榆慢条斯理地解释道,“现在只是有一个初步的想法,之后具体怎么实行还会讨论,不必担心。”
于晚不会担心,不论最后怎么实施,也是社长头疼,她还是吃饭好了。
吃过午饭,下午洛白榆打算带于晚去城东的花鸟街,逛完还能顺便去一趟附近的文物博物馆。
洛白榆去结账,高义尿急,拉着应樊渊去了厕所。
不懂他俩为什么去厕所也要一起,于晚独自站在大厅的水池前。
一条红鲤鱼吐着泡泡,从于晚面前游走,一个摆尾,凭空跃起。
水滴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彩色的虹光,而后红鲤鱼重重摔下,溅了于晚一身水。
鲤鱼跃龙门就是这样吗?那这条鱼应该减肥了。
于晚看着那条鲤鱼从她眼前迅速溜跑,窜入鱼群中,不见踪影。
水面荡漾着烟波,再次恢复平静。
于晚看着突然出现在水面上的谢卿潇侧身而过的倒影,眼神一凛。
来不及反应,膝盖受击一软,就要往前倒,被谢卿潇一把拉住。
鲤鱼游弋,激起一圈水波,但于晚还是看清楚了谢卿潇拉她那一瞬,眼底包藏祸心的恶意和即将得逞的喜意。
明明可以被谢卿潇拉着站稳,于晚却借力踏进水池,装作不受控制,紧紧攥着谢卿潇,将她拉进水里。
“扑通”一声,谢卿潇扑进池中。
鱼群被惊得四散逃跑。
于晚一手扶着假山,另一只手还被谢卿潇抓着,她垂眸看着水中的谢卿潇,面上没有一分不该有的表情,只有没有反应过来的惊吓和惶恐。
谢卿潇咳了一声,立刻起身,身前完全湿透,流海还往下一直滴水;她抹了一把脸,眼神冷凝,看向于晚。
于晚一个beta,拉她的力道本不足以让她跌入水池,但她一脚踏入水池没踩稳,踩住了一块光滑突出的鹅卵石,慌乱中直接摔倒跌了进去。
“阿晚?”洛白榆结完账出来,看见站在池中神色惊惶的于晚和浑身湿透的谢卿潇,眉宇瞬间凌厉,连忙赶了过来。
应樊渊和高义也上完厕所,从另一条走廊出来。
于晚见到洛白榆,眼里才好像才有了一丝神采,她扶着洛白榆的手臂踏出水池。
谢卿潇看着面前恨不得贴在一起的两人,脸上依旧带着绅士温柔的笑,微扬下巴,好似不屑,衣服也没拧,自己出了水池。
“呀!怎么回事?”餐厅的服务人员及时出现,招呼着人拿出毛巾盖在谢卿潇肩上。
和谢卿潇相比,于晚的状态好太多,她只有膝盖以下湿透,身上不过是溅起的水花。
“阿晚?发生什么了?”墨瞳深邃,透着寒意,洛白榆在问于晚,眼睛却瞥向谢卿潇。
“路过的时候看见于晚同学好像要跌倒,就顺手拉了一把,没想到。”谢卿潇脱下湿透的长款羽绒服,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哑然失笑,好似事实真如她所说。
“我一直背对着,没看见发生了什么。”眼睫扬起,于晚有些迷糊地望向洛白榆。
“大厅有监控吗?”洛白榆没理会谢卿潇,转而问服务员。
“有的。”服务员看着几人,眼神怪异,这么浅个池子,也死不了人,害人也不会在这儿害啊,用得着看监控吗?
“能领我们去看一下吗?”应樊渊接话道。
“我去找一下经理。”服务员回完,向经理办公室走去。
不过一会儿,经理带着他们走向监控室。
监控上看,好像确实如谢卿潇所说,她很正常地在走路,擦肩而过的时候拉住了要摔倒的于晚,而后被带入水中。
“谢谢。”于晚看完监控,率先道谢,看起来很是真诚。
长款羽绒服遮住谢卿潇搞小动作的下半身,再解释也没用,周围还有别人,再吵倒是落了下风。
“不客气,举手之劳。”谢卿潇微笑回视,“就是这个劳的代价有点惨。”她好似不经意地撩起眼前湿透的刘海,爽朗地笑了一下。
于晚也笑了一下,作为回应。
她回过头看着洛白榆,洛白榆面色不大好,不知是因为得知谢卿潇确实是为了帮她,还是因为他不相信谢卿潇的话和监控。
“阿榆,看来我得先回学校了。”
她的衣服都在学校,每周回家换洗校服,为了少拿几件衣服,她来学校都是直接穿新洗干净的校服,如今她小腿的校服和内里的棉裤都湿了。
“学校现在浴室不开门,去我家。”洛白榆收起戾气,一锤定音,“那我俩下午就不去了。”
他看向应樊渊和高义。
应樊渊:“那我也不去了。”
高义:“那一起回去呗!”
大家都不去,他也懒得去。
第40章
“谢同学是打算和我们一起回去还是等人来接?”
不论事实真相如何,表面上就是谢清溪为了帮于晚落入水中,于情于理洛白榆他们都不能把谢卿潇独自落下。
洛白榆做事周全,自是会多问一句。
“一起,我家里人忙,估计没时间接我。”谢卿潇稍稍拧干棉服的水,露出一个黯然的笑。
为了帮他人落水,好似还是一个家长忙于工作,没人照顾的小可怜,怎么也该博取到洛白榆的同情心,改变先前谢卿潇在洛白榆眼中的印象。
“这个小姑娘就裤腿湿了,现在回去没事。”一旁的一位服务员大妈看着于晚,又转向看向谢卿潇,“但这位前面湿透了,现在出去更容易感冒,至少得等头发干了再说。”
听见大妈的话,谢卿潇擦头发的手一顿,抬眸看向洛白榆,带着肯定,“不用,不会感冒,我现在就回去。”
“那这样,”洛白榆看了一眼谢卿潇,蹙眉道, “我先带阿晚回去,樊渊和高义,你们俩陪着谢卿潇,待会儿把她送回家,可以吗?”
对于谢卿潇的反驳,洛白榆恍若未闻,直接略过。
应樊渊视线在谢卿潇和洛白榆、于晚身上流转一圈,藏着微妙的审视和思量,他扶了扶眼镜,点头答应:“没问题。”
高义则没想那么多,于晚和谢卿潇都湿了,谢卿潇又得等一会儿才能走,那洛白榆带于晚先走理所应当,他们作为洛白榆的朋友帮忙照看也没什么不对,他比了个手势:“ OK 。”
得了两人的答复,安排好照顾谢卿潇的人,洛白榆没再管谢卿潇,径直拉着于晚离开。
饭店里有暖气,湿了的鞋袜只觉得黏腻不适,一出门寒气袭来,穿过湿透的裤腿和鞋袜,立刻变得冰冷刺骨。
饭店门口距离停在马路上的出租车不过几步路,于晚踩着湿透的鞋子,却像踩在刀山一样,鞋底的水凝成一层冰,走在路上还打滑。
一上车,洛白榆立即让司机把车内的暖气开到最大。
音响放着舒缓的音乐,骤然的寒冷和温暖,激得于晚打了个颤,抖落一身冷意。
脚上的冰冷似是通过血液蔓延至全身,于晚唇色发白,手也霎时变得冰凉。
洛白榆心疼地拉过于晚的双手,窝在他的手里给于晚暖着。
热意沿着手指传到四肢百骸,却不过饮鸩止渴,难挡脚下寒意。
“摔倒的时候,感觉有东西敲到了膝盖。”于晚垂着眼帘,低眉看着自己被放于洛白榆掌心的手。
洛白榆搓着于晚双手的动作一滞,又继续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摩挲。
“我明白了。”
洛白榆脑子里回想着监控画面,谢卿潇的羽绒服过长,挡住了不少东西;谢卿潇路过于晚那一瞬间的影像不停在他脑内重复,一帧一帧放慢。
脚的姿势不对,正常侧着走路脚的落点不会是那样;还有,谢卿潇转身朝向于晚,实际上比于晚出现摔倒的迹象要快一点点,差距很微小,不仔细观察根本注意不到;所以,是谢卿潇故意的。
“她想做什么?”推倒于晚,又及时拉住于晚;水池不深,溺死不了人,所以她的主要目的不是想要害于晚;那就是,她想要营造她救了于晚的假象,但是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乌黑深沉的眼底掀起风暴,洛白榆计算着谢卿潇今日的每一个表现,想要找出其中的联系。
“她想和你缓和关系。”但她舍不下面子去认错道歉,所以另辟蹊径,成为于晚的“恩人”。
低三下四的求人又怎么比得上高高在上的被感激。
“我不明白。”洛白榆抬眼和于晚对视,“她不喜欢我。”
洛白榆对他人的善意恶意很敏感,谢卿潇对他一开始就怀着不好的目的性,后来甚至说得上是厌恶。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偏偏要来靠近。
“另有所图。”于晚也在思考,但目前谢卿潇的图谋也不是很明晰,“她帮了我,不是帮了你,可以等等看。”
两句事实,洛白榆却领会了于晚的意思。
谢卿潇想借着帮助于晚来缓和与洛白榆的关系,不过是仗着于晚是洛白榆的朋友,在洛白榆心里有着不轻的分量;
但说到底她帮的是于晚,不是洛白榆;若想挟恩图报,也只能找于晚;若洛白榆不想代替于晚回报,不与她缓和关系,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只要洛白榆继续对谢卿潇爱答不理,让她今日的算计落空,自会露出狐狸尾巴。
“那我刚刚是不是做错了?”
他不该开口让樊渊他们照顾她,而应该是于晚来说。
“没事,不差这一次。”于晚安抚他,转而又带着几分揶揄道,“你就这么相信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然。我说过,我永远向着你。”洛白榆捏着于晚的手掌,声音低沉却坚定。
不论发生什么,他都相信她。
“那可以不去你家,直接把我送到学校吗?”于晚嘴角勾起,露出一点狡黠。
到他家做客,感觉应该正式一点,而不是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
“你家应该没有适合我穿的衣服和鞋子。”于晚又添了一个理由。
“不可以。”刚才还在表达衷心,一听于晚的话,洛白榆在变了脸色,他低下头不看她,小声嘟囔,骄矜怨道,“阿晚耍赖。”
“恩?”声音太小,于晚没听清,倾过身子靠近他。
“我会想办法的。”洛白榆抬眼便是于晚近在咫尺的脸,他抿了抿唇,回道。
“好,去你家。”于晚无奈笑道。
有些人,只能拒绝一次,便再也开不了口。
——
出租车停在洛白榆家楼下,下了车,没有几步便进了楼门。
洛白榆攥着于晚手腕,像是生怕于晚跑了,按下自家楼层。
洛望舒跟着班级组织,去海洋馆游玩,此刻并不在家。
家里安安静静,指纹解锁,开关旋扭的声音便格外大。
洛白榆拉着于晚进了门,把门关上才松开于晚的手腕。
鞋也没有换,于晚就被洛白榆推进浴室。
浴室热水器智能触屏使用的,洛白榆指着几个按键教会于晚,又把几个瓶瓶罐罐拿出来,告诉她哪个是洗发水哪个是沐浴露。
“衣服你脱在外面的衣篓里就好,一会儿我拿去洗了。”
“我现在去给你找衣服,会放在床上。你先进去洗澡,不要着凉。”
洛白榆嘱咐完便离开了房间。
一切的发生都让于晚反应不及,直到洛白榆离开,于晚按照洛白榆的嘱托脱掉衣服进入浴室,热水倾面而下,于晚才蓦地想起,她要换的衣服还没见到影子。
大不了把刚脱的衣服重新穿上,于晚如是想着,放下了心。
洛白榆关上房间的门,想了想走进储物房,他初中的衣服应该还在,于晚应该能穿。
储物房是一间闲置的客房,床上没有床垫,木板裸露在外,上面放着好几个收纳箱,存着从前洗干净的衣服,衣柜里是过季不穿的衣物,有时心血来潮会拿出来重新见光。
洛白榆翻遍了几个箱子,最后只找到一身合适的深蓝色睡衣,他挠了挠头,有些疑惑,但没有其他衣服,也只能穿这个。
抱着睡衣走到卧房门口,洛白榆脚步一顿,又转道朝大门走去,拉开鞋柜,各种各样的动物棉拖,可爱萌萌,一排一排,整整齐齐。
洛白榆扫了一圈,拿出一双吊着狗狗耳朵的灰黑色棉拖,而他脚下是一双同款白色的。
卧室房门打开又合上,寂静的屋内只有水流声哗哗作响。
隔着磨砂玻璃只见茫茫水雾,没有任何人影身形。
洛白榆一把拍上自己额头,扭回视线,半遮着眼睛,明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他却好似看到了什么似的,耳垂羞得通红。
他知道自己的浴室很深,当然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这是他自己的浴室啊。
一道水光漾上眼眸,洛白榆轻咬下唇,将衣服放在床上,拖鞋放在地板上,他走到浴室门旁,拎起门侧的衣篓,衣篓内只有湿了半截的保暖裤和校服裤,环视一圈卧室,洛白榆看到了摆在凳子上叠好的上衣和棉服。
捏了捏发痒的耳垂,洛白榆眨巴一下眼睛,拎着衣篓走向凳子,手指伸向叠得整齐的衣物,自然中透着几分谨慎,就剩一公分,他兀地收回手,瞳孔放大,盯着衣服,像是突然被电到。
已经洗了棉裤和校服裤,家里也没有找到其他合适的,没有保暖的衣服,阿晚应该不会走了吧?
他垂着眼眸,唇线微抿,一抹绯色不自知地攀上脸颊。
如,如果,这堆衣服里有什么不适合被他看到的东西被他看到,好像不太好。
心头一颤,绯红渐深,洛白榆迅速站起身子,再也不敢看那堆衣服一眼,拎着衣篓跑出卧室,速度快得像是后面有魔鬼在追他。
“啪嗒”一声巨响,卧室房门拍上门框,震得好像房间都颤了颤。
双眸紧闭,仰面吐息,发间的泡沫顺着水流沿着脊背越过臀线蜿蜒而下。
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但山水终是山水,重峦叠嶂,危峰兀立;烟波浩渺,溪流淙淙。
手指插入发间,于晚将额上额一缕湿发撩到背后,疑惑地掀起眼睫,是开窗户了吗?关门声音才会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