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姐妹不用再劝我了,我找大……
结束完拍摄, 天色已经渐暗,落日殷红。
一回到工作室,乔缨火急火燎打开大门, 一把将正在聊天的莫莉和陈澄抱了个满怀。
“亲爱的朋友们,我想死你们了!”
两人被吓了一跳, 诧异又惊恐地看向一旁的喻季年,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喻季年无奈地摆摆手, 道:“别看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已经维持这种状态半个小时了。”
乔缨像是出门打了五年仗才回家的人一样,看啥啥新奇,激动得热泪盈眶。
从进公司大门起,她一路上连保安队养的护卫犬小黑都不放过, 对着狗头一阵蹂躏, 惹得饱受摧残的小黑现在都还有气无力地趴在保安怀里求安慰。
“看缨姐前几天安安静静的样子,我还以为咱们终于要换人设, 往清冷女神的赛道上走了呢。”
莫莉个子比较小,一个旋转便挣脱了乔缨的桎梏, 掰着手指头, 怨念颇深地数着最近乔缨有多反常。
“不仅香水换成了冷调的,连说话都特别有压迫感, 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还特别抗拒肢体接触, 那叫一个高岭之花冷若冰霜, 可叫我伤心了。”
陈澄赞同地点点头,讳莫如深道:“我都怀疑你被哪个霸总附身了,一开口就是天凉王破的感觉。”
还记得因为沈颐那次直播事故, 有个影评人发文对乔缨和周瑾一顿痛批。
虽然被几家粉丝集火围攻,但他也尝到了热度的甜头,所以又变本加厉地连发了几条诋毁两人的微博,用词还特别过分和猥琐。
以乔缨那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当场就会骂回去。
可当陈澄告诉她这件事后,她却一反常态情绪十分稳定,只是面无表情地低头给谁发了条消息,说一切都交给她处理。
几分钟后,等陈澄再次打开手机时,忽然发现影评人的微博被封禁了,撰写的文章也在他所供稿的平台上全面下架,连同账号一起被注销封号,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赛博世界里,只剩下几张同行们贴出来嘲笑他收钱办事闭眼吹的截图还保留着。
不仅成了名副其实的电子幽灵,还杀人诛心地留在了耻辱柱上。
说到这里,陈澄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总结道:“杀人于无形可不是你的风格,要换作以前,你怎么着都会在他封号后嬉皮笑脸地嘲讽几句。”
虽然结局大差不差,但总感觉她身上少了那种贱嗖嗖的、阴阳怪气的、能把人气死的劲。
乔缨也没想到裴砚知会选择用这种大手笔的方式来处理舆论,不由得好奇问道:“那个骂我的制片人呢?他也被封号了?”
听说这人是阮绵绵的叔叔,邀请自己参加恋综也是想用她的尖酸刻薄来衬托阮绵绵的善良单纯,比影评人这种杂鱼角色不好对付得多。
“哦那倒不是,”陈澄一字一顿,语气里充满敬意,“你举报他是间谍来着。”
……合理。
闲聊了几句后,乔缨感觉戴了一天隐形眼镜的眼球有些干涩,坐到化妆镜前动作利索地卸着妆,一边往手机屏幕上瞟去。
自打裴砚知下午不告而别后,到现在为止都没给她发过消息。
说不失落是假的。
原本她还打算等工作结束后请裴砚知吃个饭,就当是庆祝两人的生活回归正轨。
可当她兴冲冲地走出摄影棚,问了一圈后才得知———裴砚知早就走了。
连个招呼都没打,连句话都没留下。
乔缨一个人过久了,不太懂人际交往的潜规则,虽然某人口口声声说是朋友,或许只是客气而已,是她会错了意,错估了自己的重要性。
还好,她也没有很沉迷。
只是期望落空的感觉让她很不爽,非常不爽。
正坐在身后替她拆头发的喻季年往镜子里瞥了一眼,发现乔缨正垂眸凝视着和【磷脂分子】的对话框。
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喻季年能肯定,乔缨现在心情不好,整个人像蓬勃燃烧的火焰一样沸腾着。
喻季年默默收回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前段时间清冷自持、喜怒不形于色的乔缨相比,现在这个鲜活的样子才是她本人。
“小喻,我问你啊。”
乔缨在输入框打下【你在干嘛】几个字后,忽然抬眸,和喻季年在镜中对视,神色恹恹地问:“就是我有一个朋友———”
还没说完的话被堵在嘴里,两个造型组的同事推门进来,见到她后打了声招呼,然后便开始整理起梳妆台上散乱的化妆用品。
等背过身后,同事A站到同事B身旁,并排洗着化妆刷,随口一问:“你和你crush最近怎么样啊?”
同事B立即瞅了周围一眼,凑近一点,愁眉苦脸抱怨道:
“你知道,我和他是因为昭星这个项目才认识的嘛,相处得很融洽,我以为我俩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然后今天拍完广告,我原本想请他吃饭确定关系,结果他一句话没说就走了,不告而别……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怎么,这剧情听起来有点耳熟啊。
乔缨连忙竖起耳朵,假装看手机,实则是在听八卦。
同事A听到问题后冷笑了两声,这兴许不是她第一次见同事B这个样子了,因为她明显是一副害怕对方恋爱脑再度发作的表情。
只听A冷酷无情地道:“可能就是桥归桥路归路的意思吧,我劝你及时止损,收收心继续搞事业才是正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乔缨对号入座琢磨了一下,在心里默默想:但裴砚知好像不是———
同事B再度打断她的思考,犹豫道:“但他好像不是这种人吧?”
同事A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语气激动:
“你清醒一点,你和他是合作关系,人家或许就是因为要完成工作才不得不对你这么好,现在项目结束一切回归正轨,你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可不得划清界限吗?”
很好,很有道理,乔缨盯着裴砚知的头像,攥紧了手机。
同事B仍不死心,嘴硬道:“姐妹你别这么说他,不用再劝我了,我跟他处这么长时间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嘛?我都找大师算过了,他那个星座就那样,忽冷忽热的不理人,我多主动一点就好。 ”
乔缨默默把对话框里【你在干嘛】这四个字删去。
同事A也懒得劝了,扼腕叹息道:“为了一个男人患得患失,以后要是越陷越深了,可有你好受的。”
同事B哭哭啼啼:“可我就是舍不得他嘛,我能怎么办……”
乔缨在输入框打下了【
人生有梦,各自精彩】八个大字。
然后把裴砚知拉进了黑名单。
“呼,终于舒坦了。”乔缨眯起眼睛,靠在座椅靠背上,长舒一口气。
说得没错,为男人患得患失,太恐怖了,是该及时止损。
幸好作为公众人物,她一向谨慎小心,提前把裴砚知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全了个删干净,没在他手里留下任何把柄。
见她神色几经变换,喻季年终于忍不住发问:“缨姐,你刚刚想说什么?你有一个朋友?”
乔缨笑得没心没肺:“对啊,我有一个朋友,她把金主爸爸拉黑了。”
这话说的,干脆直接报身份证得了。
喻季年吓了一跳,不可置信道:“姐,你就这么把他拉黑了?他可是裴砚知诶?”
虽然后续的工作确实不需要两人面对面直接沟通了,但……
他长得那么帅,还那么有钱,人也挺搞笑的是个中二病,总觉得和乔缨很般配啊。
乔缨挥挥手,随意道:“那又怎样,都是过客,不重要。”
和裴砚知的关系本来就超过了普通合作对象的界限,现在既然要撇清关系,那就断得干净点。
她一向冷心冷情,身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她来说也没差。
喻季年不懂老板的脑回路,只是想起中午陆嘉泽来摄影室时的场景,有些好奇地问:“缨姐,你知道裴总开的什么车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乔缨回想了一下裴砚知车库里最常用的那一辆,摇摇头老实回答:“他这车我还真不认得,好像是个杂牌车,就屁股后面有个8然后还有俩翅膀。”
她顿了顿,继续补充道:“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好的车,对我来说都是囚车。”
“唉,这心理疾病也是……”
喻季年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怜悯道:“缨姐,我骑小电驴载你回去吧。”
—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乔缨首先跑去仔细检查了一番放在古董柜子里的娃娃。
没有灰尘,没有损坏,看来是被裴砚知照顾得很好,她从互换身体后就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走到厨房,这里被添置了不少高档器具,冰箱被塞得满满当当,空气炸锅烤的巴斯克冻在底层,橱柜里还放着一包一包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乔缨拿出来看了看,发现那是中药,每一包上都打了标记,包括用法、剂量和药效,都分门别类地归置在了橱柜里。
她拿出陶罐放在灶台上,掺上水,把药撒了进去。
一想到今后再也体会不到这么细致入微又妥帖的照顾了,乔缨惆怅地喝下了三碗中药。
不过也就是有一点点伤心而已。
感情这事,不过就是上一秒双向奔赴的爱有多温暖,下一秒夫妻吵架开车对撞。
反正她可不会上当。
与此同时,结束完会议的裴砚知终于给手机充上了电,一开机就看到乔缨没头没尾地发来了八个字。
【Dioretsa: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再往上翻,所有的聊天记录都被删除,两人这么多天的相处,却没在他这里留下半点痕迹。
裴砚知很疑惑,然而等他发出消息喜提一个红色感叹号后,逐渐变成了愤怒。
他打开玻璃窗,试图吹吹风冷静冷静。
然后发现屁用没有。
等一头雾水的徐言洲找到裴砚知时,他正两手插兜站在天台上,目视远方,眼神幽深,不可置信。
空气里飘来一句破碎的话: “我甚至给她每一包药都打了标记,她居然把我拉黑了?!”
顺风顺水的人生里,这是头一遭。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今日初雪,爱你的人,还在……
“她是不是在欲擒故纵?”
徐言洲盯着屏幕上那个硕大的红色感叹号, 在半个小时后得出了结论。
“她没这么无聊。”
裴砚知冷着一张脸,立即否认了这个假设。
他印象里的乔缨,从来都是张牙舞爪的样子, 人又特别自恋,互换身体时总是看着她自己的脸走神。
爱自己爱到这个份上, 天塌下来她都不可能是在欲擒故纵。
“我是不是哪里得罪她了?”
裴砚知蹙着眉,仔细回想了一遍两人相处时的片段, 陷入怀疑。
“哎呀, 别内耗了,”徐言洲刷着手机,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我去,y大终于发博了, 消失了这么多天, 我还以为他退圈了呢。”
“y大?”
徐言洲将手机递给他看,骄傲地介绍:“「猫毛中的流浪者」, 星空摄影圈的大神,因为照片上总带着一个字母y的水印, 所以人称y大。”
裴砚知没什么兴趣, 恹恹地问:“这人很厉害吗?”
“那可简直太厉害了!一个人,从南极的日全食追到北极的极光, 拿奖拿到手软,国内外各大天文馆的馆藏里都有他的作品。”
一说起爱好, 徐言洲就滔滔不绝了起来, 如数家珍道:
“而且他还特别神秘,总是消失一段时间以后又开始腹泻式更新,神出鬼没的。不仅从没透露过长相, 连性别都未知,因为太过彪悍勇猛,大家都猜测他是个男的。”
那倒未必。
裴砚知闻言看了一眼屏幕,发现「猫毛中的流浪者」最新一条微博的ip地址也在京市。
再看他拍的照片,居然也有些眼熟,和乔缨头像里的机位角度十分相似。
他提起来一点兴趣,问道:“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徐言洲摇头,“大神说这里是他的wonderwall,所以从不透露具体位置,但也有人根据星象扒到过大概的方位,好像是在京郊的某座山上,叫———叫什么山来着,特别小众。”
“灵犀山。”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裴砚知根据测算出的方位在地图上找到了准确的地点。
他披上衣服起身,晃晃手里的车钥匙,挑眉问:“要去看看吗?”
“去,当然去。”
徐言洲立马狗腿地跟了上来,“我就没见过行动力像你这么强的人。”
而此时,数公里外的灵犀山脚,乔缨正和机车上闪得跟圣诞树似的故障灯大眼瞪小眼。
太长时间没骑车了,加上现在天气又冷,下山下到三分之二的地方机车就熄了火,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将车推到了山脚。
四周立着几盏稀稀拉拉的路灯,远离市区的地方没什么人,打了救援电话也得在原地傻站着等一段时间。
乔缨摘下头盔和手套,倚靠在机车上看着天空。
冬季大三角已经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像她眼睛那一百度的散光一样模模糊糊透出来一点亮,直至彻底变成一团漆黑。
温度变得更冷了,乔缨裹紧外套,忽然感觉到一片冰凉,睫毛上沾染了一团白色的东西。
下雪了。
仰头,雪花像坠下的星星一样落进眼里。
伸出手,雪花在皮肤的温度下融化得很快,一片又一片砸向掌心,转瞬即逝,触感冰凉。
车内,面对突然降下的鹅毛大雪,徐言洲打开了雨刮器,随口说道:“对了,今天好像是初雪来着。”
他看了一眼导航,又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顿时有些丧气:“快到地方了,这鬼天气,y大应该早就走了吧?”
话音未落,前方不远处的路边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一个人影站在路灯下,正举着手机拍雪景。
料峭的风雪呼啸而过,吹起她卷曲蓬松头发,脸上因受冻而微微泛着红。
她的气质很冷,路灯暖调的光线折射入瞳孔,眼睛却仍是冷冽的,漆黑又明亮。
唯独笑起来时,眼尾向上弯起的微小弧度,才给她添上了一点属于人类的温度。
一种浑然天成的漂亮。
氛围刚好,少男心未泯的徐言洲停下车,戳了戳坐在副驾驶的裴砚知,由衷感慨:“这场景还挺浪漫的,像在拍偶像剧。”
裴砚知闻言转头,视线透过挡风玻璃散漫扫去,停顿在那道人影上。
隔着纷飞的大雪,他
看见了乔缨。
徐言洲尬笑两声:“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哈。也不怪人家拉黑你,一个冰山美女,一个冰山帅哥,你俩,撞号了。”
冰山美女?
裴砚知怀疑徐言洲有什么认知障碍,紧盯着乔缨,难以置信地问:“你管这种叫冰山美女?”
“怎么不算呢?”
徐言洲也转头看向她,不赞同道:“人家不就是把你拉黑了吗,至于这么小气———”
然后,在四目睽睽下,乔缨拍完照后快速收回手机,骂骂咧咧地说:“什么雪啊,有云生没云养的东西,冻死你姑奶奶了。”
紧接着,她打开背包掏掏掏,掏出来一个脸基尼。
又掏掏掏,掏出来一个雷锋帽,甚至还有个盖已经翻了下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有点不妙了。
只见乔缨拿着两大神器,二话不说就套到了头上,嘴里还嘟嘟囔囔:“哎,我难道买小了吗,怎么感觉有点勒脑袋呢?”
没有宿命感,都是幽默感。
我嘞个冬夜悍匪啊。
徐言洲震惊了,这要是被周围哪个老乡看见,指不定乔缨就会成为继375路公交车后京市的又一恐怖都市传说。
几步之遥的路灯下,悍匪本悍已无暇顾及其他,专心致志和脸基尼斗智斗勇。
她眼前漆黑一片,五官扭曲成一团,挤在买小了一号的布料里。
从视觉效果上来说,有点像头套进了丝袜,有点像韩国顺产欧巴。
手指被冻得僵直,使不上力气。
正当乔缨逐渐暴躁想用惯性一爪子撕烂时,忽然感觉有个人站在了自己身前,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
哪怕潜意识里已经有了答案,乔缨仍做出了防备的姿势,凭借着第六感,一拳挥向那人的腹部。
她厉声喝道:“谁,谁在那里?”
然而挥出去的拳头落了空,被一只宽大手掌轻轻握住,温热修长的手指钻入头套缝隙,稍一用力,便掀开了束缚着她的布料。
乔缨猛然吸了一口冷空气。
爸爸妈妈,我出生了!
身前那人屈起手指,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乔缨一睁眼,就看到裴砚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语气还特别欠揍:“拉黑我后,乔老师这人生,确实有够精彩啊。”
……
好想死。
还有什么是比拉黑后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当事人找上门来讨说法更尴尬的事?
是当事人来讨说法还凑巧看到自己被脸基尼卡住差点窒息死亡,不计前嫌好心搭救却被挥了一拳。
都不用照镜子,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窝囊。
还好,裴砚知并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看了一眼机车后便大致明白了状况,问她:“在等救援队?”
乔缨盯着脚尖,机械地点点头。
“外面天冷,去车里等吧。”
裴砚知接过她手里的雷锋帽和背包,自然而然地圈住她冰凉的手腕,抬步向车的方向走去。
薄薄的一层积雪覆盖地面,一前一后的脚印转瞬间被新雪包裹。
乔缨看得出神,等她反应过来后,人已经毫不客气地坐进了后座。
徐言洲转过头,视线不断在两人之间徘徊,很明显想说些什么。
乔缨这时才注意到车里还有个人,惊讶道:“徐言洲?你今天怎么当司机了,陆嘉泽呢?”
“乔小姐认识我?”徐言洲一愣,乔缨认识陆嘉泽就算了,可记忆里她和自己好像并没有见过面。
“我当然认识你。”
一到这时候,乔缨就来了精神,清清嗓子,故弄玄虚:“或者说,我认识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道法自然。”
“既然如此,大师你能帮我算算我为什么会被你拉黑吗?”
裴砚知笑容温和,直视着她的眼睛,问得特别真诚,不含一丝阴阳怪气。
乔缨瞬间闭上了嘴。
为什么?
总不能说是因为裴砚知影响到了自己的情绪,所以她才把他删了吧?
营销号说土象星座都是这样啊,到底谁来懂一下?
话说回来,裴砚知是什么星座?蒋南宇不是说他生日快到了吗?
现在是十二月份中旬,那就是摩羯座?
处女座和摩羯座的适配度是多少来着?
无比安静的车内,她一个人在高速运转着大脑,神游天外,完全忘记了最初的问题。
裴砚知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弯起唇角,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气氛开始变得诡异了起来。
倍感焦灼的徐言洲忍不住打开了电台,主播的声音顿时在车内响起。
因为信号不好,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一字一顿读着粉丝投稿。
“这位来自……朋友说……误会……分手后拉黑了联系方式……很后悔……”
乔缨短暂地回过了神。
“最后……说声晚安……我想,我们一生都在错过对的人……珍惜现在,放下过去……今日初雪,爱你的人,还在你身边吗?”
乔缨偷偷摸摸转动眼球,向旁边瞥了一下,却骤然撞进裴砚知的眼眸里。
对视的瞬间,一时无言。
紧接着,电台的声音被节目组特意调大,顶配的音响中,赫然传来了一首著名的伤感情歌。
名字大家都很熟悉,叫《分手快乐》。
缠绵悱恻的歌声里,零下几度的气温下,徐言洲擦擦脑门上的汗,关掉电台,给出一个贴心的建议。
“那什么,要不,咱们还是听二人转吧?”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因为我喜欢你呗,行了吗?……
第二天, 与京市初雪一起上热搜的,还有盛合集团被查的消息。
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除了乔家父子之外, 涉嫌财务作假的集团高管、收受贿赂的审计事务所,以及众多环节中参与的各色人等均被一锅端。
然而在这个关键时期, 乔盛合本人仍在昏迷状态中,很多证据无法直接获得。
无数双眼睛正盯着那间病房, 盼他早点醒的, 盼他再也不醒的,都在焦急等待着事情转机。
事件传得沸沸扬扬,乔俞诚即将被带走调查,而乔缨作为相关人士,也不可避免地成了话题中心。
在有心之人的引导下, 舆论逐渐往她是既得利益者的方向发展, 一时间全是谴责的评论,说她沆瀣一气, 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粉粉黑黑, 几番混战下来, 比起时政新闻,更多了一丝八卦的意味。
盛合集团的大楼外, 一堆收到消息的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堵在警戒线后,都想第一时间拍到乔俞诚被捕的照片。
正当记者们等得心焦之时, 一阵响亮的机车轰鸣声在后方响起, 惹得众人纷纷回头。
喧嚣嘈杂中,乔缨取下头盔,长腿一跨, 十分嚣张地出现在人群之外。
因为那张脸太有辨识度,有人立即认出来她的身份,震惊道:“我去,乔缨本人来了?”
这人声音极大,此言一出,原先没有看到她的人也忍不住好奇地转过头,发出几声惊叫后便立即将镜头对准了乔缨,自发给乔缨让出来一条路。
人群安静了一瞬后,立即响起无数道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是来卖惨的吧?”
“果然是明星,连这种时候都要来作秀。”
“天呐,我还以为乔缨不知情呢,看样子她是早就知道盛合这些勾当了吧?”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怜了咱们老百姓,被资本家骗走一辈子的积蓄买了烂尾房,吸出来的血全都送给二代们逐梦演艺圈了。”
“她还真是胆子大,也不怕被打啊。”
乔缨听在耳里,脚步不停,走到最前排时才潇洒地转过身,笑容张扬。
“大家早上好啊。”
乔缨扬了扬手中的文
件,对着其中一个直播镜头朗声道:“我今天来呢,主要目的是要落井下石,其次是要宣布一件大事。”
她清清嗓子,把手中复印出的文件一一分发到众人手中。
“本人乔缨,自从被收养以来,一直受到养母李娆、养父乔盛合以及哥哥乔俞诚的虐待,多次进医院治疗,详情可见附件一的就诊记录。”
众人看向手中的资料。
触目惊心的图片夹杂在长长一串就诊记录里,被鞭子打的,被针扎的,被手掐的,以及长期的精神疾病治疗证明。
“而我至今为止在娱乐圈的大部分收入也被乔家以监护人的名义强行占有,他们还多次哄骗我出资买单以供自己享乐,具体的金额和条目可见附件二。”
众人再低头。
豪车豪宅奢侈品,动产不动产以及投资,现有的出资证明加起来高达几个亿。
“所以我今天既不是来卖惨,也不是来作秀,而是报仇。”
她换上了正经的表情,高声道:“收集这些资料花费了我大量的精力与心血,我会对乔家提起诉讼,解除收养关系,最重要的是,追回财产。”
有人发问:“那你对盛合财务造假一事当真不知情吗?”
乔缨悔恨地握了握拳,神情激动地说:“当然不知情,我要是知道,早就把他俩送进去了!”
这话刚说完,乔俞诚便铐着手铐走了出来,看到乔缨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双目通红地冲了过来。
他不知道乔缨刚刚已经把乔家的底子都抖了个干净,以为乔缨是来求情的,面露侥幸,立即颐气指使起来。
“我就知道你还放不下这个家!快,你是明星,是公众人物,只要你去网上闹一闹,我就不用进监狱了!我们是一家人,乔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必须要帮我!”
乔缨捏着鼻子后退两步,皱着眉满脸不爽地回:“花无百日红,人与畜不同,谁跟你是一家人。”
乔俞诚仍不死心,想一把抓住她的手,目眦欲裂,一会儿暴怒地大叫,一会儿又声泪俱下地哀求,那副同归于尽的表情就像是个真正的疯子。
他吼叫道:“乔缨,你可是姓乔!我要是进去了,你的孩子也考不了公!”
“首先,乔缨的‘乔’是孤儿院院长乔觐女士的‘乔’,和你们乔家没有关系。”
乔缨弯下腰和他对视,握住他的手,露出一个温情脉脉的笑容。
“其次,哥哥你就放心地走吧,我一定会让乔家绝后的!”
“你!”
乔俞诚被架上了警车,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状若癫狂地回头,对着她大喊:“是你!是你干的对不对?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那咋了?”
乔缨微笑着对他比了个中指,“恭喜你滚出我绚烂的人生。”
被剧情控制也没关系,在偶尔清醒的日子,她一直在找出路。
你们困不死我的。
警笛声渐远,记者要赶着回去写新闻,人群散去,乔缨抱着头盔走去了对面的咖啡店。
她敲敲裴砚知面前的桌子,毫不客气地坐在他面前,挑眉道:“这么巧,您老人家亲自来喝咖啡啊。”
裴砚知放下手中的杂志,第一次怀疑乔缨在自己身上装了追踪器。
他眼里闪着困惑,无意识摩挲指节,饶有兴趣地问:“你是怎么发现的?我以为我做得很隐蔽。”
“因为我喜欢你呗,行了吗?满意了吗?”
乔缨捧着菜单,头也不抬地答,叫来服务生点了两杯咖啡。
敷衍的直球让裴砚知短暂沉默了两秒。
客观来讲,乔缨真是一个性格很恶劣的人,满嘴跑火车,不走心的话张口就来,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等你误会了惊喜地看向她的眼睛时,却只能看到一片冷淡又明晃晃的嘲笑。
很缺德,但胜在脸实在太好看,所以缺德的样子反而别有一番风味。
徐言洲说他是被pua了,但裴砚知对此保持异议。
“你的车修好了,维修场打不通你的电话,让我告诉你一声。”
他抬眼向窗外看了一眼,转移话题道:“你很喜欢机车吗?看起来好像有很多辆。”
“你不是知道我微博小号嘛,昨天还跟着照片找了过来,我的三辆机车都发过图片啊。”
乔缨一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观察着裴砚知的表情,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
可裴砚知的反应却让她很失望,脸上丝毫没有被戳破的慌张,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乔缨撇嘴,忍不住用手戳戳他的脸颊,不满地说:“你怎么跟个人机一样,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你惊讶。”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窗外有狗仔吗?”
裴砚知指了指不远处探头探脑的人影,然后淡然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被你拉黑时我还是挺惊讶的,所以乔老师能给个理由吗?”
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吧?
从昨天一直说到今天,好像她是什么辜负真心的渣女一样。
乔缨一边搅动着咖啡,一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语气沧桑:“你不懂,有些人血里有风,注定是要漂泊的。”
裴砚知叹口气:“知道了,漂泊姐。”
乔缨眯着眼,带着神秘的微笑,继续装逼:“我知道我很迷人,但你别和我靠太近,这是为了你好。”
裴砚知语气不变,眼里噙着促狭的笑:“知道了,中二病。”
天空又开始下雪,店里环境静谧,玻璃窗逐渐蒙上一层雾气。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落雪。
气氛正好,乔缨忽然转过头,特别正经地问了一句:“对了裴总,你说我们是朋友对吧?”
裴砚知仍在欣赏着雪景,毫无防备地点头回答:“嗯,有什么问题吗?”
“你的那杯175。”
乔缨把账单推到他面前,假装惊讶地捂着嘴,笑容灿烂:“哇塞,刚好和我的身高一样诶!”-
“这次的事,我也爱莫能助啊。”
沈万钧坐在黄花梨交椅上,敲敲拐杖,嘴角挂着虚伪的笑。
他如今已年逾八十,眼下挂着又肿又厚的眼袋,堆积的脂肪像沙皮狗一样,一层一层缠在脖子上,过早亏空的身体显出浓厚的疲态。
脸上注射的肉毒让他整个人显得僵硬又怪异,眼尾炸开的皱纹沟壑被绷紧的皮肤拉直,整个人像是一只画上了五官的气球。
明明是真人,却显出一种强烈的恐怖谷效应。
只有那双眼睛,闪着万年如一日的精光,气质阴沉而威严,看一眼就叫人战战兢兢。
坐在下座的孟琴暗自攥了攥拳,向前伸直了脖子,急切道:“可是老爷子,财务报告作假的事明明您也……”
沈万钧身旁老管家冷笑着打断:“少夫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所有的文件上,可都只有三少爷的签名。”
他神情倨傲,虽然只是个佣人,但他一向看不惯孟琴,眼里盛满厌恶和嘲笑。
沈老爷子一共有三个孩子,大儿子沈书齐,二儿子沈远辉,以及沈颐的父亲———小儿子沈弘宇。
其中,要数小儿子沈弘宇最没出息,能力极差,风流花心,处处留情,一门心思全在声色犬马上,不学无术。
而孟琴是他当年包养的小明星,不小心怀了孕,在某天突然消失,五年后才重新出现。
彼时的沈弘宇已经和叶家千金订婚,结婚典礼上,孟琴带着五岁的沈颐泪流满面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气得叶家千金当场走人,婚事告吹,两家关系决裂。
豪门婚礼自然请了很多媒体记者,所以这件事在当时闹得很大,至今仍时不时被人拿出来讨论。
看在沈颐是个男孩的份上,沈万钧勉强同意了孟琴进门,但因为得罪了叶家,他对这一家三口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直到沈颐搭上乔缨后才有所缓和。
“唉,老周,你看你这个急性子,怎么不让小琴把话说完。”
沈万钧板着脸,装模作样地训斥了周管家几句,继而叹了口气,
道:“不过啊,小琴,说话得要讲证据,我当初也只是给了弘宇一些建议,至于做不做,怎么做,可不是老爷子我能控制的。”
放的什么屁。
孟琴紧咬着牙,恨不得拿把水果刀立即将眼前这个八十岁的米其林轮胎扎漏气。
诚然,沈老爷子和盛合集团明面上没有关系,但董事会里大半可都是他塞进去的棋子,沈弘宇就是其中一个。
谁不知道沈弘宇是替老爷子办事的,如今涉事的人全都被警方带走调查,沈万钧为了自保,居然想把儿子推出来挡刀。
孟琴挤出几滴眼泪,哽咽道:“但您也知道,小颐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要是粉丝们知道他爸被抓了,恐怕……”
“哼,你还好意思说,你这好儿子嘴上没个把门的,差点给我惹出大麻烦。”
沈万钧冷哼一声,用拐杖指着孟琴,气得浑身颤抖。
众所周知,娱乐圈捞钱容易,洗钱更是方便。
沈颐进圈发展便是他一手操作的,还开了个经纪公司,靠着各种合法的、不合法的渠道赚得盆满钵满。
谁知沈颐在直播里的自曝带来了连锁效应,不仅自身的口碑一落千丈,连带着公司都受到影响,被人扒出来疑似偷税漏税和洗钱的证据。
要不是沈万钧动作快,这会儿进去的人就是他了。
孟琴抽抽噎噎,沈万钧被哭得烦了,让保镖赶紧把她轰出去,恨铁不成钢道: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那宝贝儿子要是有乔缨一半的脑子,这会儿就该发声明和他爹断绝关系了,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周管家赶紧倒了杯热茶,拍着沈万钧的背替他顺气。
屋内再度安静下来,沈万钧背着手站在窗前,脸色阴沉地咳了几声。
原本沈弘宇被抓并不会闹出什么大动静,一个不怎么受重视的小儿子,撇清关系就好。
可好巧不巧的是,沈颐这段时间突然发了许多和乔缨青梅竹马的通稿,将乔、沈两家深度捆绑,在大众视野里刷足了存在感。
经过他这一番神操作后,成功让沈氏集团和沈弘宇划了等号,现在一出事,能掩盖的都掩盖不了了。
打给沈颐的电话一接通,沈万钧便大发雷霆地吼道:
“乔家现在出了事,人人都在撇清关系,你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沈家和乔家走得近!你是想害得我破产吗?”
沈颐刚睡醒就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举着手机嗫嚅道:“爷爷,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盛合被查了……”
他爸被抓都是小事,惹怒沈万钧才是大事。
毕竟沈颐早就发现了这个家里谁才是真正的皇帝,谁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大爹。
可现在钱也花了,水军帖也发出去了,覆水难收,他简直是被架在火上烤。
沈万钧就看不得他这窝囊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不成器的废物!”
沈颐脸色阴沉下来,心里记恨又不敢出声反驳。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沈家留在娱乐圈洗钱的工具,一旦沈家倒台,或者资本找到了更好操纵的对象,沈颐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沈颐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恭顺一点,腆着脸赔笑:
“是我的错,爷爷,我这就让他们去删帖。您别生气了,小心身体……我最近新得了几件古董,等您有空了送给您掌掌眼?”
沈万钧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跟训狗似的教训道:“那些破烂你自己留着吧!你记住,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你他妈也别想在圈子里混了!
“我……”
还没等他说完,沈万钧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神色不虞地看向一旁匆忙赶来的秘书。
他不耐地说:“你有什么事?”
“老爷子,不好了。”
秘书皱着眉,将手机递到他眼前,战战兢兢道:“乔缨发了条直播预告,说是要来沈家……直播退婚。”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撕漫男,撕的是蜡笔小新……
“倒反天罡!要退婚也该是沈家退, 她一个被收养的野丫头,凭什么骑到我沈家头上!”
沈万钧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周管家捏了把冷汗, 害怕他随时都会气得厥过去。
被人捧在高位太久,谁见到他不是低眉顺眼、跟鹌鹑似的战战兢兢。
哪怕沈家现在已经不敌从前了, 凭借着年龄和资历,圈子里的后辈见了他也都得尊称他一句老爷子。
只有乔缨, 第一次见面时, 就盯着他整容后遗症的鼻子打量,还问他“爷爷你是银角大王吗”,惹得在场的一众小孩哄闹起来。
特别缺德,特别没素质。
虽然是他先嘲笑乔缨是野种的,但抛开事实不谈, 她就没有一点错吗?
这么多年过去, 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一直对银角大王耿耿于怀的沈万钧,往地面砸了两下拐杖, 哼道:“行,让她来退!我还不信她能翻出什么花来!”
沈颐刚火急火燎地赶回老宅, 就听到爷爷这句话, 顿时三两步蹿到了沈万钧面前,语气急切:“爷爷!但是如果解除婚约的话, 我的股份就……”
和口头协议不同,乔缨和沈颐订婚本就是利益往来, 是实打实的有合同证明, 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
“收回就收回,就当长个教训,”沈万钧吹胡子瞪眼, “你惹谁不好去惹这个疯女人,不成器的东西。”
那点股份沈万钧都没看在眼里,一年到头也就分了点零头,只有沈颐这种没见过世面的私生子才拿它当个宝舍不得撒手。
可沈颐却如临大敌。
他的钱全都被李辰星哄骗着去赌/博了,以前投资的项目想要回本也遥遥无期,他好不容易强撑到现在,就等着年终拿分红过活。
现在十二月过完了大半,眼见着都快见到希望曙光了,结果被乔缨打了个措手不及,此前的一切隐忍都成了徒劳。
沈颐有种拼夕夕砍一刀砍到最后死活还剩0.01的愤怒。
看样子,退婚这件事是没有转圜余地了。
沈颐了解沈万钧的个性,天大地大面子最大,否则他也不会一把年纪了,到现在还摆脱不了容貌焦虑,逃避抗拒着衰老。
为了沈家的颜面,他是决计不会让乔缨骑到沈家头上作威作福,如果自己现在提出要挽回乔缨,只会更加激怒沈万钧。
钱没了可以再要,不是,可以再找。
既然如此,木已成舟,他也不想输得太难看。
沈颐拨通了阮绵绵的电话,还声势浩大地叫来一堆圈内好友和媒体记者,企图给乔缨一个下马威。
沈万钧见状,也明白他的计划了,冷哼一声,让周管家通知沈家的所有旁系立即来老宅开会。
他这个孙子,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坏主意还真是眼睛轱辘一转就来-
“鸿门宴啊。”
裴砚知看着手机上沈家放出的消息,微微皱了皱眉。
“别动,”乔缨掰正了他的脑袋,言之凿凿,“怕什么,打不赢我们就原地躺倒,还能讹他个万八千的。”
是这个问题吗?
裴砚知抬眸,乔缨微弱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眼睫一颤一颤,神情格外认真。
他由下而上盯着乔缨的眼睛,问:“你确定沈家的人认不出来是我?”
“我这乔装打扮的技术,狗仔见了都发愁,你还不相信吗?”
乔缨拿着蕾丝贴在他脸上比比划划,企图把他完美好看的双眼皮改成单眼皮。
没办法,裴砚知的长相太有辨识度了,要是带他出现在沈家,难免会出现什么乱子,被这群人拿来大做文章。
虽然两人现阶段只存在革命友谊,但在大众眼里,集团总裁和女明星搅在一起,总归是
不好听。
乔缨找准了角度,俯身靠近一点,将双眼皮贴贴在裴砚知的眼尾,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
很好,浓颜系的深轮廓配上劣质单眼皮,不伦不类,既像是没睡醒,又像是麦粒肿。
再加上裴砚知眉压眼的长相,总有种淡淡的死感。
伪中伪,大伪人。
乔缨“嘶”了一声,对照教程看了好几遍,挠头道:“咱换一只眼睛吧,感觉是风水的问题。”
裴砚知闭上眼睛,放弃挣扎,任由她在自己的脸上折腾。
“既然知道他们没安好心,你为什么不请几个保镖陪你去?”
乔缨动作顿了顿,幽怨地叹口气:“我也得有钱请啊,你当庄律的出场费很便宜吗?”
想要从乔家的手里撬走钱,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像庄潇羽这样的顶级律师,没个几百万是请不来的。
要不是乔缨有着明星这一层光环,庄潇羽或许根本都不会接这个案子。
裴砚知想到乔缨以前种种抠门的事迹,不解地问:“乔俞诚说他爸给了你副卡,但你怎么过得这么抠搜?”
“冷知识,副卡算借款,所以我从没用过。”
乔缨说着,一手拿着眉笔,一手捏起他的下巴,照着教程上的剑眉给他上妆。
第一次给别人化妆,手感很是冰凉,她将裴砚知的座椅转到镜子前,指着眉毛,试探问道:“这挺剑的吧,是有点剑的吧?”
裴砚知语气平静:“你说的是我这个人还是这个眉毛?”
睁开眼,他对着镜子照了两秒,头一次感觉自己好像撕漫男。
撕的是《蜡笔小新》。
隔着一层玻璃,两人无言对视半晌。
在他要死不活的眼神里,乔缨默默拿出卸妆水,嘴角比AK还难压。
“对不起,卸了吧。”
半小时后,两个戴着墨镜的人影出现在了沈家老宅里外。
乔缨摘下墨镜,动作潇洒地别到头发上,手里举着GoPro,将镜头对准自己和沈家别墅的大门,以及门内神色各异的人脸。
别墅的佣人打开雕花大门,人群自动分成两排。
面对着众多的媒体镜头,周管家很明显是紧急捯饬了一番。
他手上挂着一条白色毛巾,脸上戴着单边眼镜,面容阴沉地出现在门口。
他微微俯身,还是惯常的阴阳怪气的腔调,冷冷道:“乔小姐不请自来,还真是好家教。”
“哦哦,不收徒。”
乔缨敷衍地点点头,把手里的包往周管家手臂上一挎,他整个身子猛然向下一沉,差点栽到花坛里去。
这里面是装的秤砣吗?
周管家错愕地瞪大双眼,一个趔趄把包扔给一旁的男佣,拍拍手上的灰,佯装无事地给继续给两人引路。
院内乌泱泱一片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侧目而视望着乔缨和裴砚知。
可人群焦点中的两人却对此视若无睹,像是在走秀似的,气定神闲地穿过了庭院。
裴砚知挑眉看着装修,忍不住挑剔吐槽:“中式、法式、尼泊尔,一个别墅八个风格,品味真差。”
乔缨则是对着镜头笑着招招手,掐着嗓子,说出了今天的开场白:“Hello宝贝们,欢迎观看精致女孩退婚的一天哦。”
直播间的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精致女孩坐高铁来的吧?】
【救命,乔缨错过一个梗会怎样?】
【我好怕她下一秒就掏出来酒精湿巾和便携式打印机。】
【这干巴老头手上为什么搭了条汗巾啊,沈家这么奢侈,还有专门负责搓澡的佣人么?】
【旁边是谁在说话呀?保镖吗?声音挺好听的。】
【难怪沈颐总是晒自己有八套别墅,原来是分开拍的哈哈哈哈哈。】
走进大厅,引入眼帘的就是蓝天白云顶和海底世界砖,奢华的家具毫无章法地堆叠在空间里,整个空间五花缭乱,显得无比拥挤。
眼睛好累。
裴砚知扯了扯嘴角,眼里既带着困惑,又带着荒诞,无情嘲讽:“丑得好有生命力。这个装修风格的底层逻辑是什么,价值转化在哪里,用户画像又是谁?”
乔缨也迷惑地摇摇头,无论来多少次她都习惯不了沈家老宅这独树一帜的风格
她思索片刻,恍然道:“别看这房子现在这样,当年可是个大工程,据说有十几个装修公司竞标,僵持不下。后来不知道哪个蠢蛋一拍脑袋,决定谁抢到哪个房间就谁装修,然后就装成这样了。”
沈颐:……
他就是那个蠢蛋。
沈万钧见两人一直围着客厅的红木大炕打转,不得不声音响亮地咳了一声。
他端着一副反派boss的样子,身体隐在阴影里,一手拄着拐杖,神色晦暗不明。
自以为在演《教父》,自以为像马龙白兰度。
沈万钧静静立在乔缨身后,以一种阴冷狠戾的声音,幽幽提醒道:“这叫后现代混搭风格,没见识的野丫头。”
乔缨正在研究着背景墙上掉漆的金色浮雕,忽然感觉身后吹来一阵阴冷的风,她诧异地回头看去,却一个人也没看见。
“人呢?”
她疑惑地挑挑眉,一只手放在眼睛前方作张望状,环顾了一圈,嘀嘀咕咕地说:“奇了怪了,我明明听到有人说话啊?”
沈万钧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差点两眼一黑背过气去。
死丫头你倒是往下看一看啊!瞧不起我们缩水缩到一米五的是吧!
他不顾周管家的阻拦,贴在乔缨的身前,悲愤交加地向上使劲跳了跳,咬牙切齿地大喊一声:
“你昂着头看什么看啊?天花板有人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直到这时,乔缨才发现阴影里的人。
直播间的视角跟随着乔缨的视线缓缓向下。
随之而来的,便是乔缨中气十足中又带着一丝惊慌的抽气声。
“嚯!您跪着干什么,我不就是要退婚吗,何至于行这么大的礼?您赶紧站起来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干巴老头之后又出来个地精老头。】
【乔缨补药虐待老人!】
【一米七的视角原来是这样吗?我有一个朋友破防了。】
【我还以为是家具开口说话了呢,沈爷爷咋长得跟个小手办一样。】
有人慧眼如炬,发出一句振聋发聩的诘问:“家人们,我是不是看错了,沈颐的爷爷……好像银角大王啊!”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别摸他了,脏
房间里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声响。
乔缨转头看去, 发现声音是阮绵绵发出来的,神情暧昧而陶醉。
而沈颐和她面对面坐在桌前,一只手焊在脸上, 比划了一个“L”,另一只手则叉起了一小块蛋糕, 姿态亲昵地往她嘴里喂去。
可这是个十三人的大餐桌。
还是带转盘的那种。
沈颐手短,阮绵绵的嘴都快伸出二里地了, 才好悬接上他手里的蛋糕, 看得乔缨一阵感慨。
越努力,越心酸。
谁说霸王龙不能情侣约会。
两人像是要故意做给乔缨看似的,表情丰富动作浮夸,仿佛是在演什么舞台剧。
只见阮绵绵眼含羞赧地吃下一口蛋糕,闭上眼睛陶醉半晌, 用上颚共鸣的声音评价道:
“它主要的味道是一个淡奶香和奶香, 一般的甜品只会停留在你的舌苔上,但是它会弥漫到你的上颚、鼻腔、口腔、机关枪, 谢谢沈颐哥哥,你太棒了, 做得真好吃。”
乔缨看着那坨焦黑的不明物体, 忍不住咋舌:“妈呀,全世界比何老师还会捧场的人, 出现了。”
她仍然忘不掉,沈颐多年前用一碗炒豆角, 在大年三十的晚上, 把他爷爷送进了医院急诊科的英勇事迹。
这是他离篡位成功最近的时刻。
感谢作者,把她设定成被男主厌恶的恶毒女配,要不然像阮绵绵这么吃下去, 她迟早有一天得食物中毒而亡。
坏心办好事了属于是。
可癫子理解不了正常人的世界,乔缨的暗自庆幸和嘲笑看在沈颐眼里,
却变了一层味道。
他换了只手比“L”,抱臂挡脸,冷哼一声:“呵,乔缨,我看你就是嫉妒吧?”
没等她回答,沈颐便潇洒离开餐桌,几步蹦到乔缨面前,将乔缨抵在墙上,别开头,眯起眼睛,神情嘲弄,十分入戏。
“别白费功夫了,你不就是欲擒故纵想引起我的注意吗?我告诉你,你永远都比不上绵绵的单纯和善良,我沈颐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你的,我宣布,要和你取消婚约!”
他向安排好的群众演员们递上一个眼神,围观的人群立即响起窃窃私语,矜矜业业地开始背起台词。
“反转了,原来乔缨才是被甩的那个,是我们错怪沈颐了!”
“天呐,她可真是个心机女,明明被退婚的是她,她居然趁机倒打一耙,真可怕。”
沈颐摸摸下巴,歪嘴邪笑。
先发制人,抢占舆论阵地,是他的一贯做法。
这一招用了这么多年,即便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请来的演员还在继续念着台词,沈颐那些狐朋狗友们也加入阵营,开始奚落起乔缨来。
“也是,她和乔家都解除收养关系了,沈家怎么可能看上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豪门联姻都讲究嫡亲,乔缨一个养女,我看连他们沈家的大门都进不了吧?当年一定是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才和颐哥订婚的。”
“颐哥喜欢的一直只有阮绵绵,我们都看在眼里,反倒是乔缨,这么多年一直纠缠不清,没皮没脸,攀附权贵。”
很好。
沈颐满意地顶顶腮帮子,顺着话茬接道:
“听到了吗?像你这种恶毒的女人,就该众叛亲离不得善终,乔家有今天都是报应,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除非你去死,就算你跪下磕头我都———”
他一边说,一边缓慢转头,感觉身侧的人影有些不对劲。
乔缨今天的身高,好像比以往高了一些。
沈颐抬头,对上了一张男人的脸,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忽然感觉头顶一凉,一大滩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发丝滴落了下来。
乔缨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空杯,戏谑道:“梦话说完了吗?个死癞蛤蟆戏还挺多。”
那水冷得刺骨,不想被水溅到的裴砚知一脚将他踢开,沈颐像条死狗一样飞了出去,手还焊在脸上,表情错愕。
裴砚知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淡漠平静到仿佛刚刚只是掸走了一粒灰尘。
他从容地从沈颐身上跨过,直到走到乔缨身后才状若无意地往地上扫了一眼,勾唇嘲笑。
“谁拉这儿了?”
仰躺在地上的沈颐缓缓阖上眼睛。
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归西了。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杯冰水,原本是准备给乔缨的。
而他为了泄愤,往里面加了脱发剂。
致死量。
见沈颐倒地不起,阮绵绵焦急地上前抱住他的头,却不小心薅下来一把头发。
她没注意到手心的异样,心疼到眼含泪花,抽抽噎噎:
“大家不过就是说了几句玩笑话,你何必这样?我知道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来哗众取宠,但你看看沈颐哥哥,都被你———咦,哥哥的头顶怎么秃了一块?”
职业病使然,裴砚知迅速捕捉到了关键词,恍然垂眸,向乔缨求证:“原来……所以她是有性别认知障碍吗?”
“我记得阮小姐和沈颐前阵子去的,是隔壁小日子,不是泰兰德啊?”
乔缨挑眉,佯装思忖,做作地敲敲脑袋。
“好叭,可能素我有点笨笨嘟,把地点记错了,她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吧?恭喜绵绵。”
裴砚知看向地面上的那两只苦命鸳鸯,再度恍然:“原来是核废水……你俩干脆在头上套个罩子吧,千万别泄露了。”
两人一唱一和,说得一本正经,却比任何脏话都要来得阴阳怪气。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魔法攻击,我脚趾扣地了!】
【有人说吗?沈颐的头顶真的秃了一块啊喂,水里是不是加了什么?】
【他别是想让乔缨喝下去,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人怎么能蠢成这样?】
乔缨翻转镜头,一一扫过刚才说话的人,挨个爆料。
“你,背后有四个大姐,靠物理舔/脚舔到了电影大男主,结果东窗事发被导演退货了,就在上周。”
“什———乔缨你别乱说!”
“别打岔!你,利用业内关系拉皮条,还教唆员工偷税漏税。”
“还有你,没戏演了缺钱去线下举A4纸闹事,结账一看只有三十,气得在家跺脚,现在还在和上头扯皮。”
“哦,对了,还有你,”乔缨指着最后说话那人,“你说沈颐喜欢的一直是阮绵绵对吧?你能为这句话担保吗?”
那人胸膛一挺,嘴硬道:“能……能!怎么不能!”
乔缨弯唇一笑:“好,那你的好兄弟沈颐就坐实了脚踏三条船,违反订婚协议的合同条款,应付违约金,1.26亿。”
此语一出,弹幕震惊了。
【夺少?你说夺少?】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来个渣男和我订婚,我现在强得可怕!】
【啊啊啊啊谁懂啊,听到这么多钱,刚刚吃瓜的笑容顿时凝固起来了!】
【乔缨,歇歇吧,别赚了,我害怕。】
沈颐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连沈万钧都忍不住上前几步抓住她的衣角,急切地问:“等等,什么违约金?”
一个响指,裴砚知任劳任怨地从包里拿出消毒湿巾在沙发和茶几上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乔缨扶着他的胳膊坐下,拿出便携式打印机,把当年订婚合同的违约条款打印了几份。
“当初呢,我也是看在沈家资金链有困难,念在青梅竹马的情分上,才答应订这个婚,给你们沈氏集团投资五千万的。”
乔缨一扬手,厚厚一沓纸砸在沈家爷孙的脸上,语气轻佻:“我确实是用了些手段才和沈颐订婚,但我也是为了赚钱,像他这种蠢货,我可看不上。”
事到如今,脱离剧情控制的她,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曾经痴恋过这样一个愚蠢又卑劣的男人。
恶毒女配也是要面子的。
而一旁的沈颐捏着纸页,冷汗连连。
他怎么一点都不记得有这一条了?
当初签约的时候沈家要钱要得急,沈颐也是在乔缨面前作威作福惯了,一时大意,没想到被挖了这么大个坑。
“不可能,你在骗人。”
沈颐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条款,颤声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擅自毁约,对感情不忠?”
“刚刚这位朋友愿意给你作证,而且,我这里还有温小姐友情提供的资料。”
乔缨打开录音笔,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沈颐。
全场屏息,她调大音量,沈颐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烟婷,我向你保证,我真的不喜欢乔缨,我们之间的婚约不作数,你要相信我,我……我愿意发誓……什么?写一份声明?还要盖章?可以!当然可以,只要你别赶我走,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语气已经不能用卑微来形容了,在场的人甚至能隔空想象出他谄媚讨好的样子。
万般寂静下,沈万钧倒是松了一口气,嗤笑一声:“情侣关系的声明可不具备法律效力,乔小姐可别是搞错了。”
“别急嘛。”
乔缨又慢悠悠地打印了几份资料,动作格外气定神闲,看得众人越发心焦。
“温小姐给我的,是赠与协议。”
众人面面相觑,拿起资料定睛一看,正文开头第一句就是“甲乙双方系恋爱关系”,无可辩驳,尘埃落定。
然而再继续往下翻,他们又顿时不淡定了起来。
长长几页纸,好似永远翻不到尽头,全是温烟婷在恋爱期间赠送给沈颐的财物!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温烟婷花在他身上的钱总额已经超过一千万,除了
常规的豪车豪宅奢侈品,连营养师和各类训练班、演技提升班都是她一手安排的。
“温烟婷说赠与协议是你自己吵着要签的,生怕分手后她找你要回去,没想到有今天吧?”
乔缨还是那副看傻子的表情,慢悠悠道:“合同上写了,在履约期间双方要保持单身,白纸黑字,你还想抵赖不成?”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道:“此言差矣,人家沈颐就不能短暂高频间歇性单身吗?”
弹幕听得乐了。
【什么狄利克雷函数。】
【我震惊的是,就沈颐那猪油般的演技,居然还是报班学了表演之后的成果吗?】
【赘出强大赘出爱,我愿称沈颐为赘强大脑!】
被叫来沈家老宅的其他人也回过神来,意识到合同是乔缨和沈氏集团签的,如果要赔款,可不是沈颐一个人的事。
无缘无故损失这么大一笔钱,他们心里比沈颐都着急。
沈万钧气得直喘气,几个位高权重的长辈上来就抽了沈颐几巴掌,给乔缨赔着笑脸,劝她消消气。
一家子大爹,到了乔缨面前,就跟孙子一样。
也正是同一批人,一边理所应当享受着乔缨的付出,一边对她冷嘲热讽。
乔缨无视了几双伸到她眼前的手,径直走到半跪着的沈颐面前,轻蔑地拍拍他的脸。
“沈颐,你有一句话没说错,乔家有今天都是报应,现在这个报应,轮到你们了。”
她捏起沈颐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笑得十分愉悦。
“哪怕你跪下给我磕头,哪怕你想死了重开,都得把钱给我吐出来了再投胎。”
触发到违禁词,直播间被官方紧急掐断。
观众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突兀地出现在镜头中,拿着湿巾,替乔缨一寸一寸擦拭着手指。
强势,有条不紊,侵略感极强。
最后的最后,画面断开的前一秒,是男人散漫中略带轻佻的嗓音。
“别摸他了,脏。”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他害怕看见父亲深邃的眼……
乔缨松开手正要转身走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颐忽然眼神一亮,仿佛溺水的人急切地抓住了稻草一样,垂死挣扎。
他两眼猩红地说:“如果你非要一笔一笔算清楚, 那这些年我送你的礼物是不是也该还回来?”
乔缨嫌弃地一捏鼻子,觑眼看着他:“哦呦, 就你那些破烂,我还不稀得要呢。”
“呵, 当初收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嘴脸。”
“化妆品、项链、戒指、包包, 你哪样没拿?”
沈颐掰起指头,一件一件数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送出去的东西他仍旧记得一清二楚。
连台词都记不住的大脑,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高速运转。
早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 乔缨忍俊不禁地笑了笑, 故意拉高的语调显得尤为阴阳怪气。
“你指的是……能像花一样展开的阿尼玛套盒、价值26块钱的八心八箭大钻石、chaumet的远房亲戚chaomei的戒指以及……爱马壮的包吗?”
一片嘘声中,沈颐挂不住面子, 梗着脖子狡辩:“盗、盗版怎么了?那也是我花钱买的,你别想转移话题抵赖。”
“跟谁稀罕似的。”
乔缨翻了个白眼, 漫不经心道:“你这十几年里送我的破烂价格总计3967元, 我呢,给你个友情价, 四舍五入到四千,全都装在包里给周管家了。”
被点到名字的周管家虎躯一震, 不由得看向角落里那个仿佛装了秤砣的包。
乔缨戴上墨镜, 牵着裴砚知的手起身,笑容灿烂。
“4000枚硬币,你们就慢慢数吧。”
—
数公里外, 拘留所的探视间。
乔俞诚穿着囚服坐在桌前,眼神晦暗。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证监会迅速立案,对盛合集团展开了调查。
他们发现乔盛合在担任集团董事长兼任总裁的期间,不仅组织财务部门编制虚假财务报告,还欺诈发行公司债券,情节恶劣。
而盛合的投资者们则是将矛头对准了出具审计报告的事务所,其中以持股最多、损失最为惨重的王继盛为代表,连带着各大银行纷纷解约起诉,气得不行。
幸好在这个关键时期,乔盛合本人仍在昏迷状态中,很多证据无法直接获得,也给了乔俞诚喘息的机会。
审讯时,他一再强调自己对财务造假一事并不知情,将所有责任推到他爹头上,说自己是受了蒙骗,撇清关系。
只要乔盛合不醒,一切都有转机。
“爸,你防我防了一辈子,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乔俞诚摸摸脸上的疤痕,叹了口气。
对他而言,乔盛合无疑是个严厉的父亲。
他极少和颜悦色,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在家中说一不二,性格威严,阴晴不定,时常让乔俞诚感觉到伴君如伴虎。
记得叛逆期的时候,他和圈里的那些公子哥出去鬼混惹出了事,被乔盛合发现后差点揍了个半死。
那天是大雪,寒风料峭,乔盛合罚他在后院花园里跪了一下午,直到他跪得两眼发黑时才大发慈悲,让管家把他叫回家里吃饭。
餐桌上,他一边默默流泪一边将饭塞进嘴里,为了展示骨气,桌上的菜他碰都没碰,硬是一碗白米饭和着眼泪吃完了,筷子一甩,躲进了房间里委屈。
后来他哭得累了,大半夜口渴出来喝水,经过爸妈房间时,突然听到两人好像在吵架。
他偷偷摸摸地趴在门缝上看,就看到乔盛合突然甩了李娆一巴掌,质问她:“你为什么不给儿子夹肉?你为什么不给儿子夹肉?”
那一刻,他对沉默的父爱有了深深的理解。
俗话说得好,男人这辈子最渴望的荣誉,不是扬名立万,而是父亲的认可。
公司效益最差的那几年,他甚至没有勇气和父亲坐在一起喝一杯酒,接过父亲手里的一根烟。
他害怕看见父亲深邃的眼,承受不住父亲身上这份沉重的担子。
然而在分公司做了几年毫无起色后,不知哪一天,他突然就醒悟了。
自打他展露出接管公司的意愿后,乔盛合就一直不肯放权,反倒把他派去分公司收拾烂摊子,美其名曰历练自己。
不是自己不行,而是乔盛合在防着自己篡位。
就像古代的皇帝一样,手握权柄,总会害怕失去的那一天,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亲儿子。
回忆被走廊上的脚步声打断,有人敲敲房门,走了进来。
律师提着公文包,表情严肃地坐在他对面,推了推眼镜。
乔俞诚神情激动地向前伸了伸脖子,急切问道:“怎么样了,我可以被保释出狱吗?”
“恐怕……暂时不能。”
律师摇摇头,一五一十地回答:“虽然最关键的几份文件上没有你的签名,但证据链明确表明你参与到了这起案件里,就算你不松口,其他人也会拖你下水。”
事实上,胆小怕事的沈弘宇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全都交代了个干净,想以此减轻刑罚。
“案件还在调查当中,等乔盛合先生苏醒之后,或许会移送到检察院和法院。”
律师翻翻文件,缓下声音安抚乔俞诚。
“不过您不需要太担心,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作为从犯大概会给予缴纳罚款,以及公开认定终身不得担任债券发行人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的处分。”
“缴纳罚款?”
乔俞诚若有所思,心里一阵庆幸。
幸好他在出事之前,早已让邱凌将盛合的资金,以及他个人资产变卖,转移到了国外,如今就算要罚,在明面上他可一分钱都没有。
等自己出了监狱,依旧能荣华富贵地过完下半辈子。
听完律师的陈述,乔俞诚顿时放宽了心,连带着姿势都松懈下来。
他向后一瘫,翘着二郎腿问:“我没钱,盛合也没钱,能以债务无法偿还为理由申请破产吗?”
“当然可以,这是合
法的行为,但———”
律师欲言又止,悲悯地看着他,无奈摇了摇头。
经常和这些黑心企业家打交道,转移资产的事情他见得多了,也知道乔俞诚在打什么主意。
但乔俞诚不知道的是,帮他转移资产的那位助理早已经人间蒸发,没了踪迹。
从现状来看,这位助理不仅假借着乔俞诚的名义卷走了盛合全部的资金,还十分贴心地在乔俞诚的名下留下了一笔巨款。
一笔恰好能缴纳罚金,以及偿还乔缨债务的巨款。
也就是说,乔俞诚的处心积虑,全给这位其貌不扬的助理做了嫁衣。
律师叹口气:“邱凌是你的助理吧?”
乔俞诚吊儿郎当地点点头,不以为意。
“那你知道她卷款跑路,已经逃到国外了吗?”
“什么?不可能。”
乔俞诚摆摆手,第一反应便是否认。
像邱凌这样老实木讷的人,怎么可能有脑子做出这种事。
这律师别是和警察串通好来诈他的吧?
见他满眼的不信任,律师无可奈何地告知了他事实,并拿出了一张老旧的户口本复印件。
他指着出生地址那一栏,语气逐渐严肃起来,询问道:“你知道邱凌的原籍,和你妹妹死亡的地点,只隔了一条河吗?”
一提到他失踪的妹妹,乔俞诚的神色忽然一僵,旋即惊愕地拿起复印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宁坪乡……宁坪乡……
恍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串起来了一样。
“你从哪里拿到的?”
他手指颤抖着,仍旧不敢相信:“我明明让人做过调查,她不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吗?”
“这是她今天寄到律所的快递,上面写着让我带给你。”
律师又拿出两份泛黄的报纸,发行时间间隔了几年。
一份在头条报道了乔家失踪的小女儿被找到,葬身悬崖,父母悲痛。
一份在犄角旮旯里刊登了宁坪乡房屋失火,两名成人被烧死,孩子不知所终。
再然后,便是一张让人后背发凉的照片。
那是邱凌在精神病院照料李娆时拍的照片。
背景里的李娆抱着一本破破烂烂的日记,嘴里好像在念叨着什么,神情疯魔,形容枯槁。
而邱凌则是面对着镜头,抚摸着额角上的疤痕,嘴角高高扬起,连眼尾的弧度都能让人感受到,她此刻的心情有多么愉悦。
乔俞诚看得呆了。
在他眼里,邱凌的表情永远都是讷讷的,低眉顺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邱凌笑。
和自己一模一样。
怔忡过后,便是遍体生寒的冷意,照片中邱凌的眼神像一条阴冷的毒蛇,牢牢黏在乔俞诚的身上。
他一拍桌子,忽然蹦了起来,焦急地想往外走,被门外的警察拦了下来。
乔俞诚烦躁不安地揉揉头发,沉声道:“糟了,医院的护工,也是邱凌请的!”
—
与此同时,医院的icu病房。
护工看着乔盛合沟壑纵横的脸,神情冷淡。
“乔盛合,你可能不记得我是谁了,但我记得你。”
“我父母买了你的烂尾楼,一辈子的积蓄都打了水漂。”
“他们跳楼自杀的那年,我才十二岁,找你索要赔偿,你骂我贱种,你儿子骂我活该,说我穷疯了想讹钱,还找人在我爸妈的灵堂上闹事,让他们连走都走不安宁。”
护工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氧气管,叹了口气:“没有想到吧,有朝一日,你的命也会捏在我手里。”
她笑了笑,松开了手,继续替他擦拭着身体。
“放心,你这样的人,还不值得让我赔上一条命,不过听医生说,你可能撑不过明天了,我真的很高兴。”
乔盛合的手指动了动。
“你不知道吧,盛合财务造假被查,你儿子也被关进了监狱,你这辈子的基业算是毁得彻底,这难道不是报应吗?”
“现在,我们一样低贱了,我很高兴能送你最后一程,看着你布满褥疮的身体,真是比蛆虫还恶心。”
乔盛合的眼球极速颤动,眼皮掀开一条小缝。
“邱凌姐说得没错,感受着你的生命从我手缝中一点一点流逝,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冰冷僵硬,比报仇更加大快人心。”
护工温柔地阖上他的眼睛,替他掖了掖被角,附在他耳边,轻言细语。
“哦对了,忘了和你说,邱凌就是你女儿啦,她没死,还带着你全部的钱出国了,走之前呢,她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
“她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现在轮到你去死了,畜生。”
护工起身离开,哼着歌,转动门把手。
心电监护仪发出绵长而尖锐的鸣叫声。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蠢货,我是基督山伯爵……
乔盛合死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 邱凌正躺在太平洋的某个小岛上晒着太阳。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精心谋划了这么久,她现在却没有任何感觉, 像是小说大结局后大仇得报看淡一切的盲人一样。
哦,因为她现在戴着墨镜吧。
一轮硕大的残阳垂在海面上, 海风呼呼地往耳朵里灌。
视野内,海面广袤而辽阔, 四周静得只有海浪翻涌的声音。
潮湿, 炎热,困顿。
她取下墨镜,懒散地抬起眼皮,身边立即伸来一只手臂,递给她一杯酒。
两个金发碧眼的壮硕帅哥一左一右靠在她身侧, 一个手里举着果盘, 一个手里端着酒杯,上半身都未着寸缕。
他们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 只知道她很有钱,非常有钱, 且性格沉闷, 十分神秘。
邱凌就着吸管喝了一口,拿起随手放在腿上的书继续翻阅, 任由两人僵在一旁,全程没说一句话。
为了缓解气氛, 安德鲁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讨好, 温声问道:“小姐,您在看什么书呢?”
“家庭、私有制和……”
邱凌说到一半,又觉得高估了这些金发蠢货的智商, 于是换了个敷衍的回答:“恩格斯。”
“嘿,我知道他!”
一旁的肯特不满安德鲁先他一步开口,急忙抢过话头,天真烂漫地扬起了笑,露出八颗牙齿,自信接话。
“恩格斯!他是苏联人吧?”
邱凌:“?”
她从书本中惊讶地抬起头,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对上了一张标准蠢蛋的帅脸,忽然就明白了那些老男人的心理。
看着美丽的人装傻充愣,费尽心机讨好,因为自己的一个眼神而战战兢兢,确实能满足某种隐秘而变态的癖好。
被取悦到的邱凌勾勾唇角,叼起他指尖的樱桃,散漫地说:“不是,他老家河南驻马店的。”
湿润的空气拂过,眼角的伤疤微微泛着痒意,她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
摘下了眼镜,那层万年不变的厚重刘海也已经被她剪去,露出了额头原本的模样。
光洁白皙的皮肤被丑陋的疤痕割裂开,像是一块摔碎的璞玉,或者白墙上的蛛网。
分支、缠绕,一直延伸到眼角。
平和素净的一张脸,因为疤痕的存在,看起来莫名有几分瘆人。
这位神秘富豪,必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定手上还沾有几条人命。
安德鲁暗自作出判断,更加卖力地讨好了起来。
邱凌是他自绅士培训班毕业以来,傍上的第一个富婆。
回忆起教导的内容,他知道这种女人不会轻易打开心防,且常年过着压抑孤独的生活,所以更偏向于风趣幽默又不失体贴的男性,期待有人能打开心结,走进她的内心。
很明显,眼前这个女人的心结,就是这块疤。
戳人痛处,再予以理解。
此招虽险,胜算却大。
秉持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精神,安德鲁指了指她的疤痕,打趣道:“哈利波特?伏地魔袭击了你的家人吗?”
邱凌斜睨他一眼,对他的小心思看破不说破,远眺着逐渐下沉的夕阳,回以沉默。
波
光粼粼的水面反射着刺眼的光线,割裂成的金色小块投影在视网膜上。
邱凌不适应地闭了闭眼睛,沉淀着金粉的蓝色在眼睑内流动,在酒精的作用下一阵晕眩,让她有些想吐。
“蠢货,我是基督山伯爵。”
—
邱凌很讨厌冬天。
当她还叫乔若的时候就很讨厌。
其实关于童年,她能回忆起的片段不多。
她的家似乎很大,父亲不常回来,而母亲总是在哭泣,讨人厌的哥哥很爱吱哇乱叫地撒泼。
但无论从哪一段记忆开始回放,最后的画面,总是会定格在乔盛合的眼睛上。
那双在雪夜里的充血的眼睛。
男人像是某种发狂的野生动物,鼻翼因兴奋而收缩张合,喷出的气体在冬夜里迅速凝结成白雾。
他手里举着一块石头,画面一帧一帧,慢动作般逐渐在她瞳孔中放大。
下一秒,额角传来剧痛,有什么黏腻的液体顺着皮肤流下。
乔盛合的脸颊上溅到了血珠,他抬手一抹,挥开了自己伸向他的手掌。
眼皮脱力,世界黑暗一片,头顶上方传来李娆颤抖的声音。
“盛合,我、我们真要这么做吗?我害怕……”
“妈的,做都做了,磨磨唧唧的干什么,你不也嫌她烦吗。”
乔盛合唾了口唾沫,拖着她的双腿吭哧吭哧来到了悬崖边,嘴里仍在念叨个不停。
“当初要不是发现得晚,这孩子早就打掉了,乔若这条命都是老子给的,她还得感谢咱们让她享受了几年的富贵生活。”
冷冽的风刮过头皮,头发被地上的灌木扯下几缕,疼痛和刺骨的冷意让她的神志短暂清醒了些许。
眼皮勉强撑开一条细缝,她看到李娆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东张西望地环顾一圈,然后踩着高跟鞋来到她面前,眼底闪起怜悯而残忍的神色。
李娆想用手拂去她脸上的脏污和血迹,可刚伸出去不到半寸便僵住了。
似是嫌弃她太脏,李娆将手缩了回去,转而开始温声和她说话。
“小若啊,不要怪爸爸妈妈,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等你下去了,我们保证每年都来看你,给你烧纸钱。”
李娆的语气变得虔诚起来,甚至闭上眼摩挲着手串,对着天空许愿:
“小若啊,你一定要保佑我们乔家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就当是报答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恩情了……”
“行了,真他妈碍事,”乔盛合沉着脸一把将李娆掀开,“絮絮叨叨啰啰嗦嗦的,抓紧时间办正事。”
被推下悬崖的前一秒,她只来得及抓住李娆的珍珠耳环。
旋即,巨大的失重感伴随着李娆刺耳的尖叫将她包裹。
飞速下坠中,只能听到颅内持续不断的尖锐嗡鸣声。
幸运的是,她被树枝挂住了,面前还有个可以挡风的小山洞,走势一路向上,顺着一小截土坡往上爬,就能回到她坠崖的那片森林。
在肾上腺素作用下,她似乎感受不到额头上的伤,手脚并用地爬出了地面。
漆黑一片的森林里,她只看到了乔盛合和李娆扬长而去的车尾灯。
然后,她就被路过的邱父邱母捡了回去。
一开始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邱父邱母的车里载了好几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孩,个个都灰头土脸的,像是拉着一车病怏怏的牲畜。
有个男孩似乎很难受,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病得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可邱父邱母却对此视若无睹,任由他自生自灭。
虽然害怕再遇到什么意外,可她更害怕乔盛合会回到这里寻找自己的尸体,确认她是否真的死亡。
权衡之下,她决定先去邱家躲几天看看情况,时刻注意着林子里的动静。
村子里的消息十分灵通,很快,乔家带了一大批人开始大肆寻找自己的下落,人人都在讨论那个失踪的小女儿。
有时她被指使着去洗衣服时,就能隔着一条小河远远望见林子里有红蓝两色的灯在不断闪烁。
然后某天,邱父邱母鬼鬼祟祟带走了那个病重的男孩,乔家宣称找到了自己的尸体,一切重归平静。
拐来的孩子也陆陆续续地被人接走,只有她因为脸上的疤没有人要,干活又麻利,被留了下来,变成了邱家小妹。
之后的日子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虐待和打骂。
外面风声紧,邱家夫妻原本就是因为躲避追查而逃回了村子,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后,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商量着下一站的计划。
邱凌听在耳朵里,在两人出发的前一晚,一把火烧掉了房子,将睡梦中的邱父邱母送去见了阎王。
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或许有些不正常。
哪怕做了这些事,她好像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不过她也很擅长安慰自己。
人贩子本来就该死,不是吗?
后来邱凌带着钱一路辗转,被好心人送进了福利院,直到福利院倒闭,她高中辍学去打工,才再一次回到了京市。
那一年,乔缨十岁,被乔家收养的传闻沸沸扬扬。
邱凌凭借着记忆,去乔家附近的几户人家里应聘保姆,偷偷打听着消息,伺机而动。
很快,收养乔缨还不到一年,李娆因为精神问题被乔家父子俩送进了精神病院,邱凌便也辞去了保姆的工作,去当了李娆的护工。
苍天有眼,李娆得了癌症,虽然只是初期。
她仍然总是在哭泣,在邱凌三两句的挑拨和诱导下愈发疯魔,以为自己是什么虐文女主角,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
而邱凌和乔缨的相识,则纯属意外。
自打李娆进了精神病院,只有乔缨来探望过几次,还撞见了自己折磨李娆的现场。
邱凌张皇失措地想要解释,可乔缨只是盯着她额头上的疤,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没关系,她过得越惨,我就越高兴。”
乔缨弯下头,附在她耳边,轻轻巧巧地说:“咱们,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啊。”
邱凌直到现在都不确定,乔缨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但她能肯定的是,她们是一类人。
乔缨或许没自己那么坏,道德底线或许比她高,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后来的事变得很容易,在乔缨有意无意的暗示下,乔俞诚让她当了助理。
而她也在暗地里默默替乔缨做了一些事,二人一直维持着微妙且平衡的关系。
哪怕从未有过交流,她们却对彼此的目的心知肚明。
关于那场大火,也是她蓄谋已久的结果。
汽油是她买的,而乔缨在别墅里放的火根本就不足以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事实上,在乔缨点燃杂物间时,邱凌也正拿着汽油走向书房。
这份不约而同的默契,将乔家父子送进了地狱。
其实她大可以选择用更加磊落正当的方法来报仇,但那太过麻烦,也未必有效。
她不需要忏悔,更不需要正义,乔家人在乎什么,那她就把什么夺走。
李娆需要爱和关注,乔盛合贪财惜命,乔俞诚重名重利。
到最后,谁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
对邱凌而言,这就是最大的Happy ending。
“你们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挺可怕挺恶心的?”
邱凌摇晃着红酒杯,再度摸了摸额头的伤疤。
落日完全沉入了海平面。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前,海岸线上的灯光骤然亮起,照亮了她此刻溢满愉悦的眼睛。
两个金发蠢货对视一眼,磕磕巴巴地理解着这个故事,被惊得有些说不出话。
一片沉默中,肯特咽了下口水,战战兢兢地答:
“谁说这人恶心的,这人可太棒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丧葬一条龙豪华版,加急火……
医院大楼外。
乔缨蹲在几米开外的草丛里, 向掌心哈了口气,搓搓冻僵的脸颊。
刚刚和沈家扯皮扯得她肚子都饿了,一路上又有点颠簸, 她现在忽然感觉胃有些不舒服。
“你说,我要是现在进去, 会不会被打死?”
乔缨一边问,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的建筑。
那里全是接到乔盛合死讯后赶来的记者, 乌泱泱的一堆人站在门口, 像是堂口聚会似的,热闹得很。
等了半晌没听到回答,乔缨疑惑地转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只有冷飕飕的寒风刮着草丛, 一只狸花猫蹲在脚边看着她。
“裴砚知, 你变成猫了?”
乔缨饶有兴趣地戳了戳它的脸颊,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地对视半晌, 她很明显从狸花的眼里看出来一丝嫌弃。
“什么意思?我就开个玩笑,你不会真把我当智障了吧?”
乔缨威胁式地眯起眼睛, 将小猫抱进怀里, 毫不客气地狠狠揉了一把。
小狸花立即打起了呼噜,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她脖子上蹭了蹭, 碧绿中带着一点浅金色的眼睛大而明亮,圆溜溜地看着她。
然后它伸出一只爪子, 啪唧一下拍在她的脸上, 将她的头往右推了推。
顺着小猫指引的方向,乔缨看见裴砚知正站在小吃摊前,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 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似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裴砚知拿出手机付了款,然后转过身,迈步向她走来。
从乔缨现在低矮的视角看,裴砚知走路就跟平移一样,整个人沉稳淡定又不失bking气场,连手上提溜着的塑料袋都成了时尚单品。
这个人真的很会装逼。
乔缨一边揉着猫头,一边啧啧感叹。
而裴砚知一回头,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脑袋鬼鬼祟祟地藏在草丛里。
和他对上视线的瞬间,两双眼睛骤然间亮了起来,乔缨举着小猫爪子和他挥了挥手,狸花猫也十分配合地冲他“喵”了一声。
人潮涌动中,心脏仿佛被击中似的一软。
裴砚知忍不住弯弯唇角,神情柔和下来,连带着刺骨的寒风好像都没有那么冷了。
为了维持高冷的人设,那笑容只在他脸上待了几秒。
他走到乔缨身边,动作优雅地往下一蹲,从塑料袋里掏出来一张饼子,张嘴咬了一口,表情很是冷酷。
乔缨看着他,脸上保持着微笑,却迟迟等不到她想听的那句话,嘴角顿时垮了下来。
难道没有给她买的吗?
不是,这人好歹也是个总裁,怎么这么抠门?
她摸着空空荡荡的胃,眼巴巴地看着那张饼,老实问道:“义兄,这是什么?”
裴砚知艰难地把嘴里的死面疙瘩咽了下去,面上却不显,一脸淡定地回答:“这饼很硬的,你别吃。”
乔缨死乞白赖朝他伸出一只手,摇头道:“不信。”
裴砚知顺从地把另一张饼递到乔缨手上,眼见着她张大了嘴一口啃了上去,眼里顿时露出几分怜悯。
意料之中,短短几秒的时间,乔缨的表情经历了新奇、自信、贪婪和疑惑,最终定格在了惊恐上。
一段变脸堪称精彩,可以直接纳入北影教材。
她哽得都快缺氧了,往嘴里疯狂灌水后才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惊魂未定道:
“不是,这饼是从哪个军火库里偷来的?吃一口那脖子得抻八百里才能咽下去。人搁家里坐着,脑瓜子出国了,看自由女神像去了。”
而且里面就这点馅,她还以为牙龈出血呢。
裴砚知把剩下的那只烤红薯塞到她手中,促狭地看着她笑:“都说了不好吃,谁让你馋嘴。”
“唉我真,真的,唉我,你……唉真是,”乔缨被噎出了眼泪,捶胸顿足,大肆控诉,“你故意的吧?”
狸花猫从她怀中探出脑袋,同仇敌忾似的竖起了爪子。
裴砚知这时才看见狸花猫的全貌,逼近一点和它平视,只一眼便毫不犹豫地笃定道:“我见过它。”
“巧了,我也见过,”乔缨一怔,“在乔家别墅。”
“那就是了。”
裴砚知撸撸狸花猫的下巴,“它当时咬着裤腿把我带去了你的房间,最后还给我送了个礼物。”
“什么礼物?”
“一个运动相机。”裴砚知挑眉。
只不过收到后两人就交换了身体,所以到现在,他都还没来得及确认里面的内容。
“小朋友,你是不是认识我?”
事情逐渐诡异了起来,乔缨低头对着小狸花左看右看,喃喃自语:“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它真是我的魔法使,只是我没认出来?”
小狸花热情地回答:“喵!”
乔缨睁大了眼睛,惊喜道:“你看!”
被中二病支配的恐惧再度席卷了裴砚知。
他拿着饼,面无表情:“那你能不能先用你这只毁灭邪恶的恶魔左手,把这块邪恶的烧饼给摧毁了?”
“浪费粮食可耻,你将就着吃吧。”
乔缨咬着饼,给他掰了一半的烤红薯,三下五除二地填饱了肚子。
因为医院里不能把猫带进去,两人只好找了一个小纸箱,把狸花猫安置在草丛里,然后绕到后门进了电梯。
蹲守在医院门外的记者早已将乔盛合死亡的消息散了出去,所以现场还来了不少吃瓜的路人。
接二连三的狗血剧情终于来到了大结局,全网舆论哗然,都在讨论盛合集团的案情以及猜测乔缨是否会表态。
毕竟从法律层面上来说,她现在和乔盛合的关系仍旧是父女,哪怕再不情愿,医院的亲属栏里也都写着她的联系方式。
病房外的走廊上,被各大老板派来探查情况的秘书们也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小声交换着情报。
如今盛合集团树倒猢狲散,乔盛合的亲信们都被抓了进去,连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亲戚们也都自顾不暇,生怕和他扯上关系。
现场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赶来送别吊唁,大都是像他们这样的利益相关方,没有温情全是算计,整个病房显得尤为冷清。
电梯门开,有人匆匆忙忙快步走来,低呼一声:“来了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一前一后两个身影出现在走廊拐角处。
一个身材高挑,一个肩宽腿长,哪怕戴着口罩,也能一眼认出他们不是普通人。
几个机灵的记者立马围了上来,全数被裴砚知挡开了。
他尽职尽责当着保镖,一路护送乔缨到了病房中,两人全程没说一句话,压迫感极强。
待他们进屋后,众人才松了口气,议论纷纷。
“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乔缨来给乔盛合收的尸,乔家人也太冷血了。”
“他儿子知道这事了吗?说起来,乔俞诚被关了几天了啊?应该能保释出来吧。”
“出来了也没钱啊,赔得倾家荡产,我老板还放话说要让乔俞诚付出代价呢。”
“你老板是王继盛?”
“你们说,乔缨这么恨乔盛合,会不会主张把遗体捐献出去?”
“卧槽这也太狠了,她哥能同意吗?”
屋内,乔缨在死亡协议书上签下名字,往上提了提口罩。
没有伤感的意思,也不是有偶像包袱,主要是她的嘴角太难压,很怕自己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问:“乔盛合没签遗体捐赠协议吧?”
医生推推眼镜,翻了一下记录,如实回答:“没有。”
“那就好,”乔缨点头,“这种人不配当大体老师。”
做好交接,医生领着几人去太平间确认尸体。
殡仪馆的车已经到了楼下,还没来得及细看,几个工作人员便匆匆将乔盛合推进了车里。
因为乔缨预约的是丧葬一条龙豪华版,有加急火化的服务。
再不快点,就赶不上焚化炉的趟了。
而乔缨下楼时,候在楼外的记者们也是一阵骚动,纷纷将镜头对准了她的方向。
忽然,一个风风火火的男子
闯进了镜头,挡在她身前,0帧起手开始飙戏。
这人也不知是谁请来的演员,眼睛里明显带着慌张,以及背台词时的呆愣。
那人指着乔缨的鼻子,磕磕巴巴地撒起泼来。
“你、你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有什么资格火化我二……二舅姥爷的尸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把火就是你放的,他是被你害死的,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杀人凶手!”
记者嗅到了大新闻的味道,扛着镜头层层叠叠地围了过来。
一个路人小姑娘磕着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进了八卦中心,一直竖着耳朵往乔缨身边挪,神情是越听越激动,挪不动了也硬挪。
乔缨用手掌抵住她的脑门儿,无奈道:“大妹子,你都快进我嘴里了,要不你坐我嗓子眼儿里听呢?”
小姑娘讪讪笑了两声,给她兜里抓了两把瓜子当作赔罪。
乔缨又上前几步,握住男子的肩膀,鼓励道:“你说得对,那你去替你二舅姥爷收骨灰吧。”
话音未落,男人便感觉肩上一阵闷痛,一股巨大的推力将他掀进了敲锣打鼓的电动三轮灵车里。
他瞪着眼睛,表情错愕。
乔缨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无比真诚地笑了起来:
“真替你二舅姥爷感到欣慰,有你这么孝顺的大孙子还真是积善成德,祝你和你二舅姥爷早日团聚,以解相思之苦!”
还未等男人开口,司机拧动了油门把手。
灵车就这样载着欢快的唢呐和绝望的他,一路绝尘而去。
有记者大着胆子把话筒递了过来,不住追问:“乔缨小姐,请问你对此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乔缨想了想,偏过脑袋,将一侧的脸颊对准镜头,摸着下颌线,眼神睥睨。
“记得拍我左脸,我左脸比较好看。”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不是他,他比这个大……
身旁的人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乔缨双手抱臂, 仰头和他对视,挑眉道:“这位保镖先生,你有什么意见吗?”
“不敢。”
裴砚知嘴上说着顺从的话, 唇边的笑意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味,微微低着头, 黑眸直直看向面前这个张牙舞爪的人。
他很喜欢乔缨的眼睛,视线总是不自觉地停留在上。
那双眸子和她本人如出一辙, 漂亮、冷淡, 且永远都是不服输的样子。
明亮又冷漠,像钻石一样。
刚才和灵车一起被送走的演员不是一个人,几个和他一伙的狗仔正架着机位直播。
其中一个手里举着话筒,死命往前递了递,不怀好意地说:“乔缨小姐, 你最近似乎有很多绯闻啊。”
乔缨向身旁那人撇去一眼, “哪有很多,不就只有裴砚知一个人吗?”
见她上了套, 狗仔立马举起手机,把手上新鲜出炉的几条热搜推送怼到两人面前。
一条是来自沈家的黑通稿, 说乔缨在解除婚约前就和裴砚知有亲密关系, 违约在先,配图还是那张在饭店里的偷拍照。
狗仔言辞激烈地问:“所以你和裴先生有不正当关系吗?今天去沈家退婚是否是一场恶人先告状的自我炒作?”
“确实挺不正当的。”
乔缨点点头, 在狗仔逐渐兴奋起来的眼神里,高深莫测地说出了一句常人无法理解的话。
“据野史记载, 裴砚知曾为我诞下一子。”
“野史不是狗史。”
一众匪夷所思的倒吸声中, 裴砚知额角抽动,面不改色,对着狗仔循循善诱:“什么都信只会害了你。”
但狗仔早有准备, 手指在屏幕上向下一滑,下一条热搜的推送标题更是劲爆。
【爆!深扒昭星集团发家史,裴砚知的财富来源竟是它!】
配图则是一张辣眼睛的裸/男照,不知被谁AI换脸换成了裴砚知,技术还挺厉害,一眼看去瞧不出什么破绽。
四周捂着眼睛一片嘘声:“卧槽,恶俗啊!”
狗仔一心想拍到乔缨失态的画面,将镜头对准。
可她只是凑近看了看,旋即快速否认:“假的,裴总腰上有颗痣。”
而且是粉色的。
她的意思是,哪儿哪儿都粉。
“的确不是他,他比这个大。”
裴砚知觑眼看着照片,语气散漫。
这是可以说的吗?
乔缨飞速扭头,震惊地看他一眼。
他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我是说肌肉。”
狗仔以为裴砚知只是个保镖,非常不满他插话的行为,呛声道:“我和乔缨说话呢,你一个泥腿子保镖,在这里装什么熟!你和裴砚知什么关系啊?”
裴砚知缓缓吐出两个字:“同乡。”
乔缨被口水呛了一下,憋笑的脸涨得通红,宽慰地拍拍裴砚知的肩膀。
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么拙劣的手段,绝对是蒋南宇这个阴湿男干出来的好事。
盛宇科技眼见着不行了,他现在卷走了投资人的钱逃之夭夭,大概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势必要把裴砚知的名声搞臭。
只是没想到,居然连裴砚知都会被造黄谣,这个世界也太荒谬了一点。
乔缨兀自摇摇头,不再理会狗仔们的纠缠,转身欲走,那个磕瓜子的女孩迅速跟了上来。
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边走边问:“你和沈颐会上《再见爱人》吗?”
乔缨哑然:“会上《再见仇人》。”
身为一线吃瓜网友,深知乔缨那张淬了毒的嘴有多刻薄,女孩忍不住震惊:“仇人这个形容也太温和了,你居然没说《再见吊人》?!”
“打算说的,”乔缨顿了顿,“不太文雅。”
记者被保安们远远拦在身后,一行人回到了安置小狸花猫的草地,发现现场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纸盒子。
裴砚知在现场找了一圈,皱眉道:“你的魔法使好像不见了。”
女孩语气遗憾:“狸花猫的花语———手慢无啊。”
乔缨拍拍手起身,沮丧的情绪只停留了片刻,叹了口气:“算了吧,我习惯了。”
她的运气就是这么差劲。
乔缨有理由相信,以她的倒霉体质,哪怕有一天自己意外穿书了,获得什么可以看见弹幕的金手指,也只能看到满屏幕的“宝贝回家”和“保护动物”,没点大用。
所以为了预防乳腺结节,乔缨向来擅长于把期望放到最低,可以迅速调整好落空的情绪。
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这是一条铁律。
“行了,我送你回去吧。”
见女孩身上只穿着一层薄薄的病号服,乔缨将她送到了一楼的电梯口。
转身的一瞬间,却不小心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她吃痛地揉揉手臂。
还没等她开口道歉,面前便响起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乔缨?”
乔缨迷茫地低下头。
眼前的女人长得很美,肤如凝脂,容貌姣好,身型单薄纤长,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十分惹人怜爱。
她心里咯噔一声,还未出声,裴砚知先她一步摘下了口罩,疑惑道:“林小姐?你们认识吗?”
林家在京市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大家族,其经营的化工集团是国内日化行业的龙头,旗下的品牌个个名声响亮,长盛不衰。
这位林小姐,全名叫林曌,是下一代集团掌权人最有竞争力的人选。
和柔柔弱弱的外表不同,她做事风格十分激进,杀伐果决,行事大胆,短短时间内就站稳了脚跟,和集团元老们分庭抗礼。
除此之外,围绕着她的身世,也有许多的八卦传闻。
林家有着诸多豪门家庭的标准配置,成员构成十分混乱复杂。
有人说林曌其实是私生女,林家为了颜面,才对外宣称她是被找回来的真千金。
但无论如何,毋庸置疑的是,林曌是个狠人。
不过这样的人,怎么会和乔缨扯上关系?
“乔小姐以前救过我一命。”
因为合作,林
曌此前和裴砚知见过几面,认出来后也礼貌性地朝他点点头,打了声招呼,笑着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乔缨听罢,心里又咯噔一声。
该来的还是来了。
没错,林曌就是原著里最后一个恶毒女配。
正如前文所说,这是一本教科书般的配平文学。
除了男女主以及男女主的闺蜜和兄弟,连两人的助理都硬生生凑成了一对。
有趣的是,和许声蕴x傅司宴这对典型的霸总配娇妻不同,林诗怡和周商越走的是大小姐走下神坛,爱上坏小子的路数,其间还夹杂着疯批男二爱而不得的狗血情节。
而林曌正是疯批男二为了刺激女主而找的工具人,在剧情里扮演一朵面若观音、心如蛇蝎的白莲花。
林曌和沈颐的经历相似,也是在多年前被送回林家的私生女,成为了林诗怡的姐姐。
但她却没有沈颐那样的好运气,没有一个爱她爱到骨子里的亲妈作者,所以一直受到以林诗怡为首的排挤和霸凌。
按照剧情,她会因记恨林诗怡而黑化,不断挑拨离间疯批男二和林诗怡的关系,还冒充周商越的救命恩人,蓄意勾引。
后来事情败露,疯批男二将她送去了缅甸电诈园自生自灭,经历种种折磨后潦草下线。
很标准的恶毒女配故事线,简直片面刻板到没有任何出人意料的地方。
不过嘛,这条cp线,算是被乔缨无意识间,硬生生拆掉了。
因为疯批男二早在几年前就变成了植物人。
思及此,乔缨朝林曌勾勾唇角,语气调侃:“今天也是来看那个超雄残废的?”
“毕竟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林曌挽起耳边的碎发,想到乔盛合去世的消息,莞尔一笑:“我现在是不是……不应该说节哀,而应该说恭喜?”
乔缨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出于好奇,乔缨和裴砚知随着林曌来到了病房外,隔着一层玻璃看向屋内。
疯批男二时厌毫无生气地瘫在床上,而本应该和周商越甜甜蜜蜜的林诗怡,此刻正拿着毛巾替他擦拭着身体。
植物人通常会出现大小便失禁的情况,林诗怡嫌恶地端起了屎盆子,神情不耐,嘴里不断咒骂。
“这是时家的要求。”
林曌看着眼前荒诞的场景,表情淡漠,不疾不徐地给裴砚知解释。
“当初时厌一个人跑去了废弃的仓库,被掉落下来的钢材砸伤,后来时家人在他手机里发现了林诗怡约他去仓库见面的消息,便认定是她的责任,勒令她来照顾时厌。”
时家人的做法很是武断,但其实也情有可原。
说得不好听一点,林诗怡原本就是个没教养的太妹性子,被家人宠得无法无天,一贯是嚣张跋扈的作风。
当初林曌刚来到叶家时,对于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姐姐,林诗怡怎么看都看不顺眼,三天两头地来找她麻烦,连在大冬天里把她扔进泳池取笑玩闹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偏偏因为林家的无限溺爱,大人们都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往还会反过来数落林曌的不是,让她安分守己别动歪心思。
后来时家出了事,时厌被送到林家抚养了几年,林诗怡折磨的对象便转移到了他身上,动辄皮鞭伺候,怎么残忍怎么来。
这一来二去,居然让时厌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爱她爱得死去活来。
回到时家后,父母发现了时厌身上的伤痕,他还揽下责任,恳求他们别去找林诗怡的麻烦。
时父时母虽相信了他的说辞,却对林诗怡多了几分偏见和防备,认为此人心术不正。
如此一来,将林诗怡当成始作俑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时厌伤得很重,苏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由于时家的施压,林诗怡现在已经被逐出家门。
大小姐的光环不再,她只能屈居在医院里给时厌端屎端尿,以此来从林家那里换取一点生活费。
林曌轻轻说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裴砚知听着讲述,对这段掐头去尾的故事没太当真。
很显然,林曌隐瞒了一些事实,但裴砚知对此并不感兴趣。
除非……这事和乔缨有关。
他侧头看去,乔缨打了个哈欠,疑惑地朝他眨眨眼睛。
第50章 第五十章 也不红,倒是爱蹭。
他们并没有在医院待很久。
告别了林曌, 陆嘉泽正候在楼下的车旁,看到两人的身影后立即迎了上来。
他打开后座的门,低声报告道:“裴总, 已经准备好了。”
裴砚知点点头,和乔缨坐进车里, 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双双盯着眼前的平板。
毫不意外, 刚刚在医院门口的直播立即被有心之人送上了热搜, #乔缨裴砚知#的词条高高挂起,黑通稿一波接一波,水军假装成路人引导舆论。
连沈颐都亲自下场带节奏,连发几条微博,全都是泸沽湖开花的照片, 明里暗里都在说乔缨水性杨花。
“他也太不要脸了。”
乔缨瞠目结舌, 拿出手机怒气冲冲地登上微博,连指甲盖都在用力, 按着键盘噼里啪啦打字。
炸毛了。
掌心一震,特别关注的推送弹了出来, 裴砚知偏开视线瞥了一眼, 发现乔缨转发了沈颐的微博,还配上了一行贱嗖嗖的文字。
【乔缨V:也不红, 倒是爱蹭。】
发完这一条,乔缨还没解气, 她直接点进了沈颐的主页, 顺着时间线挨个转发,杀红了眼。
【沈颐V:今日份自拍~我想换发型了,美式前刺还是寸头?】
【乔缨V回复:别发鬼图, 你适合坟头。】
【沈颐V:成年人的世界太复杂,但我的内心很干净,是世界上独one无two的存在。】
【乔缨V回复:你装完了吗?】
【沈颐V:今日看书有感,不要去在意外界的眼光和看法,做自己就好。】
【乔缨V回复:哥哥闭上眼睛继续糊吧,勇敢奔跑,前面就是万丈悬崖![爱心][爱心]】
【沈颐V:感谢各位的支持,让我获得这个奖项,咱们2024作品见!】
【乔缨V回复:谁知道你这影帝是怎么来的(无恶意)】
【乔缨V回复:你后面墙都P歪了(无恶意)】
【乔缨V回复:求水奖后假装惊喜教程(无恶意)】
【乔缨V回复:小哥哥你的脸像是被三楼掉下来的熨斗砸过一样哈(无恶意)】
当然,乔缨也没放过夫唱妇随暗戳戳点赞她黑料的阮绵绵,按照同样的流程来了一遍。
【阮绵绵V:女孩子还是不要太拜金太物质了,既然分开了,为什么不留给彼此一点体面呢?金钱哪有感情重要。】
【乔缨V回复:说得好,那你今年按时交税了吗?】
【阮绵绵V:我不喜欢和女人打交道,学不会那些弯弯绕绕和勾心斗角,好烦恼。】
【乔缨V回复:没关系,屎壳郎也不喜欢金元宝。】
【阮绵绵V:别墅聚餐,助理小林给我们带的咖啡,谢谢亲爱的~】
【乔缨V回复:吃完这顿,挑个好日子走吧![比心][玫瑰]】
小发雷霆一番后,这两人所剩无多的粉丝骂得更来劲了,纷纷涌到乔缨的微博下撒泼,可寡不敌众,大多数都被乔缨的粉丝压了下去。
【哈哈哈求刻薄教程。】
【不开玩笑,乔缨舔一下自己的嘴会被毒死吧?】
【沈渣男刚刚上线下线好几次了,居然连句话都不敢说,疑似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哈。】
【妈呀,我姐签个合同契约订婚跟有了前科一样,遭老罪了。】
【她像出门的时候踩到了两坨名为“沈颐”和“阮绵绵”的狗屎,有种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绝望感。】
【乔缨:女的一巴掌,男的更是两巴掌。】
看着这些妙语连珠,乔缨自顾自地呲着大牙嘎嘎乐。
一旁的裴砚知瞥到评论里夹杂的几条谩骂和人身攻击,慢声道:“他们都把你骂成这样了,你不会伤心吗?”
“这有什么好伤心的,”乔缨不在意挑挑眉,“攻击力度
不到位的,我一律视为调情。”
作为炮灰反派,有两个必不可少的人物特质:一张核弹都轰不烂的厚脸皮,以及一颗强大且乐观的坏心眼。
这方面,乔缨显然是个中高手。
她顺手点进其中一个黑粉的主页,几页的微博刷下来,全都是转发的乔缨黑料,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对乔缨的恨意有多汹涌澎湃。
乔缨露出一个果不其然的表情,指着那人的头像,自信道:“看吧,暗恋我,每条都是我的新闻。”
“你还挺骄傲。”
裴砚知翘起唇角,发现乔缨的确没把那些言论放在心里而不是逞强后,逐渐放下了心来。
其实他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撤热搜。
毕竟那条造谣他包养乔缨的微博传播得太广,甚至还结合了蒋南宇给他P的AI换脸图,称两人是在下海时遇见的,之前是同行。
说得有鼻子有眼,跟趴俩人床底下偷听似的。
但乔缨却说现在舆论已经发酵开,沈家和蒋南宇摆明了要和他们作对,现在撤热搜词条无异于变相承认,此地无银三百两,正中下怀。
两方协商后,大家一致同意不如借着这波白来的热度整个大活,提前官宣,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布辟谣的公告。
可这种沉默看在某些人眼里,就等于是默认,越发猖狂起来,这才有了沈颐刚刚那出暗讽的戏码。
沈家养的八百个营销号纷纷下场,连带着不少网友也被带偏,加入了这场舆论战争。
“感谢我吧,我可是替你省了好大一笔营销费。”
乔缨在手指上一圈一圈绕着头发,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屏幕左上角的数字跳到20:00,讨论度达到峰值,量闻的广告准时上线,官宣代言人的消息同步放出,物料大范围铺开。
其中数量最多的,要数广告花絮里一个几秒钟的切片。
因为需要展示耳机的运动性能,在乔缨的建议下,裴砚知穿着网球服补拍了几张照片。
他做了几个挥拍的动作,跳跃时衣服微微卷起,刚好露出一小截腰腹。
很显然,画面里能看到清清楚楚的人鱼线和一颗隐隐约约的小痣。
与此同时,在公关团队的有意引导下,人们顺利扒出来裴砚知的家世。
这种留给网友自行想象的回应,不仅没有半点洗白的不适感,还让所有的谣言不攻自破。
接下来便是两方的法务部门出手,营销号瞬间哑火,接二连三删帖销号,所有参与的水军公司均被一锅端。
当初裴砚知收集的那些不当言论也派上了用场,让本就声名狼藉的沈颐更是雪上加霜。
潮水褪去,只有再一次被舆论利用的网友留在原地懵逼,然后愤怒地冲进了沈颐的微博里骂了个爽。
这次借力打力的营销,裴砚知宣传了产品,乔缨获得了热度,网友宣泄了情绪。
只有沈家和蒋南宇没得到半点好处。
做完宣发的工作后,乔缨工作室也适时发出了声明,称两人暂时只是朋友,以此安抚粉丝。
“暂时”这两个字就很灵性,大大方方挑明了关系,还留有余地,粉丝妈妈和金主爸爸都不得罪。
下一秒,乔缨仿佛脸滚键盘似的打下了一长串字母,转发了这条声明:
【乔缨V:qywarmb,swa!】
裴砚知不解:“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二次元的话吗?
而某人回答得掷地有声:“首字母缩写啦,乔缨唯爱人民币,是唯爱!”
说完,她又停顿了几秒,清清嗓子,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不过我的粉丝可能会去骂你,她们年纪小,你多担待点,不要和她们计较好不好?”
“骂我?为什么?”裴砚知更加迷惑了。
在贺晓女士时不时外放的那些小说中,不乏有娱乐圈题材的作品。
印象中,里面那些男女主角要是传绯闻,全世界的人都莫会名其妙吻上来嗑cp,一口一个好般配。
为什么到他这里就要挨骂了?
他不配当男主吗?
怎么可能。
面对他的质问,乔缨对对手指,默默道:
“是这样,女明星的粉丝大都是事业粉,而我之前对沈颐干的那些破事已经给她们整出PTSD了,所以现在全世界的男人,在她们眼里都是……垃———圾。”
乔缨端详着他的脸,蹙眉掂量片刻后,再度肯定了自己的观点,加重语气:“哪怕是你。”
好一个哪怕是你。
裴砚知的心里本来有些堵得慌,在听到这四个字忽然就通体舒畅了起来。
车顶灯光勾出了他的轮廓,眉头和前眼角聚在一起,在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在生气一样。
乔缨由此误会了他的意思,见他不说话,忍不住替粉丝辩解两句:
“你别生气啊,圈子里很多结婚几十年的夫妻也这样,孩子都上大学了,双方粉丝还在掐架,也不影响他们的关系。”
说完又觉得这话好像有点奇怪,迅速打了个补丁:“我是说,你是我的朋友,但粉丝对我来说同样很重要,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道德绑架?”裴砚知挑眉,“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谁说是道德绑架,这是商务谈判。”
乔缨翻出贺晓女士的微信,举在他眼前晃了晃,有恃无恐道:“虽然现在身体换回来了,但我可以继续帮你应付家里人。”
她逼近一点,凑到他跟前,笑吟吟地游说蛊惑:“裴总,你也不想整天被催婚吧?”
裴砚知任由她靠近,表面上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神情,耳廓却染上了一点绯红。
他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淡淡道:“为什么不直接结婚?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本来是句玩笑话,没想到乔缨居然一口答应,还像是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眼睛骤然一亮。
“对哦,咱俩可以先上恋综炒cp,然后顺势宣布结婚,隔个几年再声明感情破裂,最后上《再见爱人》,流水线式捞钱!”
她越想越有道理,握拳捶手,恍然大悟:“如此循环往复,不就成了永动机吗?裴总,不愧是你,还得是你啊!”
“乔老师,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探讨一下爱情观。”
裴砚知无奈地皱了皱眉,转过身子和她面对面,表情变得正色起来。
“我仍然保持我的观点,婚姻不是儿戏,更不是作秀,而是一件需要严肃对待的事情。”
他见过太多例子,根据身边统计学来看,爱情和婚姻这两样东西,没有一个好的开始,势必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乔缨:“……”
虽说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发现了裴砚知的高道德感和救风尘的癖好,但这人现在居然一本正经地开始和她谈论起了人生哲学,还真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在乔缨的人生里,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没有人来指导她该怎么成长,一切全靠自己摸索。
她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几乎已经形成了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和条件反射。
总是用插科打诨的方式将所有话题轻轻揭过,态度敷衍又随便,说出口的话十句里只有半句是真的。
剖开心脏给别人看是很危险的事情,乔缨早就品尝过代价。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裴砚知,她忽然就不想说谎了。
车厢里,沉默的气氛蔓延,裴砚知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半晌后,乔缨扯了扯嘴角,忽然卸了力气,向后一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虽然我是禁育系,也并不憧憬爱情和婚姻,但如果你想谈,我也可以谈。”
“如你所见,我自私又恶毒,懦弱且爱逃避,脾气不好性格恶劣,不过这都是废话,要是你身边有这么一群b人,你也会这样。”
“我不认为自己很缺爱,但我承认自己不会表达爱,这
玩意儿我满打满算也就只能给出三十分的答卷,和我在一起会受尽委屈。”
“我双标、拧巴、疑心重,喜欢的时候心血来潮什么都可以,没兴趣了就会扔一边去找其他乐子,哪怕面临生死抉择,我也只会考虑我自己。”
“人不能既要又要还要,如果非得和谁经营一段亲密关系,爱和钱总要占一样。但我深知自己处理起这种事来会有多糟糕,所以我似乎只有一个选项可以选择。”
“这就是我的答案。”
乔缨两手一摊,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快慰。
“我这个人虽然嘴毒了点,其实本性也是很坏的,或许会有眼瞎的帅哥撞上我这棵歪脖子树,但这种可能性不亚于三叶虫攻打长劲鹿。”
说完,乔缨好整以暇地观察着裴砚知的表情。
见他始终不发一言,心里那股子把事情往坏处想又不怎么甘心的拧巴劲又开始作祟。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垂下眼睫,眉头堆在一起,气氛像是某种回南天拧不尽的潮。
“你看,你果然被吓到……”
没想到裴砚知却在沉思片刻后忽然抬眸,仍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以为意地说:“不就是皇帝型人格吗?多大点事。”
乔缨怔怔地抬头,对上了一双噙着笑意的眼睛。
情绪好似被谁温柔地接住,再熨贴地抚平,那股潮湿的气息仿佛骤然间被风吹散,没了踪迹。
雪覆下来,四下静默。
她只听到自己格外强烈的心跳声。
“放心吧,你刻薄的样子也很迷人,”裴砚知伸出手指替她戴上了围巾,“会有人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