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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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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抢……

秦铮坐在出租车上, 没想明白裴砚知为什么和她约在高尔夫球场见面。

好吧,其实能理解,那个球场好像就是裴砚知投资的。

只不过那地方离公司太远, 不通地铁,她的车又送去维修了, 为了赶时间只好打车前往。

本来上班就烦,今天这个司机还是个话痨, 一路上都在和她搭话, 秦铮出于礼貌不得不句句回应。

“最近的天儿可真冷,今年冬天得下大雪吧?”

“可不嘛,我家猫都给冻成冻梨了。”

“对了,你一般用哪个平台看电视剧啊?我充话费送了个会员,你需要不?”

“不了不了, 我一般用澳门新葡京。”

“哦哦, 那你最近有啥喜欢的明星吗?”

“哈哈,国民女神李若宁, 宅男女神张云畅。”

司机突然转过头,幽幽道:“你好, 能安静一会儿吗?我在跟我对象打电话。”

秦铮:“……”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想死!

她抠抠手掌心, 有一种想从车窗里跳出去的冲动,迎风流泪。

这一场乌龙, 让双方开启了长达半个小时的沉默,直到到达了目的地, 秦铮忙不迭地下了车, 这才松了口气。

走到大门,工作人员早早候在了一旁,简单登记后就开着摆渡车将她送到了约定的地点。

秦铮一下车, 便遥遥看见裴砚知挥动着球杆的身影,非常养眼。

宽肩窄腰翘屁股,风骚的袖箍禁锢着贲张的肌肉,修身西裤妥帖包裹着长腿,一举一动都有种撑爆的量感。

等等,不对劲。

这人为什么要穿西装来打高尔夫?不勒得慌吗?

欣赏帅哥的心思被满腹的疑问覆盖了去,秦铮不确定地上前几步,试探道:“裴、裴总?”

在秦铮说话的瞬间,乔缨正挥臂打出了一杆。

草皮随风翻飞,她把手放在眼睛上作眺望状,神情认真,看起来像是沉浸在运动的快乐中,陶醉无比。

兀自看了半晌,乔缨眨了下干涩的眼睛,感觉有些不对劲。

球呢?

突然间,她福至心灵,低头一瞅———果不其然,那颗球还停在原处,分毫未动。

旁边的地皮倒是被她锄了二亩地,中间那一块光秃秃的,像是中年男人的地中海头顶。

“哈……裴总力气挺大的哈……”

秦铮替人尴尬的毛病又来了,对于这杆球,她无论如何都夸不出口,绞尽脑汁才想出来这么个找补的角度。

一生要强的乔缨不肯服输,嘴硬道:“呵呵,今天手感不对,再来!”

她觑起眼睛,摩拳擦掌瞄准了白球,双臂绷直,向下用力一挥———

然后力没收住,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度后,一团硕大的地皮带着球飞了起来,啪唧一下,砸进了背后的湖里。

秦铮看呆滞了,喃喃自语:“这个喷不了,这个老天爷赏地耕。”

旁边的球童发出一声短促的猪叫,然后迅速捂住了嘴,涨红着脸跑去捡球。

有同事过来和她打招呼,寒暄道:“早上好,boss今天进了多少杆啊?”

球童憋笑憋出内伤,小声蛐蛐:“十五亩。”

乔缨双目失神地放下球杆,不敢相信事实,语气低落:“难道这就是我的极限了吗?”

高情商职场人秦铮见状,不得不上前安慰她道:“没关系的裴总,咱们把思维逆转一下,您有没有可能适合去丢铅球呢?”

安慰得很好,下次别安慰了。

乔缨神色颓败,将秦铮请到室内的休息区,拿起策划案看了起来。

秦铮想掏出平板展示一下ppt,打开背包的瞬间,忽然僵住了。

卧槽怎么带成了折叠镜!

幸好她习惯性做两手准备,还随身带了一个闲置的轻薄本,她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捋捋思路后,开始阐述:

“关于广告,我的构思是拍一个短片,结合代言人和产品的特点,从乔缨的经典角色顾昭入手———”

秦铮按照幻灯片顺序,一帧一帧讲解着大致的分镜处理和剧情设计。

乔缨听得认真。

顾昭是她饰演过的一个知名度很高的角色,因为是色盲,所以眼里总是一片灰白。

所以广告的创意很简单,就是色盲的少女在戴上耳机后终于看见了颜色,难的是表现手法要新颖不落俗套,还要突出产品特性。

虽然商业这方面她知之甚少,不过从专业演员的角度来看,目前这个方案的广告至少镜头调度很专业,还挺有看头。

“不错,这位———”乔缨想说出她的名字,却一下子卡了壳。

因为此前微光和昭星的对接全都是用的职场花名,左一个Lily右一个Marry,她并不知道秦铮的原名。

“我姓秦,秦铮,这是我的名片。”秦铮十分有眼色地递了过去。

乔缨顺手接过,待看清她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后,忍不住皱了皱眉,脑子里一些被她忽略的碎片瞬间串了起来。

微光传媒,公司王牌,业务精湛,干练强势……

眼前这位,难道是原著里副cp的恶毒女配?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乔缨咳了一声,高深道:“秦老师,你是不是有个同事叫许声蕴?”

秦铮一脸懵:“对、对啊。”

“实不相瞒,本人略懂一点玄学,我刚刚算了一卦,这人,八字克你。”

乔缨一脸庄重地和她对视,“记得离她远点。”

虽然不明所以,但职场人的条件反射还是让秦铮回了一句:“好的收到。”

乔缨还在继续输出:“咱搞职场斗争也要采用高端一点的方式,研究研究《孙子兵法》之类的。不过你那领导也是个傻叉……对了,你有没有兴趣来昭星工作?”

这问题问得猝不及防,还从没有经历过这么直白的甲方挖人,秦铮一时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

最主要的是,她既觉得机会难得,又害怕裴砚知对她有所图谋,心怀不轨。

刚见第一面就这么热情,事出反常必有妖。

秦铮始终坚信天上掉不了大馅饼,这也是她活了二十多年甚少踩坑的原因。

“感谢裴总抬爱,有机会的话,我当然愿意来昭星这个大平台工作。”

秦铮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地回道:“只是目前我在微光还有许多项目需要跟进,短时间内很难找到合适的人来接替,所以……”

“没关系,相关的职位信息和薪资待遇之后会发到你邮箱,你慢慢考虑。”

乔缨毕竟不是真正的老板,能做的也就是给秦铮一个面试的机会。

众所周知好岗位都不外流,像昭星这种神仙公司,大家更是挤破了头都想进去,要拿到offer可不简单。

尤其是社招,从初入职场算起,得连跳好几级才能够得着门槛。

“好的。”秦铮怔了怔,心生疑惑。

看裴砚知的样子,并不像是她想的那样居心叵测,但他又似乎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有种莫名其妙的自来熟。

原著里好像没有这个人物。

难不成,裴砚知也觉醒了?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对面这人,忽然凑近了些许,神神秘秘吐出了四个大字:“一胎七宝?”

乔缨双目微瞪,瞳孔震颤,神情宛如地下党接头:“影帝娇妻?”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惊道:“哪里逃?!”

乔缨激动握拳,仰天长啸:“老天奶,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好奇怪,既然我不是个例,那乔缨为什么没有觉醒?”

秦铮有些纳闷地自言自语,想喝

口水压压惊。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乔缨笑容苦涩,两手交叉往后脑勺一放,欲哭无泪道:“哦,我就是乔缨。”

“啥?!”

秦铮端水的手一抖,音量拔高八个度,眉毛打成了中国结。

水杯里的水泼出去大半,全都洒在了笔记本上。

乔缨眉头一皱,从兜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卫生纸团,塞到秦铮手上。

秦铮再一次呆滞了。

这不对吧?霸总随身携带的应该是做工精致的昂贵手帕,而不是在直播间里两毛钱抢的一包心相印吧?

想起了刚刚乔缨说的话,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这人,试探道:“所以……你是真的会玄学,然后把裴砚知的身体给抢走了?”

“瞎说什么,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抢?”

乔缨蹙眉纠正道:“我和他不小心交换了身体,然后就成了这样了。”

“这么说,我那天在精神病院,遇到的是裴砚知?难怪他当时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秦铮震惊,顿觉羞愧难当。

这还没跳槽呢,就在未来老板那里丢了个大脸。

“哎呀,没事。”

乔缨安慰她:“我已经给裴砚知建立起了耐受性,现在他对神经病的忍耐度提高了不少,你这都不算啥。”

确实,一般人也做不出穿着西装铲草皮的事情。

这么一想,惨遭乔缨cosplay的裴砚知可比自己社死多了。

秦铮重新打起精神,考虑到既然乔缨本人在这里,不如趁此机会沟通沟通需求。

她将键盘上的水都吸干净,打开文档,快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半小时后,两人商讨完毕,秦铮收起电脑正要起身,一阵脚步声忽然从身后传来。

乔缨拉拉她的衣角,示意她坐下来看好戏。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这集我知道,烧仓房嘛。……

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过来。

在这样专业严肃的场合里, 穿着一身粉色泡泡袖裙子的许声蕴满脸雀跃,看起来格外突兀。

她紧挨着傅司宴,不停打量着四周, 惊叹不已:“司宴,这就是那个京市最大, 会员费要十几万的球场吗?好豪华呀!”

傅南明朝她投去一道视线,转头对着傅司宴意味深长道:“这位是?”

许声蕴赶在傅司宴开口前主动伸出手, 一改轻浮的语调, 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傅先生,您好,我是微光传媒的许声蕴,今天是来和司宴谈工作的。”

她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人正是傅氏如今的掌权人, 资本大佬傅南明。

眼睛珠子转了一圈, 许声蕴近一步上前,笑容明媚地对着傅南明大吹彩虹屁:“我很久之前就听闻过您的大名了, 今日一见,您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气度不凡。”

她回忆起昨晚紧急恶补的知识, 冒着星星眼说:“听闻您不仅在商场上叱咤风云, 短短几年便将傅氏集团扩张了数十倍,还十分热心公益。我负责过好几个傅氏相关的项目, 大家都对您赞不绝口,您可是我心中的偶像, 老百姓眼里的良心资本家,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和您合作呢?”

一番话说下来,傅南明果然很受用,眼里流露出几分欣赏。

许声蕴勾勾唇角。

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被漂亮女人夸赞, 连傅司宴都是在她的情话攻势下才追到手的。

想起刚接手瑞思创投的项目时,她的方案被傅司宴接连毙了五六次,还不给出任何修改意见。

正在她苦恼之际,是阮绵绵信誓旦旦地站出来安慰,说以她这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长相,凹凸有致的身材,没有哪个男人看了能把持得住。

阮绵绵一直鼓励她要积极地把性缘关系带入到工作关系中,去展现自己的女性魅力,去依靠美貌来博得职场关注度。

“傅司宴再怎么高不可攀,他也只是个男人,男人都吃这一套。”

这般怂恿的话听得久了,许声蕴也开始相信傅司宴一定是想找个借口见她,才一直故意刁难自己的。

后来的故事发展果然如阮绵绵所料,在她有意无意撩拨了几次后,傅司宴的确按捺不住,直接和自己求了婚。

虽然仓促了点,但她认定傅司宴就是自己的男主角,他们拿的是先婚后爱的剧本。

许声蕴的家庭条件虽然不差,但离傅家还是差了一大截,她迫切地想在傅南明面前留个好印象。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种急着上位的女人,她刚才故意不说自己和傅司宴的关系,而是提及了自己的职业,拿工作当作接近的幌子,想以此为契机,融入到傅家的圈子里。

角落里,秦铮听得啧啧称奇。

“这马屁拍的,我还真是自愧不如。”

谁不知道傅氏企业当年是靠卖保健品骗老年人养老金起家的,做公益办基金会也是为了避税,甚至闹出过诈捐洗钱的传闻。

还良心资本家,这都能夸得出口,也不怕遭天谴。

她笃定道:“我要是傅南明,我一定会觉得她是在阴阳怪气。”

乔缨悠悠开口:“你以为他真听不出来许声蕴在编瞎话讨好吗?人家享受着呢。”

在商界混了这么多年,这些男人早就成了老油条人精,他们不仅很清楚许声蕴的想法,还特别喜欢看破不戳破地赏玩打量。

看得出许声蕴在特意强调自己的职业身份,来合理化自己巴结讨好的行为,试图融入傅南明和傅司宴叔侄俩利益深度捆绑的资本阵营。

但真的有用吗?

有钱的老男人,自上而下袒露出来的凝视与玩味,可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

果不其然,傅南明听完她的话,眼神慈爱地说出了一句经典语录:“还从没见过司宴带小姑娘出来玩,难得。”

好一个“玩”字,简简单单一句话便瓦解了许声蕴苦心孤诣打造出的人设,身份也在眨眼间从合作方变成了傅司宴的挂件女伴。

四两拨千斤,尖刻又恶毒。

乔缨歪歪头,用眼神对秦铮示意道:“看吧。”

“这集我知道。”

秦铮挑挑眉,语气讽刺:“烧仓房嘛。”

那一头的许声蕴却只是痴痴笑着,似乎对傅南明的话很是受用,沾沾自喜于自己有幸成了霸总的特例。

她对傅司宴打趣道:“你的那些前女友,一个个漂亮得跟天仙似的,她们都没这种待遇吗?你这个渣男。”

傅南明玩味地弯弯嘴角,轻飘飘地评判道:“美则美矣,少了点灵魂,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不算良配。女人嘛,还是得像声蕴小姐这样的,又好看,又独立,又有智慧。”

“哎呀,您说笑了。”

许声蕴一听自己的美貌得到了商业大佬的权威认证,感觉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她有些害羞地谦虚道:“我们广告公司的女孩儿都挺年轻漂亮的,我也就一般啦。”

傅南明笑笑:“声蕴小姐不用谦虚,这容貌姣好也是一种资本啊。尤其对你们公司的男人来说,苦哈哈工作的时候,谁不喜欢身边有个长得漂亮性格又体贴的美女搭档呢,这工作效率呀,不就大大提高了嘛。”

许声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自鸣得意的样子倒映在玻璃窗上,看得乔缨和秦铮一阵无语。

她表情喜滋滋的,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扬起笑容讨好道:“听说您还未婚,您这样儒雅随和的帅大叔现在最受欢迎了,我们公司的小女孩儿都抢着要嫁给您呢。”

她找出两张照片给傅南明看,“这不,我手底下的实习生小张,还有隔壁组的圆圆,都是您的学妹,一直吵着要来傅氏集团见见本尊。有空我把她俩带来,给您见见?”

傅南明看着照片上稍显

青涩的年轻女孩,明显展露出一丝兴趣。

他正要开口答应,却突然被一道愤怒的声音打断。

“小张和圆圆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啊?!你把她们当什么了?随时随地都能被你拱手送出去的资源?还是你权色交易的工具?”

秦铮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紧攥着拳头,额角有青筋冒起。

老鸨子搁这儿拉皮条呢?

也不看看傅南明都他爹的快五十岁了,一开口就是一股老男人的臭味,熏死人,到底谁在抢着要嫁给他啊?

小张和圆圆这俩小姑娘大学都没毕业,这不是害人吗?

“秦铮?你怎么在这里?”

许声蕴惊讶了几秒,随后不屑地哼出一声,高傲道:“她们是没说过,但我相信,一旦她们见到傅总本尊,知道他的身价后,一定会被傅总的魅力折服的。”

怎么越说越荒谬了,许声蕴两只耳朵之间夹的是回族禁忌吗?

乔缨也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摘下墨镜鄙夷地看着许声蕴,戏谑道:“许小姐也太高估普通人对权贵的谄媚了吧。”

“裴总?”

许声蕴睁大眼睛,没想到傅南明先她一步叫了出来。

他立马上前几步,亲切地握了握乔缨的手,然后一巴掌拍在傅司宴的后脑勺上。

傅司宴从刚刚起就一直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和刚认识的网红主播聊天。

猛然被傅南明一敲,他不耐烦地撇撇嘴角,抬起头面对自家叔叔,又不得不忍着脾气,装作一副乖顺懂事的模样。

傅南明将傅司宴拉到乔缨面前,语气诚恳地赔笑:“我这个侄儿不懂事,上次对裴总多有冒犯,我今天是特意让他来给你道歉的。”

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裴砚知的行程赶来登门道歉,他拍了拍傅司宴的肩膀,催促道:“愣着干嘛,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傅司宴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用双手将红酒递了过去,点头哈腰道:“对不起裴总,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说了些胡话,还请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上次在电梯里时他并没有认出来裴砚知,反而还对他出言不逊,被家里人知道后,给他好一顿教训。

傅氏明年有个项目想找昭星合作,现在正是洽谈的时候,要是因为他得罪裴砚知导致谈判失败,他就别想继续在京市当二世祖混日子了。

乔缨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红酒。

像现在这样成为权利中心,享受着所有人恭维讨好的体验,好像也不是很爽,反倒让她有些反胃。

她做不到像许声蕴那样,无比自然舒适地融入这个充满臭味的上层阶级男性群体。

哪怕她现在并不是被凝视的对象。

许声蕴被晾在了一旁,几次想尝试着说些什么,但又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只能默默在一旁当个陪衬。

“道歉我收下,东西就免了。”

乔缨客气地拒绝了两人,不作多言,只侧身对抱着电脑的秦铮说道:“今天的工作就到这里了,我让秘书送你回公司。”

“不用了,不用了。”秦铮张嘴就想拒绝。

“这里打车不方便,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乔缨一边说,一边迈开步子将她送到高尔夫球车上,完全没管站在原地、风中凌乱的三人。

她简短道:“你回公司后整理整理,我们双方开个会,尽早敲定好,抓紧时间开拍。”

秦铮点头称是,和她礼貌告别。

目送着球车离开的背影,乔缨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

个子高就这点不好,刚刚就低头和傅司宴说句话的功夫,差点给她整出颈椎病来。

今天的日程算是了结了一桩,她让球童把自己送到一间vip室,要了几份甜品,还泡了一壶红茶,悠闲惬意地躺在沙发上晒太阳。

几分钟后,门被打开,全副武装的裴砚知跟做贼似地快速闪了进来。

他摘下墨镜和口罩,缓了缓神,微微喘着气说:“抱歉,路上遇到狗仔,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没关系,我这边也才刚完事。”

乔缨擦擦嘴,从沙发上坐起身,递给他一杯热茶,好奇地问:“不过,你为什么要把王继盛约到这里见面啊?”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这种设定,就格外想让人逗……

“这里比较安全。”

裴砚知喝了口茶, “而且这间房施工的时候加了一层电磁屏蔽材料,今天刚好可以测测量闻的抗干扰性能。”

“你这算什么,现代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乔缨笑着接话, 拆开桌上的小盒,从里面掏出一只的耳机。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实物, 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这玩意儿的造型不像耳机, 像是耳骨环, 小巧精致。

她将耳机戴上,调侃裴砚知:“啥时候再来个工业大摸底,你这点身家估计全都得上交。”

“求之不得。”

裴砚知连上蓝牙,清凌凌的女声立即传到乔缨的耳中:“要真是这样,今年的市优秀企业家再怎么着都该轮到我了。”

盯着他颇有怨气的脸, 乔缨一瞬间感同身受了起来, 拍拍他的肩膀,幽怨道:“我懂, 年年有提名,年年被溜奖的感觉, 我懂得不能再懂。”

初入娱乐圈, 谁没做过拿个影后视后一步登天的白日梦,乔缨当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吧, 后来发现这些奖项的可操作性被她低估了不少,含金量倒也没想象中那么大, 也没想象中那么神圣, 渐渐的也就祛魅了。

以现在影视行业的萎靡状态,任凭资本再怎么自娱自乐流水线式造神,观众也不会买账。

这样的环境下, 乔缨反而因为角色好演技好却年年奖项陪跑的人设虐来不少死忠粉,也算是一种因祸得福。

她心态很好地安慰裴砚知:“你还年轻,努努力一定会有的,不要放弃希望。”

裴砚知抿唇,“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挂号治疗不孕不育呢。

“今天傅南明带着傅司宴来给你道歉,送了瓶红酒,但我没要。”

乔缨给他说了刚才的事情,后知后觉地一拍大腿,悔恨道:“万一他送的是什么罗曼尼康帝,那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嗯,确实有点可惜。”

裴砚知思忖道:“三百万换傅司宴滚出京市,还是有些不划算,他顶多值二十块,他叔叔顶多值两毛。”

“不要虐待老人。”

乔缨忍俊不禁地笑了笑,觉得这些资本家的关系也挺水深火热的。

原著里写的傅司宴玩世不恭但杀伐果决,几年内就坐上傅氏掌权人的位置,人设那叫一个又苏又帅。

然而现实的傅司宴却是个扶不起的二世祖,一门心思全在招蜂引蝶上,毫无商业头脑,做一行亏一行,全靠家底厚撑得起他败家的傻缺一个。

差别太大以至于乔缨一开始并没有把他和原著里的人物联系起来,以为遇到了傅家哪个同名的人。

原著里那些对傅司宴的描写反而更像是傅南明,但从现状来看,哪怕叠加了这么多层言情男主的buff,这人带给她的观感也非常差。

果然,二次元和三次元有壁。

很奇怪的是,相似的条件下,裴砚知却从来不会给她这种不适感。

他就像个AI一样,永远淡定从容,永远情绪稳定,仿佛任何事在他心里都泛不起半点涟漪。

这种设定,就格外想让人逗弄。

每次发完疯被裴砚知扣问号骂,乔缨心里就一阵舒坦。

想到这里,乔缨眨了眨眼睛,坏点子说来就来,转瞬挪到裴砚知身旁,往他没戴耳机的那只耳朵吹了口气。

“裴砚知。”

两股淡淡的香水味交缠在一起,一个冷冽,一个香甜,在鼻尖萦绕,交织缠绕,融为一体。

“你靠过来,我跟你说件事。”

阳光覆在他的侧脸上,笼上一层朦胧的金色,不知是呼吸太痒还是温度太热,白皙的耳尖迅速染上一抹红,神情极为不自在向她这边靠了靠。

裴砚知强

行镇定地咳了一声:“你要说什么?”

“你知道吗———”

乔缨再靠近几寸,温热的呼吸轻抚着皮肤上的绒毛,让人浑身酥麻的声音穿过电流,同时从耳机和耳道里传来。

“你知道吗,人类最早酿造葡萄酒的陶罐是在格鲁吉亚首都第比利斯以南的遗址中发现的,距今已经有八千年的历史了哦~”

然后呢?

没有了?

就这?

裴砚知等了几秒,不可置信地转头,控诉道:“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他难道没手机自己不会百度吗?什么红酒小知识非要挑现在、以这种方式科普?

乔缨笑吟吟地和他拉开了距离,看着裴砚知美丽的脸上左眼皮狂跳,满足地深吸一口气。

爽!

裴砚知深感被戏弄,正要发作,一个服务员敲了敲门,说王继盛已经到球场门口了。

他应了一声,幽怨地盯着面前这位始作俑者,只能作罢。

正事要紧,乔缨敛起笑,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正色道:“股权转让书我看了,没什么问题,你就照之前合同上写的谈吧。”

“不,”裴砚知一口否决,“五百万有些低了,既然王继盛要得急,我们多加点价也无妨。”

“好吧,听你的。”

商务谈判还是裴砚知在行,乔缨点点头,目送他出门。

乔缨找服务中心要了杯奶茶,在送餐员奇怪的目光下再度躺上沙发椅,阖上眼皮慢悠悠晒着太阳。

耳机里先是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开门声和拖动椅子的动静,最后王继盛寒暄的声音。

几分钟后,她心里正感叹这耳机抗电磁干扰的能力确实强,这都能听得清楚,忽然听到那头的裴砚知冷冷开口,态度强硬。

“一千万。”

“噗!”

一口奶茶喷到沙发椅上,乔缨着急忙慌地掏掏口袋,发现唯一的一包心相印给了秦铮。

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找来纸巾擦拭,一边低声说道:“你这价喊得也太高了,王继盛能答应吗?他又不是冤大头。”

那可说不定。

裴砚知撩起眼皮,闲闲看着王继盛,朝他竖起一根手指,斩钉截铁道:“一,千,万。”

“呵呵,乔小姐可真会开玩笑。”

王继盛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他,语气阴沉:“乔小姐是不是还在怪罪上次从我车里摔出去的事?我那也是急着去开会,没办法。”

这是在威胁乔缨,要是惹他生气了,他会把那天的事情曝出去。

桃色新闻对他这种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女明星来说,可以称得上是致命性打击。

哪怕当天什么事也没发生,只要他放出消息,稍微编点或真或假的料,自然有人替他们张目

用流言毁掉一个人很容易,毁掉一个女人更容易。

特别是在娱乐圈里,为名为利,没有几个女明星能顶得住这种胁迫。

哪怕一开头再怎么拒绝反抗,最后都会乖乖顺从。

他阴暗地笑着,等着乔缨服软,可对面那人依旧不为所动。

“既然您听不懂,那我换一种方式。”

裴砚知收回竖起的那根食指,然后动作丝滑地举起了中指,微笑道:“一千万。”

碰上硬茬了。

王继盛擦擦额头上的汗,在心里不断盘算。

难道乔缨真不怕威胁?

确实有可能,听说她大学毕业那年,刚复出时就有人提出要包养,想在饭局上对她动手动脚,没想到刚一起身就被凳子拌倒摔在地上,酒瓶碎片扎进大动脉,直到现在还在床上瘫着。

还有上一次,乔盛合刚打了坏主意想把乔缨送给自己当人情,没过几天就被大火烧进了icu,不省人事,生命垂危。

甚至连他自己也差点受到牵连。

前段时间震惊京市的饭店投毒案就牵扯出自己和幕后主使关系匪浅,被请进局子喝了几天的茶,连手里的项目都受到了影响。

难不成,乔缨还真和乔家那小子说的一样?

她身上带了点玄学,八字很硬,和她作对的都会倒霉?

王继盛笑容勉强:“乔小姐,你也知道盛合集团现在的效益不好,要是我不买,你这股份可就砸在手上了。”

这话不假。

房地产市场低迷了这么多年,加上集团内部又管理混乱,内斗严重,没几个正经做事的人,导致投资项目接连流产,杠杆越加越多。

盛合大厦将倾,颓势肉眼可见。

更何况现在乔盛合生死未卜,股价一跌再跌,王继盛就起了低价收购盛合的心思。

要是加上她那百分之五的股份,王继盛便是如今盛合名副其实的大股东了。

他倒也不是脑子抽了非要来接盘,只是因为盛合手里握着的资源太多,从账目上来看,虽然集团已经烂成一坨,但每年的盈利依旧可观。

更何况盛合前些年买了不少地皮囤着,要是其中几个大项目成了,必然能起死回生。

裴砚知当然知道他心中所想,还知道王继盛这些年投资电视剧已经亏了不少钱,急切地想通过扩大投资盘一口气回血。

哪怕有不少人劝他别急着进场都没用,他只当别人没远见。

搞金融出身的男人就是这样,刚愎自用,盲目乐观,看谁都是蠢,看谁都是没见识,就他自个儿聪明高贵。

所以裴砚知很赞同乔缨的看法:金融男都是傻逼。

见他不说话,还一脸气定神闲的样子,王继盛一咬牙,狠下心来,嚷嚷道:“好!我答应你,一千万就一千万!”

裴砚知顺从地拿出改好的合同递给他,经过律师确认,双方愉快地签了字。

耳机那头的乔缨惊掉了下巴,双手合十,连连感叹:“义兄,信女愿意为你塑个金身,摆在佛龛里日日供奉香火。”

目送着王继盛咬牙切齿走远的背影,裴砚知轻轻一笑,站起身的瞬间,却感觉涌出一股暖流,小腹一阵绞痛。

他愣了愣,僵硬地对乔缨说:“我好像……有点不妙……”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滚。”“你也滚。”……

“你、你会用这个吗?”

乔缨眼见着裴砚知拿出一片球场厕所里免费提供的卫生巾, 神情紧张地询问。

裴砚知感觉腹部的疼痛逐渐加剧,一手虚弱地撑着墙,咬牙闷声答道:“当然会, 初中帮同桌买过一次,那上面画着示意图, 我拿的时候瞟了一眼。”

“好好好,小雷锋。”

乔缨将他扶进卫生间, 关上门板感叹道:“有时候我真挺佩服你的记忆力。”

vip室的卫生间足够大, 她听不清里面的动静,便披上衣服下楼,去内部的药店里买了几盒止疼药。

等她再回来时,裴砚知已经躺在了休息室的大床上,双手无力垂下, 表情不怎么安详地看着天花板, 两眼放空。

中午的太阳斜斜照射在他眼皮上,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显得裴砚知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整个人淡得好像随时要消散了一样。

怎么有点死不瞑目的即视感。

将智能窗关闭后, 乔缨剥开止痛药的包装倒了两粒, 和着温水一起递到他手里,蹙眉担忧道:“抱歉, 我应该早点提醒你的,是我疏忽了。”

人好好一霸总被摧残成这样, 代她受罪, 看着裴砚知苍白的面色,乔缨心里终于生出一股良心未泯的愧疚感。

自从两人互换身体后,她早就该料到这一天的。

倒也不是男人来月经让她很惶恐震撼, 主要是自己每次痛经都会疼得死去活来,像是有一百根钢筋在绞她的肚子一样。

这种强度的疼痛堪比心脏病发作,她很怀疑裴砚知能不能承受得住。

“谢谢。”

在乔缨担忧中含着点心虚的眼神里,裴砚知伸手接过药片吞了下去,然后继续躺回原位,默默盯着天花板某处。

乔缨奇怪道:“你在干什么?”

裴砚知面无

表情:“我在尝试重塑自己的世界观。”

毕竟万一他俩要是一辈子都换不回来了,他迟早得习惯这件事。

四肢酸软无力,身体疲惫得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小腹时不时传来的痛感却愈来愈强烈,强行让大脑保持着清醒但痛苦的状态。

见他一脸便秘样,乔缨挑挑眉,凑到他身边,十分贴心地建议道:“是不是很痛?要我帮你揉揉肚子吗?”

“不用。”

裴砚知现在一看到她笑就觉得大事不妙,两条秀气的眉毛皱得比沈颐招牌动作还深,浑身写满了抗拒。

“别逞强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乔缨说罢便将手伸了进去,动作自然到让人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裴砚知这副气血充足的健康体魄,自然要比乔缨那气血两亏的活死人身体温度要高,手指刚触碰到小腹的瞬间,滚烫的体温便沿着皮肤扩散开来,无比熨贴舒适。

因为姿势太过别扭,乔缨索性跨上床侧卧在他身侧,一手替他揉着肚子,一手撑着头饶有趣味地睨着裴砚知。

在她存在感极强的注视下,裴砚知决定眼不见为净,闭上眼睛努力放空自己。

可一旦关闭了视觉,黑暗中那只宽大手掌的触感更为清晰,一下一下像是在抚弄他的神经,有时甚至还会微微用点力道向下按压。

他分不清这到底是必要流程,还是乔缨故意而为之的恶趣味。

这是两人自结识以来动作最亲密的时刻,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下腹部,他都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了。

“裴总,你怎么不敢睁眼啊?”

乔缨看他闭着眼一副避她如蛇蝎的样子,越发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懒懒散散地将他耳边的碎发往手指上缠去,语带蛊惑:“放轻松,都是自己的身体,你没必要害羞。”

“不是因为这个。”

裴砚知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将头转了回去,语含嫌弃:“看见自己的脸离得这么近,恐怖谷效应犯了,有点恶心。”

“是吗?”

乔缨将他的头掰回来,在自己的大眼睛里不信邪地照了照。

她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做了个邪魅的眼神,纳闷道:“挺帅的啊,你什么审美?”

“别摸了,我都怕你把我的下颌线摸成敏感肌。”

裴砚知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随口问道:

“女性生理期的时候……都会这么痛吗?广告里你们能跑能跳,我还一度以为卫生巾就是止疼药,只要一贴上去,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连上楼梯都腿脚利索了起来。”

“因人而异?”

乔缨笑了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回:“我是因为小时候经常大冬天的去水里拍戏,落下了病根,所以才这么疼的。”

裴砚知蹙着眉,疑惑地问:“你爸妈不管你吗?”

“你想什么呢,他们当然不会管。”

乔缨觑起眼睛凑近,鼻尖对鼻尖,距离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这么跟你说吧,鄙人小时候的长相也属于甜美可人、人见人爱那一卦的,我那对便宜爹妈害怕我长残,在发育后突然变得不讨喜了,所以他们不允许我吃肉蛋奶,每天只给我喂烂菜叶子和白粥,试图压制我的身高,限制我的生长,生怕我这个财富密码从他们手中溜走。”

虽然从结果来看,乔父乔母这一招好像并没有什么效果。

“后来呢?”裴砚知追问。

乔缨咧嘴一笑,“一开始全靠家里的保姆偷偷给我开小灶,后来嘛……我的养母出轨了,夫妻俩整天在家里吵架,自然没工夫管我这个小人物的死活了。”

原来如此。

乔盛合的陈年旧事在圈子里不算秘密,人人都知道他不仅在数年前和妻子李娆离了婚,还将对方送进了精神病院,一分钱都没给李娆留下。

乔盛合为人阴狠毒辣,虽然自己在外头也情人不断、彩旗飘飘,但他是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妻子给他戴绿帽子的,这无异于把他的脸面往狗屎上踩。

李娆被关进精神病院后没多久就病逝了,死之前连家里人都碍于乔盛合的威严不敢来看望,最后还是医院的护工替她收的尸。

据护工称,当年李娆死后给乔盛合留下了一本日记,记录着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李娆病逝那天还捧着日记本细细翻看,表情淡淡的,对护工说自己的前夫要是看到这个,一定会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

在她的想象里,乔盛合一定会像所有死人文学里的男主一样,他悔恨,他无助,他通红着双眼形容狼狈,他将京市翻了个底朝天企图找到一直被他误解虐待的前妻,但已经无济于事。

因为她要用死亡来惩罚他,让他永失所爱。

不好评价李娆是不是小说看多了,反正她很显然高估了自己在乔盛合心里的分量。

其实当年收到日记本后乔盛合一眼都没看,连带着李娆留下的遗物一起打包送进了垃圾场。

有人问他为什么不留点念想,他也只是神情厌恶地回:“家里留着死人的东西,晦气。”

晦气,这便是李娆最后得到的答案。

“你不要指望我对李娆展露什么同情。”

乔缨晃晃手指,“她当初明明只是癌症早期,及时就医或许还有治愈的希望,再不济也能延缓下病情,她却非要学什么火葬场文女主,闷不作声地憋在心里,就等着之后以死明志让渣男后悔,结果求仁得仁,怎么不算是一种思想配得上苦难呢?”

乔缨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口吻轻佻,又有种置身事外的冷静,仿佛她讲述的是一件在邻居家发生的八卦。

重复性的动作让人昏昏欲睡,她打了个哈欠,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长发,悠悠道:“我巴不得这女人过得再惨一点,如果你指望我说出什么养育之恩、逝者为大的场面话,那我可做不到。”

裴砚知没说话,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他猜得不错,幼时遭受虐待导致情感淡漠,乔缨的成长环境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如果两人没有交换身体,而是通过正规渠道认识,乔缨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和他袒露惨淡的童年往事。

那换回来以后呢?

他们还会有交集吗?

裴砚知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忽然冷不丁问了一句:“乔缨,你有朋友吗?”

“我还需要朋友?”

乔缨挑眉,“我和我其他四个人格相处得很好。”

他认真道:“我想当你朋友,可以吗?”

上扬的尾音仿佛带着钩子,衣袖被裴砚知轻轻扯了扯,她低头望去,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如今却有涟漪泛起。

这就有点大事不妙了。

她向来对自己的美貌没什么抵抗力。

“当朋友当然可以,但你得先把这玩意儿从菜单上撤了。”

乔缨转动眼珠,指着不远处茶几上的电解质饮料,皱眉吐槽道:“怎么能难喝成这个样子,我看上面写着零糖才拿的,结果喝完想进灵堂,不愧是叫电解质水啊,我怀疑前苏联就是喝了这个解体的。”

在她的咒骂声中,裴砚知勾唇笑了笑,手机一震,收到了一条消息。

他起身坐了起来,在乔缨疑问的眼神中晃了晃手机,说:“今天就休息到这儿吧,我待会儿还有事。”

乔缨点头,“行吧,那我送你出去。”

裴砚知觑她一眼,“不用,你这眼皮子都在打架了,在这休息吧。

不一会儿,裴砚知叫来的服务人员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没想到乔缨没睡着,和推门而入的她对视上了。

那一刻,服务人员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福至心灵问了一句:“您和乔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乔缨想了想,想到刚刚的亲密举动,老脸一红,撅着嘴扭扭捏捏:“我和乔缨,就如姐妹一般。”

服务员:“?”

裴砚知走到一楼大厅时,正好碰上傅司宴带着许声蕴从会员登记室里出

来。

傅司宴见到他后明显一愣,见裴砚知脸色不好,他忙上前几步作关心状。

许声蕴站在一旁,银牙咬碎。

她自言自语地叹道:“许声蕴啊许声蕴,任凭你再怎么优秀,广告做得再好,还是被个娱乐圈的花瓶比下去了。”

她又看看一脸谄媚的傅司宴,内心一阵失落:

“我这么一个大美女站在你身边你不看,反而跑去关心一个朝三暮四的坏女人,我比她漂亮,比她温柔,比她优秀,你却还是被乔缨勾走了,难道说总裁就喜欢这一款妖艳贱货型的女明星吗?肤浅!恶俗!”

想着想着,她突然就怒了。

许声蕴拿出正宫的气势挡在傅司宴面前,仰着头上下打量着裴砚知,嗤笑道:

“沈颐不理你,你就来找他好兄弟当下家,乔小姐还真是有底线。您这是拆散不了绵绵和沈颐,转而来破坏我的家庭了?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乔缨就是个勾引别人老公上瘾,当小三的惯犯!”

傅司宴心里一紧。

这女人是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

傅南明刚决定公司新产品的代言人要让乔缨来当,还专门交代他务必谈下合作,这下不全完了吗?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回答了他的疑问。

裴砚知难得展现出几分戾气,煞白的脸上浮现出浓重的阴鸷色彩。

“滚。”

许声蕴捂着脸尖叫:“你、你怎么敢!”

傅司宴过来劝和:“乔缨,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啪!”

裴砚知又一巴掌扇到他脸上,“你也滚。”

他爷爷的,本来今天就烦!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小乔总,您真是太孝顺了……

盛宇科技。

位于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里, 乔俞诚不耐烦地接起了医院的电话,手中翻看文件的动作不停,嘴里时不时发出几道敷衍的应答声。

听医生的意思, 乔盛合的状态仍旧不稳定,有严重的呼吸衰竭症状, 暂时不建议转去国外治疗。

对于这个现状,乔俞诚隐隐有些着急。

如今股份已经转让给乔缨, 顺带还让她签了一份放弃遗产继承权的声明, 无论怎么看都是对自己有利。

如果乔盛合死了,那么他就能继承所有财产。

如果乔盛合运气好撑了过来,转去国外治疗,他也有冤大头替自己献孝心。

偏偏乔盛合现在处于两种状态之间,半死不活的叠加态, 反而让乔缨捡了个大便宜。

听说她把股份卖给王继盛后, 乔俞诚一阵嗤笑,也并没有产生什么危机感。

事实上, 就盛合的那一摊子烂帐,他早就不想管了, 资产负债全是赤字, 集团看似在盈利,实则是做的假账, 全都是用来唬人的,只是声势浩大的表面繁荣。

幸好董事会那群人全是酒囊饭袋, 等鸡吃完米, 等狗舔完面,他们都察觉不出猫腻。

盛合的资金全都被乔俞诚陆陆续续以各种手段转移了出去,他还特意在股价下跌的时候放出消息, 就等着哪个傻叉抱着抄底的心思来接盘,没想到还真让他钓到了王继盛这号人物。

乔俞诚现在一门心思投入到盛宇科技的运营中,盛合总部现在就只剩下一层空壳和一堆债务,他巴不得王继盛早点当上这个大股东,早点把自己踢出局,脱离苦海。

反正盛宇的股权无论如何都握在自己手里,运作一番后便能无痛退出集团,让他得以用卷走的钱美美开启人生第二春。

所以他很重视移动充电桩的项目,甚至不惜高薪挖走昭星的员工,还让他们以拍照和手抄的方式盗取机密信息。

皇天不负苦心人,这次的试点市场反应很好,现在就等着明天的新品发布会后宣布正式将成品上线了。

他想着想着,又没了声音,电话那头的医生连唤了几声:“喂,乔先生,您还在听吗?”

乔俞诚揉揉太阳穴,忍着烦躁敷衍道:“医生,是这样,我现在需要去开一个短会,您有什么事就和我秘书沟通吧。”

医生为难道:“这……好吧,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乔俞诚挂断电话,把手机往秘书身上一砸,不耐道:“以后别再让这种电话来骚扰我,蠢货。”

积压的工作让他抽不开身,医院那边是他特意让助理请来的专业护工在照顾,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医生还要一天天的来找他聊闲话。

他们知道他乔俞诚一分钟能赚多少钱吗?

现在正是盛宇科技的关键时期,要是耽误了他的工作,这些人赔得起吗?

拜乔家良好的遗传基因所赐,乔俞诚和他爹如出一辙,重利又薄情。

哪怕是在这种时候,比起父亲的命,他依旧认为公司更重要。

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顿的秘书赶紧低头道歉,心说我们普通人一般不管这个叫骚扰,捡起手机脚步如风地跑了出去。

蒋南宇正好撞上了灰溜溜跑走的秘书,推开门朝乔俞诚温和地笑了笑,好脾气道:“什么事儿让咱们小乔总发这么大脾气,来,抽根烟降降火。”

乔俞诚接过,蒋南宇自然而然地拿出打火机替他点燃,良好的服务意识让他内心一阵舒爽。

我管你是什么硕士博士常春藤,读了这么多年书,还不是得对他这种捐栋楼才能勉强念上本科的水货毕恭毕敬。

人一旦被吹捧就会变得飘飘然,乔俞诚吐出一个烟圈,拿起烟嫌弃地看了看,神色倨傲道:

“小蒋啊,这我可就要说说你了,你以后就别抽这种掉身份的牌子了,要是被合作方看到,还以为咱们蒋总多穷酸呢。”

蒋南宇一噎。

他何尝听不出来乔俞诚话里的轻视和奚落,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也只能低眉顺眼地点头笑笑。

他在美国过得也就那样,说好的绿卡没了,还因为自己本科院校和国籍的原因频频碰壁,要不是靠信息差骗到了乔俞诚,他这辈子都拿不到这么高的薪水。

算了,钱难挣,屎难吃。

“坐吧,傻站着干嘛呢。”

乔俞诚对他听话的态度非常满意,大发慈悲地给他赐了座。

烟雾缭绕里,他翘起二郎腿,一头歪在沙发上,状似无意地问了句:“明天的发布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

“那就行。”

乔俞诚又换了个装逼的姿势,一只手撑着下巴,半张侧脸隐在阴影里,深沉道:“明天会进行全网同步直播,务必不能出半点差错,我们一定要抢在昭星之前发布产品,打他个措手不及。”

一提到他们共同的敌人,蒋南宇对乔俞诚的怨念瞬间转移到了裴砚知身上。

他阴险一笑,信誓旦旦道:“放心吧小乔总,咱们这次抢占了先机,我手里还有份大礼要送给裴砚知,一定能挫掉他的锐气。”

况且从八卦新闻上看,这人最近估计都忙着谈恋爱去了,根本无心事业。

这是什么?这可是弯道超车裴砚知的好时机啊!

“咳,那你们的经费还够吗?”

乔俞诚这种铁公鸡当然不会把昧来的钱拿给蒋南宇用,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蒋南宇翻翻数据,点头道:“之前确实经费有些紧张,但我们前几天卖了一部分用户数据给国外的机构,并且为了控制成本,我们选择外包给东南亚的工厂,比京市的工厂要节省30%的人力成本。”

“很好。”

乔俞诚看着手里的报告,发现卖用户数据的收益比产品的利润还要高,忍不住开始盘算。

有没有一种公司,表面上的业务是贩卖科技产品,实际上的业务是贩卖用户数据呢?

而全国有十几亿人口,这要是做成了产业链,收入一定非常可观。

没看出来,蒋南宇居然还有几分商业头脑。

玻璃门被敲了两下,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扎成了低马尾,身型纤瘦

,容貌普通,厚厚的刘海和眼镜框遮住了她的眉眼。

存在感不强,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没什么个性。

“乔总,您要的资料。”

女人朝蒋南宇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将手里的资料递给乔俞诚。

“你来得正好。”

乔俞诚向蒋南宇介绍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助理邱凌,你以后有事可以直接找她。”

“幸会。”

邱凌上前几步和他握手,对视的瞬间,蒋南宇看见了镜片下那双琥珀色的下垂眼,以及眼角的一道疤痕。

他微微一怔,莫名觉得在好像在哪里见过邱凌,她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然而转念一想,邱凌这样的大众脸也实在是稀松平常,很容易被认错混淆。

要是丢到人堆里,不出半个小时就能找出三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玩消消乐。

或许是错觉吧。

乔俞诚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慢条斯理地弹弹烟灰,问邱凌:“让你查的事情,你查清楚了吗?”

前几天居然有人趁着公司放假,把大门外的发财树毒死了。

好死不死,这里位置正好又是在风口,整条街的人都能闻到从公司门口散发出的恶臭。

有个住在附近的老大爷有哮喘病,半夜三更实在是被熏得受不了了,在市长热线里怒骂了二十分钟的盛宇科技。

大晚上被紧急通知整改时,公司里的所有人都一脸懵,匆匆赶来后还没见到大门,首先就熏吐了一波人。

空气里的恶臭顿时更浓郁了。

想到那幅宛如地狱绘卷一般的场景,乔俞诚攥紧拳头,气急败坏地怒斥:

“太恶毒了,什么样的人能做得出这种事?什么样的父母能养出这种人?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这人户口本只有一页吧!”

邱凌的眉毛一动。

她沉缓道:“当天整栋楼因为线路故障突然跳闸,摄像头并没有拍到这个人的身影。目前正在排查周边店铺和住户里是否有目击证人,暂时还没有消息。”

她长得很老实,说话的语气也很老实,显得整个人钝钝的,一副从不会说谎的实心眼子模样。

当初乔俞诚选她当助理,就是看上了她的老实和普通。

让一个学历一般、姿色平庸、老实木讷的女人替他办事,就很难让人起疑心。

所有转移盛合资产的操作他都交给了邱凌来处理,哪怕到时候东窗事发,他也能将责任推到邱凌头上,把自己摘出去。

“动作快点。”

乔俞诚阴沉一笑,在烟灰缸里碾了碾烟头,狠戾道:“要是让我抓住了,我非得把他全家剁碎扔去公海喂鱼不可!”

我勒个大义灭亲啊。

“小乔总,您真是太孝顺了。”

邱凌面不改色地推推眼镜,由衷感叹:“为了保护乔总的心血牺牲巨大,我辈楷模。”

这个傻女人,居然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在守护盛合集团,真是被人卖了还数钱。

乔俞诚懒得听她废话,挥手赶人道:“行了,别拍马屁了,去工作吧。”

看吧,当人蠢到一种地步,你要做的不是嘲笑,而是欣赏。

邱凌捕捉到乔俞诚嘴角那一抹自以为是、志得意满的笑后,满足地踏出了办公室。

走廊上,大楼里的清洁工正在擦着瓷砖,见到她后眼睛一亮。

“邱小姐!”

清洁工笑容满面地和她打了个招呼,把她拉到一边,表情神神秘秘的。

“你不是说配电房好像有动静吗?周五那天晚上,下班后楼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也听到了!”

“我打开门找了半天,啥也没找着,我还寻思着这鬼是不是怕光啊?”

“然后我就想起了你之前说的电流会影响磁场,大着胆子一拉电闸,嚯,蹿出来好大一只耗子!吓得我当场就跑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Surprise,mot……

第二天一早, 博览中心的员工就开始忙忙碌碌了起来。

这次盛宇科技的新品发布会一共邀请了一百多家媒体参加,进行现场直播的工作人员正在调试着设备和镜头。

几家知名媒体的记者被安排在了前排,手里拿着的采访提纲, 无所事事地聊着天。

现场提问环节是盛宇提前安排好的,而他们要做的, 就是配合主办方尽量自然地假装自己不是托,回去再写篇拍马屁的营销通稿, 这活儿就算干完了。

记者A看着资料, 咋舌说道:“盛宇科技背后原来是盛合,难怪排场这么大,钱多就是任性哈。”

记者B抓了把瓜子,撇撇嘴压低声音:“钱多啥啊,你看自打乔盛合住院后, 盛合的股价都快跌穿地心了, 我估计啊,这盛合集团要变天了。”

记者C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正在人群中侃侃而谈的乔俞诚, 语气嘲讽:“再怎么变天,也不影响人家赚钱, 当年的事儿闹得那么大, 也没见有什么后文。”

两人听到这话,立即将脑袋凑近, 忙问道:“什么事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两人都是刚被调到京市的新人,一来就接到了这个任务, 不可能不好奇。

记者C看着两人一脸求知欲的样子, 高深莫测地说:“你们年纪小,可能不知道当年的事。乔缨你们认识吧?她是在十岁那年被乔家收养的,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听说是她养母李娆太思念意外死亡的小女儿, 乔盛合为了安慰妻子,所以才收养了乔缨?”

其中一位说道。

“这只是对外的说法,其实当年还有一种猜测。”

记者C用几乎耳语的声音说:

“乔家的小女儿叫乔若,她死的那年,盛合集团因为资金链断裂险些破产,后来全靠拿到了乔若的死亡保险金才渡过危机,所以有人猜测———其实乔若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乔盛合和李娆在杀女骗保。”

“这……不可能吧?不是说乔家发现女儿失踪后出动了所有人脉找她,报了警在林子里找了几天几夜才找到尸体吗?”

“确实是这样。”

记者C点点头,“当时找回来的尸体因为被摔得四分五裂,已经无法从外貌上辨认身份,乔家是通过尸体上戴着的项链才确认了死者正是自己走失的小女儿。”

“可后来过了十几年,案件的经办人因为贪污受贿被抓,供述说当年的尸体根本不是乔若,年龄对不上,死亡时间也对不上,甚至连性别都对不上。”

听到这里,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记者C很满意他们的反应,继续道:“他说项链其实是乔家人提供的,他收了乔家人的贿赂,将项链戴到尸体上,草草结了案。”

“这件事一出,舆论哗然,都呼吁对当年的案件重启调查,乔家的反应也很快,没过几天,乔盛合的秘书就出来认了罪,说当年的事是他干的,因为不忍心看着乔盛合强撑着身体夜以继日地寻找女儿,才想到这个馊主意让老板死心,回归正常生活。”

“民众们当然不买账,可是所有的证据确实也只指向了乔盛合的秘书,后来有一个网友在天涯发帖分析,说乔家这样做是想用假尸体骗取保险金,甚至连乔若的死,都很有可能是他们故意而为之的,这个说法很快就传播开来,让盛合集团股价大跌。”

她耸耸肩,“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乔家为了挽回风评收养了乔缨,发帖的那人也被乔盛合起诉判刑,这才平息了舆论。”

“我还以为是什么豪门狗血故事呢,就这?”

记者B顿时意兴阑珊了起来,鄙夷道:“这不都是阴谋论吗,你们这些平民对有钱人也就这点想象力了。”

记者A白他一眼,“哟,这话说的,您又是哪家的大少爷啊,你来的时候不还在路边锁共享单车吗,我都看见了。”

“你们爱信不信吧。”

记者C摊手,“反正我很怀疑当年的乔若并没有

死,想想看,谋她财害她命的亲生父母,一个得了癌症变成精神病,死了都没人收尸,一个被烧成重伤住进ICU命不久矣,除了是她在背后操作,就只有‘报应’二字可以解释了。”

“不过———”

记者A再度看向乔俞诚,眼含崇拜。

“小乔总也挺有人情味儿的啊,听说他现在的助理,就是当年在精神病院照顾他妈妈的护工!传闻中那女人高中就辍了学,姿色平平,也没什么文化,就是因为小乔总感激她在母亲弥留之际时对母亲的陪伴,所以才破例让她当了自己的助理呢。”

记者C之前和乔俞诚打过几次交道,想了半晌才想起来秘书的名字,蹙眉道:“好像是叫邱凌吧?存在感特别低,看着老实巴交的。”

记者A也见过她一次,点头赞同道:“我挺喜欢她的,没有攻击性,人也淳朴,感觉确实没什么坏心眼儿。”

后台。

乔俞诚用手帕捂着鼻子,一脸嫌恶地踢了一脚笼子里的野猫。

“叫什么叫,烦死了。”

他皱着眉头后退几步,对身旁的工作人员吩咐道:

“你记住了,待会儿我演讲时,掐准时间把猫放上台,让它在台上卖卖萌,你们再假装过来抓住它……但一定要赶在它靠近我之前啊,这小畜生不知道身上有多少细菌。”

现在的人都吃这一套,他连营销通稿都准备好了,什么“演讲讲到一半被猫打断”,什么“让我来简单喵几句”之类的,短视频平台上到处都是这种剧情,受欢迎得很。

工作人员感叹一句:“还是李哥有办法啊,居然想出来这一招,高,实在是高。”

乔俞诚眼里流露出几分欣赏,表扬道:“确实,小李这次干得不错,等着月底发奖金吧。”

人群里发出一阵羡慕的起哄声。

被称作李哥的男人心虚一笑。

其实他是偷了邱凌的点子。

那天他偷听到邱凌和朋友打电话,提到了把猫当作营销宣传的噱头,这才着急忙慌地赶在她之前写了策划案,拿去讨好乔俞诚。

刚巧,公司楼下就有只流浪猫,他就把猫抓了回来,还被爪子抓了好几道的伤口,踹了它几脚才老实。

李哥瞅了瞅乔俞诚的周围,小心翼翼试探道:“小乔总,邱助理今天没来吗?”

她要是到了现场,自己难免不会被拆穿。

“她今天有别的任务。”

人就是不经念叨,乔俞诚说完这句话,邱凌正巧打了个电话过来,汇报道:“乔总,我已经到地方了,事情办好后我需要来博览中心吗?”

昨天晚上,那个浇他发财树的神秘人物终于有了消息。

附近有家便利店的监控拍到当天有两名女子在公司楼下的花园里停留了十分钟,或许她们看到了作案现场。

知道这个消息后,邱凌立即在附近的小区开始寻找这两名女子,派出人手一一排查。

只要和二人见了面,不愁找不到始作俑者。

“不用了,你这几天给我把精力全都放在这件事上,务必抓到那人。”

乔俞诚三言两语挂断了电话。

时针正好指向九点,主持人准时说了开场白,一番介绍后,蒋南宇西装革履地登上了台。

他微笑着致辞,时刻谨记着千万不能抢乔俞诚的风头,所以一背完台词,就忙不迭地把乔俞诚请了出来。

乔俞诚披上大衣,一旁的秘书立即狗腿地替他理了理衣领,看着老板远去的背影,皱眉沉思。

他喃喃自语道:“奇怪,老板今天在衣服上喷的香水,味道怎么从来没闻过。”

而与此同时,因为现场的人来来往往,忙碌无比,所以谁都没注意到笼子里猫的异样。

乔俞诚走上舞台,站在蒋南宇的身旁,将发言稿的小抄攥在手心里,侃侃而谈地开始介绍。

“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盛宇科技的新品发布会,我是盛宇科技的投资人乔俞诚。”

他对着镜头矜贵一笑,自信开口:“相信各位刚刚通过CEO———蒋南宇先生的介绍,已经对我们盛宇科技有了一定的了解。我们公司秉持着科技创新与人文关怀并行发展的战略理念,一直致力于开发符合现代人需求的智能产品……”

他说着说着,话筒忽然“滋啦滋啦”响了几下,没了声音。

乔俞诚拍拍话筒,责备地转头看向后台的人。

怎么回事,这些人事先没有检查过吗?

下一秒,一阵鬼哭狼号般的歌声突然从话筒里窜了出来。

“啊啊~老板全是傻逼~每天都发脾气~本事不大创造奇迹~全靠我们抄袭~”

几个男人的哄笑声立即清晰地从话筒里传了出来,听起来像是喝醉了的样子,大着舌头在聊天。

“哈哈哈,你这歌词写得真有意思,大实话啊。”

“那可不,什么狗屁新时代的智能产品,还不是从昭星那边偷的设计稿,也亏他们吹得出来。”

“那也是昭星活该,迟迟不让咱们晋升,要不是裴砚知看不到我们的才华,我们怎么可能倒戈来盛宇科技。”

“嘿嘿嘿,我看盛宇这群人也是傻逼,连盗版都做得这么垃圾,二十台充电桩有一半都出了问题返厂维修,运输的时候还丢了一台,这都被瞒过去了,咱们公司的中层可真是管理奇才啊!”

“我说乔俞诚也是抠门,只给那么点经费,还得靠卖用户数据才能继续项目,他不是京圈太子吗,他爹都那样了,也不知道替他爹积积德。”

“可说呢,盛合集团股价都跌成什么样了,我隔壁邻居二舅家的大儿子投了几十万,全都打了水漂,想不开从天台跳了下去,昨天才抢救回来。”

“我有个已经跑出国的朋友以前在某审计事务所工作,他说他们公司这些年帮盛合做了好几个亿的假账,盛合集团其实早就不行了!”

现场的人以及直播间的观众都呆在了原地。

救命,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主持人连忙上来打圆场,让乔俞诚赶紧关掉手上的话筒,对在场的媒体安抚道:“抱歉抱歉,大概是麦克风串频了,各位少安毋躁……”

她把手中的正常话筒递给乔俞诚,他刚伸手接过,一个黑影忽然如疾风般蹿上了舞台,直直朝乔俞诚的身上扑去。

乔俞诚躲闪不及,那猫的跳跃力极强,三两下便爬到了他的衣领上,死命往他衣服里钻去。

男人惊恐的声音立即从麦克风里传出来,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

“快!快把这畜生抓走!来人啊!”

他慌忙大叫,秘书赶紧上台从他身上拎起了野猫。

乔俞诚怒极,当即就一个巴掌向野猫抽去,张大嘴巴咆哮:“啊!我要把你煮了炖汤喝,你这个小畜生!”

说时迟那时快,当他的嘴型还停留在“生”字时,那猫忽然停止了挣扎,将屁股对准了前方的深渊巨口。

然后,它绷直了身子,噗呲噗呲,哗啦哗啦,酣畅淋漓。

一滴黄水划过他的五位数下巴,穿过他八位数的西装,滴在了他九位数的皮鞋上。

全场寂静。

乔缨一边看着直播间里的盛况,一边收起了麦克风前的录音笔,对着乔俞诚隔空竖起中指,张狂一笑。

“Surprise,motherf**ker!”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爱与被爱的关系

清晨八点, 乔缨神清气爽地起了床。

盛宇科技的发布会堪称安史之乱,该说的,不该说的, 全都被录音笔里的几个人秃噜了出来。

在吃瓜群众的强烈要求下,官方连夜成立了调查组, 乔俞诚现在大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关于那只录音笔,其实它就夹带在送到赵予珞手里的充电桩里, 位置很隐秘, 乔缨一看就知道是邱凌的手笔。

怎么说,老实人才是最恐怖的。

这是乔缨自打认识邱凌后才意识到的一条世界真理。

今天是拍摄广告的日子,乔缨实在不放心让裴砚知一个人站在镜头前演尬戏,所以打算偷偷溜去场地参观参观。

她从衣柜里的一排西装里艰难挑出了一件黑色卫衣,穿上特意购置的性缩力Max的紧身蓝色牛仔裤, 再把头发

放下来搭配上黑框眼镜, 刻意往低调土气的方向打扮。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看不出这个书呆子是裴砚知。

乔缨自信满满地走到全身镜前, 然后愣住了。

黑色卫衣,但是宽肩窄腰。

紧身牛仔, 但是腿长两米。

顺毛黑框, 但是清爽男大。

怎会如此?

乔缨有些崩溃,裴砚知这可塑性也太差了, 完全不是当演员的料啊。

幸好,这段时间在昭星的工作经历让她意识到了Plan B的重要性, 当即便拆开装着衣服的快递盒, 迅速套在身上。

很快,第二套OOTD已经搭配完成,乔缨再一次自信满满地走到了全身镜前。

这次对味儿了。

镜子里的人穿着一件丑兮兮的印花白T, 一件嘻哈风外套歪歪扭扭套在肩上,叠穿的裤子松松垮垮挂在腰间,漏了一半的腚沟子招摇无比。

好消息,真给她玩上换装Play了。

坏消息,换的是rapper!

乔缨对着露出来的那一截内裤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有点恶俗。

她从包装袋里抽出一件皱皱巴巴的红色格子衬衫,拧成麻花欲盖弥彰地系了上去。

屁帘,原来这就是屁帘。

真的很有用,中专街溜子的属性瞬间上升二十个百分点。

她震撼抬眼,好像有点懂小红苕穿搭博主的巧思了。

接下来,只需要歪着戴上棒球帽,每根手指都戴上从五金市场批发来的亚文化戒指,最后再挂上一条下了水一秒就能浮起来的大金链,齐活!

冲着镜子摆了几个姿势,乔缨身为一个奉行完美主义的处女座,仍然对今天的造型有些不满意。

“啧,学历还是太高了,看起来至少读完了大专。”

算了,大专就大专吧,反正甭管什么学历,男rapper不都一个样,没区别。

她戴上墨镜,和正要进屋的刘阿姨打了个照面,简单打完招呼后就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大门。

刘爱萍看着她妖娆的姿势,站在原地讷讷问道:“裴总,今天还回家吃饭吗?”

和乔缨的大步流星不同,相隔数公里之外的裴砚知一出门就看到了蹲守在家门外的狗仔,暗道一声倒霉。

他贴着墙根走,尽头处的草丛里忽然钻出来两个人影,让他一时进退两难,僵在了原地。

那两人看起来像是中年人,一个张扬明媚,一个清癯挺拔,一个披着玫红色纱巾,一个盘着土褐色手串,一个像小偷,另一个也像小偷。

懂了,这好像是他爹妈。

裴砚知倒吸一口凉气。

狗仔被突然冒出来的两人吓了一跳,拍拍胸脯镇定了几秒,以为他们是出门遛弯儿的邻居,拿出一张照片让贺晓和裴淮生辨认。

他指着乔缨问:“您认识这个人吗?”

贺晓扶扶墨镜,“认识啊。”

他又指着裴砚知问:“那您认识这个人吗?”

裴淮生盘盘手串,“认识啊。”

狗仔精神一振,挥舞着照片结结巴巴地道:“那那那、那他俩是啥关系啊?”

贺晓和裴淮生对视一眼,表情骄傲,语气笃定:“爱与被爱的关系呗!”

狗仔激动得都要原地升天了,上蹿下跳连珠炮似地发问:“所以乔缨和裴砚知真的在一起了吗?有人说他们好事将近,你们知道这事儿吗?裴砚知是不是来过乔缨家里?”

“当然知道啦,”贺晓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因为那事儿就是我说出去的啊。”

裴砚知听得额角一抽。

搞了半天,原来那个所谓的知情人士是你啊!贺晓女士!

怎么连自己儿子的谣都要造,你会不会太叛逆了点!

在他原地震惊的同时,裴淮生拿出一个大红包递给狗仔,温和道:“你回去写报道的时候,记得多夸夸这俩孩子,长这么大才遇见也不容易,你们可别把他俩吓跑了。”

红包里装着厚厚一沓钱,狗仔打开封口瞅了一眼,瞠目结舌地数着以万为单位的钞票:“二、四、六……哥、爸、爷!”

很好,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裴砚知已经成功晋升为爸爸辈,多了一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好大儿。

“好了,乖孙子自个儿玩儿去吧啊。”

贺晓挥挥手将一步三回头的狗仔糊弄走了。

趁着两人转身的瞬间,裴砚知害怕再出什么幺蛾子,赶紧弯着腰偷感十足地溜了出去。

在见到乔缨的保姆车后,他长舒一口气。

“早啊乔缨姐,”喻季年靠在车边和他打招呼,“吃早餐了吗?”

裴砚知一边上车一边答:“吃了。”

吃了两碗中药。

自打他发现乔缨痛经痛得这么厉害后,就立即去找了业界有名的老中医看病,想开点中药调理调理。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大夫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具被湘西术士神秘复活后的尸体。

俗话说得好,不怕中医笑嘻嘻,只怕中医眉眼低眼。

裴砚知在诊室里如坐针毡地坐了一个多小时,喜提几大包中药,回家的途中还绕到超市里买了个熬药必备的土罐,正式开启了养生模式。

除此之外,他发现乔缨身体素质差,有一部分原因是在于她不怎么运动,所以还制定了一份健身计划表。

乔缨体脂低,这几天的锻炼已经小有成效,至少溜狗仔的时候绕着小区跑两圈不成问题。

广告的拍摄棚离这里不远,裴砚知到时,离预计开工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下了车后,喻季年被匆匆赶来的工作人员叫住,想提前和她对对流程。

她为难地说:“这……现在不太方便……”

裴砚知:“没事,你先去吧,我自己上去。”

喻季年奇怪地看着他。

自从上次在湘菜馆吃饭停电后,自家老板好像就不怕黑了一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脱敏疗法吗?

她盯着裴砚知的背影,视线里,不远处有个潮到风湿的人影踢踢踏踏地走了过来,和裴砚知前后脚进了电梯。

裴砚知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随后脚步迟疑地跟了上去。

可能是哪个圈内的熟人吧,喻季年没太在意,和工作人员一起走到了一楼的会议室。

明亮的电梯内,裴砚知看着门板上乔缨的倒影,眉梢微挑,笑道:“你这今天又是抽的哪门子风?”

乔缨亮出手指上满满一堆的五金戒指,伸到他面前展示,“是‘只要我打扮得像一坨狗屎就没人能发现我是裴砚知’风,懂?”

“所以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放心不下呗,怕你砸了我的招牌。”

回答得太过理直气壮和轻巧,裴砚知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都想问出口的问题:“你就没想过,要是我们一直换不回来怎么办?”

“那我就订张去泰国的机票。”

乔缨言之凿凿,说完便将头转向裴砚知,真诚建议道:“你要不要一起,听说双人套餐有优惠哦。”

裴砚知冷着一张脸回答:“婉拒了哈,我宁愿当112种性别里最普通的那一个。”

电梯间猛然晃了两下,灯光闪烁不定,在长达几秒钟的动荡后,彻底熄了下去。

不是吧?又来?

乔缨简直怀疑裴砚知身上带了什么脏东西,怎么一和他见面就遇到停电的事情。

她生无可恋地打开手机屏幕,朝电梯门照了照。

幸好今天戴的戒指款式足够多,她用其中一只的尖角翘开了一点门缝,发现他们被卡在了两个楼层的中间。

因为是直达贵宾室的电梯,周围的人非常少,摄影棚的工作人员很难注意到二人的状况。

裴砚知按了按紧急呼叫按钮,没有任何反应,摇头道:“应该是停电了,等救援吧。”

两层楼之间露出的缝隙不足以让一个成年人钻出去,电梯内不知为何没有信号,也就是说,他们被彻彻底底困在了里面。

还好有冷风通过小缝呼呼呼地吹了进来,让两人不至于缺氧,但副作用是温度骤降

,连牙齿都止不住打颤。

乔缨为了当个潮人,今天穿得本来就少,这时候不得不坐到地板上蜷缩起身子保暖。

更糟糕的是,因为空间太逼仄黑暗,让她感觉有些头晕目眩,逐渐开始呼吸困难,喘不过气。

一直在尝试着联系外界的裴砚知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连忙趴到她身前,握住两只肩膀不断摇晃。

他急切道:“喂,乔缨,乔缨!醒醒,你还好吗?”

乔缨已经听不到了。

耳鸣声压过了周遭的一切,稀薄的空气让她仿佛被扼住喉咙一样感到窒息。

恍惚中,她好像又回到了童年的那个地下室。

惊恐、焦虑和濒死挣扎交织的痛苦,一种能将人吞没的绝望和无助感再次卷土重来,包裹成一层厚厚的茧,而她动弹不得。

挥之不去的梦魇,她这辈子都无法逃离。

不行,我不能输。

乔缨紧咬着下唇,口腔里的血腥味让她恢复了一丝清明。

心理医生说过的,发病的时候要怎么做来着?

混沌的大脑毫无章法地高速运转着,她努力回想着医生对她说过的话,耳边忽然闪过一道声音。

就是这个。

乔缨尽量平复着紊乱的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脑海中熟稔播放着一些能让她忘记现状、感受美好的情景。

正当乔缨脑子里的幻灯片放到昨天深夜刷到的八块腹肌帅哥时,身前的裴砚知忽然将她轻轻拥进了怀抱里。

他像是在安抚孩子般,冷静又温和地说道:“乔缨,别怕,冷静下来,你现在很安全。”

眼前的人明显平缓了下来。

是的,我很安全。

因为身边有个十分可靠、能让我信任的人。

乔缨闭着眼睛想。

黑暗中。

两只纤长有力的手一下又一下缓慢轻抚着她的背,动作温柔舒缓,分寸感十足,丝毫没有趁人之危的冒犯意味。

鼻尖,是裴砚知的清冽香气,再一次和她身上的甜香交织在一起。

乔缨感觉有根温热的手指抵住了自己的下唇,用指腹轻轻将她被咬出的血迹擦去。

离开的瞬间,她忍不住贪念那点温度,寻着热源向前凑了凑,撞到了一个同样柔软的东西。

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晕了过去。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乔缨搁电梯里亲嘴儿呢!……

天台。

张强躲在电梯机房里, 捂着电话听筒,小声道:“沈小少爷,这……真的不会出人命吧?”

他以前犯过事, 幸得被沈老爷子拉了一把,洗白身份后还给他安排了一份工作, 现在正在这个摄影基地里当保安。

这几年为了避嫌,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沈家的人联系了, 谁知昨天沈家那个在娱乐圈当明星的私生子忽然找到了自己, 让他趁着乔缨坐电梯时溜到操作间里,将电梯手动关闭十五分钟。

这个要求很奇怪,一个人就算被困在电梯里了,也不至于连十五分钟都撑不到,如果是想趁机做什么坏事, 为什么不用更直接有效一点的方法?

电话那头的沈颐阴冷一笑:“能出什么事?我就是吓吓她罢了, 一般人哪有这么脆弱。”

当然,乔缨这种幽闭恐惧症患者就另说了。

他还特意找人把那个姓喻的助理支走, 为的就是让乔缨一个人进去,独自面对黑暗。

乔缨这个蠢货, 就因为自己小时候对她有几分照顾, 便单方面的把他当成了可依赖的对象,一股脑地把所有事情都说给他听。

她自以为的亲近, 实则暴露了弱点,成了他手中拿捏乔缨的把柄。

除了工作室的人外, 沈颐是唯一一个知道乔缨有幽闭恐惧的人。

沈颐前二十几年最爱做的事情之一, 就是每当乔缨忤逆自己时,他便会将她关到黑暗狭小的环境里。

伪装成一场意外,然后隔着一堵墙闭眼欣赏着屋内女人的崩溃和哭喊。

当乔缨的承受力到达临界点后, 他再宛如天神降临一般打开房门,以高高在上的救世主姿态出现,来拯救因他而尖叫的羔羊。

毁掉然后救赎,多么好玩的游戏,他乐此不疲。

张强仍旧心有余悸,自打差点进了监狱吃牢饭后,他做事便谨小慎微了起来,胆子比老鼠都小。

听他犹犹豫豫的态度,沈颐也有些不耐烦,揉着眉心安抚道:

“好了,你怕什么,要是真被发现了,你就说自己是误操作。最坏的结果,无非也就是被开除,我再给你一份更好的工作不就行了?”

“真、真的吗?”

张强迟疑着,忽然听到门外有什么动静,他心里一紧,匆忙说了一句说道:“我这边好像来人了。”

他捂着听筒,刚放下手机,一个人就推门走了进来,新奇地打量了一眼机房。

张强勉强挂出一抹笑,一脸憨厚老实地问:“您有什么事吗?”

来人很高,大概一米九左右的样子,但气质很单纯。

一身简单清爽的黑色卫衣搭配着牛仔裤,脸上的黑框眼镜和刘海也挡不住他帅气清俊的长相,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又愚蠢。

嘁,大学生。

童娄梓挠挠头,讪笑:“哦,没有,我在天台迷路了,还以为这里是下去的楼梯间呢。”

他嘴里连连喊着抱歉,一路挂着倒档退出了门。

张强松了口气,重新拿起手机,对沈颐点头哈腰道:

“少爷放心,沈老爷子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张强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你吩咐我办的事,我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呵,”沈颐邪魅一笑,“你那儿不是有监控画面吗?快给我说说乔缨现在是不是害怕得发抖,像个疯子一样痛苦、尖叫、放声大哭?这就是惹怒我的下场,桀桀桀———”

他笑到一半,离张强几步之遥的房门再度被推开。

童娄梓看看手机地图,又看看熟悉的电梯机房,眼里露出几分迷茫。

他摸摸头发纳闷道:“咦,怎么又走回来了,我明明是按着导航走的啊……”

说完,他抬头看见了正握着手机原地石化的张强,再度歉疚地鞠了几躬,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又迷路了,打扰了,叔叔再见。”

似是觉得丢脸,童娄梓的脸上迅速染上一抹薄红,再度倒退着离开。

哎呦,这年轻人。

能长这么大也不容易吧?

张强摇摇头,再一次语气谄媚地奉承沈颐:“诶,在呢在呢,您说监控吗?有的,我这就给您打开看啊。”

摄像头用的是不间断电源,因此电梯断电并不影响它的使用。

因为太过紧张,张强举着手机,手忙脚乱地找着乔缨所在的楼层,出了一脑门的汗,连掌心都黏腻起来。

沈颐不满地催促道:“你干嘛呢,快点儿啊!”

“找着呢,找着呢,”张强尴尬地笑了两声,“六、七、八……八楼,她现在在八楼!”

沈颐兴奋追问:“她怎么样了,是不是非常崩溃?”

“没有。”

张强疑惑地皱了皱眉,语气迟疑:“她……她搁电梯里跟人亲嘴儿呢!”

“什么?!电梯里怎么还有别人!”

堪比男高音的尖叫震得张强耳膜发疼,他掏掏耳朵,将手机往外拿远些许,结结巴巴地回道:

“我,我也不知道那人啥时候蹿进去的,穿得跟个鬼一样,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有点邪门儿啊……”

沈颐怒吼:“谁他妈有你邪门!”

两人一个怒气冲天,一个抖成鹌鹑,气氛正在热烈的时候,机房的门再度被人打开。

第三次转到了熟悉的机房,鬼打墙的童娄梓也崩溃了。

他两眼发直地瞪着张强,握着手机惊恐大叫道:“哎呦我去,怎么又回来了,寂静岭P.T.啊?岛哥哥救我!”

“怎么老有这个人的声音?”

电话那头的沈颐细思极恐,狐疑地问:“你别真撞上鬼了吧?好晦气,你别再打过来了!”

被挂断电话的张强差点哭了。

这尼玛都什么跟什么啊?替你干脏事还要劈

头盖脸地挨一顿骂,你才晦气,你全家都晦气!

他磨着后槽牙,露出穷凶极恶的嘴脸,对着童娄梓就开始骂街:“你他妈的脑子是不是有病,你到底要干啥啊?你能不能找根绳子把自个儿挂在树上吊死啊,你……”

拥有超绝顿感力的童娄梓完全没在意跳脚的张强,只是一脸好奇地拍拍张强的肩膀,指着监控画面疑惑道:“咦,叔叔,那里怎么倒了两个人啊?”

和外表的清爽单纯不同,童娄梓的力气很大,捏得张强呲牙咧嘴的差点叫出声。

要不是这人的眼神实在愚蠢,他都怀疑童娄梓是故意的了。

等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童脸狼?

细思极恐,越思越恐。

张强大为震撼,迫于清纯男大童娄梓的淫威,他不得不配合地转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着监控画面佯装惊讶:“对,对啊,怎么会倒了两个人?这是怎么回事呢?”

语气太过浮夸和不自然,童娄梓狐疑地看他一眼。

然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眼神一亮,再一次拍向张强的肩膀,连连称赞:“哇塞,叔叔你人也太好了,你一定是发现电梯故障上来维修的吧?还想做好事不留名,您太低调了!”

啊?

不是,哥们儿。

我一个逃犯,你拿我当道德模范啊?

在童娄梓殷切的目光中,张强不得不硬着头皮挪到操作系统上,一边迅速把电梯复原,一边维持人设般低沉道:“对,没错,就是这样,我做好人好事向来低调,你也别说出去。”

那哪儿能啊,弘扬正能量可是当代新青年的必修课!

童娄梓嘴上答应,实则骄傲挺胸,当即偷拍了一张张强的侧脸照,准备待会儿打上马赛克后再发到网上宣传宣传。

“那咱下去看看情况吧,我已经通知工作人员了。”

童娄梓热情地把胳膊向张强脖子上搭去,两人的身高差让张强感觉自己的头是颗被人夹在胳肢窝的西瓜。

偏偏这人还四肢发达,力气大得仿佛他要是胆敢表现出半点反抗的意识,就等着演《无头保安异闻录》吧。

谁说新中国没有路易十六。

张强内心一阵悲凉,忍不住老泪纵横。

两人下到楼梯间,童娄梓一路上嘴皮子不停,一直在张强耳边叨叨叨,情绪亢奋。

“叔,你可真厉害,居然能记住这里的路。我刚刚都在天台转了好几圈呢。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拍广告,谁知道这破地方建筑构造这么奇怪……诶,叔,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啊,我这毕业即失业的,说不定以后是你同行呢。”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腼腆道:“其实我是学化学的来着,偶尔出来当下兼职模特,对了,别看我长这样,你可能猜不出我是个路痴吧?

张强:“?”

这很难猜吗?

电梯内,乔缨一醒来便对上了一双清澈又愚蠢的眼睛。

童娄梓的脸倒悬在她面前,惊喜道:“师姐,真是你啊?”

刚刚苏醒的乔缨有些发懵,揉揉略感顿疼的头,迟疑道:“你是……”

“我也是蓉大的,化工系,大四。”

童娄梓连忙掏出学生证给她看,“我导是楚老师,她到现在都对你念念不忘,说她还是头一次见毕业论文做不出结果,自学舞狮搁实验室驱邪的。”

身旁有人发出一道短促的笑音。

乔缨迟钝地转过头,迟钝地在对方戏谑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长卷发,大眼睛,鼻梁高挺,长得水灵。

我去,换回来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在我们相爱的寂静里跳动……

电梯的门大敞着, 心有余悸的乔缨手忙脚乱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闪现闪到了走廊上。

她扶着墙一阵喘息,内心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身体换不换的, 那都是小事,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差点被撞到鼻子的童娄梓:“……刚刚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尽量降低着存在感的裴砚知压低帽檐, 默默跟在乔缨身后,姿势僵硬。

他两手在身上摸索了好半天, 实在没找到可以插进去的兜, 只好看似装逼实则尴尬地挡着脸,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强装镇定地走了出来。

“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率先开口,以此转移注意力。

童娄梓视线黏在他身上,懵懵懂懂地说:“电梯出故障了, 我和保安叔叔从监控里看到你俩倒在地上, 想着过来看看情况。”

他碰碰张强的手肘,转头对着他笑道:“对吧大叔?”

张强的头顶上冒出几滴冷汗, 讪讪地点了点头。

他本想悄悄溜走的,奈何童娄梓的手跟铁钳子一样, 怎么挣都挣不开, 只好硬着头皮留在这里。

“谢谢,谢谢。”

乔缨后知后觉地上前, 握了握童娄梓和张强的手以示感谢,裴砚知却轻轻将她往后拉了拉, 挡在了她身前。

从电梯停电开始, 他就一直感觉不太对劲。

碰巧来拍广告,碰巧喻季年被叫走,碰巧电梯出了故障, 碰巧乔缨有幽闭恐惧症,碰巧被这两个人看到。

一切都太过凑巧,像是有人知道乔缨有病,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吓她一样。

而且从结果上看……

裴砚知不自觉摸了摸嘴唇上的伤口,要不是凶手不知道他和乔缨换了身体,恐怕已经得逞了。

什么样的人有嫌疑呢?

裴砚知的视线挪到张强的保安制服上,眼神怀疑。

能确认乔缨进了电梯,又能进入机房操作,神不知鬼不觉,不会引起怀疑,被发现后还能迅速作出反应。

可以同时符合这几点的人,不算难猜。

比如说和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一样,当一个不起眼的保安就可以做到。

身后一阵喧闹声,喻季年走在一群人的最前面,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拉着乔缨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

她急切问道:“缨姐,你没事吧?都怪我,刚刚不该让你一个人去的。”

身后的工作人员也七嘴八舌地开始关心起来,毕竟这么大个明星差点在自家公司里出了事,要是传了出去,就等着被粉丝砸臭鸡蛋吧。

乱糟糟的环境里,乔缨万般无奈地被簇拥着走进了vip室,只匆匆给裴砚知留下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

“哥们儿,别看了,咱和她不是一个次元的。”

童娄梓同情地拍拍裴砚知的肩,上下打量了一眼他的穿搭,无比遗憾地摇头。

“你说你,身材这么好,长得这么帅,就是这审美……啧啧,你这套衣服多少钱买的啊?”

多少钱?

裴砚知回忆了一下亲密付的账单,无语地转了转手上的戒指,面无表情道:“原价998,但我动用了一点人脉。”

童娄梓瞪大了眼睛。

难怪,这么潮流的衣服都能被他收集到,搭配在一起还能丑得层次分明、丰富多彩,谁说这不算是一种热爱。

狠人,这是个狠人,人家有艺术追求的。

模特圈里搞小众穿搭的人不在少数,童娄梓这种刚入行的土鳖虽然看不懂,但也时常大为震撼。

他瞪着俩大眼睛,满脸好奇地问:“啥人脉?”

裴砚知薄唇轻启,吐出六个大字:“拼夕夕砍一刀。”

童娄梓再度震惊了。

狠人,这是个狠人,甚至还省吃俭用地追求艺术!

哪像自己,一有钱了就忘本,做兼职赚的钱全都炫肚子里去了。

哦,还有论文查重。

“要不是你身上那条大金链子反着光,我还注意不到你和师姐呢。”

童娄梓盯着他脖子上那堆量子纠缠在一起的亚b项链感叹,然后低头看了看时间,懊恼地一拍脑门。

“快到时间了,我先去工作了啊,化妆师在催我了。”

在他转身离开的前一秒,裴砚知眼疾手快地扯住他的胳膊,眼神里是肉眼可见的怀疑,问道:“等等,你刚刚说,你和这位保安先生是在监控里看到我们被困的?”

“对啊。”

童娄梓有些懵,想起刚刚见义勇为的热心举动,眼神不自觉骄傲起来。

他一把将正欲溜走的张强薅到面前,真诚回答:“我刚刚在天台迷路,不小心走到了电梯房里,一进门就看到大叔站在操作台前,急得团团转呢!”

张强听罢,上眼皮猛地一抬,迅速摆动着双手,语无伦次地惊慌道:“别,别说了!我这人做好事向来不爱声张,低调,低调一点。”

“那有什么。”

童娄梓安抚地拍拍他的肩,以为张强是在害羞,对裴砚知诚恳地说:“他当时还拿着手机,说什么‘出人命’啊,‘赴汤蹈火’之类的,那是在和家里人交代呢。”

说罢,他感动地抹抹眼睛,欣慰笑道:“为了救人性命违规操作,顶着被开除的压力也要做好人好事,多难得啊,咱们应该送他一面锦旗。”

“原来是这样,的确该好好感谢一下。”

裴砚知饶有兴味地看着张强,“既然如此,不如让警察同志来处理吧,最好登个报发个通稿,让更多的人知道。”

完了,全完了。

张强一眼看出这个男人是在说反话,绝望地拉住裴砚知的衣袖,笑容凄惨:“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至此,裴砚知拉着童娄梓,童娄梓拉着张强,张强拉着裴砚知,三个人以一种奇妙的半包围三角形结构在电梯前站成一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几步之外,喻季年不知为何去而复返,看着三个人奇怪的姿势,一时间滞在了原地。

“叮”的一声,恢复电力的电梯运转平稳,再度停在了这一层。

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走了出来。

化妆间。

喻季年推开门,对正在做发型的乔缨报告道:“缨姐,张强已经被带走调查了。”

“嗯,辛苦了。”

乔缨朝她眨眨眼睛,然后垂下眼睫,挡住了眼里阴郁的情绪。

她认识张强。

当年她被拐卖后,人贩子为了躲避警方,辗转去了好几个城市。

每到一个地方,人贩子组织都会派相应的人员来接头,而张强就是其中一个。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张强的长相和她记忆里的样貌有些对不上,但第六感不会骗人,张强手上的伤疤也不会骗人。

当时和乔缨一起被关的,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张强见她姿色不错便起了歹心,企图对她做些什么。

那女孩也是个狠人,摸到一把菜刀便毫不犹豫地对着那双咸猪手砍了下去。

几番搏斗后,女孩成功逃跑,给张强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又长又深的疤。

乔缨刚刚和张强握手,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

那女孩逃跑后就报了警,导致人贩子带着乔缨匆匆转移,然后将她丢在地下室里逃之夭夭。

以张强的恶劣程度,一旦被抓就会判死刑。

乔缨一直在留意相关的消息,可惜这么多年来,张强和拐卖她的人仍没有被抓到,或许是被谁保护了起来,销声匿迹了十几年。

直到今天,终于被她抓住了。

乔缨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当年那把菜刀是她偷偷藏起来递给女孩的,而这些年,她一直在后悔。

为什么不找一把更锋利、更轻巧、更好用的武器,为什么她不知道要割开脖子才有用,为什么让张强苟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把这些人挫骨扬灰。

刚刚握住张强的手时,她差点控制不住颤抖,和内心滔天的恨意。

如果这次能让张强伏法,是不是就可以找到当年将她拐走的人了?

会是谁呢?

今天的种种巧合,不仅裴砚知觉得怪异,她自己也有所怀疑。

如果张强背后的势力和沈老爷子有关,她要怎样做,才能不打草惊蛇,让沈家认罪伏法?

乔缨头疼地揉揉太阳穴。

时间紧凑,做完了妆造,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广告的拍摄。

根据脚本,广告的第一个场景是在咖啡馆里。

乔缨饰演的女孩裹着厚厚的围巾,侧身坐在窗边,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诗集。

路灯的光线穿过落地窗,道路两侧的枝桠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雪,四周的灯火明亮而温暖,可她的世界却一片灰白,枯燥乏味。

咖啡店的人来来往往,她处在被世界遗忘的一角。

似是觉得无聊,女孩戴上耳机,打开播放键,隔绝了嘈杂喧嚣,只剩下琴音流淌。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无意之间,向窗外的街道上撇去一眼。

镜头顺着视线拉近,同样戴着耳机的男主角从咖啡店前匆匆路过,怀里抱着一束醒目的玫瑰。

一瞬间,世界以他为中心,如烟火般轰然绽开颜色。

大雪纷纷扬扬洒下,男主角停下脚步,似有所感地回头,和她对视。

最后,画面定格,风声倏起,角落里的诗集翻动,一片鲜红的花瓣被吹上书页,停留在聂鲁达的诗句上:

「无数颗风的心,在我们相爱的寂静里跳动」

哇塞,好有氛围感。

就是冬天里开玫瑰花有些不科学。

乔缨看得连连点头,捧着脚本,揣摩了一下情绪。

因为没有台词,所以需要更加细腻生动的表演。

但镜头又是怼脸拍,表演痕迹太重会显得刻意和油腻,其中的度得好好把握。

过完一遍,心里有个大概的感觉后,乔缨放下脚本喝了口茶,和她搭戏的群演们这才敢上前和她打招呼。

乔缨一一回应,一抬头,却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裴砚知那张宛如便秘的脸。

“你……”

她惊愕万分地站起身,手指一抖,却碰掉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张小纸条不知被谁放到了身侧的置物架上,她疑惑地捡了出来,视线往上随意一瞟。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四个震耳欲聋的大字:“我 要 拉屎。”

乔缨僵住了,跟见了鬼似的倒退两步。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生经历,才写得出这样痛彻心扉的文字?

视力极好的裴砚知也看清了上面的字,表情微不可见地凝滞了一瞬,而后唇角向上移动了两个像素。

与此同时,厕所里。

一位名叫童娄梓的男子正看着随手揣进兜里的名片,蹲在马桶上,面容痛苦地发帖询问:

【救命,我上班的时候突然蹿稀,把甲方爸爸当成同事,还让他帮我顶班了,怎么办?】

第40章 第四十章 走吧你,跟有病似的

事情是这样的。

由于裴砚知今天的打扮太过于宝相庄严, 童娄梓便把他当成了现场的群演之一,倍感亲切。

像他这样的散模,基本都是通过中间人的介绍来接导演的通告, 然后自己一个人去跑场子。

一般也就是去中小品牌的发布会走走红毯,或者像今天这样, 在广告里当当背景板。

换言之,虽然童娄梓今天担任的是男主角, 但也只是在镜头里朦朦胧胧露个半身和侧脸,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不可替代。

也正因如此,深知自己是个废物糊咖的童娄梓松弛感满满地提着行李来到了京市,对这份工作没有半点紧张的情绪。

可问题就在于,他太松弛了。

童娄梓一早上尽在天台上瞎转悠了,微信步数原地增加1w步, 给他肚子饿得不行。

所以在开拍之前, 他甚至还争分夺秒点了份外卖,吃了碗加过增臭剂的螺蛳粉。

当他拖着虚弱的步伐第三次从厕所里出来时, 化妆师看他这样也于心不忍,刚好裴砚知挂着条大金链子路过, 二人顿时眼睛一亮。

身高相同, 体型相似,连服装造型都不用改, 直接套用童娄梓身上这套就成。

虽然和他相比,裴砚知的长相更为英挺深邃, 气质也更加凌厉沉稳, 但正片里也就几秒的戏份,能糊弄过去就成。

在两人言辞恳切的央求里,裴砚知眉梢微抬, 欣然答应。

只要能摆脱这一身丑衣服,哪怕让他开豪车住豪宅和乔缨搭戏他都愿意。

童楼梓如蒙大赦地握住他的手,却只摸到一堆冰凉的五金配饰。

他讪讪一笑,问了一句裴砚知的名字,打算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好心人。

出于商务礼仪,裴砚知习惯性地想递给他一张名片,可任他左掏右掏,只摸出来一包皱皱巴巴的心相印。

等他好不容易从手机壳后面找出来一张,正要开口自我介绍时,童娄梓忽然脸色一变,夹着屁股跑进厕所里了。

而直到坐上马桶,童娄梓才看见那张名片上印的是:【昭星集团 裴砚知】

不仅如此,这名字后面还有六个醒目的烫金小字:【总经理】

这个发现,让他在人生中最脆弱的时候,更加脆弱了。

手机的提示音响个不停,点开后台,刚刚那条社死的帖子瞬间多了好几十条回复,评论里都在劝他看开一点,找根绳子上吊重开就好了。

还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他是嫡员工,裴砚知是庶总裁,他把裴砚知发卖了就行。

这些废话看着看着,童娄梓忽然莫名其妙镇定下来。

他想到之前离开摄影棚的时候,似乎在现场给群演同事们留了张说明情况的便签纸。

再侧耳听听隔壁的声音,童娄梓逐渐也被自己说服了,觉得他们大概是看到了纸条,否则现场不可能这么安静。

想到这里,他手指哆哆嗦嗦地切换后台,打算发条微博冷静冷静。

虽然名气不大,好歹还是有那么几百个人在关注他。

他凹着云淡风轻的语气缓缓敲下一条:

【重生之我在娱乐圈捅篓子:拍摄现场拉肚子[微笑]人生体验加一。】

很快便迎来了第一条回复,童娄梓以为是哪个粉丝来安慰自己了,满眼欣喜地打开一看,顿时傻眼:

【评论罗伯特:希望不要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童娄梓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差点把手机摔出去,愤而回复:

【重生之我在娱乐圈捅篓子:走吧你,跟有病似的!】

而镜头内,乔缨和裴砚知的确没过多关心那张“我要拉屎”的纸条是什么意思,在导演的指导下走到了相应的位置。

拍摄的内容很简单,裴砚知只需要按照要求在镜头前走两步,再回头和乔缨对视就行,剩下的全交给特效和慢镜头。

“3、2、1,action!”

男人抱着玫瑰花步履平缓地出现在镜头里,鼓风机扬起了他的围巾,大衣沾染上的玫瑰香气也随之涌动。

棉絮仿制的雪花飘飘散散撒向肩头,衬得那张脸更冷,气质更凌厉,

这样的一个人,怀中却抱着一束鲜艳的红玫瑰,反差感十足。

虽然剧本上写的是男主角行色匆匆地出现,但裴砚知长得太有侵略感,神情是一贯的沉稳淡定。

比起惊鸿一瞥,更像是掐准时间故意从女主窗前经过一样。

从容,有预谋,徐徐图之,搭配上乔缨骨子里的恶女气质,反而演出了另一种更带感的效果。

算计与真心,猎人与猎物,白切黑与强制爱。

无数个不能过审的tag在脑子里冒出,看得制作组在屏幕前一阵激动。

“这是哪家公司的模特啊?我怎么以前从没见过?”

“好般配的两张脸,这帅哥居然一个正脸镜头都没有,真是暴殄天物。”

“我后悔写这个剧本了,早知道他长这么爽,我还搞什么纯爱!”

“诶,我看了看名单,这个模特叫童娄梓,但怎么感觉他和照片长得不一样啊?”

此话一出,人群里立即一阵哀嚎:“不会吧,原来是整容的?幻灭了。”

也有人盯着裴砚知一动不动,目光炯炯地说:“整得还挺自然,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我能去找他要个医生的联系方式吗?”

不仅视力好,听力也十分优秀的裴砚知,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花束。

谁能想到,才来娱乐圈没几天,他已经开始有反向容貌焦虑了。

热闹的气氛中,导演忽然沉着脸喊了一声“咔”,看着监视器的画面,纳闷地皱起了眉头。

他琢磨着到底哪里不对劲,似是而非地说道:“乔老师,总感觉你的眼神里差了一点什么。”

乔缨的演技自然是没问题的,但就是少了一点什么,不对味儿。

乔缨若有所思地看着画面,突然get到了导演的意思,试探问:“您的意思是不是,少了点心动的感觉?”

“对对对,就是这个,”导演一拍脑门,“你刚才那眼神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单纯在欣赏帅哥,但内心完全没有怦然心动的迹象。”

四周立即有人交头接耳。

“乔缨好像确实没怎么演过偶像剧来着,唯一的一部就是和那个段什么秋演的校园剧。”

“我看过,我看过,校霸男主和学霸女主,她在里面的人设还是个隐藏抖S,男主完全是被她打爽了才爱上的,到了大结局她好像还只是把男主当狗一样逗,确实和纯爱沾不上边哈。”

“我去尺度这么大的吗?”

“我有办法。”

裴砚知忽然站了出来,对着乔缨说道:“再来一条吧,我们速战速决。”

其余人都惊讶于他话里的熟稔和强硬,毕竟乔缨是出了名的易燃易爆脾气差,没几个人敢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几颗脑袋动作一致地看向乔缨,本以为会看到女明星发飙现场,没想到她却只是朝那人扬唇一笑,一副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样子。

场务再次打板,第二条的拍摄开始。

乔缨仍旧如上一条那样戴上了耳机,心里一边默念“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超级喜欢他”,一边按照剧本往窗外瞥去。

裴砚知高大的身影如约而至,却在进入画面前手指微微一动,拿起黑卡故意朝她晃了晃,然后藏进了玫瑰花束里。

乔缨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导演激动大喊:“就是这个!就是这种怦然心动!好,很好,继续保持!”

临近饭点,陆嘉泽带着一堆慰问品和午餐来到工作室,刚好看到广告的最后一幕。

“哐啷”一声,手上提着的零食袋掉落一地,一罐可乐孤零零地滚了出来,停在了陆嘉泽的脚边。

他怔怔指着镜头里的男人,目眦欲裂:“裴、裴总?!”

陡然拔高的音调像尖叫鸡,连导演都忍不住回过头责备地看他一眼,语气不善道:“你哪位?有什么事吗?”

陆嘉泽下意识地自我介绍:“我是裴总的秘书……不对,你们怎么让他去演广告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切,耍什么大牌,他还能是谁啊,不就是个小模特———”

导演不屑地转头看向监视器里的男人,适时镜头拉近,刺眼的大灯照射在前方,几个反光板跟电灯泡似的晃在脸上。

在强光的照射下,妆容和发型的修饰感顿时减弱了大半,高清镜头里连脸上的细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直到这时,裴砚知的样貌才完全暴露在明亮的光线下。

见到此情此景,屏幕前有一个老男孩悄悄地碎掉了。

导演发出了尖锐暴鸣,气得语无伦次,跑来跑去,仰天长啸:“谁让裴总进去的,谁啊,到底是谁!”

他一把薅住几个执行助理,揪住衣领吼道:“是不是你让裴总去的?说啊是不是你?什么?不是你?”

他烦躁地踱来踱去,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在场的工作人员,语气崩溃:“那是谁让这个活爹去的,是谁啊?谁来背这个锅!”

鸦雀无声的房间里,秦铮和童娄梓提着一大堆奶茶,推门而入,怔愣道:“发生什么事了?”

时间正好,乔缨这边结束了拍摄,裴砚知放下道具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见状,童娄梓立即一个丝滑的滑铲,跟个大耗子一样蹿到他眼前,苍蝇搓手不住地道歉:

“对不起裴总我错了,我就不该吃那碗螺狮粉,要是不吃那碗螺狮粉我就不会窜稀,我要是不窜稀就不会胆大包天让您替我顶班……”

导演听

罢也懂了个大概,压着童娄梓的头连连鞠躬:

“对不起啊裴总,临时工不懂事,我这就让他赔您误工费,让他滚出这行再也不来碍您的眼。”

“没事。”

在童娄梓心如死灰的眼神中,裴砚知从陆嘉泽手里接过湿巾擦了擦,思忖道:“你有兴趣签公司吗?我认识几个经纪人,可以介绍给你。”

虽然童娄梓让他顶班这事确实做得挺不靠谱,但一码归一码,他和乔缨今天也全靠童娄梓才能从电梯里出来。

既没耽误工作,并且还抓住了张强。

于公于私,都应该好好感谢一下。

他让陆嘉泽去给他买套正常的衣服,然后向呆在原地的两人告别,朝更衣室走去。

乔缨待会儿还要继续拍摄平面广告,但他下午需要回昭星和董事会的成员们开会,只好提前离场。

莫名其妙撞了大运的童娄梓掐掐手臂,果然一点都不痛。

他垂眸人淡如菊地摇摇头,释然笑道:“果然是食物中毒出幻觉了,导演,本员工乏了去眠一眠。”

导演:?

导演破口大骂:“神经吧?!你甜美的掐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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