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麋芳看着面前的刘符,最后也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麋某不知道!”
“舅父也不知道么?”
“少君应该知道的,麋某对于商贾之道还算是熟悉,这地方上的那些污秽之事却也算是经验丰富。
但少君若是真要麋某说什么..治国的韬略,带兵的阵法,麋某还真没这个本事。”
麋芳说到这里之后却又话锋一转,在刘符失望开口之前再次说了起来。
“不过麋某虽然不知道到底应该用什么,也不知道这两种人到底孰强孰弱。
但麋某好歹也是走南闯北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也是看得见的。
就说这两种人治理地方,治理家国...到底会出现什么问题,这一点麋某还是知道的。”
“哦?”刚刚还有些许失望的刘符此时再次提起来了兴趣,看着面前的麋芳也是立刻挺起来了自己的腰身,“还请舅父如实相告!”
“这德行为主的嘛,那自不用多说什么,这些人不管是重名不重利也好,亦或者是沽名钓誉也罢。
甚至是...单纯性格如此都不重要。
这是如今主公麾下乃至天下最为主要的官员。
少君不用怀疑,或许主公麾下的这些官员背后都有一个贪婪的家族,比如河北的审配也是如此。
但是作为官员的本身...并不会如此。
就比如这一次主公巡视益州,问题虽然很多,但这些人之中基本上全部都是口出狂言的,要么就是心中不满,死活不肯做事的。
却几乎没有出现贪赃之人!
为何如此?
因为没有必要,就不说他们这些传承了数十上百年,甚至是数百年的家族子弟了。
就麋某这种商贾,当年在徐州都不是差钱的人。
他们所能够给麋某的那点好处,想要换麋某的名声,这是万万不可的。
所以,这些人不会有什么贪腐之事,但这些人却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过于天真!
世家子弟之中不乏真正有才能之人,可这些人相比较于无数的官员来说还是非常少的。
大部分的世家子弟就是因为家中有足够的财富,所以没有吃过真正的苦楚,同样有些世间的恶毒他们是不知道的。
前几日我等路过朐忍县的时候,少君也看到了那里的县令并不贪腐。
甚至还非常严厉的管着手中的胥吏,不许这些人行贪腐之事。
可为什么我等给了朐忍县足够三万人用大半年的粮草赈济,可才勉强过去了不到三个月,这赈济的粮草就已经快要见底了?
最重要的是...朐忍县之中还有数以万计的难民。
这难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是增多了?
少君提议要从周围县城之中临时抽调一部分粮草但却被麋某拒绝了。
因为麋某希望少君能够想明白朐忍县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因为朐忍县令做事可靠,不但本县的百姓进入朐忍县中,就连周围的许多县城百姓都来到了朐忍县...”
“这是一个原因,却也不完全只是这个原因。”麋芳直接朝着不远处的几名护卫招了招手,让他们将自己怀中的兜囊拿到了自己和刘符的面前。
“少君,打开看看吧!”
随着麋芳的话语,刘符将这大大小小十余个兜囊全部打开,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崭新的粟米。
“舅父,这是..”
“朐忍县的救灾粮食,不仅仅是这些!
麋某在临行之前让咱们麾下的护卫都去领了一份儿,甚至不少人都多抓了两把粟米。”
“这...”
“少君现在知道朐忍县的赈济粮草为何总是不够了吧。
朐忍县的县令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他的才华也就是中人之姿,识文断字明白律法。
也能够将主公的命令领悟到,并且顺利的安排下去。
甚至因为德行高尚,所以对于下属非常的严苛,不让他们有任何的好处。
但是后果嘛...他们才有多少的俸禄,甚至他们都不能称之为俸禄。
拿着微不足道的钱粮,没日没夜的做这些事情。
纵然他们之中有些人的确是心怀天下,哪怕无法出人头地,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可这种人又有几个,这几个人又能够坚持多久?
莫要说时间长了,一旦发现自己无利可得了,那自然是得过且过,不想再继续浪费什么心思了。
这就是人性。
而做事情的人都是如此心思,那这
件事情做得有多么混乱,少君也就能够明白了吧。
十足十的粟米啊,莫要说那些难民,就是那些豪族...即便是不说什么豪族,难道那些手中还有点钱粮,已经稳定下来的人,就不想多得到一些?
那些做事之人的家眷,乡邻,他们难道就不想多留一些口粮?
这可是主公送给他们的,他们拿的光明正大,心安理得!
如此一来,到底需要多少钱粮才能够让真正需要安置的流民真正安稳下来?
最重要的是...
少君有没有想过,不说那些豪族贪婪无度,就是寻常的黔首民夫,他们是为何要努力的耕田织布呢?”
“他们...他们需要...”
“他们需要什么?这天下莫要说律法了,就算是诸子典籍都没有告诉过我等,有些人天生就是要劳苦一生而养育天下的吧。
他们为何要如此辛劳啊,难道是他们天生命贱么?
少君你心中其实知道,他们之所以如此辛劳,是因为他们若是不辛劳就活不下去。
他们得活着,哪怕是日子过得苦一些,都得活着,这就是现实。
可若是他们不需要劳作,就有粮食了,就可以吃到上好的粟米了。
那你说这田地上的事情...还有人做么?”
“我...他们...这..”
“不会有人做了,即便是还有人能够坚持一段日子,慢慢的他们也会坚持不下去的。
因为不需要劳作就能够吃饱肚子,这就是他们如今最大的梦想。
而这,也是人性!
德行高尚而能力不足,他们就会觉得这天下之人是人人向善,可他们哪里知道天下之民苦其一生久矣!
这,就是德行治理地方。
且不说他们能不能真的治理好地方,治理好郡县乃至家国,他们就算是真的想要治理,也无法改变人心的贪婪。
这是让什么大儒去教化百姓都做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