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难道这天底下的官员...就真的没有好人么？”
从巴郡离开的刘符看着面前一片混乱的益州，第一次有了些许的他痛苦，或者说心中彻底迷茫了起来。
他身边的先生是不少的，除了大儒郑玄之外，还有当年隐居交州的天下名士刘熙和袁徽以及被麋竺花费重金从合浦牢狱之中解救出来的名士桓晔等人。
至于之后的身边还有程秉，薛综，阚泽，沈友，谢景，葛光等诸多名士。
对于如何教导儿子，刘备并没有什么经验，他们“家族”都没有什么手段和经验，只能给他们最好的。
之后刘备真正的家族到来之后，宗族子弟也都是经历的这些。
但就如同之前刘符表现出来的一样，这些人教给刘符的都是道德，都是好的一面。
而这一次，麋芳却是直接一下子将刘符拉进了这世间最污秽的泥潭之中，一下子让刘符都有些接受不了了。
不说其他，仅仅是这一次麋芳所做的诸多举动，就直接让刘符有些崩溃了。
而这一次刘备和麋芳一明一暗的巡视益州，更是让刘符深刻的领悟到了麋芳之前如同开玩笑说出来的那句话。
“这天地下的官员啊，若是一个不落下的全都杀了，那肯定是有不少冤屈之人。
但若是隔一个杀一个，那漏网之鱼绝对更多！”
仅仅是益州之地，栽倒在刘备手中的全部都是一些大人物，可在他们之下还有着数之不尽的贪官污吏和不作为之人存在。
这些人都是需要麋芳去处理的。
而跟在麋芳身边的刘符看着那些被不断拿下的众多官员胥吏，只感觉自己的信念都在一次次崩塌。
而此时的麋芳也知道，有些话是时候该说一说了。
在刘备等人撤离益州之前，贾诩和法正曾经悄悄找到了他，给自己解释了一下他们之间的事情，也告诉了自己为何最后主公要让自己来做这件事情。
说到底...是因为如今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可以做这件事情。
“在前段时间，曹孟德或许是真的被局势给逼得有些急了，再一次提出来了招贤令。
而且这一次，曹孟德已经可以说是彻底放开了德行。
提出来了有才无德亦可出仕的论调。
并且...已经传遍了大半个天下，这一下不仅仅可以顺利接纳袁绍麾下的那些人，其中人才更是...
但这种事情到底是好还是坏，我等一时间也无法分辨，但少君乃是我等的希望。
主公的年纪大了，也不止一次表示过要让少君接手，因此必须要让少君慢慢应对今后的事情。
现在天下德政崩塌已经成为定局，而局势也是越来越混乱了，如果不能让少君彻底明白过来，后续的很多事情都会变得非常麻烦。
有些话他们是不能说的，毕竟他们背后站着的都是自己的家族。
若是说出来了，不管是真是假，日后都会影响自己的名声。
只有麋芳这种不怕丢人的，才敢将这些话，非常直白的说出来。
而且德才之间到底如何选择，说到底也需要这位少君自己选择。
所有人中，就只有麋芳和少君的关系最好，相对而言少君也更加的相信他。
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要让麋芳告诉少君这件事情。
不是主公和他们急迫，是天下的局势就是如此。
德行崩溃的太快了！
这都已经开始明面上进行了，加上这些年儒家也慢慢被瓦解了，导致了他们曾经的那些说辞和想法都已经跟不上这个世道了。
如何转变，这就要交给麋芳了。
而此时的麋芳看着身边的少君刘符，也是直接让人在周围安置一下，而他则是带着刘符来到了一个没有什么人的地方。
随手扫了扫一块青石上的灰尘，然后就让刘符坐了上去。
而他自己，则是叹息一声之后坐到了刘符的旁边，占据了青石的一个角落。
“舅父...”
“今日少君既然说到了这里，那正好麋某也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少君的想法。
少君觉得...这天下人要如何做才可称之为圣贤？”
“圣贤...父亲这般爱戴百姓...”
“你父亲当年无依无靠的时候是公孙伯圭收留了他，但是最后却弃公孙而去。
虽然当初公孙伯圭做了许多糊涂事情，但你父亲这事儿做的不地道！
之后荆州刘表与你父亲有旧，益州刘璋和刘表都是你父亲的同族，这暂且不说。
当初
张羡和你父亲是真正的盟友，但最后张羡的家业却被你父亲拿到了手中。
这些话别人不敢说，麋某倒是不怎么在乎的。
你觉得这些事情不管是有理由还是没有理由，主公的德行上...可能够称之为圣贤？”
“.....”刘符看着面前什么话都敢说出来的麋芳，这也是忍不住愣住了一下，短暂的犹豫之后这才继续说道，“那当初的大司马刘虞...”
“手握十万大军却高呼除公孙瓒之外一人不可妄杀，结果导致自己功败垂成，自己也死在了公孙瓒的手中。
如果圣贤都是刘虞这等人，莫要说我大汉了。
就算是华夏也早就成为了胡人的跑马地！”
“那....那符听闻孔明先生...”
“诸葛孔明看似德行能力都非常好，但他下手狠辣，为达目的甚至也可以称得上是不择手段。
日后若是用他，你可以保证他大节无亏，但做事...比之霍光也是犹有过之的！”
麋芳说完之后还赶紧补充了一句。
“这不是麋某自己说的，这是贾公当初和麋某说的，孔明觉得这评价也很对。
所以孔明日后或许可以成为我大汉的名臣，但他绝对当不了圣贤。”
麋芳说到这里的时候也忍不住直接叹息了一声。
“或者从这件事情上你也能够看得出来，圣贤...是当不了朝堂的臣子的。
而如何能够被称之为圣贤，需要德行高尚，又需要能力极高。
可是这种人偏偏就不适合朝堂之上，因此少君，你觉得圣贤不能立足于仕途，那到底是因为他们的德行有问题，还是因为他们的才能有问题？”
“这....”
“亦或者麋某可以这么问，这圣贤千百年难出一人，那么少君日后用人，到底是以德行为主还是以才华为主？
若是一人才华平平，但德行高尚，莫要说贪赃枉法，便是沽名钓誉的事情他都不会做。
而另一人德行略有不堪，可却有经国之才！
少君若是需要其中一人为心腹肱骨，少君觉得要用何人？”
“我.....”刘符从来未曾想过这些事情，如今突然面对这个问题也是忍不住犹豫了起来。
思索了半晌之后，刘符还是直接摇了摇头。
“舅父你觉得我等要如何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