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褚心水正在参加一个学术高峰论坛，关于两癌筛查的项目。午饭酒店给发了餐券，褚心水喊万佳乐一起来蹭自助餐。
会场邀请了学术界的大佬来为各个地区青年人才的实践结果做出点评。周冕是项目的投资方代表，褚心水是CDC中心机关派来参会发言的老师。
专家们眼光毒辣，但点评时用词却还算温和。褚心水被浅浅地表扬几句，下台时还是面有愁容，她疲于未来即将再持续几天的会议进程。
同教研室的老师倒是没有褚心水这样的好运和专业能力，现场被教授追问了实施方案不够详细预算太高难以执行，差点下不来台。
于是回到座位，他态度很不友好地暗讽褚心水终究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有贵人相助。
那语气阴阳怪气七拐八拐的，像极了九曲十八弯。
万佳乐开会开得昏昏欲睡，但脑子里的那根弦倒是一点儿没松。听完这话就清醒七八分，刚想张嘴反驳就被身边的人按住了手臂。
"那怎么了?”褚心水眨眨眼语气和蔼地回敬他，"也是难为你了啊陈老师，自己都焦头额的还有空来操心我的事，这么关心我的情感，那要不婚礼上让你做主桌?”
万佳乐听得挺爽。
中午吃饭的地方在人卫酒店一楼的餐厅，贴着墙根围满一圈的桌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自助餐。
万佳乐嘴巴里没什么味道，想吃点刺激的东西，于是管后厨要了一碗麻辣鸡肉炒饭，配薄荷酸奶酱。
炒饭一上桌，褚心水就被那股鲜香浓郁的辣味刺激得咳嗽起来，一边拿纸巾擦着眼角的几滴泪，一边默默将凳子离万佳乐远了些。
万佳乐莞尔，将酱料舀到炒饭里，搅拌均匀后问褚心水："来一勺给你尝尝?"
褚心水立刻摇头："不要。"
万佳乐早上没吃什么东西，酒店里的饭很合她胃口，饭量也就比平时大一些。
褚心水看她身体过于单薄，邀请她明天继续来蹭饭。
“不来。”
这儿离她家太远了些，她实在懒得动。
褚心水苦口婆心，劝她多出来溜达溜达：“扩大一下交友范围，不然你的生活里就永远都是外卖小哥或者快递小哥，再或者就是一些野斑鸠和毒蚊子。”
“也不是。”万佳乐下意识地摇了下头，但又不知道怎么描述和沈泊言的关系，索性就说，“我最近可能和一只狗比较亲近……”
褚心水没听明白：“养了只狗?什么品种的?你不是怕狗吗?”
万佳乐囫囵个儿地点点头：“还行，养了只泰迪……吧。”
声音越说越虚，最后尾音的字几乎快要听不见了。
褚心水‘哦'了声，话题很快过去。
她吃了几只虾，沾了一手的油渍，管万佳乐要餐巾纸擦手，万佳乐说在大衣兜里，让她自己拿。
褚心水直接伸手掏兜，摸到了什么东西，顿住。
万佳乐脑子里反应了两秒，也顿住，再想要制止褚心水的动作，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褚心水就那样将那个漂亮的红本本水灵灵地拎了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一个表情里夹杂着震惊，一个表情里充满着惊讶。
“谁的?”
褚心水的目光在万佳乐脸上停留片刻，得不出答案，将结婚证打开。于是万佳乐看到了教科书都诠释不出来的一种表情————什么叫瞠目结舌，什么叫呆若木鸡。
“嗯啊。”“……”的东西?"
刚刚本是听褚心水在絮絮叨叨地吐槽流统专业庞大的计算量；吐槽着自己带的硕士生是如何的不用心，连本科最基本的SPSS都不会用；工作忙得她都没时间搞婚礼。
这下话题直接拐到了别处。
"所以，这就是你养的……狗?"
褚心水将那结婚证正正反反地看了太多遍，又用指甲扣了扣那钢印，脑子和舌头都打了结，半天才再次憋出一句：“万佳乐……你这人……你还是太全面了。”
万佳乐做了个“屁”的口型，脑子想到了那个奇奇怪怪的表情包，没忍住笑了好几声。
她拿着叉子叉西瓜往嘴巴里送，连果肉带着西瓜子一起吞进了肚子里，这西瓜还挺甜，甜得发购，于是没忍住又咳嗽了几声。
褚心水一边欣赏着俊男美女扎眼的结婚照，一边劝好友别太激动了，但是当她看到结婚日期是今天的时候，变得欲言又起来。
万佳乐瞥她：“有话就讲，别憋出病来。”
褚心水像是得到了某种命令，立刻倾着身子贼兮兮地问：“那我今天是不是打扰你和那谁的新婚了?”
新婚没错，但打扰算不上。
两个人无非就是抽空领个证，然后再各回各家罢了。
“那采访一下万小姐。”褚心水手比话筒，伸到万佳乐嘴边，“为什么突然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万佳乐本想做个神秘的人，可惜在闺蜜面前又实在是闭不上那张嘴，但好在她还算是个遵守契约的人，直接发了微信问沈泊言能不能和褚心水说。
对面很快回复：【说呗，只要你赔得起。】
万佳乐悻悻，将嘴巴拉紧了拉链，开始胡诌：“因为兜兜转转我发现还是很喜欢沈泊言呐。”话这么说，但她还是太嫩，要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她还得再修炼一下演技。
好在她脑子还算活泛，立刻就想出了一个情深意切的理由。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不想因为是自己一个人，饭店连年夜饭都不肯给送；也不想在万家灯火的时候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啃披萨了。”
“确实，你不是一个人了，万佳乐，你有家了。”褚心水点头，沉默两秒，又平地丢出一颗雷，“那你们今晚是不是得洞房花烛一下?或者沈老板安排了什么其他的活动，要不要我带你去买点什么实用
万佳乐放平嘴角，有些无奈。她完全将结婚当成了任务一样，已然忘记了关于‘纪念日'这个事情。
仪式感并非与生俱来，幸福的小孩儿总能从父母身上学到如何庆祝。很可惜，万佳乐并不属于那一类，她从小学到的就只有如何苦中作乐。
褚心水的眼神很期待，甚至脸上的笑意盈盈可以被称之为那种'八卦'的神态。万佳乐迎上她灿烂的目光，说：“不用了。”
与此同时，沈泊言的微信进来了。【事儿逼：临时出差，夫人今晚不用等我。】
万佳乐看完，暗自舒了一口气，她提起嘴角，重复了刚刚甚是没底气的三个字：“不用了。”褚心水戳戳她的胳膊：“别害羞嘛。”“没有，他出差了，不在家。”
万佳乐截了屏拿给褚心水看，褚心水粗粗看了眼，笑得比蜜糖还甜。“诶呦喂，这声夫人叫的，是要甜死谁啊?”
万佳乐脸皮薄，被打趣得面色绯红，装听不见，低着头不说话。可胸腔里狂跳的心脏却仿若失控了一般。
他总是这样整花活，一会儿老婆，一会儿夫人，她都快要对这种‘物理攻击′扛不住了。
下午两点多，万佳乐发布了最新一期的视频，教大家如何画一个‘春日满满元气妆。大概是踩在了最近的热点上，这条视频一上线便收获了不少的流量和点赞。
尽管突破了历史新高，但评论区依旧很不友好。不少人旧事重提，让她滚出博主圈子。但值得高兴的是，也有一些不知情的路人留下了和视频内容相关的评论，连带着粉丝也涨了一波。
万佳乐用酒店发给参会者的A4纸记录了一些粉丝私信过来想看的内容，在众多粉丝的私信中，她捕捉到一条最特殊的。
是一个自称是‘相映传媒’经纪人的号子来询问她是否有意愿签约公司。
万佳乐查了查资料，没查出来有什么坑，于是截图发给了沈泊言，询问他是否能帮自己做背调。
沈泊言一下午没回复。
万佳乐猜他肯定是在忙，也没太在意，直到吃晚饭时，褚心水拿了手机热搜给她看。
#庄瑶疑似恋情曝光#
热搜的词条处于不上不下的位置，难怪万佳乐没太注意。
庄瑶这人她知道，但两人没合作过。所以关于庄瑶的一切大部分都来自于营销号，少部分则来自于两人的共同好友。
努力，上进，敬业，谨慎，这些好听的词都是别人给庄瑶贴的标签。以至于热搜一出来，大家给予的态度基本就是默认和祝福。
狗仔抓拍的那两张图片都很有氛围感。
背面那张增添了磨砂质感的滤镜，有种法式电影海报的即视感。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红毯上。
女人提着裙角，衣袂飞扬，发丝轻舞，而她斜后方的不远处跟着一个男人。男人双手插兜，肩背挺括，迈步时身高腿长。
两人明明没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偏那照片总给人一种错觉。
就连万佳乐第一眼看的时候，都难免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句话————只要你回头，我就一定在你的视线里。
第二张是正面照。
女人笑容甜美，侧头和男人说着什么,男人面容清俊，尤其金丝边的眼镜搭配一丝不苟的黑西装，斯文禁欲，最是勾人。他虽是没什么太多的表情，但也没十分严肃就是了。甚至有粉丝画了条中垂线，对比出男人其实是轻轻把头歪向女人那侧，似是聆听的动作。
粉丝尖叫着，疯狂着，饿了便什么都吃，硬是嗑起了两人的CP。
褚心水挂着脸色，冷笑，拿盘子里条培根肉当沈泊言，一刀一叉快要活剐了。她对沈泊言的观感降到了最低。
“果然是狗东西哈，吃屎的玩意儿，新婚第一天不说陪你，居然还出差。出差就算了，还整这么一出戏，恶心谁呢?”
万佳乐将那条培根解救下来，慢条斯理地塞进嘴巴里：“也不一定吧，营销号就喜欢乱写，不用理会。”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赶紧问他，他但凡有一点支支吾吾就真的该死。"
“那等他忙完吧。”
褚心水说等他忙完黄花菜都凉了，但万佳乐还是不急。
她气万佳乐这种消极放任的态度，于是一把抢过她的手机，点击了微信聊天框里最上面的那个人，将电话拨了过去。
歌曲一直唱，电话一直不被接通。
最后竟是被直接挂断。
褚心水抬起眼，目光里散射的全是冷漠：“还留着干嘛呢?等你全世界灭小三?”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吹起干枯的树叶。周围人来人往，全是细声细语的交谈声，像没拧紧的水龙头在滴答滴答作响，黏黏糊糊。
万佳乐觉得自己好像被裹挟着，卷进了一张蛛网中。她觉得心脏好像突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似是少了些什么。
算不上多酸涩，也和之前两人即将分手时的那种心痛不太一样。万佳乐戳着盘子里的牛排，脑子里突然冒出两个字————饭票。
她豁然地笑了下，又蹙起眉。她有点担心那张长期饭票的时效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