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色劲装的朝翼手里捧着一卷锦帛从门外跨了进来:“属下见过王妃,世子,世子妃。”随后他将锦帛递给了沈知行,“属下去的及时,翻出了这些茶点。”
锦帛上摆放着几乎都碎成渣滓的茶点。
钟令音心底对沈知行不由生出了一点敬佩之情,不愧是男主人设,想的还真是周到。不等她再想,沈知行竟执起她的手在里面挑了一块儿不算太零碎的。
这些都是从秽污堆里翻出来的吧?!这男人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就脏她的?!
钟令音大为震惊,刚刚对沈知行维护她所燃起的好感度在一瞬间归零。她兰花指翘得老高,只用拇指和食指指尖,很是嫌弃地捏着那块茶点。
沈知行当然能察觉到她肢体的僵硬,心里藏着笑,脸上很是严肃,握着她的手将茶点扳到眼前,对着秦王妃道:“母亲,银针可还在?”
秦王妃见自己都已经服软了,这小子却还对她步步紧逼,看来逆子是铁了心要跟她做对了。很好,他已经成功将 媳矛盾转移成母了矛盾了。她嗤笑一声,撑着身子下了榻:“沈知行你还真是翅膀硬
了!"
琼琳姑姑见形势不对,即刻将屋子里的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柳荫哭得已经没了力气,是被苍南和几名仆从拽着胳膊给拖出去的。
秦王妃也已经不想再装了,干脆利落地将头上的抹额扯下扔在一旁,把话直接挑明了:“倘若我今日非要说她下毒戕害我,你该如何?”
钟令音见秦王妃满眼失望,拈着茶点的手刚想收回来,就又被沈知行强势地想住,动弹不得。她没办法,但为了避免尴尬只好低下头,不料指尖划过温热湿润的触感,再抬眼时,沈知行嘴角还有细碎的屑
沫。
他,他,他竟然吃下去了?!秽污堆里东西,他竟然吃下去了?!
钟令音呆呆看着指尖,上面亦有食物碎屑,还有点滴晶莹,是沈知行残留的唾液。但她此时已经顾不上羞赧,登时想去扣他的嘴巴,手指无措地捻着他的喘唇,被他一把制住。
她愣愣吐出两个字: "脏的……"
“不脏,甜的。”
他真是疯了吧!他竟然还笑得出来。钟令音已经不能思考,瞪着眼睛也不知道眨。
沈知行的声音又响在耳畔,“有毒无毒,我都陪母亲 起。”随后钟令音的鼻尖也有酥麻的触感,是他粗粝的指腹扫过,钟令音没躲,只定定地看着他,“但若是母亲执意要拆散这个家,我只有继续请
书一封回西北,请父亲定夺。"
秦王妃失去了全部力气和手段,脸色苍白,终于有点生病的样子:“继续?”琼琳姑姑站在一旁心疼的很,偷偷给沈知行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沈知行只叹了口气,但还是没收敛:“知行不想再揪着母亲做的这些错事不放,但今日知行还要告诉母亲的是,坊间流言杀不了人。”
秦王妃自然知道沈知行是什么意思,看来自己让琼琳散布的那些谣言是一句都没传出去,可她已经不想再计较这些事情了。
但她终日是做母亲的,钟令音的种种表现她并不满意,她也是害怕钟令音会毁了沈知行才出此下策,所以平心静气地开口:“沈知行,你成婚才有数月,就已经被钟氏 迷了心智,希望你日后不要后
悔。”
“令音是我八抬大轿娶回家的世子妃,是这府里的女主人。”沈知行点到为止,“母亲别让我为难。”
京中的秦王府,其实应该称作秦王世子府,是先皇赐给沈知行的府邸。但彼时沈知行尚且年幼,就先写成秦王府,这么些年都没变过。今日经沈知行一提,秦王妃也不好在说什么。
她这个做母亲的,已经仁至义尽了,再过多干涉,恐怕只能是自己受罪。
沉默顷刻间如同海水退潮,盛大空旷席卷整间屋子。钟令音回过神时,沈知行目光柔和缱绻,还挟带着几丝意味不明的骄傲。秦王妃看向他们二人的眼神也变得平静,许久才叹了声气:“我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咚咚”几声叩门声,宋叔的声音从门外打破寂静:“王妃,世子,世子妃,陈御医到了。”
“请进。”
???
这逆子什么时候这么孝顺???见她生病还急着去请御医?
心中蓦的升起一股暖流,秦王妃感觉自己好像又行了。
“不能劳烦陈御医白跑一趟,给王妃多开些疏郁解忧的补药,还有解乏补气的药,她明日回西北途中用得上。”秦王妃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这逆子果真是白眼狼,有了媳妇忘了娘!
"也给世子妃瞧瞧,她今日受了惊吓,也得好生补补。"
……
秦王妃头一次觉得沈知行的声音很是聒噪,压着气道:“给我出去。”
沈知行走时,也没忘记捎上钟令音早上送来的掌家钥匙和账簿。钟令音其实也挺烦的。
茯苓依着钟令音的吩时在府外打听了好 阵儿,也没听见什么闲言碎语。倒是听到了世子爷一大早带着圣上的谕令去了钟府的消息,她立刻挤进人堆,生怕自己不认真错过了哪个字。
原来清远寺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世子爷一早出门是赶着去教训枫华了。茯苓一听就乐了,像撒钱似的把蜜饯果子分出去好些,才兴冲冲跑回府。
回去时,她一得意,就忘了走后门,正好碰上宋叔送一白发老翁出门。她往嘴里丢了一颗蜜饯果子,仔细一瞧,老翁拎着药箱,又看衣服样式,应该是宫中御医。
茯苓想到钟令音刚刚被夏青带出了柴房,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她突然才意识到钟令音支使她出来打探消息,是害怕自己受她牵连。
她嘴里的蜜饯果子突然就不甜了。宋叔将陈御医送上了马车,看到茯苓,立刻上前秋住了她的耳朵:“你这丫头,刚刚跑哪里去了?”
茯苓吃痛,立刻捂着耳朵求饶: “疼疼疼!宋叔,宋叔您先松手。”
茯苓虽是钟令音身边的人,但机灵可爱,又是个话痨,给秦王府带来不少生气,宋叔等人对她也都喜爱的很。宋叔松开手,将她扯进府里,边走边说:"世子妃刚刚可受罪了,你一会儿要好生安慰她。"
茯苓心里不是滋味,听了这话更是难过,垂头丧气的哪有平日里半点精气神儿。宋叔看她这样又有些不忍心,宽慰她道,“已经没事了,你这丫头跑出去买蜜饯果子了?正好给世子妃送过去些。”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但她尚不清楚事情始末,怕去问钟令音只会得到一个“没事儿”的答案,所以她思前想后还是追着宋叔想问清楚事情缘由。
宋叔思忖了半刻,还是讲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她。
嘿!
茯苓当即撸起袖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进苍南和柳荫的房间,三人即刻扭打在一处。砰砰哐哐震天响。
钟令音和沈知行站在隔壁听了好 会儿,两个人谁都没有动,沈知行背对着钟令音站在博古架旁边,不知道在翻着什么书,过了一会儿,才走到钟令音对面来。
伴随着茯苓的一声怒喝,沈知行将桌案上的木匣子推给钟令音:“掌家权交给夫人,就没有轻易收回去的道理。”
“我发现我掌家的本事还有待有提升,难堪大任。”钟令音将木匣子又推了过去,隔壁响起了苍南的惨叫。
后来隔壁的动静已经分不清是谁的声音了。沈知行手指轻轻敲击着木匣,随着一声利落的叩击声,他抬头道:“好。”钟令音心中暗喜,想着无事一身轻,自己总算可以做个甩手掌柜,就瞧见沈知行将木匣子放在了床塌边的矮几上。
她有些疑惑但没太在意,谁知道沈知行就将床塌上铺平的粉色衾被掀开,叹了声气:“夫人不会的话,只能辛苦夫君我搬过来,教教好了。”
???
她,其实也不用教!钟令音顿时就结巴了:“我,我,我,我有月信在身。”
“夫人想哪里去了?”沈知行好整以暇地挑了她一眼,见钟令音满脸通红,又添了一句,“更何况,夫人的月信不是刚结束吗?”
“哦?是吗?”钟令音没想到这个男人还会替她记这个日子,望着屋顶干笑了一声。
“不是吗?”沈知行没想放过她,缓缓走到她眼前,似乎是真的在关心她的身体,“是我记错了?还是夫人信期紊乱?陈御医应该还没走太远,不如……”
“是我记错了。”钟令音挠了挠后颈,只觉耳朵烧的厉害,“最近事情太多,我有些忙忘了。”
沈知行好像是相信了她这个胡诌的解释,点点头继续道:"夫人再忙也别忘了一件事。"
钟令音觉得他肯定没什么好话,但还是问了一句:“什么?”
“今日,我要沐浴。”
……
果真,不是什么好话。钟令音垂死挣扎:“今日,诸事不宜。”
“巧了。”沈知行笑意盈盈地将钟令音的身体转对着博古架,他的下颌擦着她的耳际,热得发疼,“四月廿四,诸事皆宜。”他刚刚竟然是在翻黄历,他早就打算好了!真是池塘里的莲藕心眼多!
钟令音还在想用个什么法子挡回去,就听见门外传来笑嘻嘻的声音。
“择日不如撞日!”茯苓从门外探出脑袋,头发散乱地像鸡窝,耳环也只剩了一只:“我去搬!”“我们也去!”苍南和柳荫的脑袋顶在茯苓之上,排列整齐的,三只乱糟糟的小鸡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