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扫视了一下朱标、朱棣和朱航三人,问道:“那你们这一辈人的历史任务是什么呢?”
“别拉上我们,那是他们的事。”
朱航马上表态,与另外两人划清界限:“别的我不关心,我自己的态度很简单——宁愿自由自在地生活于尘世之中。”
这话一出,朱和尚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而朱棣显得很是困惑:“这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朱标无奈解释道:“这是一个典故,出自《庄子》。”
“当时庄子在濮水钓鱼,两位使者带着楚王的意思来到,说希望能委托庄子治理国家。”
“而庄子则以一个比喻作答:‘楚国有一只神龟,死于三千年前。现在这神龟的 被尊为至宝,用巾覆盖装在竹箧中,高高挂在宗庙的大殿里。那么问题来了,这只乌龟愿意为了死后的荣耀而被供奉,还是愿意活着,在泥水里随意摇摆它的尾巴?’”
朱棣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
他感叹了一句:“这个庄子,确实是个狂人!”
面对此情此景,朱标意味深长地看着朱航:“你这样的逍遥态度,对得起天地百姓吗?”
朱航听到此言,显得有些不满:“不要动不动就上升到道德高度。我的存在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不用说什么苍生命运,那些和我毫无关系。”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土地主罢了。”
“天下怎么样,与我何干?”
朱和尚此时直视着朱航,说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得了的。”
“就像这次有人用马政问题刁难你,这一次你或许躲过去了,但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呢?”
“有志之人不应该总是防范他人暗算,而应该主动出击,将这些风险化解于无形。”
“你能永远逃避这样的困境吗?”
朱航轻轻眯起了眼睛,看向朱和尚:“你的意思是什么?”
朱和尚挥手示意,展现出强烈的魄力:“男儿当自强,何惧手中无权?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在朝堂上有所作为!”
“到时候,区区小事怎能再对你构成威胁?你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所有麻烦。”
朱航陷入了沉思,随后点了点头:“说的不错。”
朱和尚的脸上露出了希望的表情:“既然如此……”
朱标与朱棣也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朱航,心中想道,难道朱航已经被说服了?
朱和尚正暗自高兴,以为一切都已妥当,甚至开始畅想认回朱航这个兄弟的场景。
然而朱航接下来的话令所有人都愣住了:“既然这样,那就只能培养几个助手了。……你在说什么?”
朱和尚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朱航:“你是说,助手?”
“是的,”
朱航耸了耸肩:“你所说的我都同意,但出任 我是肯定不愿意的,只能通过培养得力助手的方式来间接影响。”
“让他们去做官,我则继续我的退休生活,让晚辈们承担社会责任。”
“这也算是个良策吧!”
此话一出,朱和尚等人都面露惊讶。
朱航却对自己的决定十分满意:“不是我说,还是老年人有远见。多亏你提醒了我,朱伯。”
“你提醒了个鬼!”
朱和尚突然大发雷霆,拍案而起:“你怎么能没一点志气,让孩子们来养你!那你自己的人生目标呢!”
“我?”
朱航一脸无辜:“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由孩子们来支持我的晚年生活。”
“我要背负众人的目光、每日生活在愧疚与压力之中。”
“这其实是非常不易的任务。”
“一般人还真做不来呢。”
“你你你……”
面对朱航的态度,朱和尚显然无法接受,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继续对话。
朱和尚几乎要被气晕过去,手哆嗦着指著朱航,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朱标担心自己的父皇会因此生气生出什么病,连忙拍打著朱和尚的背安慰著:“父亲别生气。”
“对,别太生气了。”
朱航也是贴心地给朱和尚倒了一杯茶,并宽慰他说:“您放心,您的儿子我可不会乱来,我可是有底线的人,从来不对自己熟悉的人下手!”
朱棣赶紧补充道:“哥哥这是说着玩的,父亲您先喝茶平心静气些。”
“平静个鬼!”
,朱和尚愤然地把茶水打翻在地。
朱棣一边急忙清理茶杯,内心却不无吐槽,骂我母亲是为何,这不是在说你自己的配偶?
“您这样生气又有什么用?我的没出息又不赖您头上。”
最后,朱航显得十分疑惑:“难道我真是您儿子?”
朱和尚一时愣住,面庞变得通红,重重拍案叫嚷道:“我才不想管那么多!”
“随便你吧!”
“以后再遇到欺侮也不关我的事了。”
话音未落,他起身就要离去。
朱标赶忙向朱航道歉,随后跟着追了出去。
朱棣也要紧跟着去,可还是停下来对朱航说了句:“兄,别往心里去,家父那是说着玩的。”
“明自、明自,老人火气旺些,回家好好劝劝他就行。”
朱航带着笑回应。
看朱棣也赶着追上其他人,朱航只能轻声摇头叹服,无论何时何地,总能遇到这种督促你积极向前、不允许轻易放下的长者,真令人无奈。
马车内部此刻弥漫着沉重的氛围,朱棣沉默不语,一个字也不敢多言。而朱标仍旧耐心劝说道:“父皇请消消气,大哥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改变不是一蹴而就能达成的。”
朱和尚气冲冲地道:“你看看你大哥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什么叫‘啃’你的孩子!还说是我的儿?!”
“要是没有我,哪里来的他!?”
面对这无从辩解的事实,朱标唯有苦笑了之。
朱棣私下嘀咕著:“骂我的哥,怎么连我母后也捎上了,真要被她听到了你可有好果子吃了。”
“你在说什么?”
朱和尚眼神凶狠。
“没啥没啥!”
朱棣急着解释:
“我是说,大哥提出的那个北方马场的新措施确实是个好主意,等土豆大丰收就能实施……”
“好个头!”
朱和尚驳斥,“如果新马策不由你哥哥亲自掌管就是个好办法!落在那些庸官手里,再好的策略也会成为助纣为虐的政策!”
越想越是愤怒,朱和尚大声道:“朝廷中的大臣们全都是废物!”
相较之下,朱航的能力就更加突出,无人可以替代。
但正是因为这一点,朱航不愿意出任官职的态度,更让所有人感到头疼。到底要怎样才能说服他?
“你说你大哥真是倔,不知道是谁生了这样的孩子!”
朱和尚咆哮。
朱标和朱棣则带着复杂的眼神瞥了一眼朱和尚。“你看我们干什么!”
朱和尚再次怒吼。
“没什么。”
朱标勉强笑道,“父皇不要生气,与兄谈判的事无需操之过急,久而久之大哥自然会被说服的。”
朱和尚冷言道:“随他吧,我不想管那么多了。”
“是。”
朱标应声而答。
就在此刻,
马车骤然停下了步伐。
外面传来侍者战战兢兢的传报:“禀告陛下,毛骧求见。”
一时间,朱棣脸色微变。因为此前正是这个毛骧在北方用新马政之事设计陷害朱航。
朱和尚掀开车帘向外望去,只见毛骧身着朴素服饰,面色苍白,站于车外。
他的语气中透露著惶恐不安:“回陛下,属下已将太仆寺彻底封锁,并已开始彻查每一位官员。”
“我们发现了问题在于负责役务分派的太仆寺主簿。”
“可,他已经在牢里去世了。”
“这就等于没有了线索。”
“臣下办事不力!恳请处罚!”
朱和尚神情自若:“鞭打两百,对看守该主簿之人,执行 。”
“明白!”
“追查此人直系和旁系亲属,灭其三族。”
“遵命!”
讲到这里,他拉下了帘幕,外面传来毛骧如释重负的应答声。
而朱棣则眉头紧锁:“这毛骧真不中用,如此小事都办不好。”
不过朱和尚随后说道:“到李善长家中去。”
二人听后均感到愕然。
朱和尚缓缓解释:“你刚才是说毛骧不顶用,但既然无能为力,怎么可能会在我的周围停留多年?”
“何以一个仅仅陷害了一位普通乡绅的人物,毛骧也无法找到线索?”
“嗯?”
这句话一落,无论是朱标还是朱棣皆陷入沉思。
朱标随即表现出理解的神情说:“您的意思是,这个背后使坏的人,比我们认为的要复杂得多?”
这时,朱和尚将目光转向两位皇子,淡然道:“你们猜,此人是谁?”
他们意识到这是朱和尚惯有的教育方式——通过实际政事来教导子女成长。
“是李善长?”
朱棣犹豫着说:“您要前去他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李善长不会有这样的愚昧之举。”
朱和尚回应道:“再多思考一下。”
“或许是一位淮西功勋贵胄之中的某人?”
朱标突然开口。
“李善长作为淮西
朱和尚十分满意:“你和你哥哥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
朱棣笑得眼睛都快弯成了月牙:“父皇夸奖,我离哥哥还有很大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