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立刻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朱航微笑着缓缓开口道：
“让北元人为大明饲养战马，那么黄河两岸的牧场自然无需保留，黄河流域因淤沙导致的决堤问题也会得到极大缓解。”
“这种方法实际上间接地解决了黄河的决堤问题。”
朱和尚惊讶地回应道：“这是何其离谱的想法？”
“那些北元人可不是愚蠢之辈，更何况这样做简直就是帮助我们的敌人增强实力！”
朱棣也满脸疑惑，说道：“哥哥，你不会不知道北元那边的实际情况吧？现在的北元视汉人为生死仇敌，怎么可能按咱们的指令行事！”
“别提现在，即便是将来攻破北元之后，北元的牧民恐怕依然不会心甘情愿为我们放牧。”
他补充道，“即便是在汉武帝那个伟大的时代，也没有能够说服匈奴为汉家天子驯养马匹的情况。”
这种观念已经被历史所验证。当年，汉武帝多次挫败匈奴的进攻，但匈奴却从未屈服，没有为汉王朝效劳过。因为对他们而言，服从是不可能的任务；如果被迫成为汉人的‘马奴’，匈奴人必定在力量恢复时卷土重来，继续对汉土构成威胁。这一点，早已是中国历史上不言自明的事实。
对于草原地区，历史上几乎找不到由中原统治下的有效管理案例，即便强大如大汉，也只是与匈奴保持了数百年的相对和平……因此说，让游牧民族为明朝养马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朱航反驳道：“为何不行呢？”
“如果只是一味地沿袭前人的观点而不尝试新的可能，那么中华文明又怎么能进步？”
这一言既出，
使得朱和尚内心震撼不已，目光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四儿子。他心里暗暗惊叹：此言……多么宏大的志向。
“当代人未必比古人逊色，哪怕那位古人是汉武帝！”
朱棣听了这话热血沸腾，猛击桌面：“讲得好！”
“大明帝国的目标就是超越唐代宋代，远胜汉朝、唐朝！”
“我们不应该限制自己的视野和抱负，即使历史上汉武帝无法做到的事情，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实现呢？”
听到这里，朱和尚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些勇气是必须的。”
“父亲过奖了！”
“那说说你有何计谋吧？”
朱和尚看着显得更加成熟稳重的朱棣问道。
朱棣则直言不讳地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
这令朱和尚一愣。
“我是一个粗人，又不懂战略！”
朱棣坦诚说道，“但如果说到如何让北元人帮助我们，我也相信有方法能达成。”
“我不知道具体方法，但我有信心！俗话说得好，‘有志者事竟成’。您不是经常这样教导我们吗，父亲？”
朱和尚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总是出人意料的孩子。
“这小四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呀！”
“虽然我没有办法，但我相信我的哥哥一定有解决之道！”
随后朱棣自信地看向朱航：“你既然提出了这样的策略，应该已经有了完善的计划吧？”
此时朱航的表情显得有些难看。
不过朱和尚也将关注的目光投向了朱航，态度中充满了怀疑与期望并存的情绪：“你真的能让北元人给我们提供养马服务？”
尽管朱和尚并非完全不相信朱航，但对于后者所提出的方案仍然感到非常难以置信。
即便是未来征服了北元，面对那些桀骜不驯的游牧部落，仅凭武力恐也无法强行让其为我们养马。在武力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面前，不知朱航又会凭借何种高明手段？
“确实有个办法，并且非常简便——那就是四个字”
“经济渗透！”
说到这儿，朱航转向朱棣接着说，“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的海上霸权理论吗？我们还没有完成那一部分内容。”
“而剩下的这部分，恰恰涉及到‘经济渗透’的概念。”
朱棣立刻回想起，当时朱航正在阐述海权理论，继而讨论起殖民地的管理方式。然而，话题却突然中断，让他意犹未尽。
只不过因忙碌于其他事务，他未能及时询问后续内容。
“没错，确实有下半部分！经济殖民可以解决养马的问题！”
朱棣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展现出极高的兴趣，迫切地追问。
朱和尚则转向朱航：“你老四回到家后提到过海权论，我也觉得十分有意思……”
“现在你可以详细解释一下。”
对于这种反应，朱航并不意外，但依然瞥了朱棣一眼，表示不满。“说话不经大脑。”
不过既已开口谈及此，他也无惧朱棣会泄密。毕竟朱伯同属一方，因此他接着说道：
“我之前讲解的是海权理论的发展起源与成长路径。”
“主要还处在征服世界的层面。”
“而接下来的部分，则是海权时代的统治策略。”
“经济殖民，就是海权时代独有的统治与剥削方式。”
“所说的经济，并非治理民众，更多是做生意的手段。”
说到这儿，他将目光转向朱和尚：“也就是说，我们通过商业策略来控制和利用北元。”
“伯父，您有经商的经验。”
“您对北元的经济状况了解多少？”
“经商？”
朱和尚一愣，迟疑道：“你是想通过交易从北元购买战马？这不太现实。”
“如今边境有些民间贸易，但限于日用品，战马这种重要军事资源不可能大规模交易…。”
“多年来，朝廷新推行茶叶交换马匹的政策。”
“可收效甚微…”
说到这里，朱和尚显得很无奈。当初设立互市的初衷，是为了用茶叶、盐这类商品交换北方的战马。
但北元统治者深谙汉文化，并不是简单的商人，他们对任何形式的交易持有很高的警惕，坚决不交换重要的军事资源——战马。其结果是，茶叶互市成了茶叶换取牲畜的场所，大量的茶叶换得的只是一些马匹和大量牛羊。
“其实我不是指交易本身，我是想了解北元的经济架构…”
朱航轻轻摇摇头解释说。
见众人一脸不解，朱航直截了当地解释：
“所谓经济结构，是指一个国家如何组织和利用其生产资源。”
“通俗点讲，就是该国的主要产业是什么。”
“对于北元而言，他们的经济体系极其单一，几乎全部基于畜牧业——牛羊以及马匹的饲养。”
“经济基础决定了社会的政治、文化和法律制度。”
“依靠畜牧业的北元，建立了一种相对 和封闭的经济体系。”
“这意味着北元对大明没有依赖感。”
“这也正是华夏历朝历代都难以有效管理和同化北元的核心问题所在。”
“你抓不到对方的关键点啊！”
话说至此。
朱和尚一时哑口无言：“我还真没从这个角度看…”
这是一个全新的思考角度，以往他关注的都是与北元在政治与军事层面的互动，未曾考虑到背后的经济因素。
朱航的见解无疑让朱和尚感到茅塞顿开！所以，
必须抓住并影响北元的经济核心，使其对外界尤其是大明产生一定的依赖，才能真正实现对其有效的管理！只是，
应该如何实现这一点，对他来说依然是个难题。
而朱棣则是眼前一亮，赞叹不已地说：“确实！经济上的自给自足才是核心矛盾！”
“所以问题的核心在于摧毁他们的畜牧业，一旦没了牛羊，北元的经济就会崩溃，为了生存，他们只能屈服于我们的命令！”
“明白了！”
“我们需要找到一个方法，彻底毁灭他们所有的牛羊！”
“老兄，你认为我说得对吗？”
“他已经入门了。”
朱航满意地笑了笑，长久以来教导朱驷，终于让他的思维有了一定的高度。
紧接着，朱航继续耐心地问道：“再深入考虑一下，如何才能彻底摧毁他们所有的牛羊？”
“这个问题……”
朱棣皱起眉头，抓着头皮思考着。他的第一反应是直接杀戮。
如果能够杀光北元的牛羊，经济体系自然会崩溃。但他知道，朱航想要的解决方案绝不仅仅是这样简单。
朱航在一旁引导：“当你考虑问题时，要善于运用逻辑分析，例如可以用整体—部分—整体的思路来思考。”
“先从整体角度把握问题的关键，然后细化分解，最后整合成完整的答案。”
“目前你正处于分解问题的阶段。”
“再次细分北元的畜牧业结构……”
朱航的话语落音，
朱棣忽然灵光一闪，就连朱和尚和朱标也面露深思，没有人直接向朱航索要答案。
因为正如他所说，
解决问题的思维方式比答案本身更加重要，自己通过思考得到的知识才是真正的自己的。
片刻沉默后，
朱和尚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我已经从整体上分析了北元的畜牧业问题。”
“正如你所说，北元采用的是你提及的那种粗放型畜牧业，形式相当单一。”
“大致可以归结为放牧与收养两个环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