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填平海洋，造就新的大地。”
“高楼大厦耸入云端。”
“在城市的地底下，有疾速行驶、每小时可达数百公里的铁轨飞驰而过。”
“总而言之…那是超乎想象的世界。”
朱和尚几人闻言，已是满脸不解地看着朱航。
他们都明白，朱航谈及正事，从不会信口开河。也正因如此，他们内心深处是愿意相信朱航的话语。
然而，那样一个地底列车穿梭，天上有高楼触及云层，甚至能飞越天际、离开这个世界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实在难以构想……
即便是才华横溢的李白，或许也无法描绘出这样一个奇妙至极的世界！朱棣轻声呢喃：“听起来像是…上古山海经中的传说。”
朱航却微微笑着回应：“既然是超越当世的一步，自然会有超时代的成就。”
“我们这一代可能无缘得见了。”
“但后人，或许有机会亲眼目睹。”
朱棣盯住朱航良久，有些困惑地说：“你怎么知道未来的景象？”
“实话和俺说。”
“真的没有夸大其词吧？”
“大胆！”
没等朱航回答，朱和尚已是一记巴掌拍向了朱棣的后脑。
“不明白的事，不要乱说。”
朱和尚神色严厉，继续训斥。
“既然朱航如此说，必有他的见解。”
朱和尚对朱棣喝斥道。
朱棣捂着后脑，不满又小声地说：“就是问问而已……”
朱标苦笑道：“朱兄说的话都是真的，你又何必多疑。”
据父王描述，兄长是贯通时间长河，见证历代风云变幻的人中龙凤，他的话定然无疑。
即便心中仍有震撼，但他还是对朱航描述的那个世界感到了难以置信——不仅仅是飞行遁地，还有如今大明连满足全天下子民的基本生活都尚且困难重重。
反倒是朱航对着朱和尚投来惊叹的目光：“你们就这样相信了吗？”
按常理而言，自己描绘的未来之后，不应该有所质疑才是吗？
没想到，朱和尚深沉地望了朱航一眼，坚定地说：“你说的一切我都信。”
“你就别开玩笑了。”
朱航笑着摇摇头，“家业这般庞大，却这样轻易信任，确实是一条败家之路啊。”
朱和尚灼热的目光直视着朱航：“你会欺骗我吗？”
朱航笑了一笑：“那自然不成问题。”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朱和尚笑道：“难道还能有不哄我的，不愿从我这儿牟利的人？”
“对你，我是完全信任的！”
“你就再给讲讲，怎样打破阶级固有的局限？”
朱航轻翻白眼：“这谁知道呢。”
“你不晓得？”
朱和尚显然大感意外。
“废话，我说过多少次，这种局限是人的本性决定的，谁能逃脱？除非成圣或…沦为恶魔吧！”
“你来看看我现在这副德行吧。”
“我是圣呢，还是恶呢？”
朱和尚想了想，目光在朱航懒散得不能再懒散的姿态上扫过。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图景，就像是一只躺在泥土坑里悠哉晒太阳的乌龟。
不论是“圣”
还是“魔”
，似乎都与眼前这个人不太相符……
“还用得着考虑这么久吗？我只是普通人啊！”
朱航略显无奈地摇摇嘴唇，“我做不到那些高风亮节的事情。”
“我不希求成为圣人，更不愿意做那个所谓的反派恶棍。我只不过是想要过着平凡无奇的生活罢了。”
朱棣和其他几人听到了这里，都不免感到几分失落地笑了起来——这话，简直有点太不上进了。
然而，朱和尚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却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对方刚刚所说的是否为‘不想’去做，而非‘不能’。
随即，他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深思熟虑的目光，重新望向朱航：“既然都是同属世间的人，我们聊一些实实在在的话题如何？”
“已经足够空泛了，谈谈具体的东西罢。”
“那我就说说吧，朝廷应该如何管理养马的事情。”
“关于这个问题”
正当朱航欲言又止的时候，忽然转过头去，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朱和尚：“朱叔你为何这么关注马场的问题呢？”
“我们最开始讨论的好像是关于如何减免徭役的事情吧。”
“我的徭役问题已经解决啦，你为什么还问那么多呢？”
朱和尚一时竟找不出话说来回应。
而聪明的朱航若察觉到异样，那就糟糕了…幸好，朱棣机敏地打断道：
“都是因为我啊。”
“哦？”
朱航不解地看了看他。
此刻朱和尚也紧张地观察着朱棣，害怕他会乱说话影响大局。
于是，朱棣急忙解释：“家父在黄河边买了一些田地，顺带开了一个马场…”
“父亲大人只是希望我能打听一下有什么好办法预防牧场沙化…”
虽然这个借口有点勉强，但是总算是合理地说过去……朱和尚随即放松了些许，朝着朱航肯定地点了点头：“的确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
朱航饶有兴致地看着朱和尚：“你们家的产业还真不小呢。”
朱和尚答道：“辛苦经营多载，总算给子孙留下一点基业了。”
“我只是不愿意在我过世之后，这些产业被黄河吞噬。”
说到这里，朱和尚郑重其事地望向朱航：“因此，恳请教你几个窍门才行。”
朱航摸摸鼻子：“不敢当不敢当。”
“如果说提出建议的话，”
“我会建议你，最好把靠近黄河两岸的土地全部脱手。”
“脱手？”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极了。
“黄河地区的土壤侵蚀已经十分严重，黄河迟早会决口溃堤，即使想拯救也是无计可施了。”
朱航语气平和地说道，
“最妥善的办法，还是尽早将土地出手。”
听到这里，朱棣不禁愕然：“连你都没方法了吗？”
在朱棣眼中，朱航总是无所不能。如今，即便是他也承认这个问题难以解决…
“你们这是不是太瞧得起我了？”
朱航笑了笑，“要想保住你们的黄河牧场，必须确保黄河大堤稳固无恙。”
“那简直是治理黄河的大事业啊！”
一人说道。
“这可是需要国家鼎力支持的庞大项目。”
另一个人接着说，“像我们这样的人能够应对黄河的灾害吗？真是异想天开！”
听了这话，朱棣皱起了眉头，虽然感到无奈，但还是点点头。然而，朱和尚马上说道：“单凭你我都办不到，但若借用朝廷的力量呢？假如你是皇帝，拥有调动整个大明资源的能力去治理黄河，你将如何行动？”
朱航笑得更开怀了：“越说越是离谱了。”
他摇了摇头：“况且即使我有良策，在那个时代也不见得能够实施得通……”
“有方法就行！既然我们在聊天，就随口提提也好。”
朱和尚的眼中忽然有了光芒，开始急切地鼓励他说。
确实，提到这些事情总是让人难以绕过政治这个话题，对于这一点，朱航深感其扰……不过既然已是谈及政事，他也不妨随意聊聊：“依靠朝廷来管理黄河，其实只需要采取三项策略。”
他解释道：“第一项是，合理使用水资源发展节能型农业，同时保护水土；第二项，则调整土地使用的比例，科学放牧并且大力发展农田周边的绿色屏障；最后一项策略是要扩大绿化面积，通过设置障碍并实施防沙固沙措施建立保护机制。”
朱和尚听着朱航的话，眉毛却越蹙越紧。这些建议……的确很理想也很适合，然而在实际操作层面上却几乎不可能实现。
因为这项计划无疑会引发整个大明的反对声音！
眼下，大明正处于恢复生产力和扩大粮食产量的关键时刻，要求农民退耕还林……
这对当前的情况无疑是适得其反。
朱航没有夸大事实，这些方案从理论上来说是有效果的，但实施难度巨大……
他轻抿了一口茶，平静地开口：“所以，一个好的政策如果没有合适的时机去执行，即使再好也无法发挥它的价值。比如治理黄河这样的大事，需要考虑的是百乃至千年的长久计划。但有多少人能够思考长远呢？
当今的老百姓还在为一日三餐发愁，让你放弃这片黄河沿岸的良田，你能想象结果吗？
这项法令一旦发布，黄河沿线的人民肯定立即 ，那时皇上需要处理的问题，恐怕就是叛乱而不是河流问题了。”
听到这里，朱和尚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承认现实。大多数人只会关心眼前的温饱和生活的困境……
无论将道理讲得再透彻，并公之于众，也没有多大作用。因为在所有事物面前，满足基本生存需求始终是第一位的。
多数人的担忧只在于今日是否吃饱，哪里还管得了未来可能出现的问题呢？
这时，朱棣的情绪显得十分低落：“难道我们就这样坐视不理，任由大明重蹈前朝的历史覆辙？”
虽然已经明确了黄河决口的原因以及相应的解决办法，但他却感到无能为力，这份知晓问题却无法解决的挫败感，让他几乎失去了信心。
那一刻，朱棣几乎希望自己从未了解过黄河背后的故事。
朱和尚长叹一声，语气沉重地道：“人总有力尽之时……”
即使是身为皇帝也有许多做不到的事情。
正当他们沉溺在这种无力感之中时，
朱航罕见地给出了几句安慰：“也不用太过悲观。”
“或许我自己无计可施，但别人也许有办法。”
这让大家都有些意外。“谁会有这个能力？”
朱和尚和其他人一同看向他，问道。
朱航淡笑道：“蒙古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