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尝试新式奶茶前，你能够设想出它的味道吗？显然不可能！”
“同理，在面对问题时，你们总是想着用儒家的思想来解决，去追求那种虚幻的内外俱美的境界，而不敢去大胆构想其他的途径。”
“你是说儒学是一个桎梏？”
听到这番话，朱标的反应更是震惊，手中的奶茶险些打翻。
朱航的这段话完全挑战了他自幼接受的儒家教导的根本原则。
“不能轻易做出判断！”
朱棣满头大汗地回应道。
这样的话竟然也能说出口吗？
虽然他对读书并不热衷，但也清楚，儒家的思想传统被视为最高权威，质疑这一传统无异于自毁前程。
即使是 ，也忌惮于直接挑战儒家正统。
毕竟，在千年的历史进程中，儒家确实稳固了政权。
然而，上次朱航提出了王朝更替理论，直言大明的国祚只有三百年。
今日再次针对儒家发出了质疑。
每到关键时刻，他总能说出石破天惊的话语！
如果真有追责的一天，自己一个藩王的地位恐怕也无法庇护得了他！
面对朱棣的疑虑，朱航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你看，连提出质疑的机会都不被允许，所以众多有识之士只能在儒家设下的窠臼中打转，始终无法摆脱束缚，扩大视野。”
“未来即使有人真的找到了 王朝更替规律的方法，只要这种方法触犯到儒家的核心理念，就注定会被排斥于现实之外。”
“所以有什么好讨论的，不如一起品鉴一杯茶好了……”
听闻此言，朱和尚不禁对眼前的年轻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同时也感到一丝不安：“依你的见解来看，朝廷的官员根本上有问题，或是儒家本身自一开始就带有着不可忽视的缺陷，因此百官亦成为了其间的牺牲品……”
这番话看似逻辑严密，确乎有理！
为何以前竟无人察觉呢？
朱和尚思索到这里，突然意识到可能是大多数人都已被深深困囿于儒家思想体系之中，久而久之反而习以为常了……
正当他沉思之际，朱航的话语宛如晴天霹雳，让所有人警醒！
但他随即转变语气，认真地质问道：“你既然洞悉到了其中的问题，为什么不早日告知？凭你的卓绝才智，应该早可以崭露头角才是。”
“皇帝陛下屡次向民间寻求英才，为什么你不把这样的想法呈报给陛下？他一定会器重你的！”
对此，朱航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望向朱棣说道：“还记得那次桃花盛开时，为了方便你去结识美女，我曾背诵过一首诗，你和你父亲提起过吗？”
“酒后你所背的诗那么多，我怎么可能记得清哪首是你特意说给我听的？”
朱棣回答道。
朱航无奈地摇了摇头，饮了一口手边的茶，满意地叹了口气，然后斜倚在躺椅上，轻松地背诵起那首著名的诗篇：
“桃花坞里有桃花寺，寺中仙人自种桃花。
仙人栽桃成片林，卖得花朵换酒食。
饮醉即在花下眠，酒醒则于花间憩。
花开花落年又年，半醉半醒终余生。
唯愿终老在花丛酒香之间，而不愿意向达官贵人们卑躬屈膝。”
诗毕，他随意看向朱和尚：“这等闲适生活有何不妥？我又何须入朝任职？”
听完这首诗，朱和尚久久凝视着朱航，最终缓缓开口：
“难道是因为担忧自己的思想会与儒家传统相冲突，因此不愿出仕？”
“你可以这么理解。”
朱航轻松答道。
在朱家的政权之下，官员们被以圣贤的标准衡量——不准涉足青楼，全年休假不过三天，薪俸微薄至极。
相比于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我宁愿效仿唐寅那样的洒脱之人，生活在花海之中，偶遇心仪之女子时便随手点名，何尝不是乐事一桩？
唯有真正的痴子才会去选择入仕之路。
朱和尚望着面前这个悠闲自得地品尝茶水的年轻人，面露复杂之色，轻轻叹气：“假如现在皇帝召你，你也依旧会拒绝吧？”
“当然了，不但不去，说不定我还会马上打包行李逃走！”
“我明白了……”
目睹着朱航坚定的态度，朱和尚心中五味杂陈，点了点头。
这样一个拥有绝世才华的年轻人，却不被时局接受，选择了断绝红尘之情，隐身于世间，即使才华无处施展，也绝不屈从于儒家的条框。
他的行为背后蕴含的坚毅与不屈精神，犹如寒风中挺立的金属，铿锵有力，响彻云霄！
这样的人，怎能不称之为贤人？
“父亲，朱航兄弟无论才华还是品行，都是远胜过我们那些大、大掌柜的。”
朱标脸上现出一丝严峻，转头看向朱和尚。
愿醉死于繁花和美酒之间，不愿意向权贵低头……
朱和尚咀嚼这番话，猛地站起，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我明白了。”
此话让朱航不由得愣住了。
“你放心，至少现在的皇帝和太子有足够的胸襟，不会 你向权贵低头。”
朱标郑重地抱拳说道：“多谢朱航兄弟今天的见解，日后必定牢记于心。”
“哪里哪里，只是随意聊天罢了……”
朱航挥了挥手，表示无碍。
“这不是随便聊两句……”
朱标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我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今日听到的这些，需要好好思考。”
今天从朱航这里得到了许多新思路，发现所谓内圣外王的道路并不可行，方田均税及授田制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哦……”
朱航起身相送：“走好，您请慢行。”
“父亲，现在天色已晚，不如留下吃顿晚饭再走吧……”
朱棣连忙开口。
什么？
朱航一时愣住了，搞错了吧，这家到底谁当家啊？
这种邀请不是该我说的吗？
怎么能这么自来熟呢？
朱标也笑着补充：“父亲，想来也有许多年没有在外面用餐了。”
朱航惊讶地看着朱棣，又看了看朱标。
朱和尚扫了一眼朱棣，这个傻小子显然是想让他与朱航的关系更融洽些。
算了。
“那就在这里用餐吧。”
他干脆说道。
“你们父子三人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脸皮太厚了？
朱航看着自己的小院子，再看看那笑容可掬的三人。
这明明是我的家吧？
你们一家人怎么比我家主人还要熟？
朱棣迅速说：“兄弟，要给你介绍的一位女孩是我父亲义兄的女儿，她不仅美丽动人，而且学识渊博！”
美女学霸？
朱航咳嗽了一声：“灵儿，今天加菜！”
“少爷，准备不过来啊。”
灵儿显得有点慌乱。
“那就吃火锅……”
火锅倒简单，家里的火锅底料总是预备好的。
朱棣熟练地开始帮忙，与福伯、灵儿一起准备食材，在院中摆放桌子。
不久，铜锅端了上来，木炭烧得锅底通红滚烫，浓香的辣味弥漫开来。
“真是诱人的香味。”
朱标闻着这特殊的香气，惊讶不已。他从未闻过这样的香味， 而又令 罢不能。
他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汤，但几乎立即就呛到了，咳嗽不断，仍急迫地说：“父亲，这汤里有毒，千万别喝！”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朱棣急忙为哥哥顺气，并解释道：“这叫做火锅，那不是毒，而是辣椒，这火锅主要是用来涮吃的……”
“原来如此，是暖锅。不过这种辣味……实在特别。”
虽然口腔像是被火烤了一样，朱标的表情还是透露出几分胆怯地盯着那一锅红艳的汤料。虽然皇宫御厨冬季会准备暖锅，但从没见过如此特殊的辣味。
被辣得直皱眉，但过一会儿后，竟忍不住想再次尝试。
“是辣椒，里面加了辣椒！”
朱航说明。
朱航十分从容地加了一些肉，回想朱驷初次品尝的情形，几乎让他掉了一层皮。
“这是什么辣椒？”
朱和尚也在盘中放了些肉，带着些许困惑问道。
“这是一种新的调味料……”
朱航随口解释，“是从西域商人的手中购得的。”
“如果味道好的话，确实可以考虑普及一下……”
朱和尚立刻想到了这一点，毕竟西域每年都会带来一些新的农产品。然而大多数作物都难以适应大明的环境而死亡，只有少数幸存下来的作物往往因价格昂贵而不被普通民众所享用，对此他也不是太在意。
随即，他也模仿朱航的方式，将肉蘸上调料后放入嘴中……
“这种口感……”
朱和尚一下子愣住了，嘴里迅速弥漫开了一股麻、辣、鲜、香的味觉享受，这肉质异常细嫩，真的达到了触舌即化的境界。
居然连宫廷中的佳肴都望尘莫及！
“对对对。”
朱棣看到这一幕，心中满是对推荐成功的喜悦，高兴地补充道：“我说嘛，朱航这儿做的菜就是格外美味。”
“这里的牛肉更是顶级，配上这特有的鲜香辛辣，简直就是妙不可言！”
但朱和尚的脸色却骤变，皱眉问道：“这是牛肉吧，如此细腻柔嫩，一定是小牛吧？”
朱棣听罢瞪圆了眼珠子，甚至忘记了送肉入口，心里直犯嘀咕：“这可是从我哥们儿家中拿来的……”
旁边的朱标也苦笑了起来，无奈地放下筷子。
开国之初，太祖皇帝便已颁布法令：虽然不限制消费牛肉，但严禁私自 役牛，何况眼前还是未成年的小牛。只有那些年迈或是病重死去的牛才能成为餐桌上的菜肴。即使是身为 ，太祖陛下也以身作则尽量避免食用。
朱航嚼着一口美味，心中感到好气又好笑：“至于这样嘛？”
这家人到底怎么了？
之前谈论起那些所谓的禁忌还一个个说得津津有味，如今因为这点肉反而如此拘谨。
朱航看了一眼满脸无辜的朱驷，叹道：“其实，这头牛是摔死了才变成食材的。”
听了这话，朱棣连忙点头附和：“没错，它真的是摔死的。”
朱和尚严肃地道：“那你上一次提供的是哪头牛？”
“上一次……同样是一头摔死的牛。”
朱棣硬着头皮回答。
“傻瓜！”
朱和尚冷声道：“为什么不说是病死的呢？”
“呃……”
朱棣张口结舌。
朱和尚缓缓解释道：“在家不吃牛肉，是为了给下级官员树立榜样，防止他们对耕牛随意屠宰。”
“这样，他们心中自然会产生敬畏之心。”
“但在此处，既然有了可口的牛肉，又何必自找麻烦，拒绝享用呢？”
朱棣瞬间明白了过来，猛一拍大腿：“原来如此！我懂了！真是受益匪浅啊。”
朱标也深有感触地点头：“父皇的驭人心机之深，足让我们学习一辈子。”
“真正的君子坦荡如砥，既不会像圣人那样不接地气，也不会沦为僵化的教条主义者，而这些都远不足以做成我们现在的大事。”
朱和尚拿起一片牛肉，细细品味，“是否食用牛肉不过是件小事，关键在于你们要懂得这背后的道理。”
面对三人的严肃对话，夹着牛肉的朱航不禁感到浑身发冷。
何必要如此严肃对待呢？
只是简单的一顿饭罢了。
还非要借机教授些什么驭人之术吗？
特别是用我家的牛肉当教材，真是让人无奈……
“咱们家现在算是做得不小的生意吧？”
朱航叹气，“吃饭就是吃饭嘛，何必每次都借机讲什么大道理。”
“不过是管家的事务稍微繁琐了一些，不容易打理罢了。”
朱标感怀万千，“这都是父皇对我们好。”
“是这样么？”
“确实，反正只是随便聊聊嘛……”
朱标一边给他夹了筷子牛肉一边急忙补充道：“放开来说就行。”
朱榙接着轻松地说：“说到底，还是那句话，透过表面看实质。”
“土地兼并的核心依然是人和土地的冲突，所以大家多动动脑筋……”
最终朱榙转向朱和尚和朱棣：“你们不受儒家学说影响，怎么看待解决问题的办法呢？”
听到这里，朱标感到些许难堪——拥有文化竟然成了劣势……
朱和尚沉思默然，心中自然而然地闪过多种治理天下的计谋。
而朱棣却脱口而出：“这还有得说？我们没有自然是抢过来嘛 ！”
“你懂个什么，住嘴！”
朱和尚严厉地说道：“一动兵戈，生灵涂炭，怎能随口谈论！”
朱榙对此露出惊诧之色，看着朱棣：“没想到你还真说中了！”
“真的？我说对了？”
朱棣显得非常意外和高兴。
朱和尚和朱标也带着不敢置信的眼神望向朱棣。
朱榙笑道：“事实就是这样，我们缺乏的自然就得夺来。”
“不对，战争关系到天下的安危，国虽大，好战则必亡，这就是汉武帝留给我们的重要教训！”
朱和尚严肃地道。
“又错了……”
朱榙拿起一块肉随意说道：“关键还是回到根本，战争乃政治的延伸。”
“如果通过和平手段无法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就必须诉诸武力！”
“而且，战争实际上是一个交易过程，若收益大于成本，何乐而不为？”
“不仅是该发动战争，而且还要大规模进行，战斗越频繁，得到的好处也就越多。”
“汉武帝的征战导致国家资源消耗巨大，因为他只看到了战争本身，没有精打细算这场战争背后的经济账单，在胜利后，也没有能够从匈奴那里掠取到应有的好处！”
听罢朱榙的话，朱标与朱和尚相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这看似简单的话中蕴含的治国智慧，令人叹服。
朱和尚边思考边说：“因此，通过战争夺取的土地就是我们的收益？持续不断地扩展领地可以缓解国内的土地兼并问题吗？”
朱标的反应则是吸入了一口冷气：“要夺得如此多的土地，需要打无数场仗才行。虽然有收益，但频繁战争会使国民疲惫不堪。”
“你说到了要点！”
朱榙赞赏地看着他，继而说道：“如果我们仅仅止步于此，顶多只能算是勉强保本或略有盈利。”
“频繁战争会激化国内外的批评声，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朱标犹豫了片刻，想到了‘使民休养生息、鼓励农桑’这一条。然而这是儒家教诲的结果，所以未必合适。
最终他将这几个字吞回肚子里，转身看向了朱棣。
朱棣眼睛里放出了光彩，毫不犹豫地说：“要让民众得到巨大实惠！从敌人那里榨取金银，尽数带回家国！”
“你说对了一半，战利品毕竟有限，这只是短暂的暴富。更持久的做法……”
朱榙稍微显得不满，“要有更大的收益，就必须结合第二计。”
“实施产品出口倾销！”
“大明在农业和手工业方面对海外国家依然保持着压倒性优势。”
“通过武力、政治和外交等途径打开敌国市场，让大明的商品大量涌出国境，促进大明商贸像宋朝时期一样甚至更加兴盛！”
“到了顶峰的时候，起码要有半数以上的百姓由农民转为劳工。这样，他们的生计对于土地的依赖度将大大减少，甚至会有部分劳动力完全放弃耕地，转向工商。”
“这两个策略相辅相成，就能解决土地集中的问题！”
“要知道，我中华民众极其坚韧不拔，他们不畏惧辛苦、劳累，而是担心陷入赤贫。”
“然而，战争能让大明获得更广阔的市场，从而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民众自然就会更加支持战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