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咴儿！”
劲马看到跪倒在地的三人，发出一声瘆人的嘶吼，若是平民百姓素日里听到这叫声，肯定是屎尿参半，连滚带爬了。
黑二端坐马上，俯身伸手安抚战马。
“你们，
谁是顾将离？”
听到顾将离这三个字，顾将离身形一颤，微微抬头瞥了眼黑二，随即把自己的大头重重地砸进松软的土壤里。
在黑二来之前，他特地往自己面前堆了许多半腐烂的树叶。
“罪人顾将离。”
哪怕他可以控制着，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可是他那无处安放局促不安的手指头和尾音里带的那一点颤音却出卖了他。
黑二居高临下地坐着，浑身都是严肃的黑色，只有右腰间系着一块纯白色的腰牌，上头一个方正的“贰”字；一身修身的铁甲反射着寒光，稍短的黑发随意地簪在脑后，近距离才能看清细节的修罗面具隐约散发着血腥气味。
“哒哒。”
黑二纵马在三人面前审视着，伸手拔出土里的银枪。
顾将离回想着黑二瘆人的样子，只感觉脑仁要炸掉，抱着眼不见心不跳的原则，紧闭双眼借此逃避现实。
正逃避着，脸颊处传来了阵阵冰凉，顾将离侧目一眼，明晃晃的枪尖架在自己的脖颈。
“抬起头来。”
顾将离下意识地配合，被黑二用枪尖托着下巴抬起头来。
顾将离吓得想咽口水，又害怕喉咙处动作大的话被枪刃割破，只得尴尬的半蹲着喘着粗气，一句话也不敢说。
黑二俯下身靠近顾将离仔细观察，微微歪头，似是不解的样子。
“你确定，是这家伙炸毁了分命坛，这不就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吗？”
顾将离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半天憋出一句话，
“大人是在跟我说话吗？”
黑二没有回话只是保持着这个动作，顾将离尴尬地闭上了嘴，像是件货物一样任由黑二观察。
“身上竟然半点灵气都没有，换头猪来，被分命坛里的灵气冲刷那么久也会腌入味了吧。”
黑二放下顾将离，与他四目相对着，修罗面具后的那双眼睛透露着大大的疑惑。
“啊啊啊啊啊！”
顾将离在内心怒吼，这都什么事，先是昏迷错过分命，醒过来就被无常司黑二这么折腾，他的生理与心理都快要到达极限了。
“起来吧，你们。”
黑二转过马，提起枪示意三人跟上，顾将离还愣在原地，身旁传来两声谢谢大人，张道恭跟怀听晚从两边架着劫后余生的顾将离跟上黑二。
一路跟到御林军旁，御林军里一名长官见黑二领着三人回来，并未进行战斗，开口询问道：“大人拿到顾将离那厮了？”
“嗯。”黑二冷冷地回答，把手里的枪扔给那人。
“没我的事了，你忙你的吧。”
长官伸手接过长枪，弯腰退到御林军中。
顾将离三人跟着黑二穿过大军，张道恭仔细打量着，军中不乏有术士，但那灵气强度最多是个刚入门的六品下，毕竟术士在军中不被看重，他们武修看中的是身体素质。
“这边走。”
黑二在前方指路，大军后有一架华丽的骈车，
“你们先上去，待会会有人给你们赶马车。”
三人像是被驱赶回笼的绵羊，纷纷钻入其中。
黑二见三人安置好了，正欲回军视察情况，张道恭鼓起胆子发问，
“大人，我们这是要去？”
黑二回头看着三小只怯弱害怕的目光，在面具下嗤笑了下，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沧州，剑阁！”
“尔等听好了！”
御林军长官趾高气昂地说着，
“鉴于本次分命仪式特殊情况，所有人限时三日奔赴沧州总城剑阁总部，三日未到即刻剥夺进修权力，唯有按时到达之人方可成为剑阁学子。”
“沧州？！”
“距离上千里，如何能到？我等日夜奔赶也到不了啊！”
“别说，我感觉现在分命结束后，我的筋肉得到了极大增强，说不定真的能到。”
御林军长官策马回头，
“大军同行，每人三骑日夜跟踪，不得作弊搞鬼。”
军队四散分开，已经有分命者跳出废墟，向着东北方向飞奔，那身影绝非正常人能做到的。
几道骑兵身影迅速跟上，几经转折很快消失在市井中。
徐徐前行的马车上，顾将离等人被四周疾驰而过的铁骑声响惊到，掀开窗边帘布，看着众人奔跑的身形以及身后追赶的御林军，面面相觑。
突然一张修罗面具从窗下探出，吓了众人一跳。
那人正是黑二，侧挂在马车上，只为做这个恶作剧。
目的达成，黑二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较为清秀稚嫩的面庞，与三人年纪大差不差，对着众人眯眼一笑，翻身跳入车厢。
“呼！”众人纷纷为他腾出地方。
黑二堪堪坐定，便凑到顾将离胸前。
距离之近，顾将离甚至可以感受到黑二炽热的鼻息，而黑二瞪着纯洁好奇的双眼与尴尬的顾将离对视。
怀听晚与张道恭见状纷纷羞红了脸，转过头去靠紧车厢给两人留出更大空间。
“这位大人竟然也有断袖之好？！好想看，好想看！”
怀听晚面色潮红，恨不得转过头去来场零距离直播。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没想到啊没想到，黑二竟是这种人，将离兄，为了我们三个的安危还请忍忍。”
张道恭放眼窗外，试图无视身后的
人 人
人 人
人人
从
但是他忘了窗帘还没拉开。
狭小的空间内，四个人各怀心事，喘息声使得空间愈发焦灼。
顾将离看着黑二即将探上来的嘴唇，伸出指头戳了黑二一下。
黑二茫然地看看顾将离，左右望望装作无事的两人，意识到他们三个误会了，忙后撤从顾将离身上离开。
“咳咳你们误会了，”黑二整理着衣襟说道，“我只是想仔细观察一下能摧毁分命坛的人的身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两人转过头纷纷附和，表示早就知道无常司大人不可能是那种人。
张道恭：“(&39;▽&39;)??”
怀听晚：“(?????? ?? ??????)”
顾将离给了两人的背一巴掌，暗示他俩老实点。
顾将离谄媚地迎合：“对啊对啊，那么大人着我们前往剑阁可是为了治罪？”
三人顿时摆出三个好奇脸，要知道顾将离一旦被治罪，二人也是从犯，九族家人也得叫好的。
“那倒不是。”
黑二摆摆手，
“你们想多啦。”
三人悬着的心顿时落地，对嘛，如果治罪的话肯定去无常司的大狱呀，去什么剑阁？只要不治罪，那剑阁还能把他们怎么样，还能做成样本供那些怪咖研究吗？
剑阁虽说为大夏最大之学府，网罗天下天才，但是众所周知，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剑阁同样也是这些奇怪科学家的集聚地，前些年有沧州人逃到林州，自称看见猫耳猫尾人身的女人从那研究所跑出来，喊着要服侍他，给这人吓破了胆，从大夏东北角逃到东南角。
猫耳娘恐怖如斯。
三人齐齐摇头，研究三个普通人有啥意思，不可能。
顾将离闻言脸上笑容愈加灿烂，接着发问，
“那是给我们特招进入这大夏第一学府？”
“那倒也不是。”
黑二摸摸自己的下巴思索一番，
“貌似是剑阁阁主想要亲自研究一下你的体质。”
顾将离笑容被一言重重击碎，几欲哭出泪来。
张道恭彻底放下心，见这黑二也是个好相处的，便大胆地俯身安慰起顾将离来。
“没事哒，没事哒。剑阁阁主亲自研究，那你肯定也是名留青史了啊，再说了剑阁阁主人尽皆知的冷静，怎么可能像是那些疯子研究猫耳娘的呢？”
黑二也要笑出声来，他本身就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这些公务不要紧的也但说无妨，只是为了找些乐子，好打发无常司里无聊的时光。
黑二也拍拍在张道恭怀里痛哭的顾将离，
“我早些年听说那阁主年事虽高，但是风韵犹存，说不定是为了与你双修双宿，一夜幽情也未可知啊？”
顾将离哭声顿止，睁眼看着打趣的黑二倒头哭得更加凶猛了。
只是怀听晚听了这话有些不悦，坐在一旁不知该恼还是该笑。
阵阵悠扬开朗的笑声传出马车外。
“好了好了不闹了，分命坛年久失修自是一部分原因，只是阁主想要看看你的身体有无特殊情况。”
黑二笑得差不多了说出实情，顾将离飞身端坐，面上伤感泪珠顿时消失，一脸【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
三人满面黑线，“这变脸速度”
顾将离像没事人一样，一脸正经向黑二问道，
“无常司里的人都没有名字吗？还是你本名就叫黑二？”
张道恭见他没大没小，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不要再说了。
黑二却是仔细思考起来，他自从出任务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跟他说话。
“应该是吧，我不记得我有过名字，我好像出生就在无常司里，其他人也都是自小长在无常司里的，都是院长用编号给我们起的名字。”
三人对于这个大夏最神秘的组织内部的事情很感兴趣，等着黑二的后文。
“不过最近好像是要招收一个外来人员，他应该会有自己的名字。那都是后话了。”
顾将离见状跟紧话题，
“那你其他的同事也是你这种好性格吗？”
“没有啊，其他人都是满冷淡的，像我平时那样已经是很温和的了，你也就是运气好能碰上我，换成黑一你不死也残。”
一瞬间车厢陷入了寂静。
黑二见气氛不对，带上修罗面具，从前门弓腰走出车厢，告诉车夫追上前面剑阁洛字旗的马车。
他再没有回来，听声音应该是坐在了马车顶。
他甚至跟车夫说话还切了一个声线，像是黑暗组织首领的压迫感。
怀听晚从鞋底轻轻抽出自己的一小片胭脂，轻置于嘴唇间仔细衔住，待拿下来又是鲜红美人一枚。
张道恭默默看着窗外，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心底不由得一惊，刚才忘记让顾将离闭口不言了，若是不知尚且好说，毕竟众多弟子都不记得刚才的事；但是顾将离未等黑二发问便先行承认，岂不是诈出了三人中有人没有丢失记忆。
要知道，记忆也是被风宗皇室给控制着的，如有人能篡改记忆或是违抗风宗的改写，那行为就是在挑战皇威！
张道恭眉头愈皱，任凭京都郊外的如画风景一幕幕划过，他内心的担忧只增不减。
“听晚妹妹啊，鞋底藏胭脂这是什么操作？”
怀听晚给了顾将离一个鄙夷的眼神，双手伸向脑后梳理起自己的头发，
“你懂啥？胭脂片放在鞋底夹层里，随时可以补妆呢，还不用担心它会滑落脏了衣服，待会见了洛家少爷时别蓬头垢面的。”
“诺。”
谈话间怀听晚向顾将离扔出自己的梨花梳。
“哎！”
顾将离双手接住，还不忘犯一波贱闻一闻上面怀听晚的发香。
“臭不要脸。”怀听晚白了他一眼没管他，也没要回，转过头去自己梳理自己的秀发。
顾将离却是没有心思梳头，悄悄叹了口气，此次离家未必能再归了。
三人各抱着自己的心思，马车在三人缄默中渐渐追上了剑阁的马车。窗外并向而行的马车窗里，一张愤怒忧郁的帅脸，赫然是周若，更里面有一张更为幽怨瘦弱的脸，是周卿。
“呦！两位周大少爷又见面了。”
马车顶传来黑二挑衅似的戏谑。
周若凌厉的目光刹那间盯过来，张道恭迅速放下窗帘，那目光让他感到丝丝杀意。
不单是周若，还有马原的目光，比周若更快，待发觉是黑二后便转了回去继续驾车。
“咋啦道恭？”
怀听晚轻声细问。
“洛家少爷很大可能不怀好意，毕竟将离毁了他的分命仪式，对于这种追逐功力的世家公子，呵，不杀了将离都算他脾气好。”
张道恭轻声回着，另一边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着形势。
“大人车上何人竟将大人逼至车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