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郊外,分命仪式现场。
“道恭,你说就这么抱着他,他能醒过来吗?”怀听晚的腿上枕着顾将离的大脑袋,此刻顾将离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一看就在遭受巨大的痛苦。
十分熟悉的场景。
怀听晚一遍遍的抱怨,当时她还在吸收水属真气,在灵气形成的茧中,所以修正闹的事以及后续黑衣人掐架的事她一概不知,只知道这家伙之前揩过自己的油。
张道恭则不然,他一圈圈地踱着步安抚着怀听晚,他当时还算清醒,看到了修正闹事的过程,周边当时清醒的人现在都在昏迷着,只有他因为甘木将军送给他的宝物苏醒了过来,还保留了之前的所有记忆。
张道恭不敢告诉怀听晚实情,不仅怕怀听晚因此拒绝跟顾将离扯上关系,更害怕周围人听了之后会群起而攻之。
识不足者多虑,张道恭哪见过那场面啊,是个人都得吓傻。
那场战斗让在场的人或重或轻都受到了波及,浑身带伤地待在原地等待朝廷的救援,更有甚者,当时还在吸收灵气,无人照料直接被轰成了肉渣。
张道恭忍不住,向周围的仁兄们打听,出乎意料,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受的伤,祭坛为何被炸毁了。
那五个神秘人,还有天上的怪脸,怎么看也不是他们这个层面应该接触的东西。
“怎么会都不知道呢?”张道恭一边思索着一边摸着自己手上甘木师傅临走前送给他的无患子手串,一种想法在脑海闪现。
“掌管世人记忆,大司命的手段!但是这么大范围的洗脑,恐怕二品以下的大司命承受不住。”
还没等张道恭仔细思考,周围人群突然开始躁动起来,身后同时传来了马蹄践踏大地的声音。
“让开让开!”
远处废墟后传来官兵特有的雄浑嗓音。
张道恭抬头看去,只见一队人马驱赶着路边受伤的百姓,马队高昂的旗帜上赫然一个大字,
“水”
张道恭眼前一亮,既然水主大旗到了,那多半是剑阁来人收场了。
水主掌管剑阁,剑阁来人不挂剑阁之旗,挂水主家旗也不是不能理解。
至少这个拖油瓶顾将离可以得到救助。
剑阁,大夏顶尖学府,无论是元素使、武修亦或科学爱好者,这里拥有最顶尖的教学水准。目前剑阁位于沧州,由水主洛玉守担任阁主,也就是校长。大夏所有的术士均出于此地,分配到全国各地执行监察任务,亦或成为富人家的打手。
“是水主大人来了吗?”
“剑阁来人救我们了!”
人群发出躁动,伤员眼中纷纷冒出希冀。但是有两个人没有任何反应。
周若和周卿。
两人在爆炸中均通过水主给予的护身宝物留住了性命,周若的水系灵气更是被法器所吸收,日后安定下来还可以再次吸收感悟;周卿没有吸收到任何灵气,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大哥的影子,只是怯生生地看着慢慢逼近的马队。
他们知道,自己那母亲不可能将公事私事混为一谈,因此这“水”旗就是来接他俩的。
“吁。”
领头人靠近人群伸手示意停下了车队,坐在马上四处张望直到看到周若周卿的身影。
“罪人马原,见过大少爷二少爷!”
马原翻身下马,一身精钢盔甲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巨大响动,马原长跪不起,忠诚的脑袋像是要扎到土里。
巨大的响动吸引了大部分学生前去围观,也似乎唤醒了顾将离的意识,顾将离摇摇头,他只感觉自己脑袋要炸了,身子也是那么的沉重,但是这枕头挺舒服的。
嗯,再睡会。
“马原救驾来迟,请两位少爷责罚!”
马原喊得声音极大,喊懵了在场的学子们。
这人不是来收拾烂摊子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周若却摆摆手,向着马车走去。
“分命仪式,本就不许三品以上高手进入场地,谅你态度诚恳,回剑阁后领一百军杖,此事便过去了。”
话音落下,周若放下了车帘,身形已经消失在马车里。
“罪人马原谢大少爷。”
周卿见大哥不理会自己一人上车,面前还有一个跪下的马原,周围还有众人的围观,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片刻后,周卿跪倒地上双手托住马原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用了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分贝贴耳说,
“领完罚之后来我院里领金疮药。”
说罢周卿也跟着上了马车。
“谢二少爷。”
马原向着马车作揖,翻身上马,看着众人将马队围得水泄不通,抽剑厉声喊道,
“此乃水主私旗,尔等切莫要与剑阁扯上关系。此次分命仪式结果出来之前,会有皇家御林军来关照汝等未至六品之人。”
“速速让开,若是碍了少爷归府,某的转轮剑亦可先斩后奏!”
无知的人群默默地给车队让开了路,马蹄卷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众人的情绪低落至了冰点。
怀听晚垂下头,脸上不乏伤感失望,隔空对着顾将离的脑袋运转自己家秘传的治疗术,一缕缕白色细线钻进顾将离太阳穴中,始终无法唤醒这个装睡的人。
“小姐,看你用的应该是恢复术式吧。烦请你过去为我家大人治疗一下。”一个小喽喽凑到怀听晚身边,想要把怀听晚抓去给他身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爷治病。
看到怀听晚受窘,张道恭冲上前把那人推开,帮怀听晚拒绝。
“滚滚滚,你家少爷的命是命,我兄弟的命就不是命了?”
那小喽喽见过张道恭,林州甘木将军的养子,不是个好惹的角儿,只能惺惺跑会断了胳膊的主子身边,没了后话。
张道恭看着马队离去反而思索起来,三品以上的术士以及武修均可先斩后奏,这是强者的特权。但是为什么水主家的车队要如此着急?两个少爷受的伤与在场动辄缺胳膊少腿的人来说,就像是擦破皮了一般,根本无伤大雅。
张道恭眉头紧皱,右手紧紧攥着自己还没长出胡子的下巴。
“我去,这是怎么了,我脑袋怎么这么疼?”
顾将离鲤鱼打挺从怀听晚怀里钻出来,顿感头痛欲裂,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怀听晚见他离开,赶忙起身拍打身上的灰尘,似乎是要擦去顾将离的气味;张道恭看到苏醒过来的顾将离,眼中一亮,但是没多管随后将目光转向分命坛周围。
“听晚,我们的马车哪去了?”
怀听晚听见张道恭q她,伸出芊芊玉指指向不远处的废墟中,几面断壁残垣夹带着砸断的房梁,哪里见的半点马车踪迹。
“应该在那下面,要不要挖挖看?”
张道恭一拍脑门:“坏事了!”
一只干枯受伤的手狠狠抓住了张道恭的大腿。
“这儿还一人呢?”顾将离倒在地上,五官都皱巴到一起。
张道恭眉头紧皱,一把将顾将离从地上拎起。
“疼疼!”顾将离被扯得痛了,“发生什么事了,我们不是要分命吗?”
“别管什么分命了,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张道恭招手示意身后的怀听晚跟上。
“道恭,我们去哪?”
怀听晚边小跑跟上边发出疑问。
“待会再跟你解释。”
话还没说完,远处洛家马车消失的方向,再次传来铁蹄践踏大地的声音。
三人身后的人群纷纷兴奋地喊起来。
“这回是皇室的御林军!”
“莫非我们当中出现了风命的高品天才?!”
“别看我,不是我。”
“在我们之后分命的只有沧州和林州,肯定是林州甘木将军的人!”
“咦,他们人呢?”
人群还在寻找他们的身影,张道恭左搂右抱转瞬之间将两人带出几百米,远离废墟躲藏在一片灌木林中。
顾将离和怀听晚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喘粗气的张道恭。
“没看出来啊,什么时候从你师傅那里偷的法器,能带着我们两个一起冲出这么远。”
顾将离上下其手地摸着张道恭衣服下的肌肉。
“你师傅的法器,你用了不会有什么反噬吧?”
怀听晚有些担心地询问。
“没事,我没用法器。”张道恭顶住旁边两人的质疑目光,“我们已经分完命了,我的身体已经吸收完这股灵气,体魄自然得到了强化。”
“完成了?!”
顾将离正欲发出惊叹,张大的嘴被张道恭一把摁住。
“完成了,整个分命坛就是因为你毁掉了。”
顾将离眼睛瞪得愈发大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蒙古包”跟两个人做分命准备的时候。
“我可是连门都没出过,这锅怎么能扣到我头上?!”
“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顾将离小声发泄着情绪。
同样震惊的还有怀听晚,她的记忆从分命结束就结束了,没想到小小的顾将离竟有如此大的能量。
看着张道恭肯定的眼神,顾将离了解他这个人,绝对的entp,答案不是百分百正确的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顾将离有些沮丧地垂下头,握了握自己没有感受到灵力的手掌,
“那我的命是什么?”
“黑色的灵气,没有见过。”
顾将离跟怀听晚目瞪口呆:“黑色?”
“嘘,他们来了。”
三人噤声定睛透过树叶间隙向废墟看去。
人群中已经有人陆续吸收完灵气,身体得到了进化,但是没有任何兴奋,废墟大坑之上,御林军将这些准剑阁学生团团围住。
“顾将离,你把整个分命坛给毁了,这军队绝对是来捉拿你的,所以我们才要跑出来。”
御林军中走出一铁骑,一身墨黑铁甲,戴着不可言状的黑面具,沉声向被包围的人发问。
“林州,
顾将离,
出来!”
话音自带杀机威严,令人不寒而栗。
人群瑟瑟发抖,无人应答。更有甚者直接跪倒在地,尿了裤子。
不单是人群,百米外的顾将离亦是如此,听到自己的名字的瞬间,就转身想要跑的更远一些,这阵势怎么看也不是要来给他颁奖的。
铁骑正审视着面前的人,耳朵一颤,面具下如鹰的目光瞬间锁定住顾将离等人藏匿的树林。
电光火石间,
面具男顺手卸下马旁御林军的银枪,下腰蓄力一掷。
“噗!”
沉重的银枪如轻箭飞射而出,笔直的刺进树丛,精准的插在顾将离探出的那只脚前,半根枪都没入了土壤中,而枪杆上的伟力使其仍在颤抖。
张道恭跟顾将离看着这股力道以及那个黑色铁骑,面如死灰。
“无常司黑二,你(我)死在他手里不冤啊。”两人异口同声。
顾将离看了眼银枪没入土里的深度,叹了口气,整理起自己的仪表。
“怎么你不打算跑了?”怀听晚好奇的问道。
顾将离没有正面回答怀听晚,只是自顾自地收拾。
张道恭见怀听晚不太了解几人之间的实力差距:“无常司分为黑白两道,白者三人,主管皇家护卫,三人均为二品上武修兼三品上术士;黑者七人,均为极致的武修,七人均为二品,在武修的造诣上不输白者。”
怀听晚震惊到下巴拖地,她这种林州大家族只听说无常司尽是狠人,可是也没听说一个无常司里竟然有十名二品武修,这些人可都是一人能当百万师的存在
“看那边人的穿着,一身墨黑,再看这银枪的准度,便能确定来人的身份了。无常司黑二,最善弓骑,你让顾将离再跑出二里地也没用。猎弓之下,片甲不存。”
两人说着,顾将离已经把银枪费力地从土里拔出来,恭敬地捧在手中,身子早早地就跪了下去。
还找了一片最松软的土壤给自己跪。
“哒哒哒。”
悠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张道恭、怀听晚没有产生任何逃跑的念头,乖乖地跪倒在地下,等着黑二前来审判。
张道恭跟怀听晚还好,分命坛不是二人破坏的,强说的话两人也只是从犯,而顾将离整个人的头都要埋到地里,身上还在不停颤抖。
张道恭眼底余光看到胆小打颤的顾将离,心里升起一股子熟悉的感觉,胆小怕事,一事无成,这才是他对这位发小玩伴的最初认知,刚才分命坛上完全就是另一个人。
真是见了鬼了。
“哗啦哗啦。”
身后传来树叶拨动的声音,一匹壮硕的战马赫然眼前。
战马摇头顶开面前的树丛,浓重的杀气血腥味瞬时充满了三人的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