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大殿,四下漆黑。
“师傅,你回来啦!”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男人的耳边响起,唤醒了男人的意识。
“回来啦,小十三。”被称为师傅的男人抱起面前六七岁的小男孩,一团软软的摸起来手感很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走了哒?”师傅一边抱着小十三往外走,一边询问着。
“冰冰告诉我哒!他说你在往生殿里神游,只要我去看着你,就能,嗯,就能看到你睡醒时眼角的眼屎!”
冰冰是小十三的二师兄,师傅现在门下年纪最大的一个弟子。
师傅满脸黑线,融入大殿的黑暗之中。右手托着小十三的屁股蹲儿,左手并成剑指,指尖腾起几串白色的符文,随气流涌入大殿石门的凹槽中。
高十几米沉重的石门轰隆隆地发出嗡鸣,门扉之间破出一丝丝天光,渐渐照亮整座恢弘的大殿。
师傅没看身后的大殿,反而看着自己右手的小十三眼睛。
此刻小十三正激动地拍着自己的小手,嘴里咿咿呀呀地发出震惊的声音,几乎占据了半张脸的一对大眼睛流动着一缕缕白色的灵气。
师傅眉毛一挑,没再看下去,这个小十三的进步倒是飞速。
“咳咳。”师傅清了清嗓子,整个人渐渐走出大门,沐浴到阳光中。
“陈冰冰!!!”
“冰冰!!”
“冰!”
师傅的吼声从大殿门口震响,在山间传出阵阵回声,甚至震散了上空的浮云,露出了整座仙山的全貌。
整座仙山四周极为陡峭,上下生着参天的松木,周围萦绕着或浓或稀的雾气,中间的部分分出了几个山头,往生殿便建立在最高的一个山巅上。
吼完这嗓子,师傅摸摸自己的不是很明显的喉结,好像用力过度了。
师傅望着对岸的山头里的庙宇群,一秒,两秒,三秒。
终于一个意念传音传到了师傅和小十三的脑海里,
“有客人在,你自己回来。”
是陈冰冰的声音,冷酷没有感情,丝毫没有对师傅有一丝尊重的感觉。
师傅扭头与小十三相视尴尬一笑,看着脚下几百米的云海,师傅伸手凭空捏出一条长度刚刚好的云桥,把小十三放到地上,眼神示意他走过去。
“哎呀,你就不能给我传回去,刚刚冰冰都是直接给我传过来的。”
小十三在地上捶着师傅的大腿,把圆滚滚的肉脸气得通红。
师傅摸摸小十三的圆头:“你猜猜你的冰冰哥为什么给你送过来呢?这么胖该减肥了小十三,哈哈哈!”
小十三伸手打开自己头上的大手,而那个讨厌的人已经消失在一片涟漪之中。
“哼!今天我就去把你往生殿里的零食都给你吃了。”
小十三冷冷地原地调头,迎面而来的是两扇自动关上的石门。
“你觉得我吃零食能有剩吗?”
“有剩吗?”
小十三转身怒目圆睁。
“再不回来桥也要断了哦!!”
“断了哦!”
熟悉的叫声又在两岸猿声啼不住。
小十三又气又怕地走上那座看起来就不是很结实,还会随空气摇摆的云桥。
“晴明!!!!”
此刻,山的那边,云海的那边,晴明师傅从涟漪中大步踏出,身后紧跟着小十三的怒吼。
山里往来的门徒听见这声脆嫩的呐喊就知道他们的师傅又在欺负小师弟了,但是也没人管,在这座山上,什么事都瞒不过师傅的眼睛,小十三肯定没问题的。
晴明拍拍黑白短衫上的灰尘,一身黑白配的粗布褐衣意外的显得精神。
“咳咳。”身后传来陈冰冰的警示。
听到这一声咳嗽,晴明后颈顿时冒出冷汗,他感知到了身后有一个陌生的气息。
晴明低头慢慢转过身,脸上强挤出微笑掩饰自己的尴尬,看到身后憋笑的陈冰冰,一双丹凤眼洋溢着笑意,身形挺拔魁梧,身着白色浮光锦长衫,此刻乖乖地跪坐在蒲团上,看着晴明的笑话;陈冰冰身旁,一个黑衣女子,黑色斗笠下露出略微带点皱纹的杏眼,戴着面纱看不清面部细节,一身玄衣暗藏玄机,从护腕到云履都藏着鱼鳞小甲,仔细观察其上更是有黑色灵气流转,一眼极品。
“大姐还在呢,哈哈哈,”晴明尴尬地寻了一个蒲团坐下,不忘剜陈冰冰一眼,“我还以为你走了,让你见笑了。”
陈冰冰看热闹看的饱了,起身对着晴明以及女子行礼,
“师傅既然回来了,那晚辈就不打扰了。”说罢,陈冰冰退出堂间,随即屋外传来陈冰冰放肆的笑声。
晴明苦笑两声,伸手变出一个茶盏,举到嘴边,茶还没下嘴,女人的问题接踵而来。
“我让你查的人查到没有?”黑衣女子放下手中茶盏问道,语气显然有些着急。
晴明摇摇头,没有看黑衣女子,仔细品味着手中的好茶。
“怎么可能,世间怎会有你查不出的”
黑衣女子看到晴明的反应,顿时着急,身体前倾,双手把大腿上的布料捏成一团。
“哎,别着急,”晴明咽下,手指轻敲桌面,“查到了,但是这个人你碰不到,看不见,甚至感知不了。”
黑衣女子明显一愣,身体颓了下去,眼中满是不解。
晴明见状很是满意,自顾自地喝起茶,温热香醇的茶水每喝一口还会自动涨回来。
“感知不了,莫非是在大罗天?!”黑衣女子拍案惊呼,她的认知里只有西方那个神秘世界能够屏蔽晴明的感知。
“咳咳。”晴明被她的反应吓得呛到了,摇头否定。
“那,不在大罗天,当时我亲眼看见风主的造像脸在天上消失,那孩子体内的那个灵魂随着造像消失的,不对,也有可能是水主做出的幻象,那这个人是皇室的人?”
晴明继续摇头,娓娓道来:“他不是大罗天的人,也不是皇室的人,他是上界的人。”
此言既出,如雷贯耳,黑衣女子顿时僵住。
“他当时应该是失误落进此方天地,若化作旁人可能早已被此间同化,灵魂彻底转世成为这个世界的新生儿,而这个人恰恰精通操纵灵气之道,他的术式不属于你们元素使,而是我们阴阳师。”
晴明润了润嗓子,伸手一摊,一团白云从窗外被摄入屋内,以二人为风眼形成一堵云墙,彻底隔绝了屋子与外界的联系。
缕缕云雾在二人面前凝聚成一个小人的模样,摇头晃脑,小人身体渐渐凝实,回头看向两个人,
蔚蓝灵气萦绕双眸,正是修正!
黑衣女子往后一倒,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分明就是分命仪式上那个家伙,但是这眼神里传来的肃杀之气,让她不寒而栗,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就是他吧?”晴明看着被吓到的黑衣女子。
“你不必害怕,我上去的时候他恰好遇到了些麻烦,动了杀心才会这样,恰好被我记录下来,我感觉我这种术士应该不会一直这么,嗯,暴躁。”
晴明说着站了起来,端着茶盏一步一句地解释。
“我观察过,你那丢掉的影系灵气就在他身上呆着呢,不过就像我说的,他命里就不属于你们元素使,那股灵气在他体内完全没法消化,被压制在灵魂深处。迟早有一天他会下来的,到时候影系灵气必然会重归世间,你也没必要操心。”
黑衣女人也跟着站起,追问:“那被附身的那个孩子呢?”
晴明果断地说:“没看。”
“没看?!”
“没看。”
晴明淡然说道,“照你说的,这小子如果只是附身了一会儿,而且被附身的人一点反抗都没做的话,被附身的人的魂灵肯定不会受到损害,睡一会就好了。”
说罢晴明散去周身云雾,云朵做的修正也随之消散。
“那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一步。”
黑衣女子闻言立马大步向门外走去,而木门却猛地砸在黑衣女人面门上。
晴明转了转手中茶盏,轻佻地瞥了黑衣女子一眼,
“影主大人,从我伏羲山上带走这么多东西,也得拿点东西来换吧。”
话音冷酷无情,周遭的温度随着晴明的心态改变而变得冰冷,茶壶冒出的热汽瞬间凝结成冰霜。
黑衣女子后退两步,后背已经贴在门扇上,纤薄的木门却纹丝不动。她思索片刻,从手心凝结出金色符文,页页相连,构成一本残破的圣典。
“这是我从大罗天里换出来的,风主最关键的能力”
“这种东西我用不到。我知道你现在身上有一个我很感兴趣的东西。”晴明伸手推回女子手里的残卷,眼睛紧盯着女人不算饱满的胸脯。
黑衣女子看到晴明眼中闪烁着黑光,便知晴明施展了能感知一切的望气术,偏偏她又无法反制晴明的手段,这也是她请求晴明帮忙的原因,只有阴阳师掌握的望气术才能帮她找回走失的灵魂。
“今天不拿出来”黑衣女子喃喃道。
“你会死在这里。”晴明没有感情地打断。
“你知道这个有多重要吗?!”黑衣女子暴进怼到晴明脸前,晴明仅仅比女人高了一拳,女人的面纱因为突进被扯下,露出一副俊美的五官,柳叶细眉,桃花大眼,但是脸上却有遮不住的皱纹沟壑,似是一朵将枯的牡丹。
“大夏现在国运将塌,影宗埋没,就指着这东西重塑影宗力量,你若将它要去”黑衣女子怒火中烧,原本白皙的脸顿时爆红。
晴明从袖中抽出一柄折扇,展开挡在二人中间,一脸认真地说道,
“大夏与我伏羲山有何相干,与我阴阳师有何相干?当年是大夏将我等驱逐出大陆,如今还想求我的回报吗?”
黑衣女子愣住,一时无言以对,几百年前,大夏皇室确实因为忌惮阴阳师的力量将其逐出大陆,后来才知晴明费尽千辛万苦才在海上寻了此处仙山,在此重新建立阴阳师的门派。
晴明不愿多回想往事,也不愿再与黑衣女子扯皮,单手摸向女人的胸,另一只手握着扇把挡住面门保持着非礼勿视。
“啊!”黑衣女子惊呼出声,低头看向修正的手,但是自己的力量早在门关上的时候就被晴明封锁了;晴明的动作极快,手掌虚化穿透了女人的外衣,从女人的胸膛扯出一团带血的物体。
随着晴明的手掌撤出,女人一口血吐出跪倒在地。晴明没有回头看,甩下一瓶丹药便踏进空间涟漪消失不见。
女人心有不甘,却又拿晴明没有办法,捡起地上的丹药瓶,把里面的丹药磕了大半,默默戴好面纱,清理干净血迹,推门离去。
与此同时,云桥上。
小十三快要被吓尿了,在云桥上左晃右晃。突然他感知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小十三忍着恐惧抬头看向师傅刚刚离开的那间屋子。
瞳孔中倒映着黑衣女子离开的背影,小十三歪头思考着,眼角闪过一抹灰色光芒。
“啊!”
一个不注意,小十三跌落了下去。
“师傅救我!”
正打算着后事,突然面前的空气扭曲起来,形成一片涟漪,一只不属于师傅的大手从涟漪中把小十三拽了进去。
“小心点!”
一个浑厚的男声在吓尿的小十三身后响起。
“冰冰哥!呜呜呜,师傅他欺负我!”
小十三转头看到陈冰冰的瞬间,内心的委屈再也压抑不住,扑向冰冰的大腿,抱着哭了起来。
“没事没事,他也遭报应了。”陈冰冰微笑摸着小十三的头。
“你刚刚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吗,傻站在原地不知道动?”陈冰冰边安抚边问道。
小十三顿时忘记哭泣,往后跳了一步,张牙舞爪地开始解释。
“那个人走的时候,她的气场,压迫感明显减弱了许多,而且而且,”小十三肉嘟嘟的小手转着圈思索着细节。
“一股不属于元素使的力量,从她身上透露出来!刚刚离开的晴明老头身上也有类似的东西。”
陈冰冰听闻后蹲下用手托着下巴思索起来,思索无果后抱起小十三。
“不想它了,那老家伙的事少管。走,师兄领你去吃好吃的。”
“嗯,好!我要吃桂花糕!”
“太贵了,吃不了一点。”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