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衡向里走随手打碎一块山石,坐了上去,没一会便昏睡过去。
一阵天旋地转,张天衡来到了一处异空间,四周尽是虚无,有一人坐在他眼前,却是目光不能及之处,四周一片黑暗。
张天衡直接躺在地上,面带微笑,“这是第一次见面。”“嗯,有点可惜。”“这世道无甚意思。”“不予评价。”“你影响过我的判断么?”“你我本是一体,何出此问?”张天衡神色一怔,随即叹息一声,眼中尽是落寞,喃喃道:“真没意思。”
黑暗中那人开口道:“记得当年第一次买书的时候么?”张天衡一愣,随即笑道:“差点死了那次?”“嗯。”“记得,也记不得了。我活这辈子,也没搞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还没二十岁,不合适。”“等你拥有与自己理想相匹配的境界时,就知道了。”“这么说也是,你倒比我明白。”
“现在咱们能说些正事了么?时间也不多了。”“这个雨墨,把他带在身边,没必要。”张天衡微微一笑,“人生而平等,那都是屁话。活得久了,也就知道是个什么事了。人分两类,聪明人与愚者,这两类天生就不是平等的,前者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后者,只是为了活着,最没意思。”
“后面的话跟前面没有一点关系。”“怎么没有?”张天衡起身,“愚者难以理解聪明人的行为,便加以嘲讽,在真相大白后又理所应当的表达自己的见解,加以批判,他们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和聪明人处于同一地位,这难道不够么?”黑暗中那人平静的说道:“别扯开话题,为什么带着他。”
张天衡深呼一口气,“我很久没有和那些傻子交流了,难得遇到个聪明人,为什么不帮他?”黑暗中那人起身,慢慢走到张天衡面前,“高傲,自大。难怪,毕竟自降身价这种事,不是你能做出来的。”张天衡嗤笑道:“所以呢?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做什么事不是带有目的的?”
二人面对站立,面容相同,除去眼神不同,竟无丝毫差别。“我们从来就不是整体。你说的对,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有一点要解释清楚,我从未将自己当做是上位者。”“出身如此,谁会在意你的想法?”“会有的。”
张天衡默然,过了很久,问道:“你要杀他么?”“我为什么要杀他?”“你要杀我么?”“我为什么要杀你?”“为了这个身体。”“现在可以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么?”“已经回答过了。”“并没有。”
张天衡沉默许久,说道:“你可真是有够讨人厌的。”“骂自己可不好。”“什么意思?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影响过你的想法,这点我不否认。可是,有一点你猜错了。”“什么?”“你想死的时候,我并没有干预你。”张天衡死死盯着眼前之人,“你什么意思?”“记忆能够是错乱的,为什么意识不可以?”张天衡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伸手抹去那不存在的眼泪。
等到张天衡笑完,那人又问道:“所以,为什么带着他?”张天衡躺在虚空之中,双眼无神,“慌不择路了,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他顿了顿,紧接着说道:“不是怕死。我在想啊,不过两三年的时间,怎么变化这么大?当年在桥头上,我以为自己离开天武,就可以为所欲为。曲翟,张桓,那些老东西我都没放进眼里过,只要给我时间,我会比他们更强。可为什么,这才几年时间?我怎就不想活了呢?”
那人坐在张天衡身边,轻声道:“鬼林对你的影响,比你想象中还要严重。你觉得自己可以解决许多事,可是啊,人力终有极限,这个道理我们比谁都明白。你能认清现实么?”张天衡自嘲道:“我觉得这一路怎么着也是游山玩水,增长见闻,哪会有这么些破事。”“环境在很多时候都会限制人的认知。好似那日一般,在那之前,我们想象不到九品之上的境界,是何种强大。”
张天衡双眼迷离,“我好累。”“自认为肩头扛不起理想,累是必然的。”张天衡看着那张脸,疑惑的问道:“我们不是一体么,为什么你不受影响?”那人平静的说道:“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一人能实现那些东西。我也相信,这世上人外有人。当然,怎么可能不受影响,我也会累。”张天衡微笑道:“这才对,这才对。”
张天衡一手遮面,问道:“受到挫折不是成为英雄的前提,越过千难万阻才能摸到英雄的门槛,而大多数人是摸不到的,你我这种普通人能走到头么?”那人起身低头看着张天衡,“为什么一定要做英雄?你怎么会觉得我们会成为英雄?”
“往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这应该做的么?做到这还不算英雄么?”“办得到么?现实一点,没那个能耐。就指望你读的那几本破书,能做什么?”“身份如此…”“什么身份?”张天衡一愣,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好像没什么能说的。过了许久,怅然道:“是啊。这个身份只能让我们活下来,还能做什么?指望他们听一个疯子的话么?”
忽然,张天衡起身,那人躺在了地上,“你决定好要留在这么?”那人笑道:“我不想再看外面的世界了,没什么意思。”“会死的。”“来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了。原以为要打一架,没想到还不用动手。算了,我没心情闹了,那些空话,就当是年少无知吧。”“走了。”“嗯。”
“对了。”那人忽然喊道,“我可以回答你几个问题。”张天衡没回头,“你我本一体,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呢?”“呵,倒也是。”
张天衡睁开双眼,十几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能毫无顾忌的掌握身体,心中竟是没有丝毫波澜。张天衡走到洞口,时间还没过一分钟,身旁的雨墨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模样,有时形似枯骨,有时面容甚伟,慢慢的变为在幼童与白骨之间不断切换。
张天衡盘腿坐下,面带微笑,“若你境界再低一点,到还不至于到这种境地。”境界越高,机关术越强大;相对的,受到的影响也更深。现在的情况很乱,生灵初生未有定型,万物化实却无踪迹,从无到有,只是对他们这些修士而言。
窃天地之力以强己身,换言之,修士才是这世上真正的生灵,其他的算是陪衬…有些高了。“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时间混乱不会超过半年,到时候,会很乱吧。”张天衡喃喃道,真假之说,难算。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假的,那他能不能是真的?怎么定义真假?就不能说是阶段性的毁灭么,为何以真假来判断?
张天衡总觉得前人的定义有些不大恰当,不过现在也没必要纠结了,以后真假就不再适用于元界了。规则消失可谓是人尽皆知,在修士的圈子里。那些束缚在修士身上的枷锁,当他们踏入修行时,就能明显感觉到。而这些东西,在他们境界提升到一定程度时,就会时刻提醒他们,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在几年前,张天衡在梦中接触到一些东西。境界越高对心性的影响越大,可用机关术是可以压制的;而后者的才是大多数修士陷入疯狂的原因。
等到世界彻底定型,规则也会随之消散。到时候,修士将再无拘束,届时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
张天衡望向天空,日头高悬。从他们来到这地方到现在,仅仅过去了一分钟。他清晰的感觉到时间流逝,耳旁有个声音不断的告诉他现在的时间。声音很自然,如同世界的组成部分,在各处回荡。
张天衡喃喃道:“开始了,万物定轨。”张天衡转身给了雨墨一个大嘴巴子,未来会乱的很突然。许多势力不会给人准备时间,他们变得强盛的时间可能只有一瞬间。在那之后,他们会很自然的接受这个事实,包括张天衡和雨墨。
现在,张天衡和雨墨都没时间在这耗了。一旦那一刻到来,他们很有可能会稀里糊涂的被卷入一些破事儿当中,而且还不会有任何的违和感。如今最重要的是远离楚国,到一个相对稳定的地方去。
见雨墨没醒,张天衡又补上好几个大嘴巴子,雨墨的脸都肿了,依旧未醒。张天衡不免有些头疼,但毫无办法,只能背上雨墨向外走去。这次逃亡直到遇到雨墨,才变了许多。虽然二人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但不可否认,对于自身而言,双方在一定的时间里,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雨墨需要的是一个向导,帮他应付一些必要的情况,同时保证自我不会被世界变化的余波冲散;而张天衡需要的,是关于机关术的知识。
自从那次稀里糊涂的被人打成重伤之后,他就意识到,在离开楚国之前是很难遇上修士的,就算遇上了也应付不了。因此,他的着重点就变了,完成了从人到机关术的转变。
越是往外走,越能感受到自身消息的落后。在楚国那些强者眼里,他就是透明的,什么都瞒不住,而这些事什么时候发生的,他都无处可知,因此不必深究。这般看来,他想离开楚国,就只能是从机关术上下手。
天武的机关术信息很少,直到今天他也没能接触到外面修士的知识,对机关术的了解不算太多,自己知道的那些只能算是常识,凡是踏足修行的人都会知道。
这些知识不是人传下来的,而是世代机关术的记忆,只不过以各种形式出现在他们的记忆中。能知道这些,也算是没白疯一场。
抛开这些不谈,张天衡对楚国的强大,感觉很模糊,只是直觉告诉他碰上会死,对机关阵和兵势更是如此。事实上,在记录在案的一千名修士里,能有幸见识过这两种的,不会超过百人。
如果能多了解一些关于机关术的知识,想要离开楚国也并不是毫无可能。只不过他的运气属实不错,恰好碰上了这个真空期,虽然依旧会很危险,但不相较于直面楚国来说,实在是强上不少。
“有时候还真羡慕这些天赋不错的人。”张天衡喃喃道,将雨墨甩起,一手领着他的后领扛在肩上,向外走去。
走了很远,张天衡回头望去,那个山洞却是在不远处。张天衡伸手揉了揉眉心,无奈道:“这些有名字的山脉都这么麻烦么?”随后转身回到山洞,比来时少走近十分之九。
张天衡抬头望向天空,仍是那般景象。张天衡将雨墨置于身前,伸手悬在他的脸上,“反制。”霎那间,二人陷入一片黑暗中。
没多久,雨墨缓缓醒来,张天衡看着他,暗道:果然,只要不被环境影响,他就可以恢复正常。
雨墨揉着脸,“怎么这么疼?”嘴唇在动,却是无声。雨墨微微皱眉,眼中泛出白光,见张天衡一只手在头顶,眼角一抽,“什么情况?”“还在死骨山脉,走不出去了。”
雨墨伸手扶额,“这都叫什么事?你不知道怎么出去么?”张天衡轻叹一声,“我要知道还用叫你?”雨墨无语地看着他,“那你怎么知道这地方是死骨山脉的?”张天衡理直气壮的说道:“直觉。”
雨墨满脸生无可恋,他现在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有些草率,“你不知道怎么出去当初为什么要进来?”张天衡说道:“我是进来之后才知道这是哪的,那可能知道怎么出去?”
雨墨无力道:“那就没办法,等它开口吧。”张天衡皱眉道:“什么意思?”雨墨微微一笑,“很快你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