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太多事情,已经精疲力尽的富冈义勇在林深处倒下,昏睡了过去。
窸窸窣窣的,有踩着树下堆积落叶的脚步声远远传来。
有个黑色的影子落在富冈义勇紧闭的眼皮上,他在昏睡中似有所感,微微颤动一下了面额,于是那个水红的影子便随着风吹,慢慢离开了他的面庞,落在了一旁的地上。
直到太阳落山,昏睡过去的富冈义勇才从噩梦中喘着粗气醒来。
他梦见一片血色,在不祥血色弥漫的昏暗房间的尽头,远远的站着背对着他的富冈茑子,那片血色从四面八方环绕着富冈茑子,想要将她吞噬。
在房间另一头的富冈义勇想要跑过去抓住姐姐的手,却发现自己无论怎样挣扎,都只能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想开口叫住姐姐,但无论如何张嘴,都无法发出哪怕是一丁点的声音。
富冈义勇只能待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姐姐的身影慢慢被那片血色侵染,在满心绝望中,富冈义勇痛苦的无声嘶吼着。
当他从噩梦中睁眼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面前森林落叶上水红的残破布条。
那……那是茑子姐姐的发带!
富冈义勇伸手抓住那条破败不堪的发带,送到眼前。
再三确认后富冈义勇用手撑住地面,抓着那条发带爬了起来。
如果茑子姐姐的发带在这里,那她一定就在附近。
姐姐还活着。
富冈义勇在林子里四处张望,寻找着姐姐的身影。
他把发带揣进怀里,向各个角落呼喊着姐姐的名字,渐渐的就走进了森林更深处的地方。
越是往森林里深入,便越是茂盛的树木枝叶在富冈义勇的上方交缠钩织,挡去了黄昏时分仅有的那昏暗的光线。
越是林深处,便越是漆黑……
富冈义勇在绕过一棵大树后终是迷失了方向。
相似的树木包围了他,地上来不及腐败的落叶堆积,随着他的脚步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低吟。
急着寻找姐姐的富冈义勇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
他想找到回去的路,却只是不停的在原地打转。
直到强迫着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富冈义勇屏气凝神,终于在一片寂静中听见了微微的水流声音。
跌跌撞撞找到了一条小溪,河岸边上口干舌燥的富冈义勇想要趴在溪边喝水,但他还没来得及低头,就在对岸瞥见了庞大的黑影。
而那个黑影早就注意到了富冈义勇,在发现自己被富冈义勇盯着时,黑影,一只成年的公熊对富冈义勇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利齿。
要被熊吃掉了。
富冈义勇只有这一个念头。
我还没来得及找到姐姐就要被熊吃掉了。
富冈义勇被恐惧贯穿身心,狭窄的溪流阻止不了对面虎视眈眈的公熊,他还记得之前村子里的猎熊人说过,遇到熊时不能转身就跑,必须保持冷静,慢慢的后退。
但是那是对于和熊差不多高的人来说,现在不到公熊个头一半的富冈义勇在熊眼里只是没有威胁性的一道上门餐点。
公熊很快就趟过了狭窄的溪流,一步步逼近了富冈义勇。
即使富冈义勇也在一步步后退,也无法比过饥肠辘辘的公熊追上来的速度。
退到林子边缘时,公熊嘴里的腥臭气味已经扑面而来。
涎水从大开的熊嘴边滴落。
富冈义勇已是退无可退。
他闭目,准备迎接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是我该得的,富冈义勇想着,昨天晚上,那个怪物闯进屋子里时我睡着了,让茑子姐姐一个人面对那怪物,害她受伤,不见了踪影。
姐姐一个人和怪物搏斗,还把我好好的藏了起来……
如果是我被怪物袭击就好了,那样说不定现在没事的就是姐姐,而不是我这个没有用的家伙。
富冈义勇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在林子里的搜寻和疾走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一直没找到姐姐的身影也让他失去了逼迫自己强撑着的那口气。
身心俱疲的富冈义勇面对公熊已是失去了存活的欲望。
就这样被熊吃掉也挺好的,说不定死掉就能见到茑子姐姐了。
富冈义勇如是想着。
茑子姐姐当时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痛吧,对不起姐姐,我那么没用,根本没有帮到你。
他做好了准备去迎接自己的死亡。
最后死的却是那只熊。
因为富冈茑子像天神一样,在月光下降落在他面前,一爪子就伤了公熊,让它远离了富冈义勇,接着就在一番搏斗后,富冈茑子轻松的结果了公熊的性命。
但很长一段时间里,富冈义勇都宁愿死掉的是自己。
因为那样轻易杀掉一只成年公熊的代价是化鬼。
富冈茑子失去了身为人类时的意识。
富冈义勇再也听不见姐姐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在后来待在森林中的几天里,富冈茑子都会在夜里出现保护富冈义勇,但富冈义勇渐渐发现面貌变化的姐姐已经不会说话,不能进食,害怕阳光……
因为如此,姐弟俩只能一直待在森林里。
直到鳞泷师傅的猎人朋友发现熊的尸体,叫来了鳞泷左近次,富冈义勇才第一次从鳞泷左近次那里了解到姐姐茑子已经被变成了一种叫鬼的生物,在阳光下会被晒为灰烬,除了人肉无食可进,饥饿过度会大开杀戒……
也是鳞泷左近次隶属的鬼杀队所追杀的生物。
富冈义勇对天发誓,拼命解释着想要阻止茑子姐姐被杀掉。
“姐姐没有吃过人!她一定是在晚上遇到鬼后才被变成鬼的!但是当时村子里没有人听说过有人被杀掉的事,然后我就和姐姐一直待在森林里,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见到,姐姐又只能在没有太阳的地方待着,她不可能有机会吃人的!”
富冈义勇急急举起手臂,掀开袖子给鳞泷左近次检查:“你看,这里只有我和姐姐,我是人类,但是姐姐一直陪着我却一点也没有伤害过我。她还保护了我!”富冈义勇指向溪流的方向:“那里的河边,就是那头熊,它想吃了我,姐姐杀了它保护我。”
”我不可能打的过一头熊,只有姐姐!姐姐可以杀了熊,也可以轻松杀了我,但是姐姐没有,所以她也没有伤害过人!”
“拜托,姐姐是我唯一的姐姐,求你不要杀了她!要杀就杀了我吧!!!”
富冈义勇挡在富冈茑子面前大声吼着祈求道。
然后他被鳞泷师傅好好的教育了一顿。
被一手刀放倒的富冈义勇只能趴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鳞泷左近次走到姐姐面前拔出了刀。
“求你!不要!姐姐!”
富冈义勇喊着。
而鳞泷师傅开始和在义勇被放倒时就暴起的富冈茑子对战。
“一味地求饶是没有用的。”鳞泷师傅呵斥道:“当初你姐姐遇到鬼时,你求饶了吗,有作用吗?”
“鬼不会听你求饶的话语!我也不会!”
“你想要守护姐姐就应该自己做出行动!”
鳞泷师傅如是说道,同时手疾眼快,在富冈茑子因为牵挂弟弟而出神时迅速减弱了她的行动能力。
眼看着姐姐就此落了下风,受伤后痛苦的嘶吼出声,富冈义勇泪流满面。
但是接下来他就被鳞泷左近次一把拉了过去,挡在了富冈茑子的面前。
富冈茑子在义勇在自己面前时,迅速收回了手头攻击,于是她便被鳞泷左近次趁机放倒。
富冈义勇以为姐姐就要被杀,急中生智,咬了一口鳞泷左近次的手臂,想让他放开自己,好去帮助姐姐。
但是早有准备的鳞泷左近次只是轻轻一抽手,同时一推,富冈义勇就跌了出去,继而被一手刀给劈晕了过去。
富冈茑子扑上去,接住了弟弟。
而鳞泷左近次在她身后用日轮刀的刀柄劈晕了她。
……
当富冈义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铺好的简易毯子床铺上,一旁的鳞泷师傅正在向燃烧的火堆中添着柴火,而姐姐也好好被毯子裹着躺在一边。
富冈义勇急急掀开被子爬起来,赶过去检查着姐姐的状况。
“她只是累了,在休息。”
鳞泷师傅背对着富冈姐弟解释道。
富冈义勇半信半疑,但姐姐的确是一副好好入睡了的模样。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说要杀了鬼的男人没有对变成鬼的富冈茑子下手,但是他还是没有对鳞泷左近次完全放下警惕,只是沉默着,用身子挡在鳞泷左近次和富冈茑子之间。
鳞泷左近次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似的,只是继续问道:“我是鳞泷左近次,你叫什么名字?”
他一边这样问着富冈义勇,一边继续在火堆前忙活着。
即使富冈义勇并没有回答他,他也没有太在意,只是伸手递过去一个饭团——
“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富冈义勇依然没有回答,也没有动手接过那个饭团。
直到鳞泷师傅再问他:“你想让你姐姐变回人类吗?”
这次在这个问题后,富冈义勇才终于有了反应,他抬头望向鳞泷左近次,小声但坚定的回答了肯定的答案。
鳞泷师傅便转身,又把手伸过去了一点距离,拿着饭团对富冈义勇说:“先吃点东西吧,我来给你讲一讲关于鬼杀队的故事。”
富冈义勇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食物。
鳞泷左近次便开始说道:“如果要把你姐姐变回人类,就要找到那些高级的鬼,他们被叫作十二鬼月,只有他们和一些带着感染体的低级鬼能把人变成鬼。
“但是低级鬼往往没有自己的意识,无法沟通,只有高级鬼可以交流,才有机会找到有没有能把鬼变回人的方法。”
“你要是想找到那些高级鬼,可以来我这里接受鬼杀队的杀鬼的训练,有了能力后才好行动。总不能一直让姐姐保护你,你也要保护她才行。”
“如果你相信我,想要加入鬼杀队的话,我会向鬼杀队推荐你加入。如果你适合的话,可以来做我的弟子。”
“我现在还有两个弟子,其中一个半年后已经要去参加鬼杀队的入队选拔了。这二个弟子都是我最优秀的孩子,一定都能顺利通过选拔。”
“所以,你愿不愿意加入鬼杀队?”鳞泷师傅问他。
富冈义勇点点头,介绍道:“我姐姐叫富冈茑子,我叫富冈义勇。”
这就是富冈义勇加入鬼杀队的缘由。
……
在被鳞泷师傅收入门下作为弟子前,富冈义勇和姐姐先一起被带到了鬼杀队主公的面前。
当着主公和柱们的面,富冈茑子只有在富冈义勇受到威胁时才对人类表现出来了攻击性,而人血对她的吸引力不如她对富冈义勇的关注。
在测试证明了留下富冈茑子值得作为一次尝试后,富冈姐弟被接受了。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一旦富冈茑子出现食人倾向,富冈义勇必须和姐姐一起被处死,而带富冈姐弟加入鬼杀队的鳞泷左近次一样要为之丧失性命。
而且鬼杀队将再不会接受任何其他表现出不食人倾向的鬼入队。
当时谁也没想到,这条规定在后来将被运用多少次。
毕竟带鬼入队的从富冈姐弟起,带鬼入队这一事便好似一发不可收拾了。
富冈义勇被鳞泷师傅带回狭雾山后,鳞泷师傅在富冈义勇限时上山的测试完成后便收下了他作为弟子。
而富冈义勇不知道,在将来,他又会像鳞泷师傅一样,遇见一对和自己情况如此相似的兄妹。
但是这些暂时和鳞泷锖兔还有真菰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俩正和鳞泷师傅一起,被隐带着,去往柱合会议。
“大家会同意吃了人的鬼加入吗?”
真菰在紧闭的房间里喃喃自语道。
锖兔在外面抱臂端坐在位子上:“一定可以的。”
鳞泷师傅坐着,一言不发。
而鬼杀队的主公产屋敷耀哉在夫人天音的搀扶下坐稳。
底下,柱们齐齐整整,向他行礼。
“将鳞泷一门,鳞泷左近次及鳞泷锖兔,还有变鬼弟子真菰带来。”
有关水呼吸一门第二只鬼的探讨会议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