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冈义勇跑进家门的时候,富冈茑子刚刚要出门去找他,担心弟弟的富冈茑子作势要生气:“义勇,怎么现在才回来?!”
转眼就被一大束紫藤萝花扑了个满怀,富冈茑子迎面而来的是花香与弟弟所给予的惊喜。
本来就没能坚持着绷住脸生气的富冈茑子被这一大束花逗的眉开眼笑:“好漂亮啊,是哪里来的呀?”
“方鹤婆婆那。”义勇告诉姐姐自己是怎样去了方鹤婆婆那,又是怎样带回来这么多紫藤花。
还有方鹤婆婆告诉他的紫藤花能保佑新娘子的故事。
富冈茑子兴致勃勃听完了义勇说的话,在愉快地对弟弟道过谢后,她就忙着招呼富冈义勇赶紧去准备吃饭——
富冈茑子掀起锅盖道:“今天是义勇你喜欢的菜哦。”
“鲑鱼萝卜!”
在吃饭时,富冈义勇又告诉了姐姐方鹤婆婆还说了自己当初做新娘子时,奶奶缝了紫藤花香包让她带上以祈福庇佑的故事。
“听起来很有趣呢。”富冈茑子微笑着摘下义勇嘴边的米饭粒,继续说道:“好了,先把饭吞下去再慢慢说吧。”
“我会好好听的。”
在富冈义勇讲完故事时,富冈茑子已经放下了碗筷,开始收拾桌子。
把碗碟收好后,她宣布道:“虽然很开心收到了花,也很谢谢义勇你。不过义勇今天晚上回来的还是太晚了,害的我一个人做的晚饭,那么按规定,义勇你待会要一个人洗这些碗哦,还有锅也要刷。”
“我现在去烧洗澡水,顺便去找花瓶把花插进去。”
“毕竟那么漂亮的花,好好加水养着,应该还能多闻几天紫藤花的香气呢。”
富冈茑子一边这样对弟弟说着,一边去找了花瓶,倒上水后好好的把花插在了里面,摆在了卧室的床头柜上。
紫藤花被整整齐齐放进去了大部分,但还是多出了不少没办法塞进花瓶的花。
“这花可真够多啊……”富冈茑子看着多出来的紫藤花发了一小会愁,不过很快就想到了办法,她从门口探头出去对弟弟说:“正好,义勇,我给你用多的花做个香包吧。”
“既然方鹤婆婆她说紫藤萝香包有祝愿新娘子受保佑又辟邪的作用,那义勇你也应该分有一个呢。”
“毕竟你也是新娘子的弟弟,多少都算是沾了点边嘛。”
那里有关系吗?富冈义勇洗着盘子,怎么也没想明白这里面的逻辑关系。
但是富冈茑子已经兴致勃勃的从柜子里翻出来了针线,不过接下来在找做小包的材料时遇到了点麻烦,在抽屉里翻了好一阵,她也没看见之前给义勇缝外套时裁剩下的布料。
“哎呀,我记得应该上次还有剩下的布料头啊?”富冈茑子盯着空荡荡的抽屉疑惑道。
她实在找不到那块布,干脆从另一个抽屉里取出了一把钥匙,去房间的床脚那里打开了锁好的樟木箱子。
洗完碗过来报告的富冈义勇被她的举动惊住了,想伸手去拦住姐姐,又因为顾忌湿了的手会弄湿姐姐的衣服,结果没能上前拦住,只能皱着眉头道:“姐姐,箱子里不是你的东西吗?”
那樟木箱子是富冈姐弟俩的母亲留下的陪嫁,说是结婚时自己的母亲送给她的礼物,一直用了许多年也还是坚固结实,因为是母亲留下给女儿的结婚礼物,所以之前姐弟俩母亲还在时就提过,以后这箱子也要留给姐姐作嫁妆。
“希望以后这箱子也能一直陪着我们茑子呢。”
富冈义勇当时才一点点大,趴在姐姐膝盖上,但还记得妈妈当时弯下了腰,摸了摸茑子姐姐的头笑着这样说道。
富冈茑子也一直记得这件事,所以之前也把自己买来做嫁妆的布料叠好,一起装进了近来新漆成了她最喜欢的颜色,水红色的樟木箱子去。
明天就是婚礼了,而樟木箱子在前天晚上就已经整理好又锁了起来,用的就是之前和弟弟一起在镇子上买的新锁。
就是在当时买的新布料,和义勇一起在商店里精心细选挑的新款料子。
都是非常漂亮的布呢,特别是一匹水红色的,绣着暗红的纹路,之前茑子才裁了一点点边角来扎头发用,还有一匹水蓝色的,上面还有细细的水波式的花纹。
义勇记得那一天过的很愉快,当时买完东西,姐姐还带他一起去吃了三色团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天铁匠铺的老铁匠不在,是新学徒帮忙打的锁,结果最后锁的尺寸出了一点小差错。
不过,虽然锁被打的略微有点大了,和箱子不太匹套,但也只是箱盖那勉强能开出一指缝的空隙,在铁匠铺愿意便宜出售后,富冈茑子也就买下了将就着用着,而不是打算再去换把新锁了。
现在富冈茑子却又打开了整理好的箱子,她取了之前买的一块新布,随意把锁和钥匙一起丢在箱盖上,没有盖好箱子就打算开始动手做香包了。
“不用担心,正好之前打算给你做一件衣服,这块正好合适。”富冈茑子展开那块水蓝的布匹,心情愉快道:“裁一点下来做香包,剩下的正好缝衣服。”
“不用太在意了,义勇,反正这块布本来就是打算之后裁成衣服当礼物送给你的。还记得吧?”
之前姐姐的确是这样说过的,富冈义勇想起来,按照这里的习俗,新娘子在结婚后要送一件亲手做的衣服作为婚后的礼物给家里人。
富冈义勇终究是没能拦住姐姐,尤其是在被姐姐命令了洗完碗就赶紧趁水热去洗澡睡觉后。
在按姐姐一系列的吩咐做好后,他已经乖乖趴进了被窝。
而富冈茑子还在房间外面,就着一盏小灯继续裁剪着布料。
富冈义勇看见半掩着的房门上映出姐姐不停动作着的身影,突然想起来之前村子里的流言,他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慌,忍不住就对着姐姐的影子喊了一声:“茑子姐姐。”
“嗯,我在这呢,怎么了义勇?”茑子一边忙着按住桌子上两块叠在一起的方形布块,一边回答道。
“没什么……”富冈义勇说,他其实还想叫姐姐不要继续缝香包了,赶紧回房间休息。
但是之前被这么劝时,富冈茑子就坚持着说明天就要结婚了,到时候估计就会太忙以至于没时间继续缝香包了,所以今天晚上一定要缝完。
富冈义勇不但没有能劝动姐姐,反而被姐姐以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睡觉,赶回房间来睡觉了。
趴在床上又盯着姐姐的影子看了一会,富冈义勇已经感到有点困了。
但是他还是坚持着没有入睡,只是意识不受控制,开始逐渐昏昏沉沉了起来。
时间在他困顿时慢慢流逝着……
但在他半梦半醒之间,突然从房间外面传出一声木板破裂的声音,富冈义勇被这声音一惊,赶紧一骨碌爬了起来,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姐姐抓住了肩膀,富冈茑子低声吩咐着:“义勇,快点躲起来!”
借着窗外的月光,富冈义勇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之前半掩的房门被关上,但是他听见门外面有人在疯狂的拍门,隔着门板还有一种尖锐物体摩擦木板的声音和一种非人的尖叫声传来。
但富冈义勇没能继续去细想门外拍门的是什么东西,因为肩膀上传来的阵阵湿意,他注意到了富冈茑子流血的右手,急急忙忙问道:“姐姐,你的手怎么了?!”
富冈茑子的右手缺了小指和无名指二根手指,断指处还在不停的流血,但是她没在意自己的伤,只是急切着告诉义勇:“你先躲起来,有东西进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拉起义勇,在环顾四周后,迅速把床脚的樟木箱子一脚踢开,抽出布匹丢在一旁后,立刻将义勇塞了进去。
然后她迅速锁上了箱子,把钥匙从箱盖打开的那条缝塞了进去,在把箱子推进床底后又用严厉的语气命令道:“听好了,接下来无论怎样都不能发出声音!好好藏着!”
“茑子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小偷吗?!”富冈义勇被推进床底时忧心忡忡,拼命用手拍着箱子喊着姐姐的名字。
他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向对弟弟耐心十足的姐姐这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有一句干脆的呵斥:“不要出声!”
而这就是富冈义勇听见富冈茑子对自己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接下来就是房门破裂的声音,有东西闯了进来,伴随着尖叫声和凌乱的脚步声,富冈义勇在箱子里听见姐姐的痛呼声。
他在箱子里焦灼不已,但是被锁进箱子里他又无能为力。
富冈义勇在箱子里用手拍着箱盖,拼命想要吸引那东西的注意力,但是事与愿违,他听见姐姐的叫声,富冈茑子在试图吸引那东西往房间外面去。
床头的花瓶被砸碎,似乎是富冈茑子用花瓶伤到了入侵者,那东西发出尖锐又痛苦的声音。
被伤到的入侵者追着富冈茑子的声音跑出了房间。
接下来是一片让人不安的寂静,除了房间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富冈义勇被这寂静搅的心神不宁,他拼命撑着箱盖,在漆黑的箱子里借着箱缝那一丝光寻找着钥匙。
但是事与愿违,找到了钥匙却没有办法从箱盖那条缝里伸出手去开锁,反而在手忙脚乱中不小心把钥匙从缝隙里掉了出去。
富冈义勇在那一刻感到深深的绝望。
接下来外面的搏斗声却又一次开始了,而且渐渐靠近了房间,甚至就在床边响起。
陶瓷碎片在地上滑过的摩擦声,脚踏在地上水洼的声音,撞击声还有水滴飞溅的声音……
然后有东西突然扑到床板上,承担不住被砸断的木板和那东西一起撞到床底下的箱盖,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头贴在箱盖上注意动静的富冈义勇也随之失去了意识。
只是在箱子受冲击翻倒时,富冈义勇从缝隙里瞥见了那个东西的真貌,似人的,又带着尖爪獠牙的,人形的怪物。
在他醒过来后,发现箱子已经整个倒了过来,同时富冈义勇还听到了邻居们的惊叫声。
他喊着:“我在箱子里!”
但是当富冈义勇被人救出来后,他的姐姐富冈茑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地凌乱的房间,以及地板上点点滴滴的血迹斑驳。
富冈义勇向邻居们描绘了昨夜的情况,包括他听见怎样的非人的尖叫,那闯进来的东西怎样像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茑子姐姐怎样救了他……
但是当他说着那东西一定是鬼怪之类的妖魔时,他没注意到邻居们在暗地里互相使的眼色。
富冈义勇拜托大人们帮忙一起去找茑子姐姐。
于是他们答应着,然后说着去找富冈茑子,一起带他上了邻居叔叔的车。
但是车子在路上一直行驶着,没有人有下去寻找的动作。
在富冈义勇的一遍又一遍的追问下,终于有人回答了他:“义勇,我们知道你姐姐出了事,你受了刺激,别担心,医生会治好你的。”
富冈义勇终于发现自己被欺骗着,他们都认为他已精神失常,他即将被这车带着送去精神医生那里。
发现这一点后,富冈义勇在车子行驶的途中从车子上跳了下来,就地翻滚了一圈后,他爬起来,不顾背后的叫喊声,迅速钻进了道路旁边的树林里。
为了避开追上来的大人,富冈义勇没来得及看方向就一个劲的向森林深处跑去。
直到背后再也听不见其他人的呼喊声,富冈义勇也终于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他气喘吁吁,听见身后有陌生的动静。
……
去树林里寻找富冈义勇的人看见了地上的爪印,脸色大变,示意其他人看了这爪印后,大家安静着,一起警惕着迅速离开了这里。
没人提议要继续去寻找富冈义勇了。
发现爪印的人在回程路上凝望着林梢,喃喃自语道:“愿那小子自求多福吧,这林子里可是有成年了的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