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陈雪睁开眼,看到放在枕边的桃罐头和蛋糕。
“嘻嘻!
听说吃这桃罐头能治病。”
陈雪抱着桃罐头笑。
陈爸端盆小米粥进屋,听了她的话也笑。
“你小妹儿一生病,吃瓶罐头就能好一半。”
陈雪:“比吃药都来快?”
“嗯,比药来的都快。”
陈爸点头。
陈雪又笑。
她觉得挺有意思的。
在北方,大家统一认知,黄桃罐头能治病。
后来,有了短视频。
全国人民都知道这个偏方了!
陈爸把桃罐头打开,她吃了两块桃肉,喝了半碗罐头水,果然觉得精神多了。
她说,不用去县城医院看了。
但,陈爸坚持要带着她去看。
那就去吧。
她也想去此时的县城看看,顺便查找一下商机。
让这个过于贫穷的家早点步入小康。
陈爸带着她去等客车。
从石头村去县城每天只有早晨一趟载客的小客车。
早上七点半,客车从北面的龙山林场发车,八点到石头场村,大约九点钟左右能到县城。
下午两点,从县城往回返。
其余时间想要去县城,就得去搭拉石头或者木头的东方红拖拉机或者解放牌卡车。
陈雪算了一下,一般小客车的时速是三十公里。
这里的路况不大好,坑坑洼洼的,算它时速是二十公里。
也就是说,村子与县城之间的距离是四十里地。
等车的间隙,不时有解放牌大卡车和东方红拖拉机拉着一车一车石头和木头,从北面开过来,穿过村子:呼啸而过。
一路上留下沙尘漫天。
呛人的很。
陈雪捂着口鼻背过身去。
是谁说八十年代的农村空气清新,环境优美的?
她看到的只是脏,乱,差。
从家里到这儿短短的一段路,光吃灰了。
还有马路上左一堆右一堆的羊粪蛋儿,驴粪蛋儿,马粪蛋儿、以及牛粪……大饼。
偶尔还有臭哄哄的猪粪。
走路一定要小心!
不然,就会一脚踩上各种粪蛋蛋。
这还是好的,若是没注意踏上那牛粪大饼……
老天!
小孩子的整个脚脖子都能给你埋上。
虽然牛粪不臭,但是也够恶心人的。
“爸爸,西面山上的石场是村子里的吗?”
陈雪嗡声嗡气问。
陈爸点头:“对,是咱村子的。
所以,这个村子才叫石场村。”
噢,是石场村。
她老以为是叫石头村。
看到她捂着口鼻背着身的样子,陈爸说。
”忘了,刚才在家让你围个纱巾好了。”
陈雪:围个纱巾顶什么用?
还是有点用,最起码不会往口鼻里进沙子。
也不会迷眼睛。
她眯着眼睛四处张望。
心想,村子里有石场,按说应该挺富裕的呀。
为什么村子还这么破,这么穷?
一路过来,只有大队部是红砖瓦房。
大约是农忙时节,客车上的人并不多。
后面还空了几个位置呢。
客车在砂石路上奔驰,也是暴土扬长,不时透过半开的窗户窜进车厢里。
车厢里的空座上,全被一层灰覆盖。
因砂石路面大坑小坑不断,再加上春天地下返浆,车子颠簸的厉害,不时把人颠起二尺高。
一个小时的路程下来,陈雪下车时手软脚软屁股疼。
连带着头都疼了。
天有些热。
陈爸在汽车站前的售货窗口,给陈雪买了瓶桔子汽水喝。
一瓶汽水一毛二分钱。
真便宜!
口感也比二十一世纪的好。
他给陈雪买了汽水,自己则从怀里掏出来军用水壶,喝着从家里灌的井拔凉水。
“爸爸,你喝一口。”
陈雪把喝了一半的汽水递给他。
“我不爱喝那玩意儿,杀口。”
他摇头。
陈雪:“……”
骗人!
白酒更杀口,他不也喝了。
……
县城汽车站里人很多。
排队买票的人都从室内排到室外去了。
有些贼眉鼠眼的年轻人,在车站内外窜来窜去。
电视剧里经常演,八十年代的小偷特别多。
陈雪提高了警惕,把身上背着的小书包拽到前面,紧紧抱在怀里。
有个从她身边挤过去的小青年见了,呲牙冲她乐。
陈雪白了他一眼,跟紧了陈爸。
然后,她看到一个穿的水光溜滑的青年,把手伸向着急挤上车的乘客兜里,摸出个手绢包往另一个小年轻兜里揣。
动作很快。
“爸爸,你看——”
她扯了陈爸衣襟一下,指给他看。
陈爸看到顿时一惊。
他连忙摸自己中山装的衣兜。
不知什么时候,他揣零钱的右兜被割了道口子。
从村里到县城,一个人票钱四毛钱,两个人八毛。
他拿出五块钱,售票员找回四块二。
刚才用二毛钱买了一瓶汽水,找零八分。
现在,四块零八分钱不见了。
八成新的上衣被划了道口子。
什么时候被划的?
不知道。
跟在他身边的陈雪也没注意到。
陈爸急忙拉着她去找戴着红袖标的乘警报案。
乘警了解完情况说,说不准你在客车上就被偷了呢。
陈爸急忙说,我下车还给孩子买汽水喝了呢。
对方又说,这车站里小偷多着呢,谁偷的你也不知道。
不好找。
你,就认倒霉吧。
这,说的是人话吗?
你自己干啥吃的不知道吗?
陈雪恨恨。
她瞪着那乘警。
看那散漫的态度,太不负责任!
难道他们穿那身皮站在那,当摆设的?
不行,得和他吵一架。
她掐腰仰脖,向前一步走。
陈爸看到她的架势,一把捂住她刚要张开的嘴,挟着她就走。
陈雪:“……唔,唔……”
急走出差不多百米远,陈爸才把她放下来。
“老二呀,你可别动不动就想和人吵架!
那可是戴大盖帽的,不是村里的闲人,你再有理也吵不蠃。”
陈雪:“……”
好吧,她小时候确实挺爱打架的。
但那都是别人先招惹她,她才回击的。
她可不像大姐和大哥,老实巴交的任人欺负。
从上一年级开始,她一直打到四年级。
现在,终于没有同学敢欺负她了。
这几年,太,太不容易了!
想起这辛酸童年,她,又想回去了……
陈爸继续教育她:“······再说,你个小嘎豆子和大人吵,不擎等着吃亏吗?”
陈雪不服气地抬头看他。
“咱有理就不能让着。”
陈爸摸摸鼻子:“咱平头百姓啊,是惹不起穿制服的。
咱要是和他争讲,再扣我扰乱治安的大帽子,罚上点钱不值当。”
陈雪:还真有这个可能。
任何时候都是这样。
小民不与小吏斗。
斗不过。
她在心里警告自己,这个时代挺乱的,以后要是出门可得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