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拍拍她肩膀:“现在也不用你做什么,只要变着花样儿做好吃的就成,表少爷和李大夫吃饱了才有力气救姑爷,是吧?”
“我听你的。”
云影的厨艺是一绝,尤其是做糕点,还特意跟宫里的御厨学过几个月。
到了厨房她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要是姑爷好了,那皆大欢喜,要是好不了,她就跟着姑爷和小姐一起过去,以命赔罪。
不多时,一盘又一盘精致又美味的糕点借由田景平的手送进了主院。
到傍晚时长风偷摸领了一个跳大神的神婆回来,到最偏僻的房间做了足足半个时辰的法事。
他们已经尽量隐蔽,可还是没逃过个别人的眼睛。
再有她们一传播,别院里的气氛变得更紧张了。
少爷怕是真不行了,不然不信鬼神的他绝不会允许长风做这么荒唐的事情。
那些有关系的已经琢磨着给自己找后路。
主家无儿无女,又没有家族跑庇护,他们一死,别院肯定会落到别人手里。
到时换了新东家,谁也不知道他们这些下人会被如何对待。
半夜三更,长风再度出现在主院外,还用绳子捆来一个人。
守门的云影当即把他们拦住:“姑爷在养病,你大半夜带人过来干嘛?还有你难道不知道云深也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吗?”
当初小姐出嫁,陪嫁四个一等丫鬟。
有两个嫁了人,小姐让她们到庄子里当了管事娘子,这样不耽误赚钱,还能顾上家和孩子。
这下小姐的心腹只剩下她和云深,云深识字,被安排在书房,她则留在小姐身边,贴身伺候。
要是云深犯了错,自有小姐处置。
可长风倒好,大喇喇绑了小姐的人,不是打她脸吗?
“你跟我进去,一会儿就真相大白了。”
说完长风就押着云深绕开云影,直接进了屋子。
屋里宓芷婵和云婉半倚软塌上下棋,田景平叼着糕点看医书,还有谭杭俊,正聚精会神看兵书。
“你……你们……”云影结巴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因为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让她在门口守着,是怕别人打扰他们吃喝玩乐的雅兴吗?
是拿她寻开心吗?
长风扯了扯她的衣角:“先说正事,今晚云深买通了门房,准备带着细软逃走,被我逮了个正着。”
“我没有,我刚接到消息,说我娘病重,怕是要不久于人世,我只是想回去探亲,没想逃。”
云深连忙解释。
长风质问道:“前后门房我都派人盯着了,根本没人找你,而且你回家探亲,要带这些东西?”
他把云深的包裹抖开,里面除了衣服,还有两套上好的茶具,三张名画,几本珍藏的孤本,少说也值上千两银子。
这亲探得也忒贵了吧?
云深脸色一僵,这才意识到她不是倒霉,出门就被长风逮个正着。
而是他们怀疑到她身上了,故意设局引她出来。
她暗暗权衡了下,然后跪在地上。
“小姐,是我鬼迷心窍错了错事,我娘病重,全靠药吊命,一天只药费就几十两银子,哥哥又是个好赌的混蛋,根本指望不上,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求你看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儿上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
云深不停地抹着眼泪,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偷来的东西肯定保不住,吕家也没她待的地方了。
但云婉素来心软,又重情分。
只要她好好哀求,肯定会给她一笔不菲的银子,让她回家好好伺候老娘。
“别装了,你偷的东西是不少,但我姐夫不差你这点,不至于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交代点别的吧。”
田景平终于明宓芷婵经常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他此时也想送的云深一个。
简直就是个白痴。
既是往外逃,不想着轻装简行,还偷了一大堆东西,想不惹眼都难。
更愚蠢的是她居然以为承认了这件事,就能遮掩掉别的过错。
“我从小跟着小姐,除了这次,绝没别的地方对不起她,不然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没等云深说完,田景平就打断了她:“天打雷劈就算了,你死了无所谓,可别连累我们这一屋子好人。”
“表少爷,我对小姐真的是一心一意。”
云深委屈得不行,可在其他人眼里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田景平指了指旁边的茶盏:“这是你给我姐夫泡的茶,李大夫已经查出来了,是相思散,谁给你的?”
相思散以虎鞭、回春草、鹿茸、冬虫夏草、海马入药,再以鹿血调制成丸,价值不菲。
可云深却连续给谭杭俊吃了半个月,这可是大手笔。
他也佩服他姐夫,吃了这么大补的药,走路居然没腿软。
云深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可她说得太没底气,不傻的人都能听出她的心虚。
“你太过分了,小姐待我们情同姐妹,姑爷也从没把我们当下人,你怎么能害他们?”云影红着眼睛质问。
姑爷没病重,可这半个月小姐身体状况急剧变差是真的。
她差点就害死小姐了!
云深依然不认。
云婉很生气,可说话依然温柔:“云深,你若老实交代,我还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
“这种背主的丫鬟打死便是。”
谭杭俊已然没了耐心。
至于药是谁给的,他心里已经有了数。
“我……我是看小姐一直生不出孩子,想帮帮您,我是您的丫鬟,对您忠心耿耿,绝不会有别的心思,药是景嬷嬷给我的,她说药对人无害,我才敢放到姑爷的茶水中。”
云深不再隐瞒。
“长风,把景嬷嬷和云清发卖出去,卖得越远越好,这辈子都别让她们脏了我和夫人的眼睛。”
谭杭俊冷冷地说道。
剩下的他都不用多问。
因为宓芷婵从杯中残留的茶水判断出助兴药是相思散,那一刻他就明白了。
相思散中有一味药是海马,这是西冥国皇室才有的东西,每年会往东陵上供两只。
早年都被宫里那位做成了补药,这才生出了三十九位皇子。
只是早夭的太多,现在只存活了九个。
成年的只有三位,分别是皇后生的宣王,德妃生的福王以及生母无封号早逝还不良于行的平王,剩下都是没长毛的娃娃。
其中福王凭着受宠的德妃成了那位最喜欢的儿子。
这两年那位身体的每况愈下,受不住海马这样的大补之物,只能忍痛赏给儿子。
宫中但凡有赏赐,出身高贵的宣王和最受宠的福王都少不了。
所以相思散定出自他们其中一人之手。
而宣王自侍身份,不屑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剩下的就是福王了。
出手的原因更简单,他怕私铁的事情会抖出来。
谭杭俊厌恶又冷酷的眼神让云深的身子止不住颤抖。
犯错被发卖的丫鬟会很凄惨,因为好人家不可能买人品有污点的下人。
而牙行不会无期限地养闲人,到了一定时间就会把卖不掉的人统一处理了。
要么去苦寒之地做苦工,暗无天日地干活儿,要么沦入青楼或军营,曲意逢迎地伺候人一辈子。
“小姐求你救救我,我错了,您不要卖我,我以后一定当牛做马伺候您!”
云深不停地磕头,没多久额头上就红了一片。
云婉和云深的感情虽不如和云影来得深,但也是一起长大的,不由有些心软。
谭杭俊只看一眼就知道了云婉的心思,但这一次他不打算顺着她。
他自初见她就发誓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不杀云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再者云婉心软一次,家里的下人肯定会有样学样,以后怎么管理?
家里得混入多少像云深这样的白眼狼?
谭杭俊给纯属看热闹的宓芷婵使了个眼色。
婉儿和宓芷婵虽相识不久,但对她无比信任,她的话云婉应该能听进去一二。
宓芷婵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糕点,又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
这才说道:“她给吕大人下药是怕自己没机会生出吕家长子,现在求你也不是因为悔悟,而是不想过苦日子。”
当下大部分认可的继承人是嫡长子,家中世袭的爵位和半数财产都交给嫡长子。
剩下大部分财产由其他嫡子均分,庶子只能分到极少数的财产。
但也有例外。
比如当家男人宠妾灭妻,会将财产留给宠妾的儿子。
又比如云婉这样没有嫡子的,财产按理该就由庶长子继承,连云婉的嫁妆都不例外。
云深以前没行动,是因为她觉得云婉信任的人很少,除了她就是云影。
云影肯定不愿意为妾,那她就是唯一的人选。
只要等云婉对生孩子死了心,她的机会就来了。
更重要的是云婉身体弱,用不了多久就会撒手人寰,谭杭俊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也许会扶正她。
就在云深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如愿时,她没想到宓芷婵出现了。
更没想到宓芷婵不仅能治云婉的身体,还能治好她的心病。
眼看着云婉越来越健康,和谭杭俊的感情越来越浓烈,她等不及了,只能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