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青宁县。
青宁比山爻县大了一倍不止,除了青宁县城,下辖的几个镇也都很繁华,尤其是一个名叫翠坪镇的地方,最近更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因为那里有这几年来最炙手可热的门派之一,凌云派。
凌云派以剑法见长,这几年如日中天,不仅有赵大富这样的中流砥柱,还大肆扩招门徒,如今少说得有八百多人。
鉴于如今凌云派如今在江湖中的声望,于是今年的论剑大会便由凌云派负责举办。
论剑大会,说是以武会友,切磋剑术,点到即止,但背后总有名利牵扯,向来明争暗斗不休。
对于凌云派,我其实也略有耳闻,毕竟他们收徒广告都快打到我家门口了。
我之前瞄过一眼那张收徒告示,条件属实不少。现在住的客栈门口也贴了一张,我仔细看去,只收男徒,不收十二岁以上的,要五官端正,身体康健,而且学费要一年一百两,还不含食宿和武器费用。
我记得我们当年的武林门派,没什么学费生活费一说,很多都是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现在却都俨然做成了生意。
再定睛一看,收徒告示中间,画着一个用鼻孔看人的中年男人,旁边写着五个大字,“剑神赵大富”!
怪不得我没注意过,我就是看到了,也只会觉得是诈骗团伙在自我吹嘘,自封的名头可没什么值钱的,江湖人也都不会认可。
但是……
我盯着“赵大富”的画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要说剑神了,怎么看都不像个武林高手的样子。
他这“剑神”的名头确实值钱——不知道花了多少钱砸出来的。
没成想这里不仅贴了告示,附近还有凌云派的人守着,见我盯着告示一直看,便走过来热情地问:“大姐家中可有十二岁以下的男童?孩子这么大的年纪,正是学武的好时候,有天赋的咱们就好好培养,在武林扬名立万,将来继承我们剑神衣钵,要是在别的方面更有天分呢,也不打紧,幼年习过武,也能磨炼心志,打好身体底子。”
“我们凌云派名师济济,剑神更是每月都会给孩子们亲自指导,如今正值论剑大会,为了弘扬凌云剑法,传承武学精神,咱们剑神自掏腰包,愿意为一百名新徒付一半的学费,现在报名只需要一年五十两的学费,错过这机会可就要等十年啦……”
我一招杀死了比赛,“我家的是个女孩。”
没想到那人还不死心,还是揪着我殷勤地说:“那您家姐妹呢,有没有侄甥什么的,这么好的机会,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有是有啊……”我说。
那人立刻两眼放光。
“只是都没活过一岁就死了,我家姐妹命都硬啊,生生把他们都克死了!我们好苦的命啊……”我一把鼻涕一把泪,擤着鼻涕就要往那人身上抹。
他连忙躲开,横了我一眼,小声咒骂了两句就走开了。
客栈里在一旁打扫的小二姐,见那个凌云派的人走远了点,才抱着扫帚凑到我身边来,小声说:“姐,你可千万别信他的。”
“怎么说?”我问。
“我二姑的妯娌的大姨的三舅家有个男孙,才六岁,当时他们喊着优惠三十两,一年七十两学费送进去的,进去之后,吃穿住都要另交钱,而且比外头贵一倍。这还不是最坑的,孩子送进去之后,只学些最基础的招式,然后只要孩子能比划两招,就跟你说孩子有武学天分,但是他们门派的高阶剑法并不是谁都能学的,要每年再加二百两,先学过渡剑法,学上两年之后,再加五百两,才能学真正的凌云剑法。”
“加钱之后,剑法是学上了,可是普通武器不够趁手,得用特制的,这样才能不浪费孩子的天分,一把剑怎么也得四五百两;也不能只学不练吧,每个月得安排师傅陪练,还得和高等级的师兄对战,一场怎么着也得几十两。”
说这些的时候,小二姐还是一脸鄙夷和不屑,但说着说着,她突然有点绷不住笑脸,说:“这么学了三年,那个小男孩下了山,家里人在附近的武馆叫了个学徒来跟他比试,花了这么多钱,家底都掏空了,还欠了那么多钱,总是想显摆显摆嘛。”
“结果你猜怎么着?”小二姐笑着卖了个关子。
“怎么着?”作为听八卦的人,我十分给面子地捧着。
“人家武馆那个学徒,一招就把他打趴下了。他好半天才站起来,哭着问人家为什么不数一二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太大声,客栈里很多客人都看了过来,连不远处那个凌云派的人也往这边看,她才收敛了笑,继续小声和我说:“反正我们这本地人都知道他们门派有多坑了,所以他们就盯准了客栈这种外地人多的地方,也派了许多人到外地宣扬。哦对,他们还给那个什么剑神写了好多书,把从前那些武林前辈的事迹都偷来,缝合编成他的个人志,把他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册子卖得到处都是,每年都有好多人从外地来,为的就是一睹剑神尊容。”
我想起顾惜秀,他非要跟来青宁县似乎就是为了在论剑大会上见到剑神。但如果他有命来到青宁的话,等真见了赵大富本人,大约也会幻灭至极。
小二姐跟我说了这么多,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嘴唇,咽了下口水,我微微一笑,悄悄给她塞了点碎银子,“小二姐见多识广,我这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之后要是有什么热闹看的话,你也多知会着我。”
还好碰到了廖云台,跟她借了不少银子,等我干完这票,再连本带利还她,不然我连住客栈的钱都不够,更不要说还要吃喝拉撒、打探消息了。
“好说好说。”小二姐高兴地收下了银子,“姐有什么想问的都能问我,但凡我知道的,那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我可有的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