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庚寿听说李伯贤带了个朋友来很是高兴,因为儿子从未出过远门,整日面对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能有个同龄朋友说些想说的话,做些想做的事,也是人之常情,不枉费青春一场。
但是,当李伯雅说这个朋友就是昨晚飞刀留书之人时,他一下子慌了,赶紧吩咐厨房,多做菜多烧汤多备酒,晚宴务必丰富丰富再丰富,搞得李伯雅都觉得他有些失态了,哥哥的朋友你瞎激动什么!
李庚寿自有目的,他亲自去厨房监督,做了很多菜,早早的备上桌,然后让李伯贤引荐着来吃饭,席间让菜让酒,好不热情!
秦世亨因为外伤并未痊愈,所以没有喝酒,但是菜确实没少吃,在孙继林家里这些日子,虽然饭菜管饱,但是肉就少些,纵使吃,也都是炒鸡,炖鸡,小炒肉什么的,没有李家的丰富,何况这么美味。
李伯贤觉得父亲的殷勤劲太过反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失散多年的私生子呢!
晚宴结束,秦世亨被请到书房里,李夫人沏了茶,上了点心,由着大家说话解闷。
李庚寿忙活了一大晚上,也该切入正题了,率先问道:“世亨,你是哪里人士?”
“河北道,德州。”秦世亨拘谨的说。
“好地方。”李庚寿赞叹道。
“你去过?”李伯贤问父亲。
“没有。”
李伯贤一愣,没有你还。。。
李夫人看秦世亨身材魁梧,相貌也好,关切的问:
“今年多大了?”
“十九岁。”秦世亨端起一杯茶,有些害羞的挡住了脸。
“家里是否婚配?”李夫人又问道。
秦世亨摇摇头,李伯雅看不下去了,心想这两人完蛋了,操的啥心,把人都问羞了,赶紧岔开话题说:
“世亨哥,鬼门十三针是怎么回事?”
这哥叫的酥麻,秦世亨心里一震,他昨晚悄悄的观察了她半天,不仅人长得出众,诗词也写的好,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子。
“哦,这是我父亲教我的。”秦世亨被看的扭捏,终于可以正常聊天了,于是说道:“鬼门十三针据说是扁鹊所传,像我们这种走江湖的,什么邪门的事都会碰上,鬼针对于我们来说尤为重要。”
“走江湖?”李伯雅不懂的问。
秦世亨微笑着说:“就是走镖的,我们家经营着镖局,以走镖为生,鬼门十三针是我祖师爷传下来的。”
李伯贤赞叹道,怪不得一拳能把墙打穿,原来是个练家子。
“世亨,你为什么不让我下最后一针呢?”李伯贤问道。
秦世亨来就是为了说这事的,侃侃而谈道:“鬼门十三针的最后一针也叫绝命针,轻易下不得。”
“为什么?”李庚寿疑惑的问。
“是这样的。”
秦世亨放下茶杯,调好坐姿后说:“鬼门十三针一般对付的都是鬼魅附身,最重要的是和气,不能结怨,仇只会越结越深,所以下针前要先和鬼魅打商量,有什么要求或者什么条件,只管说出来,让主家去办,两边说和说和,能解决最好,皆大欢喜嘛!”
“要是商量不好呢?”李庚寿急忙问道。
“一开始也有不愿意商量的,根本不接你的岔,也有商量不好的,所以有时候就得吓唬他,要是还不行,就得下针了,但是每下一针,都要劝说一番,毕竟对双方都是伤害。”秦世亨说道。
“那要是对方就是不肯走呢?”李伯贤问。
“那说明怨气大,你就得一边下针一边劝说,软硬兼施。”秦世亨缓了一下继续说:“一般下两针,没有不商量的,因为能下这两针的,后面的针也都能下,五六针的,基本都商量好了,多烧点元宝多磕点头,其实都是为了一口气,生前咽不下的,死后想找补回来,服点软也就过去了。”
李伯贤听到这里颇有感受,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差,其实也还是不懂,仗着十三针都会,所以也不惧,行起事来无所顾忌,但他还是有疑问,又问道:“那也不能因为答应她而去真的杀人吧?”
秦世亨明白,李伯贤说的是杀张刺史的事,赶紧解释道:“如果有冤情,就应该帮忙伸冤,人鬼殊途,各自安息是正道,但尚若有误会,也该写明原委,烧给她,赔些礼品,她也不会计较的。”
李庚寿点点头,他现在才真的领悟到鬼门十三针的真谛,但是想起自己的结拜大哥,最终惨死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暴尸多年,心里十分难受。说起来,就因为受到了那该死的诅咒,幸亏今天小儿被秦世亨所救,不然后果难料,想到这里,他问秦世亨说:“世亨,多谢你救了伯贤的命,但是我还是不明白,这第十三针为何下不得?”
秦世亨看着李庚寿说:“伯父,鬼门十三针虽然厉害,能要了鬼魅的命,但是也有一个弊端,就是鬼魅在临死前,都会种下诅咒,你要他的命,反过来,他也会要你的命。一个人都有亲朋好友,鬼魅也有知己,早早晚晚都会报仇的,所以我们秦家很少用这套针法,即使用,一般也就五六针,七八针的很少,十针以上的,还没有用过,能用到最后一针的,据说非死即伤。”
李庚寿突然明白了他的大哥薛谦究竟是怎么死的,也许他不下最后一针,不受诅咒,一切都可以挽回,但是,金钱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安稳生活的诱惑力也让人难以抗拒,总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在愚蠢!人这一生,能抵得住诱惑的,都成了大事!抵不住的,都他娘的去了。
坐在一旁的李夫人听完,感慨的说:“我算是听明白了,这套针法看起来厉害,但是也是麻杆打狼。”
“什么意思?”李伯贤问道。
“两头怕!”李庚寿默默的说道,确实如此,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李伯贤此时特别感激秦世亨,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果真下了最后一针,鬼魅消失了,自己万一受到诅咒,岂不是小命不保?真是虚惊一场!
“这样说来,白马县的百姓不是有救了?”李伯雅忽然插口说道。
是呀,白马县自从遭受洪灾以后,出现了不少狂躁症者,他们轻者自伤,重者伤及他人,有多少人都忍受不住相继离世。
秦世亨摇摇头,说:“治病的事我不懂,但是我看那些病人不像是被鬼魅缠身,而且,哪有这么多人同时被附身,还能像瘟疫一样传播?”
“说的是呀!”李伯雅也认识到自己冒失了,虽然生在医者世家,却并不十分懂医。
但李伯贤有不同的看法,他珍视的病人最多,虽然发出异性声音的只有这一例,但是胡言乱语,疯癫狂躁的人比比皆是,不管他们之间是不是传播,但是症候是一样的。
“不妨试一试。”李伯贤对父亲说:“我们是不是可以扎上两针,看看效果?”
李庚寿被他的想法惊醒了,这也许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与其看着人们继续疯癫下去,耗尽精力而亡,不如尝试一下,万一有好转,危机不是解除了!
“世亨,你说呢?”李庚寿觉得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会更稳妥一点。
秦世亨想了想,说:“我觉得可以,只是不可操之过急。”
“嗯,是的。”李庚寿点点头,他十分满意秦世亨。
“世亨,到时候估计还要麻烦你帮忙,鬼门十三针也只有你最懂了。”李伯贤笑着说。
“这个自然!”秦世亨也笑着说:“只是这两天要打扰府上了。”
“不打扰,我们家就喜欢热闹。”李夫人也想他留下来,听说他的功夫很好,现在的世道乱糟糟的,连病人都开始杀人了。
李伯雅看他们正事说的差不多了,突然问李伯贤说:“哥,听说你今天被人们称作大仙,是也不是?”
“你咋知道的?”李伯贤笑着问。
李伯雅一抿嘴,笑着说:“都传开了,小豆子跑来问我,说让我看看你晚上会不会发光。”
“咋回事啊?”李夫人担心的问。
李伯贤无奈,只好把今天在孙石头家治病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把李夫人下了一身冷汗,直叫“阿弥陀佛!”
“你真的能一拳把墙打倒?”李伯雅小心的问秦世亨。
秦世亨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轻轻的说:“当时急眼了!”
众人哈哈大笑,只是李庚寿有些担心,他太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别人今天喊你大仙,明天一不如意,你就成臭大粪了,你活成了别人想要的样子,那还不受人摆布么?
“伯贤,以后可不敢让别人叫你大仙。”李庚寿担心的说。
“好的。”李伯贤答应着,却对李伯雅说:“你以后也得改名字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