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豆腐坊坐定,热豆腐热酒上桌,魏春雷的腿还在抖。
刘捕头斟了一杯酒,递到他手里说:“魏捕头,你初来乍到不知道,咱们这行有句话。”
“什么话?”魏捕头急忙放下酒杯问。
刘捕头示意他先干了这杯,压了惊再说。
魏捕头也是没了主意,一饮而尽,众人都陪了一回。
刘捕头继续说:“这句话就是:见高人不服有罪!”
魏捕头没明白,赶紧拱手说:“刘捕头,这是什么意思?”
“哎!”刘捕头叹口气说:“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夜间巡逻,防的是鸡鸣狗盗之徒,对于过路的神仙,我们不敢惹,也惹不起,小鬼则更是难缠,一旦结了仇怨,背地里放起冷箭来,谁也防不住啊!”
魏捕头早已吓了一身冷汗,没想到当个捕快居然不能耀武扬威。
刘捕头看他已然知怕,便不再多说,只是端起酒杯碰饮。
不多时,李三娘端了几碟小菜,李老爹又抱了一坛酒,好歹摆了两桌,把几个人看的口水直流。
这李三娘白的跟豆腐一样,珠圆玉润身材绝佳,唐朝又多豪放,前胸开的好,一寸长的沟最能摄人魂魄,所以唐朝人丁兴旺。
刘捕头一拍桌子,众人皆醒,开始猜拳行令,心里还忘不了那圆圆的屁股,乱七八糟拳对驴唇马觜令,叫人哭笑不得。
只有魏捕头还未从惊吓中完全走出来,头上接连来了三下,牙都快打掉了,后来一顿猛磕,满天都是小星星,当差还没满月呢,差点被带走。
魏捕头倒了一杯酒,双手举起对刘捕头说:“今天多亏刘捕头照顾,我敬您一杯,以后有事只管吩咐,无有不从。”
刘捕头也端起酒杯说道:“快别说外气的话,这都是我该做的,您是县令的妻舅,来我这不过是混个熟,长则半年短则三月,就带队巡逻了,到时候可得照应着我呀!”
“好说,好说。”
二人饮罢,又说些闲话,后半夜还要巡逻,不敢贪酒,只吹得牛皮呼呼响,正聊得起劲,门被撞开了。
魏捕头又是一惊,今晚真是霉透了。
来人是衙役高亮,看见刘捕头拱手说道:“头,叫我好找!”
“什么事这么急?”刘捕头忙问。
高亮喘着粗气说:“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人命案。”高亮还没有缓过气来,一边说一边喘。
刘捕头赶紧问:“谁死了?”
高亮说:“张员外!”
“张员外?”刘捕头疑问道:“他不是今天过寿吗?”
“是。”高亮说道:“一家人都死了,一百多口子!”
“什么?”刘捕头不敢相信,追问道:“全死了?”
“是,元县尉着你去呢!”
众人不敢怠慢,起身便走,只留下李三娘收拾碗筷。
一路飞奔,径直杀到癞子胡同,石狮前围满了人。
城东城西的巡逻队都来了,加上城南的有六七十人,将张家守的铁桶一般。
城西万捕头看见刘捕头来了,赶忙拦住说:“等一下!”
“贤哥,里边咋样?”刘捕头知道万捕头是好意。
“哎!”万捕头直挠头,又震惊又无奈的说:“祸事,祸事啊!”
刘捕头看他的样子知道问不出什么,不如进去看个究竟,谁知刚踏上门前台阶,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他瞬间感觉不好,回头望向魏春雷,把魏捕头看愣了。
魏捕头不解何意,狐疑的跟在后边,周围的官差也都打量着他,知道他是后门爬进来的,这种大场面,专治!
一踏进门槛,就见四五个人倒在地上,粘稠的血液漫了一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刘捕头想扒开尸体看看是谁,不料竟找不到头,衣领里全是白茬的骨头,利索的被斩断。这让他想起赵屠户宰猪砍头的情景,难道跟他有关?
魏捕头赶紧捂住嘴巴,死人他见过,还亲手摸过那冰凉的肉体,虽然和活人摸起来手感不同,但是这种没有人头的尸体他还是第一次见,缺那么一大块,着实恐怖!
再往前几步,又有十几个人被砍杀,全都没有头颅,躯干胡乱倒在血泊里,已经没有一片干净土地,可得胜的血液洪流还在不断的抢占领地,朝大门口蔓延过来。
魏捕头强忍住了,他终于知道刘捕头那回头一瞥是什么意思,他更知道外面有群人等着看笑话,这是他展现实力的时候,绝不能吐!
忍痛踏入血池走进院子,喋血景象让人毛骨悚然!
十几张桌子杯盘狼藉,饭菜扔的到处都是,和无头尸体一样,或倒,或躺,或卧,像倾倒的货物杂乱无章,洒满了整个院落。
更奇怪的是,每张桌子上面都有两三具尸体仰躺着,血液将桌布染成了红色,粘浆顺着桌边滴落,在闪烁的油灯下格外沁人心脾。
当魏捕头走近桌子,看见那一道道刀砍过的痕迹,他才终于明白这些躺在桌子上的尸体是怎么回事:眼睁睁的看着白花花的大刀举到空中,极速落下砍向自己的脖子,鲜血喷涌!
丰富的想象让魏春雷干呕不止,脖颈上像是有一股寒凉突然侵袭,电掣的感觉击溃了他最后的防线,大叫着冲了出去。
可是地上早已湿滑不堪,似凝非凝的混凝血润滑作用极强,直接掀翻魏春雷,摔得他满身满脸都是,腥臭肮脏的死人血听起来都让人鸡皮疙瘩皱起,何况是这么亲密的接触,魏捕头陷入丢人大阵。
刘捕头看着他的背影,对嗤之以鼻的人嗤之以鼻,他认为这反应不为过,毕竟场面太过血腥,百年难得一见,所幸外面并没有传来嬉笑之声,他稍宽了心。
喊声惊动正在客厅查验的县尉元道中,他走出门外喊到:“正泰,什么事?”
刘捕头见师兄站在廊下,气质镇定,神情自若,再加上他虎背熊腰,举手投足浑然正气,被廊下的气死风灯一照,身形宛若泰山一般,顿时底气十足。
“师兄,魏捕头他。。。”刘正泰觉得这样说不妥,一时语塞。
元道中点头知晓,对刘捕头说:“来,进来吧!”说罢转身进屋了。
厅内仵作宋七公验完尸体,抱拳对元道中说:“县尉大人,尸身都是被利刃所斩,劲力之大世间罕有,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凶手体格健大,手法娴熟,动作干脆,非寻常人所为。”
道中淡红的脸闪过一丝忧虑,略加思索后说:“有劳七叔受累,烦请七叔多请几个外仵作,协助处理尸身,多备石灰,香烛等物。”
“好,我这就去。”宋七公告辞而去。
“正泰!”元道中对着刘捕头说:“去叫捕头们都进来。”
“是。”
也不管他血水不血水,刘正泰跑步冲到大门口,一挥手捕头们自然心领神会,跟着进来站在廊下,这时元县尉已经在门口等候。
“牛祖辉,闫炎,万泽贤,江淼。”元县尉开始分兵派将。
“在!”四人异口同声,铿锵有力。
“尔等四人,守住东南西北四门,许进不许出,若发现身材高大,裹满货物的商队,立即登记在册,备案候查,违抗者一律锁拿。”元道中决定先按住门户,再大肆搜城,这么多人被杀,凶手肯定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得令!”四人带队而去,现在接近卯时,天还没亮,城门未开,他们肯定还在城内。
“刘正泰!”元道中对自己最喜爱的师弟说道:“你在此勘察,仔细搜索,协助仵作处理尸身,记住,你只有三天的时间。”
“是。”刘捕头不明白,一个张家大院搜三天,搜什么?不应该去搜城么?但是师兄向来高深莫测,星占宅相无一不通,连师父都说他将来必得大道,于是赶紧带人翻箱倒柜,掘地三尺。
剩余五个捕头都被派往城内各地,通知衙门执事,各司官署,户籍主事,明日巳时,全城戒严搜捕枭盗。
又不多时,宋七公带领七八个仵作前来报到,这些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虽然也都是仵作,但是一见这场面,也忍不住打颤。
元道中看看天开始发亮,便对宋七公说:“我夜观天象,知三天后必有暴雨,雨后高温,尸身腐臭,久必生乱,需择一六合之地安葬亡灵,避免戾气冲煞,殃及阳人,七叔能否在三日内完工?”
宋七公拱手答应,说:“定能完工。”然后带人开始详细记录尸案,以备破案使用。
且说那魏春雷躲在门外狂呕不止,无头尸的画面不断的在他的脑海中闪现,总也赶不走,越不想想,反而越发清晰。眼看其他人都被派出去公干了,自己一个人还在这丢人现眼,于是硬着头皮来找刘正泰。
刘捕头看见他后欣慰不已,经此一役,以后就再也不怕了。
但是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叫道:“哎呀,忘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