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招弟’,我也叫‘昭蒂’,我曾经还有个名字叫‘章炽’。
我在泽山与心月狐族达成了交易,献祭了我的真心换来了一身新皮囊。
我原以为阴阴泉只是化去了我那副招弟的皮囊,却原来,也化去了我的心脏。
弘法寺的莲华说我没有‘心’,我原以为,他只是说我没了真情。
可是,不曾想,他说的是我没有‘心脏’……
放榜这日,昭蒂依旧同往日一样在店内忙碌,胡文礼却凑了过来。
“娘子,崇礼路现在堵得水泄不通,要不然,我就能去看看,张郎君是不是高中了!”
昭蒂抬起头,将袖子撸高了点,笑容淡定。
“他必然高中,可能还位居榜首会元。”
说完她就低下头,继续干着手里的活儿了。
只是昭蒂低垂的眼睑遮住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心酸,张仲儒终究是走向了他的那条青云之路,他俩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在世人眼中就注定成了云泥之别。
果不出所料,下午张府就派了几个小厮到国子学报喜了。
张仲儒会试位居第一,得中会元,之后陆陆续续敲锣打鼓又来好几个其它府里的家丁,国子学甲班八人中五人榜上有名,皆被录取为贡士,方纬伦也榜上有名。
一时间,长春府国子学风光无限,名震大晋。
这些金榜题名的贡士,犹如璀璨星辰般耀眼,将在四天后进宫面见帝皇。
他们将直面大晋权力巅峰的考问,犹如接受命运的洗礼,进行最后的殿试。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们将用自己的智慧和才华,最终改变自己的命运,开启属于自己的青云之路。
方榆钱在放榜后第三日来了泽山点心铺,他虽满脸堆笑,可昭蒂一眼就看出了他笑容下的无奈。
昭蒂目光柔和地看着方榆钱,笑着开口,“恭喜了,你家郎君果然一鸣惊人!”
方榆钱挠了挠头,目光有些躲闪,“昭娘子,郎君实在无法脱身来见你,只得让榆钱来转告娘子,让娘子等他的好消息。”
昭蒂目光澄澈看向方榆钱,平静开口,“榆钱,不必为难,有什么直说便是。”
方榆钱深吸了口气,搓了搓手,“就是,就是,其实……”
昭蒂将方榆钱带到了后院,方榆钱吃了块点心,又喝了杯茶,神情才放松下。
昭蒂这才又开口,“榆钱,你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今日却这般吞吞吐吐,定然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但你无需有任何顾虑,我昭蒂能够独自一人来到这长春府,又成功地开了这家点心铺子,可不是那一碰就碎的女子!”
方榆钱“哎”地一声跺了下脚,一咬牙说道:“我家郎君今日被逼去相看了!”
开了头,方榆钱反倒心中畅快了些,一股脑把这几天的事告诉了昭蒂听。
原来,放榜当日,张仲儒就要来泽山点心铺报喜,被郑氏得知后,郑氏便死活不让张仲儒出府。
张崇远散值回府后,又把张仲儒喊到了书房中,结果不知讲了什么,惹的张崇远砸了一套上好的瓷器。
见张仲儒仍要出府找昭蒂,郑氏一着急便一脑袋撞上了院里的假山石上,当即头破血流。
今早人才醒来,只说郎君若今日不与成家大娘子相看,就立马去跳了院里的井,反正不活了!
张仲儒焦头,心力交瘁,实在无法,只得答应今日相看。
昭蒂垂目听着,心中暗道,郑氏为了儿子也算豁出去了。
方榆钱见昭蒂听完便不言语了,着急辩解,“娘子,昭娘子,郎君只是为了主母的身子才去见那成家娘子的,他心里有你……”
昭蒂抬头,脸上并没有方榆钱想象中的悲伤之色,反而带着一丝笑。
昭蒂心想,这场仗张仲儒一开始就退步了,注定了后面他也会一步步妥协的。
他心里确实有自己,但决不仅仅是自己,还有父母,家族,有雄心壮志,还有他计划好的青云之路,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多,遗憾的是人的心只有那么大,慢慢的他就会取舍,丢弃他已经拥有的却不再有价值的东西,以便容纳进对自己更有利的,这本就是人之常情,也无可厚非!
昭蒂点头道:“好,榆钱,我知晓了!”
方榆钱一下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问道:“呃,娘子,就这!”
昭蒂点头,“就这!”
“可是娘子,你就没别的话带给郎君了,你不知道,郎君真的,真的是真心的,我打小跟着他,他一路走来不易,除了娘子你,也从未对别的女子倾心过!”
昭蒂仍是淡淡的笑着,“榆钱,别急,我懂的!”
她看着方榆钱那期盼的眼神,抿了下唇,“”那榆钱可否替我带句话给他?!”
方榆钱一听,脸上才有喜色,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
昭蒂温声道:“有缘即往无缘去,一任清风送白云。”
方榆钱听完,心中腹诽,不该是我心如磐石这种么,这……有缘无缘的,怎么听着不太吉利啊!
可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起身便想走!
昭蒂喊住他,追问道:“榆钱,府中最近可来了客人?”
方榆钱想了下摇头道:“我未曾见过生面孔,这几日府里也乱,也可能我没注意到。昭娘子问这话,是……”
昭蒂没接话,只道:“那你便快回吧!”
张府中,张仲儒刚相看完成娘子回府,一进府便问方榆钱可回了,听下人回禀说已经回了,就在小书房中。
张仲儒心中忐忑不安,加快了脚步,衣裳仿佛裹着风一般,一眼望去竟像带了一股子怒气,吓的经过的奴仆都往边上避让着。
距小书房还有几步远,他便一反平日沉稳的模样,大声唤道:“榆钱,榆钱,说了什么,她说了什么?”
一进门,却见方榆钱像只鹌鹑一样缩在书房角落,父亲张崇远正一脸阴沉坐在书案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含着怒火。
张仲儒立马收敛起情绪进了屋,方榆钱可怜巴巴望了一眼自家郎君,快速溜出去带上了书房门。
张仲儒躬身行了一礼,“父亲!”
张崇远努了下上唇,眼晴瞟了过来,盯着儿子看了片刻,才语气严厉道:“子慎,为父早先就和你说过,你的正妻只能是通政使成大人之女,那开点心铺的女子你若放不下,纳了做妾便是。”
张仲儒抬头道:“父亲,我与她是真心……”
张崇远眉头一挑,吼道:“子慎,脑子要清醒,十几年苦读为了什么,若只为这男女情爱,这一路艰辛便是笑话!大丈夫当不拘小节,功在朝堂,现在如何成了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这样,你以后还能担的了什么大任!如何面对张家列祖列宗!”
张仲儒第一次在张崇远面前露出痛苦纠结的神情。
张崇远起身,走到张仲儒身边,手掌轻拍了张仲儒的肩膀,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
“子慎,父亲是过来人,听父亲的,若那女子真心待你,必也盼你仕途顺达!若全心全意爱你,让那女子做一点点牺牲又如何,进府做个贵妾不也一样,过几年生下子嗣后,父亲做主,准你提她为平妻便是。你看你大哥,身边一妻一妾不也一样相敬如宾嘛!”
张崇远压低声音道:“子慎,父亲的官是做到头了,几十年摸爬滚打,如履薄冰,最多做到尚书之位,我们必须要找到强有力的助力,助你手握权柄,你我父子联手,否则朝局变化,新皇即位,只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