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崇远最是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一通话说完,见张仲儒竟没有反驳,心中大定!
他又语重心长道:“子慎,听父亲的,先收拾心情,好好准备殿试,为父答应你,日后吃穿用度一应决不委居了那女子,妻呀妾的不过就是一个名头,这男子的心落在谁那里才是真的……”
张仲儒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心里也觉的父亲说的有几分道理,他只要心里只有暖暖一人,只拿暖暖当妻子,这辈子爱她护她,也许,只一个名头,也许……
大雨如注,漆黑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面前阴森的树林。
昭蒂冷的上下牙打架,她头脑有些发懵,咽了口口水,环顾一圈后声音颤抖。
“有人吗,有人吗!”
四周除了雨点打在树叶上的啪啪声,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寂静地让人毛骨悚然。
“苍,苍,你在哪里,苍……救我!”昭蒂如同溺水之人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喃喃念着,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入了泥泞的地面,溅起一身泥水。
她勉强撑起身子,抺了下脸上的泥水,觉的脚下这片地面特别松软。
借着微弱的闪电,隐约看到泥水中有片衣角,她本能地用手用力去拔那衣角,随着她的动作,又一大片衣角露了出来,接着,她竟看到了小半张脸!
昭蒂惊叫一声,跌跌撞撞往后爬去,天空又劈下几道闪电,却没有雷声,她耳朵动了下,听道一声似曾熟悉的痛苦呢喃,“招……招弟姐,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昭蒂双目圆睁,猛然回身,浑身汗毛倒竖,再顾不得什么害怕了,又爬回那片泥泞中,用手奋力刨了下去,直到露出一张完整的脸。
昭蒂如失了魂魄般,哭喊起来,“大河,大河啊,姐姐的大河啊,姐姐来了,来了!你要撑住,我只剩你了,你一定要撑住……”
昭蒂发了疯一样用手挖刨着,十指片刻后就血迹模糊,她咬着牙一刻不停,嘴里叫喊着。
“大河,坚持住,挺住,姐姐来了,姐姐错了,姐姐不该留下你一个人,今天……今天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她的手指已经磨烂了,露出了白骨,可大河肩膀以下还在泥土中,大河的呢喃声越来越小了!
昭蒂绝望地仰天怒吼,“拿去吧,把我的命,我的皮囊都拿去吧,救救我的大河啊,谁来救救他,苍,你在哪里……”
她再没有一丝气力了,只能跪在那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大河挡着风雨,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树林中,缓缓走来一人,他看着面前一幕,慢慢蹲下了身,“昭昭,醒醒,昭昭,醒来!”
大雨滂沱,树林中。
一个土堆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接着又是一只,那双手努力向上,可是由于埋的太深,慢慢的那手终于停了动作。
正这时,上方压过一个黑影,一把油纸伞下伸出一个强壮有力的手臂,一把握住了那双手,一个声音低低传出。
“你不能死,你既能将昭蒂拖入梦魇中,今日就命不当绝,你的姐姐在等你!”
弘法寺中,正在闭目盘腿诵经的莲华霍地睁开了眼,他双手盘起佛珠,片刻后才眯起眼眸道:“又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了!”
五日后,一间茅草屋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窗下。
他唇红齿白,玉冠束发,气质出众,虽眉目稍显阴郁,却依然俊秀挺拔。
有五六个随从跪在他身前,那为首一人道:“殿下,在玄安寺陪伴您的几人都遇害了,属下无能,只查到刺杀您那几人都是大内之人,请殿下责罚!”
那少年侧对几人,手中摆弄着窗边一个花瓶里的杜鹃花,正在出神。
关大山清楚记得,那夜他的确听到过招弟姐的哭喊,她喊着再不丢下她,要拿她的命换自己活。
后来,自己便被一个神秘的男子救了。
他本是和秦北乾一起去都城长春府要进宫的,不想半道被一群高手追杀,除了他昏迷后被救,其余人都死了。
那神秘的男子告诉自己,招弟姐就在长春府,只要听从他的指令入宫成为大晋天子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六皇子秦北乾,就能见到招弟姐。
关大河转身,声音带着变声期的粗哑,“罗卫,起来吧,今日就起程,我心中甚是想念父皇陛下,愿早日到父皇身边尽孝!”
因张仲儒的态度松动,张崇远便准了他出府去找昭蒂,张崇远知道,自己这个二儿子就得顺毛摸,你越和他来硬的,他就越犟。
而且,张崇远也有把握,自家这小子从小就是个有野心的,这种人可不会为了区区情爱而放弃了自己对权力的角逐。
三月底的风已经没了寒意,崇福路的一家茶馆中,昭蒂正趴在窗边看着底下几棵樱花。
那几株樱花树紧挨着窗,离的近的几枝手一伸就能碰到。
春风吹过时,樱花粉色的花瓣就随风飞舞盘旋起来,有好些从窗外飘了进来。
昭蒂伸手去接,花瓣落入掌心带起一阵酥痒,昭蒂便“咯咯咯”笑了起来,经过楼下的少年们被这笑声吸引,纷纷抬头往上看去。
阳光下,飞舞的落樱间有一少女,那少女面容妍浓妩媚,笑容比春日的阳光更耀眼,一时那几人心中便都冒出一句,“人比花娇!”
张仲儒推开雅间的门就看到如此一幕,郁闷了多日心情仿佛一下也松快了起来。
昭蒂回头看他,目光温柔明澈,张仲儒突然就觉的好久好久好久都没见到她了,压抑的思念在这一刻爆发。
他带上门,快步上前又关上了窗,一把将昭蒂搂进了怀里,双臂用力紧紧地环住这温软香甜,在昭蒂耳边叹息道:“暖暖,呵,你怎么……怎么这么折磨人呢!”
昭蒂静静倚在张仲儒怀里,任他在耳边宣泄着思念。
良久后,张仲儒才松开双臂,却仍不满足,捧起昭蒂的脸,吻了下去,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他才停下。
张仲儒从背后将昭蒂抱住,伏在她肩头道:“我心里没旁的女子,只有你!”
昭蒂不语,听他继续。
张仲儒沉默了片刻,把昭蒂转过来,环着昭蒂的腰,面上有些为难,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昭蒂笑道:“这位会元郎君,还有什么难题能难的倒你!”
张仲懦目光有些闪躲,过了会儿才道:“我兄长有一位青梅,可那青梅家世不高,我兄长娶妻后,又将那青梅纳进了府,后来出去外放,就将妻子留在了府内,将青梅带在了身边!其实,那青梅和正妻并没有区别的!”
张仲儒垂下目光说了一大段,他紧张地抬头,却见昭蒂仍温柔含笑看着自己,才又鼓足勇气道:“暖暖,你……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昭蒂心中了然,她眨了下秋水目,“明白,会元郎君是想说你要娶通政使家长女为妻,助你平步青云,然后再纳我为妾……”
张仲儒看着依旧一脸笑意的昭蒂,不知怎的,心中却开始发凉。
他着急开口,“不,暖暖,只要我们有了子嗣,你就可以做平妻,我的心只会在你这里,你才是我的真正的‘妻’!”
昭蒂突然就“咯咯咯,咯咯咯”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笑的花枝乱颤,笑的眼角带出了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