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沛芹摇了摇头，她无声的叹息，起身将宋慕带出了办公室。
两人来到走廊，黄沛芹毫不掩饰的小声对宋慕说道：“老焦变了……”
宋慕：“？”
我这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您怎么张嘴就给个这么大的内幕？
虽然焦朋兴一直有些针对她的意思，但人家堂堂一部主任，权利更是大的离谱，真说拿宋慕当对手针对，宋慕自己都不信。
黄沛芹所谓的这个“变了”，其中又有什么含义？
不等宋慕自己脑补，黄沛芹便带着怀念的神色，自顾自地悠悠说道：“我比老茅和老焦进厂晚，专业也不对口，当年虽然有师傅带，但更多地是他们两个，手把手的把我带入了这个行当。”
“或许有人说我们动画是没用的东西。不如那些科学家，不如那些工人，不如那些农民。但我们就是在这样的冷嘲热讽中，跟着几位大师，在国家不遗余力的支持下，为了华国的动画事业拼命奋斗着。”
“我们从默默无闻，到逐渐出彩，到举世闻名，就这么一步步的走来，从无到有，到世界前列。直到那场动荡，将我们的努力付之一炬，再次打回原型。”
“动荡结束之后，制片厂重新开工，老茅、老焦和我代替大师，成了咱们厂的主心骨。就在我们准备按部就班的复刻老一辈的路，争取在我们退休前让华国动画事业再次回到国际视野时，改革开放又来了……”
“不计成本的支持变成了必须计较成本，本该伟大的艺术创作变成了任务指示。有些人受不了，他们选择了离开或者混日子；有些人咬着牙，他们想在这巨变的环境中，再次将华国动画推向巅峰。”
“我和老茅属于后者，可老焦他……唉……”
见黄沛芹似乎暂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样子，宋慕小心的插了句嘴：“焦主任没混日子吧。我觉得他也挺努力啊？”
黄沛芹不禁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中却充满了苦涩：“老焦不属于我说的那两类人，他属于第三类人，他现在……太追逐名利了。”
当听黄沛芹说出这句话，宋慕不禁一愣，回想起记忆中茅勇毅后来获得的名声，心想焦朋兴这不还是跟你们一路嘛？
随即她马上又想明白了其中的区别。
茅勇毅和黄沛芹这样将一生奉献给华国动画事业的人，虽然在最后也获得了巨大的名利，但他们的本心却不是为了追名逐利，而是真心为了华国的动画事业好。至于获得的名利，那都是外界硬塞给他们的。
而焦朋兴这个人，借用一句话来描述，大概就是“被名利迷住了眼睛”吧。
“所以……”宋慕试探的问道：“焦主任这次……是做了什么事吗？”
黄沛芹的脸上，露出了之前出现在茅勇毅脸上的纠结。与茅勇毅不同的是，她纠结了片刻后，还是将话缓缓的道了出来。
通过黄沛芹的讲述宋慕才得知，焦朋兴其实垂涎《劈山救母》这个项目许久了。
在《劈山救母》的制作声势越来越大，参与的人越来越多时，他就觉得这会是一个转折点。
制作《劈山救母》的人，必将在华国动画复兴之路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而留下这一笔的人，不该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应该是他焦朋兴才对！
为此，焦朋兴曾经多次找过茅勇毅，宋慕被叫过去的那次，不过是诸多次的其中一次。
这些事自然都被茅勇毅拦了下来，他本以为等《劈山救母》尘埃落定，焦朋兴就不会再纠缠。结果焦朋兴非但没放下，还怀恨在心了……
“怀恨在心？”宋慕得知茅勇毅为她做的这一切后，心中感动自不必多说，更多的，则是担心茅勇毅：“焦主任是做了什么对厂长不利的事吗？”
黄沛芹有些难过的说道：“老焦向上面举报，说老茅他公器私用，利用厂长职务之便私下培养接班人，准备将制片厂变成他家的制片厂……”
黄沛芹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宋慕却完全听不进去了。
她又不是个傻子，即便不再解释什么，话到这里她也已经明白，哪个“接班人”指的就是自己以及精英小组。
“领导，”宋慕突然开口，打断了黄沛芹的话，“如果我、不，如果我们们精英小组集体脱离制片厂，茅厂长是不是就没有这些麻烦了？”
“胡闹！”一声暴喝传入耳中，茅勇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老黄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没改了嚼舌根的坏毛病？”
转眼看向宋慕，他的脸色依旧阴沉，声音却柔和了许多：“你俩，都给我先进来。”
宋慕跟着两位大佬重新回到办公室，随手带上门后，坐在了下手的沙发上。
茅勇毅环视二人一遍，随后叹了口气道：“别嫌我老生常谈，小宋啊，你们就是咱们厂的希望，如果你们全都脱离制片厂，你让谁来带领咱们厂的下一代？”
“可……如果我们不离开，焦主任那边……”
“老焦？”茅勇毅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似乎是在下定什么决心：“前面那十几年都能熬过来，现在这点破帽子就能压垮了我？再说了，他说我培养接班人？我就是在培养接班人啊！”
宋慕知道，焦朋兴举报的问题重点不在培养接班人，而是诟病于茅勇毅培养的接班人，要把制片厂变成“茅家”的。
知道归知道，她却不打算再指出来。因为茅勇毅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宋慕即便再多说什么，估计也是徒费口舌。
黄沛芹似乎跟宋慕想到了一块儿，因此她虽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也跟宋慕一样，没有再说些什么。
一时间办公室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小宋，你问的怎么样了？”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的还是茅勇毅。
宋慕无奈的将担心抛诸脑后，整理了一下思路后，将倪嘉述对她说的关于走量版变限量版的原因，跟茅勇毅重复了一遍。
茅勇毅点了点头，黄沛芹突然恍然大悟一般说道：“我说最近许多不怎么联系的人老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弄到《劈山救母》的什么‘潮玩’。这事儿搞的我一直一头雾水，原来就是小宋你给我的那个娃娃？”
“没想到还给您添麻烦了。”宋慕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就是想搞点小副业，补贴一下精英小组。您也知道，现在精英小组盈亏自负了不是……”
“还小副业？”茅勇毅佯怒的“哼”了一声，转头对黄沛芹说道：“你知道这小年轻搞的这娃娃值多少钱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那个茅勇毅装扮的娃娃冲着黄沛芹晃了晃。
“那娃娃的用料质量挺不错，既然说是在赔本卖的话……”黄沛芹回想着宋慕送给她的那只娃娃的细节，估计着猜出了一个价格。
茅勇毅摇头说低了，黄沛芹便加了两毛钱。
茅勇毅依旧摇头，黄沛芹便又加了两毛钱。
当茅勇毅面带微笑的说低太多，你大胆的猜时，黄沛芹终于大胆的加了两块钱。
见茅勇毅的笑容越来越盛，黄沛芹表示弃权：“你也别卖关子了，大大方方的告诉我，这娃娃多少钱？”
茅勇毅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老茅你玩儿我呢？”
黄沛芹刚要发火，茅勇毅又接着说道：“但我知道有人求我搞几个‘超限量版’，愿意出一千一个的价格。咱们这个的价值……只高不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