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未料到,她不但会威胁他,还会扯谎来骗,就不怕被发现?还是说,已然破釜沉舟?
“我以为,你对我有情,再瞧着孩子,会毫不犹豫的接受我,只要你接受,旁人也不会追究这孩子的身世,未料到你会如此绝情!呵!”高看了自己,高估了福长安对她的情意,这是萦儿的失算,可她不甘心,还是想问一句,
“四爷,你对我,究竟可曾有过一丝感情?”
很明显,何必再问,看向多罗,福长安柔情似水,“蓝灵儿,不仅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挚爱,而你,”再转向萦儿时,却是冷若冰霜,
“不过是路边的风景,过后,也就忘了。
女人也许会被男人的痴心或坚持打动,但男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可能被女人的纠缠感动,放手,还能留住最后一丝尊严。“
萦儿一笑,苦涩之至,本已入风尘,明知锦衣人皆是薄幸郎,又何苦痴迷守望?
没有了庇护,她只能认输,跪下,不是忏悔,而是最后的祈求,
“太夫人,萦儿妄图瞒天过海,的确是错,但孩子是无辜的,凭我哥他一个人的能力,无法养大孩子,但求太夫人大慈大悲,救救孩子,萦儿愿意以死谢罪!”
晴蕙动容,上前调解,“既然四弟与她有情,就算孩子不是亲生,纳了她也无可厚非。”
有情?多罗最听不得这话,也不管晴蕙是她二嫂,不管太夫人还在场,劈头盖脸就是挖苦,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做有人抱着孩子找上二哥,你会同意她稀里糊涂的进门?”
妾于她家而言,才是家常便饭,“二爷不知纳了多少妾,我何曾反对过?不像某些人那般小气!”
继续伪装!多罗嗤笑道:“我们是直言不讳,也不像某些人,当面和善,背地陷害,笑里藏刀!”
“好了!”允许她们辩了会子,那拉氏才悠悠道:
“萦儿的孩子既不是富察家的骨肉,老四又不愿纳你为妾,就不该再留下,我也不再追究你蓄意谋骗,混淆血统的责任,你们走罢,往后不许再出现在京城!”
萦儿默默起身,未有言语,空洞的眼神忽然明亮,似看透般,再不奢望,忽然撞向一旁的柱子,顿时血溅!
但求她一死,他们能可怜这孩子,“太夫人……求您……”
倒下的那一刻,萦儿看到多罗格格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大约是没料到她会如此,而福长安,只是惊讶了一瞬,远远的看着,也未上前,她果然,付错了心啊!
有些女人,从出生到后来,永远都是幸运的,诸如多罗格格,而有些,卑贱过,便永世不得翻身,诸如她……究竟是她自讨苦吃,还是早已注定了悲哀?
一了百了啊!看惯了悲欢的那拉氏无动于衷,只念了声阿弥托佛,便由人搀扶着离开了。顺道唤明珠随她过去,有话交代。
那个男人,抱着孩子,跪在萦儿身旁,泣不成声,“妹妹……都是为了孩子啊!造孽啊!”
大夫来看后,只道已断气,顺着额头流下的血,鲜艳刺目!直到这一刻,多罗还在混乱中,究竟是谁逼死了她?富察家?还是她自己?
福长安无甚反应,吩咐下人将她抬到郊外掩埋,又让帐房支了五百两银子给这个男人,让他带着孩子离开。
他认为,他并不欠萦儿什么,他所做的,本无必要,比如赎身,当初用一千两为她赎身,那不是他的责任,只是念及一丝情份,
如今,情份没了,孩子虽然不是他的,到底身世坎坷,他还是给了银两,这孩子能不能保住命,但看造化。
当一切尘埃落定,多罗只觉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什么也没失去,却又什么都没了,身在富察家,心再无归属。
那个女人,看似败了,却也赢了,成功地横亘在她与福长安中间,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永远地膈应她!
多罗茫然转身,福长安跟在她身后,她只顾回想着萦儿死时的惨状,也无心顾及福长安。
到得三嫂房中,两人坐在桌边,相顾无言,他的面色平静如常,好似那惨剧不曾发生一般,这样的态度,令多罗无法接受,
“萦儿死了,你不难过么?”
“为何要难过?”福长安深受她的折磨,没有欢呼已算忍耐,“她终于不再威胁我,于我而言,是解脱。”
“毕竟她也曾跟过你,你就没有一丝怜惜?”多罗诧异地看向他,这不合常情。
盯着她的目光,福长安深深一叹,“你要我说实话么?”
实话?其实他还是心痛罢?只是佯装不在乎而已?如此想着,多罗只觉压抑,刚想说不必回答,福长安已经开口,
“此事出乎我意料,我原本是打算,在额娘寿辰过后,倘若额娘还不肯改主意,倘若萦儿定要留在富察府,我一定会了结了她。”
在他说话的过程中,多罗难以置信的看着福长安,他的面色竟有种冷然的疏离,这还是曾经那个温柔善良的他么?
曾经的福长安,是绝不可能动杀念的,更不可能有这样冰凉的神色浮现在面上!她恨他多情,与萦儿有曾经,但他漠然起来,也令人害怕,她的福长安,果真是消失了罢!
“你这是,嫌弃我么?”看出多罗的震惊与嫌弃,福长安被她的目光刺痛,他也不想做一个薄情人,然而心底明明没有怜惜,又怎能迫他装作心疼的模样?罢了!
“反正在你心里,我已经不是一个好人,再多一个恶毒薄情也无所谓。”
不管他是何态度,她似乎都不满意,无奈的福长安忍不住反问她,“我若怜惜她,对她恋恋不舍,你会不会难过?”
“不会,”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背叛的痛苦,在无尽的黑夜里晕染开来,将她吞没,险些窒息,所幸,她已默默承受下来,拢下一切阴影,坚强的活下去,但也被阴影反噬,抹去了纯真的笑容,只余淡漠,
“我已经接受了你的变心。”轻描淡写的语气,似是毫不在乎,若是有痛苦,福长安还会觉得她因爱而恨,可若无所谓时,那是不是代表,她放下了一切,包括他?
“我没有变心,”被误解的感觉很难受,福长安扶着她双肩,情绪有些激动,
“蓝灵儿,你还不懂么?我只是一时迷了路,路的尽头还是你,还是我们的家。不要放弃我!孩子做错了事,都可以被原谅,为何,不能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
近乎祈求的语气,没了方才的冷然,如此紧张与在乎,他仿佛还是曾经那个爱她的福长安,可是多罗心知肚明,发生过的事,无法抹去,他变过心,这是不争的事实,她该原谅,却无法忘却,
“即便我为了孩子而委曲求全的留下,但我对你,也不可能像当初那样。”
见她松口,福长安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入怀中,飘乎的心仿佛寻到了栖息般,自然而然的定了下来,
“没有关系,你不爱我无妨,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让我有机会弥补自己的过失就好。”
抬手将他推开,动作轻柔又漠然,多罗看向他,没有留恋,没有厌恶,平静地让他猜不透,
“我决定,搬回去住。”
“好!”福长安欣喜若狂,“我马上帮你收拾衣物,咱们回去。”
他激动起身,她却未动,又补充道:“你睡书房。”
还是,心有芥蒂罢,疼了一瞬,福长安告诫自己,没有关系,他的错,必然会受到惩罚,他应该承担。
“好,”他一笑,温情依旧,年少时,他不解风情,常常是多罗主动对他好,而今,他也愿殷勤一回,只为追回她失落的心。
自太夫人那边归来的明珠瞧见丫鬟们正抱着包袱往外走,不知多罗是要回自个儿院子还是要出府,忙赶了回去,但见福长安也在屋里。
多罗让他先出去,“我有话与三嫂说。”
“嗯,”福长安应声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待他走后,多罗拉着明珠坐下,“嫂嫂,我想通了,准备搬回去……”
“当真?不是骗我罢?”明珠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多罗对她的感情十分苛刻,怎会轻易原谅?而且,她的神色,并不是真正舒心。
“我的确,无法原谅他,但却不想再打掉孩子,那个萦儿,我虽讨厌她,但是至死的那一刻,她还在护着她的侄子,令我很震撼。”触上小腹,她的身孕,已有两个月了罢!其实,还是不舍得,
“一条命,不该轻易被扼杀。”
“你能想到这一点,我很欣慰。”握住她的手,明珠难免心疼,从不愿受委屈的格格,如今,竟也学会了忍让,明明心痛,还是得为了孩子,坚持留下,
“多罗,你长大了,尽管这代价,十分惨重,可是已经发生之事,我们无法改变,只能接受,改变自己的心态。”
多罗笑了笑,苦到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