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大夫却道:“大约是吃了油腻,喝了风,才想呕吐。”
不是有身孕么?“明珠有些不相信大夫的诊断,”你确定?“
“不是,”大夫很肯定,“即便有孕,也是两三个月之后的反应不太可能在一个多月时就反应强烈。”
还好不是!福康安终于舒了一口气,明珠却在想,居然不是!害她空欢喜一场。
既无大碍,马车继续前行,看她神色黯然,福康安也犹豫了,“你真的,那么想要孩子?”
咬了咬唇,明珠神色哀伤,又带着些许埋怨,“我就是喜欢孩子,想给德麟他们再添个弟弟妹妹,倘若你不喜欢,也就罢了!”
“我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不希望再让你冒险,你的一切要求,我都想满足,可是,这一个,我不能答应,”福康安坚持己见,不肯妥协,
“即便你恨我,我也不能。”
生孩子最好是你情我愿,明珠也不想刻意去强求,假如再大出血,只怕她不会再幸运一次,如果代价是要与他死生别离,那么,她宁愿放弃。
“不要就不要罢,也不是非要不可!”
不知她的妥协是真心还是假意,福康安轻叹着,握住她的手,没再说话。
明珠的生辰也是在途中渡过,纵然福康安给她精心准备了贺礼,看着那珍贵的天然花珀,她也只是笑容勉强,并不舒心。
他以为她还在想着要孩子的事,却不知她只是思念自己的孩子,德麟由她带大,突然不在身边,令她无所适从,所幸云霄、苏果能陪她说说体己话,否则她真怕自己抑郁寡欢,忧思难解。
让夫人忧伤的丈夫不是好男人,福康安总想做点什么,弥补这个遗憾,答应让她生一个,是绝不可能,那么,是否应该另辟蹊径?
颠簸了两个多月,十月底,队伍终于到达广东,福康安派广西巡抚孙永清送安南王到镇南关。
分别之际,阮光垂对明珠道:“以后我还想给伊贝尔写信,可以么?”
“当然可以。”他的好意,明珠不忍拒绝,笑着应承。
阮光垂又请她写下具体所在,揣进怀里,十分珍视,这才与她挥手告别。
明珠不由感慨,“其实世子人挺好,奈何伊贝尔不喜欢。”
“她连像我这样英俊的阿玛都瞧不上,不喜欢小世子也属正常,”女儿眼光颇高,他是知晓的,福康安却觉不喜欢更好,
“若真喜欢,你该哭了,你舍得让女儿嫁那么远?”
“只要她喜欢,我再不舍得也会同意。”她尊重女儿的选择,不会强行阻止。
这样的感慨似是有些多虑,“小世子才十二岁,现在对咱们女儿念念不忘,不代表以后还会一往情深,走着说罢!”
目送他们离去后,明珠才进了总督府。虽然离开半年,但府里每日都有下人打扫擦拭,她再入住,依旧是干净整洁。
只是,孩子们的房间空了,也不知德麟会不会后悔未随行。正如福康安所说,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黏着额娘的小男孩,他有自己的朋友,有书可念,有事可做,自然也就不会有太多时间去想念母亲。
孩子们都长大了,不用她再费心,这是好事才对,可为何,她的眼睛那么酸呢!
缠着你时,嫌他们烦,终于离开了,又无所适从,唉!父母啊!总是如此,找不到一个平衡点。
无雪的广东感受不到冬月的来临。福康安忙于公务时,明珠只能感受到干冷的风和无边的孤独,备受宠爱的她,从来不会生出这样的感受,这一回,却特别强烈。
后花园中,有长青的树,也有萧条的枯叶,她就坐在冷清的池塘边上,忽然就想到了太夫人。
太夫人年轻时,大约也是个传奇,一生享尽富贵,可惜丈夫早亡,那么多儿子,却都四处为官,不能在身边尽孝,看似荣华的老人,内心其实很孤寂罢?
福康安找到她时,看到披着长袍的她,背影是说不出的寂寞,他的女人,不该有这样的心绪。
轻步走过去,自身后拥住她,福康安心疼入肝脾,“明珠,这样的你,令我愧疚,我觉得我这个丈夫做的不尽责。”
抚上他放在她腰间的手,明珠也不想看他不痛快,“不是你的错,我只是想念儿女罢了!”
“你的心思,我懂,”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福康安沉着温声道:“今晚,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原本想到时候再说,可看她这般消沉,他就忍不住,给她提个醒,好让她有所期待。
“什么惊喜?”
她怎么能现在问呢?“说明了还算什么惊喜?”
珍贵珠宝?还是……“难道,你要给我一颗种子?”
“啊?”愣了一瞬,福康安在想,什么种子?看她羞涩一笑,他才顿悟,了然坏笑,“哦——你想要?”
她是想要,奈何,“你不舍得给。”
“给了你的肌肤,滋润你啊!”吻了吻她的唇,福康安揽她离开,“回屋罢,外头太凉,我怕你会头疼。”
本以为惊喜会在晚膳过后,岂料尚未开膳,福康安就回来了,一脸欢喜地向她走来,
“明珠,快亲我!”
看了看丫鬟们都在,明珠甚感难为情,“不必这么着急罢?晚上再说……”
云霄与苏果准备开溜,福康安却将她们叫了回来,“不须回避,我有好消息带给夫人,说好的惊喜!”
看来真不是晚上那点事儿了!明珠暗叹自个儿已被他带坏,经常不由自主地往歪处想,实在尴尬!
但见福康安抬手一拍,唤了声“乌尔木”,乌尔木便进了屋,身后跟着一个嬷嬷,抱了一个婴孩。
明珠不由一惊,“谁的孩子?雅尔檀?”好像不对,“不应该啊!她应该是年后才生……”
福康安神秘一笑,“你的孩子……”
“我的?”开什么玩笑?“哪里蹦出来的孩子?”
“你不是一直还想再要一个孩子么,我就给你变出一个来。”真给她时,她倒反应不过来了。
明珠恍然大悟,“给我收养一个?”
“不喜欢?”福康安瞬时泄了气儿,为何,她的面上有惊无喜?
“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会接受。”其实她也想过这种方式,但她以为他们富察家对血脉很重视,是以没敢去提。
“为何不能接受?”
“关于血脉,你能允许?”
“你喜欢,我无所谓,”福康安任性,却有分寸,“如果是男孩,我额娘可能无法接受,女孩儿应该没什么意见。”
所以这是女孩咯?明珠走过去,从嬷嬷怀中抱过孩子,看起来像是百天大的婴孩,卷巧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粉嘟嘟的,惹人恋爱。
她看向孩子的目光满是慈爱,笑容温馨,福康安总算松了口气,终于,博她一笑。
但听她又问,“这女孩是捡的,还是买的?”
福康安遂道:“让乌尔木寻了几个,挑了个漂亮的,听说是个姑娘的孩子,未婚生子,孩子生父却是个负心汉,不肯娶她,她便悲愤自尽了,死前将孩子托付给了邻居。”
看着女婴的眉目,明珠不禁猜想,“这孩子的母亲定然也是个美人。”
“可惜遇人不淑,不过她这孩子也算有福,被我们选中抚养,自此富贵一生。”福康安瞧着也挺顺眼,最重要的是明珠喜欢,给她解解闷儿也是好的。
云霄与苏果分别抱了抱,直夸这孩子可爱,“有了孩子打岔,这回夫人再不会觉着无趣了!”
“嗯,”欣喜之余,明珠又是深深的感动,“瑶林,多谢你,这般为我考虑。”
原本笑着的福康安闻听此言,甚感别扭,多少年没听她对他说起这个字眼了,“谢?明珠,你可还记得我们当年的约定?”
看他眼中放光,笑得意味深长,所谓的约定骤然在脑海浮现:她若说谢,他就会吻她。
那也只是她未将心交付之时,他耍的赖皮。如今,还有兑现的必要么?他可是肆无忌惮的想吻就吻,想做就做呢!
苏果好奇地探究约定的内容,明珠一脸无可奉告,福康安也不愿将属于他两人的小秘密公诸于众,一笑而过。
逗弄着孩子,她想给孩子取个名儿,问福康安,他却让她来定,
“德麟的名字就是你取的,寓意很好,这个小闺女,也由你来起名罢!”
取什么好呢?孩子到来在她最孤寂的时刻,一如冬日的阳光,温暖她心,“不如,就叫冬阳罢?”
不消她解释,他也明白她的意思,“好,小冬阳从此不再是弃婴,而是有父母的孩子了!”
上晚膳之际,福康安吩咐嬷嬷将孩子抱下去,他能明显感觉到,这顿饭,明珠终于有了食欲,自己肯吃,还殷勤地给他夹菜,自始至终,笑意不减。
能让她笑容再现,是福康安最大的自豪,然而用罢晚膳后,他才忽然明白,什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
有了小闺女的她,睡觉都不踏实,临睡前定要去嬷嬷房中看一眼孩子,留他心头徒燃一团火,只能慢慢熄灭。
明珠一去许久,归来时,福康安已定了神,看着佳人褪去外衫在他身边躺下,他盯着她,目光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