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孩子忘了夫君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除了他,她就不能关注旁人么?“吃醋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老毛病了,“改了就是不爱你,你愿意?”
侧躺着想了想,明珠微微蹙眉,“不愿意,无法想象,突然有一天你会不爱我,也许,会生无可恋。”
以往,她想的是,假如他变心,她会成全,高傲离开,可如今,年岁越久,她才惊觉自己越陷越深,掉入他编织的情网里,只能被包裹宠爱,一旦网破,无路可退,无心可收。
开个玩笑又惹她伤怀,福康安翻了个身,将她带进怀里,让她贴近他胸膛,“死了也会爱,下辈子,我也只要你。”
近乎起誓的语气,听得明珠既想打他,又想哭,“你好讨厌!”
他又说错了什么?“哪里讨厌?”
“这里……”被窝中,明珠伸指触了触……
乾隆五十六年,正月,雅尔檀如愿诞下一个女婴,消息传到广东时,已过了将近二十日,雅尔檀在信中写了几个名字,希望封廉来做决定。
多年后再次当父亲的封廉喜不自禁,可他没读过多少书,也不知哪个好,便请福康安来挑挑看。
看了看信,福康安沉吟道:“青梅煮酒,青梅好。”
彼时,明珠正抱着五个月大的小冬阳,立在福康安身侧看了一眼,不甚赞同,
“梅雪好,梅与雪,皆是高洁之物。”
“那就梅雪好!”
封廉不禁腹诽:我说福爷,咱能不能有点儿立场?
不过云霄与苏果都说梅雪好,封廉念了念,也觉顺口,“梅雪?封梅雪,不错,我这就去给雅尔檀回信!”
封廉将要告辞,杨芳又跑来问,“京里可有我的来信?”
摇了摇头,封廉表示不知,等不及要去回信的他没工夫与杨芳多说,转身就走。
福康安饶有兴致地问他,“谁会给你写信?”
“亲……戚啊!”杨芳结巴地回了一句。
“哦?我却不知,你在京城有什么亲戚?”如此没水准的诳人实不该用在他身上,这是侮辱他的判断能力!“莫非……是心上人?”
迟疑着,福康安还是笑问出了这句话,
“哪有,”杨芳笑得极不自然,“福爷说笑了!”
“走,”福康安起身对他道:“咱们去书房继续说笑。”
不会是要严刑逼供罢?想到此,杨芳只想借口逃离,“呃,福爷,属下突然想到还有桩要事得办……”
“唔——”福康安向来体贴下属,“公务繁忙啊?那你赶紧去,书房有封不知是谁写给你的信,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帮你看看。”
信?一听有信,杨芳即刻驻足,恭敬笑道:“福爷经常教导我们劳逸结合,我还是先陪您说说话,再办事不迟。”
明珠与两个丫头忍俊不禁,得逞的福康安气定神闲地往书房走去。
小冬阳开始哭闹,大约是饿了,嬷嬷随即抱了过去,给孩子喂一喂。
书房里,
福康安自然不会轻易地将信给他,得问出点儿什么才行,
“自打回京归来后,最近你的信件来往颇为频繁,可是情书?”
“呃……”杨芳正要开口,福康安先给他提了个醒,
“你的信我不能拆,但是你拆开之后,我要看署名,你若瞎编,只是浪费唇舌。”
何必这么认真呢?杨芳看不透他的心思,但是他的眼神,却仿佛看穿一切那般通明,令他不得不考虑,说谎的后果……
罢了,终归瞒不住,杨芳将心一横,干脆实话实说,“应该是,茉雅奇的来信。”
“所以呢?你们,两情相悦?”
除了默默点头,杨芳还能狡辩么?福爷都要查信了,他惟有束手就擒。
福康安喟然长叹,“她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倘若福爷说的是:你怎么就看上她了呢?也许杨芳会沾沾自喜,但事实不是,福爷好像很不看好他,这令他很懊恼,
“福爷,我就那么差劲儿?”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不是你差,而是……晴蕙的女儿,不该喜欢我的人。”
您的女人,还是您的男人?歪想了一念,杨芳不自觉地咳了一声,又试探着问,
“福爷可否明言,您一直不太支持的因由,我是您一手提拔过来的,对您敬重有加,从不愿忤逆您的意思,但是,我对茉雅奇,也是真心相待,希望能有个结果,却也明知门不当,户不对,还想仰仗福爷来为我说情,可您,似乎并不看好。”
这小子倒是一如既往的通透,“明知我不看好,你就不该再多想。”
“可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杨芳那一丝倔强,令福康安无奈又感慨,真心?哪个真心愿意轻易屈服?当年的他不愿屈服于母亲,如今的杨芳似乎也不甘心因门第而放手,要争取,没有错,而他,对两人的姻缘有偏见,是不是太过固执?
见他许久不语,杨芳不怕死地拱手再问,“求福爷给个明确的答案!”
他本可以扯谎,随意搪塞,可是他不愿,敷衍一颗真诚的心,是以只能翻开记忆,让杨芳明白,他这次不肯成其好事的原因,
“因为厌恶,厌恶茉雅奇的母亲……”
仔细聆听着,杨芳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他虽没有孩子,却也觉得任何孩子都是可爱的,而那个晴蕙,披着最温柔的皮,却做着最歹毒的事!
怪不得!怪不得福爷会恨她,没杀了她已是极尽仁慈!
细想之下,他也就明白了,福爷当日为何拒绝晴蕙将外甥女介绍给他,如今不肯帮他,也是因这层嫌隙,
让一个人跟自己的仇人去提亲事说好话,的确是很为难,尤其是福爷这强硬性子,更不可能。
他再去要求,便是过分了!
虽不甘心,杨芳终是不愿再强求,“属下懂了,福爷自有您的难处。”
“你待如何,放弃么?”福康安心知,没有他的助力,杨芳绝对娶不到茉雅奇。
“不,茉雅奇待我很好,很真,她在盼着我回去提亲,”他心里没谱儿,却有勇气去坚持,
“即便胜算很小,我也不想放弃,不想辜负她,我会尽全力争取,但看天意,怜不怜惜。”
这小子,够硬气!差一点就心软了呢!然而还是做不到,不计前嫌的大度,他真的没有,
“我只能说,不帮,不阻,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看你是否有那份运气罢。”
“能得福爷栽培,便是此生的幸运,我相信,我还会继续幸运下去!”豪言壮语,就当安慰鼓励自己,人不怕输,就怕没勇气。
“假如有一天,封廉叫我表兄,而你唤我三叔,啧啧……”福康安没再继续说下去,想想都觉得开心呐!
杨芳的眼角抽了一抽,那他岂不是小封廉一辈?想想都觉可怕呐!杨遇春那家伙一定会笑死他!
干冷的风呼啸着,福康安回到屋里搓了搓手,丫鬟顺手关了房门。
明珠迎向他,握住他的手,为他暖暖。
热乎乎的感觉真好,天阴沉的厉害,福康安连午膳也不想吃,只想着抱夫人到被窝里取暖,却又怕她会饿,便吩咐人尽早备膳,吃罢好午睡。
他们在书房说了那么久,明珠还以为他会改了主意,福康安笑了笑,“我没你想的那么善,冰释前嫌这种举动,我做不来。”
见她不语,福康安又问,“可是对我很失望?”
摇摇头,明珠其实并不介意他性子里固执的一面,正是这偏执,才成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福康安!
“其实你心软了,想帮他,但就是无法原谅晴蕙,不想跟她低头说好话。
你有你的坚持,我也会支持你。“
福康安的面色终于轻松了些,“你的理解都快要淹没我对杨芳的愧疚了。他理解我,我却不能帮他,那种感觉,真的……”说不出的膈应!
杨芳能理解,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跟杨芳说了真相?”
“说了,假如没有信服的理由来堵,大约他会有所怨怪,”道罢,福康安看向明珠,有些担忧,“你不会怪我先斩后奏罢?”
细想想,这也是无奈之举,明珠清楚福康安的顾虑,“说了也好,了解真相,如此杨芳就不会对你有所误会,芥蒂,是很可怕的存在。”
“嗯,”这也正是他的考量,想起一事,他又道:
“我准备跟皇上请旨,今年冬月之前赶回京,贺额娘七十大寿,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外地奔波,不曾有机会给额娘庆生,这一回,我要亲自操办,大摆寿宴,让她老人家享尽尊荣!”
“嗯,皇上也是孝子,必然赞许你的孝心,定会准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