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罗见不得明珠伤心的模样,好言安慰了一阵,又对永琰交待道:“诚斋不在家,我们不能及时知晓那边的情形,你若有消息,就派人到富察府知会一声罢!”
“你们放心,我会的。”
感激地道了谢,明珠起身告辞离去。
永琰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背影上,直至吉兰过来请安,他才收回注视。
心知肚明的吉兰只当毫不知情,温柔奉上补汤,状似无意地道:“这福康安又打了胜仗,回京后只怕风头更盛,越发目中无人了!”
默了半晌,永琰才道:“安全回来再说其他!”
“怎么?”吉兰试探着问,“难道那边有情况?”
永琰却干脆地回了句“没有”,而后又漠然道:“有空关心他,不如多教教绵怡,这孩子的毛病太多,非得改了,不然迟早惹是生非!”
“是。”听出他不愿多提福康安,吉兰识相告退。
回房的路上,吉兰暗自祈求苍天,千万不要让福康安出事,否则那明珠成了寡妇,天知道永琰会如何!
本以为有了消息,他才会来知会,岂料往后的每一天,永琰皆会派人过来,纵然没有消息,也会通知她一声,
“夫人放心,暂时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主子已经飞鸽传书去打探了,相信不日便会消息传回,请夫人静候。”
“多谢!”依例赏了银钱,明珠又开始继续煎熬的等待。
之前等了几个月,偶有消息传回,她都不怕,可自从做了那个梦后,她便静不下心来。
苦等了六日,终于等来消息,永琰收到飞鸽传书,立即亲带字条去了富察府。
明珠急不可待地打开,但见上写几句,“嘉勇公之船海上触礁,幸生还,已在回京途中。”
生还!那就是平安了!但信中说在海上触礁,看来她那天的梦是有预示的,并不是无中生有,好在有惊无险!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明珠直叹老天保佑,“瑶林他没事,没事就好!”
多罗喜道:“我就说三哥吉人天相,绝对无恙!”
“有了消息我就放心了,不然日日难安啊!”
信上的消息并不能令永琰欢喜,而明珠的笑容却能,只要她开怀就好,至少他觉着自个儿终于为她做了什么。
四日后,福康安的亲笔书信也到了府上。
侍卫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比福康安率领的大军快得太多,依信中所说,大概到六月中旬他才能到达京都。
报平安的信里,丝毫没有提及他在海上的遭遇,大约是怕她担心,才不肯说。
六月中旬,福康安的军队终于抵达,乾隆摆驾城郊亲迎,又在避暑山庄赐宴。
山庄离富察府有些距离,乾隆留他住一夜,明儿个再启程回府,他却心焦难耐,宴罢便乘坐马车,连夜赶了回去。
他今天归京之事,明珠也得到消息,本以为他明天才会从避暑山庄回来,是以明珠早早地睡下了,带着甜蜜入梦,等待明天的重逢,岂料梦中竟觉有只温热的手掌在温柔的游走,起初她迷迷糊糊的以为是春夜一梦,后来又觉那种感觉好真实!
睁眸一看,身边有人!正要惊呼,已被堵住了唇。
当年他从金川凯旋归来时,也是这般悄然潜回屋中,而明珠无情的拒绝了他的亲吻,
如今,相似的情形再现,不同的是,他能得她深情回吻,而后,便是紧紧的拥抱,两人皆是无言,心中感慨万千,良久之后,才松开,
“你终于……回家了!”
听出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福康安更加内疚,“对不起,明珠,让你担忧,怪我,太任性,险些就回不来了!”
“海上真的出事了?”
听这口气,她似是早有耳闻,“我在信中并未提,你听谁说的?”
不愿在他面前说起永琰,明珠自然而然地解释道:“你不提,也还有旁人奏报。”
也是,关注他死活的人太多,海上发生之事,只怕早有人一字不漏地转达给皇上了。
明珠不知具体情形,询问之下,福康安才将那日之事又复述一遍,
原来船只触礁后,人心惶惶,危急关头,前方骤然出现火光,船队转舵朝火光处驶去,终于顺利进入大担门。
行船者跪谢上苍保佑,又跪拜福康安,称他乃福星,神人也!
夜渡大担门而生还者,他们是首例!
这使福康安大喜过望,上岸后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到天妃宫进香许愿,要在北京城建一座天后宫,供奉妈祖!
听着他的讲述,明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去了,“你居然冒险夜进大担门,简直是拿全船人,还有自己的命来作赌!”
她的训斥在他意料之中,做错了事的福康安不敢反驳,心虚撇嘴道:“我就知道会挨训!”
“你也太任性了!”
“可是那几天在海上飘荡,头晕眼花,的确很不舒服!”
“我坐过船,知道坐船难受,可是你也……”深深叹了口气,明珠也不想再数落他,只是紧紧拥着他道:“回来就好!”
她虽未再继续说下去,他也懂她的心,“我明白,你不是想训我,只是担心我出事,当时我只是认为自个儿福大命大!没想着会出意外。
其实我也后怕,仗都打赢了,再死于途中,那可真是委屈至极!倘若因此再也见不到你,那我做鬼也无法安心!“
“莫说晦气话!老天会保佑你的,只是往后,切记不许再任性!不可再拿性命作赌,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明珠的体谅与柔情,令福康安心安,道了声“遵命!”,继续才刚的温情……
第二日清晨,永琰着急忙慌赶到明珠院中。
入夏后天气炎热,也就早上凉快些,此时的明珠正立在院中,给花儿浇水,旁的丫鬟正修剪枝叶。
瞧见永琰过来,明珠福身后请他在院中坐下,赶巧有丫鬟沏了热茶过来,云霄接过茶壶,放在石桌上,又进屋去换茶叶,原本给夫人备的是毛尖,可十五阿哥素来爱饮碧螺春,是以他若过来,她便自觉为他奉上一杯碧螺春。
坐定后,永琰说是有好消息,“福康安率军归来,军队昨儿个已至避暑山庄,皇阿玛设宴款待,料想他今儿个应可回府,你不必记挂!”
明珠闻言,浅笑道:“昨夜他已然归来。”
“啊?”永琰闻言一愣,“他不是在避暑山庄么?能赶回来?”
“宴后又坐了两个时辰的马车,连夜回府。”
“哦……”原来他已经归来,可笑他还巴巴地赶来知会。
“大约是太过思念你,才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永琰胡乱应了一句,以掩饰尴尬。
“那他现在……”不会就在里屋罢?若是听见他与明珠说话,会否误会?
“他去给太夫人请安了,太夫人还不知晓他回来呢!”说到此,明珠是真心感激,
“多谢十五爷,劳心劳力,一直帮我打探瑶林的消息。”
“不必客气,”他们一家人已然团聚,这一刻,永琰只觉自个儿有些多余,随即告辞。
微颔首,明珠在身后福身恭送。
同是凯旋归来,福爷有夫人相候,杨遇春有妻子相伴,惟有封廉,孤家寡人,无人分享,再多的成就都不圆满。
封廉回家时,发现大门未锁,猜测是云川知他要回来,从福爷家跑回来等他。
待他进屋后,却不见云川在房中,而他的屋里,被褥茶具,皆是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封廉不由奇怪,难道他这儿子已经会帮他收拾房间了?这么懂事,实在令人心疼。
院外一阵风吹来,菜香四溢,封廉只觉不对劲儿,他时常不在家,家里请个丫鬟也无用,临走前,他已将丫鬟打发走了,而云川那么小,不可能会做饭,那么又会是谁在他的厨房?
不会……是……香儿罢?
大胆的猜测吓到的封廉,他的心,蓦地开始紧张起来,即刻转身去往厨房。
边走边期待着老天能给他一个惊喜,就在到达门口那一刻,里面的身影令他瞬间失望,期许的目光倾刻间归于暗淡,
“怎的是你?”
“不然呢?”年轻的雅尔檀笑靥如花,巧笑道:“难道是贼?贼会帮你做饭?”
“你怎么不回甘肃?”
他非要表现得很讨厌自己么?“你管我!我姨母都未赶我走,你干嘛嫌弃我?”
封廉正想请她离开,却见小云川从厨房里边蹿了出来,小手湿漉漉的,随便往身上一抹,就跑过来抱住封廉,激动道:“爹,你可回来了!”
“孩子!”回搂着怀中小人儿,封廉久久不愿松开。
明明是人家父子俩重逢欢聚,她却被感动的红了眼眶,她也好想去抱一抱他,可是她不能,他也不会愿意。
等云川松开他父亲,回头问她怎么了,她只道是拿了辣椒的手不小心抹到了眼睛。云川赶紧跑过去看她,拉她去洗一洗。
“你歇着,我来罢!”说着封廉卷了卷袖子,洗了洗手,上前掂起了菜刀。
云川让她坐着休息,她却不好意思,就过来跟小云川一块儿洗菜。
忙完后,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恍若一家人,然而,这也只是雅尔檀的错觉,封廉并未把她当作自己人。只顾给云川夹菜,丝毫未顾及到她,倒显得她很多余。
反倒是云川,还举着小手往她碗里夹菜,幸得这孩子时不时地跟她说着话,否则她都不知该如何吃完这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