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兴师动众,岂不让人笑话,“你十五叔忙着朝堂之事,怎能为了点小事去麻烦人家?”
伊贝尔一派笃定,“他说只要是我的事,就不是小事,只要我派人去请,他一定会来!”
“那是客套话,你还当了真!”看了看天,明珠更不愿无端生事,“再说外头儿还在下小雨,你不该让人冒雨前来。”
倔强的伊贝尔不肯妥协,蹬腿吵闹着,“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见十五叔!”
想着多罗之前带她几年,了解她的脾性,明珠只好请来多罗哄她,却也无济于事,多罗无奈道:“以往我没招时,非得永琰出马才行。”
僵持之下,明珠只得派云霄亲自去请永琰,以显诚意。
领命的车夫披着蓑衣驾车载云霄而去,下了马车,云霄撑着伞,凭着当年永琰给她的玉佩,顺利得进他书房。
瞧见她来,永琰暗沉的眸中神采顿现,又忽生忧虑,“明珠有事?”
“夫人无碍,只是,”云霄尴尬道:“伊贝尔在府里闹腾,吵着要见您,说您不去她就不喝药。”
“伊贝尔病了?”
“嗯,”云霄点点头,“偶染风寒。”
“我知道了,你且稍后,我回个信就随你去。”
“是!”云霄立在一旁等他忙完,两人才一同赶往富察府。
拐角处,本想去书房给永琰送汤的嫡福晋吉兰瞧见陌生丫头进去,便立在远处静观,待瞧见他们一同出去,心头一紧,这陌生的丫鬟居然能自由出入十五爷书房,不需通报,来头不小啊!
静思片刻,吉兰遂吩咐丫鬟,暗中将此事散布给侧福晋刘佳氏身边的丫头,让她知会她主子,以刘佳氏那冲动的性子,必然会去查个水落石出,如此,不必她亲自出马,既能得知她想要的答案。
富察府里,
正在使性子的伊贝尔一听见下人来报,说是十五爷来了,躺着的她赶忙坐了起来,等着他进来,便迫不及待地唤了声“十五叔!”
意料之中,明珠又向他福身,道罢免礼,他来到床前去看伊贝尔,“听说你病了,叔叔过来看你,可有乖乖喝药?”
伊贝尔嘟着小嘴儿不情愿道:“药太苦,我不想喝,除非十五叔喂!”
刮了刮她的小鼻梁,永琰温笑着应声,“好!”
见永琰答应,明珠随即吩咐丫鬟将温着的药端来,永琰去接,明珠忙道:“还是我来罢!”
知她不愿劳烦他,但是……永琰看着她,笑问,“她肯让你喂么?”
的确是不肯,但让他堂堂阿哥为一个小女孩喂药,实在有失体统,于是又好言来哄,“那会子你说想见你十五叔,现在他来了,你总该乖乖吃药了罢!来,额娘喂你!”
“不!”伊贝尔扭脸不依,“我说了要十五叔喂!不要你们其他人喂!”
闻言,明珠顿感心酸,“怎么我就是其他人了?我是你额娘,是你最亲的人!”
“最亲吗?那你怎么不陪我?”伊贝尔只记得,“以往我生病时都是十五叔陪着我,你又在哪里?你在陪着德麟罢!”
“我……”女儿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深感刺痛,当初离开她,也是不得已,如今女儿虽肯叫她一声额娘,心里到底还是埋怨她,与她生疏。
抬眼瞧见明珠痛楚的模样,永琰一阵心疼,忍不住责备床上小人儿,“伊贝尔!你怎能用这种态度跟你娘说话?你与德麟都是她的孩子,她一样疼爱!”
“那为何她把德麟带在身边,却把我留在家里?”伊贝尔以为她额娘重男轻女,“因为我是女孩儿,她不喜欢我么?”
“以往你问过这种问题,我是怎么回答你的,你忘了么?”冷着脸,永琰再一次重申道:
“当年你额娘本想带你同去,奈何临走时你咳嗽不止,太夫人心疼你,舍不得你,才将你留下,并不是你额娘不要你!为何今日要胡搅蛮缠气你额娘?你再这般任性,往后我都不会再来看你!”
道罢,永琰起了身,面含薄怒,抿唇不语。
伊贝尔见状,吓得软了语气,“十五叔,我错了,我再不气额娘了!”说着说着,已带了哭腔,“我就是不想让她喂药,我想让你喂嘛!她偏要来抢!”
见她可怜兮兮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抬眸观察他的反应,永琰心中一软,复又坐下,“我也没说不喂你,你的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只是有一点,”怕她记不住,他又特地警示,
“你对旁人怎么发脾气都好,但若对你娘说硬话,惹她生气,我第一个不许!”
点点头,伊贝尔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记住了!”
见她低头,永琰无奈一笑,这才又接过汤药,一勺一勺耐心喂她。
这样喝着太苦,伊贝尔干脆接过碗,一口气喝下。
才刚还闹着不肯喝,如今居然自己抱着碗,这前后反差看的明珠目瞪口呆。
抚了抚她的头,永琰赞道:“这才乖!喝了药很快就会痊愈,到时候叔叔带你出去玩儿。”
“好哎!好哎!”见他笑了,伊贝尔开心道:“十五叔莫生我气就好!你晚上留下来用晚膳好不好?”
“这……”明珠并未开口,他怎么好应承。
伊贝尔赶忙看向明珠,“额娘,让十五叔留下嘛!好不好嘛!”
“好!当然好!”永琰帮她调教伊贝尔,她感激不尽,“不必你说,我也会留你十五叔在此。”
随即安排云霄去厨房吩咐,又亲自给永琰斟茶递水,倒教永琰难为情了,“这几年我时常过来陪伊贝尔,已是这儿的常客,算不得外人,你不必这般客气。”
看着伊贝尔乖乖喝了药,明珠心情大好,温笑道:“还是你有办法,我是拿她无可奈何。”
永琰宽慰道:“你太久不在家,一时摸不着她的脾性。不必担忧,慢慢就会好些。”
伊贝尔想让永琰带她出去玩,看了看天,永琰道:“雨刚停,外头有些凉,你又是风寒,不宜出门,等天好了,我再带你去。”
这话她爱听,“那可说好了,明儿个你还要来陪我哦!”
能有借口来此,永琰亦是欣然,“一言为定!”
“嗷嗷!”伊贝尔拍手叫好,期待着那天的到来!
明珠正在陪伊贝尔玩耍,忽听下人来报,说是十五爷的侧福晋刘佳氏前来拜访。
明珠与她向来没有交情,她怎会突然来此?虽是疑惑,到底不能将人晾在外面,于是让丫头请她进来。
带了礼来的刘佳氏客套地寒暄着,关切地询问着伊贝尔的病况,只因她听身边的丫鬟说,十五爷与这富察府的云霄丫头走得很近,她便想来瞧瞧,这云霄究竟有多美,竟能得主子注目!
这个女人,伊贝尔认得,知道她是永琰的侧福晋,一直不怎么喜欢她,便装着没精神,闭目躺着不愿理她。
明珠猜不透她的来意,只好有一句没一句的对答着。
打量着云霄,刘佳氏也心生嫉恨,来之前,她打听过,得知云霄曾嫁过人,还与丈夫合离,而永琰还当众帮过她打过她的丈夫,不由暗嗤云霄这丫头必是个狐狸精,想攀附阿哥,飞上枝头!
但奇怪的是,三年前,她已与她丈夫了断,永琰若是有意,该一早收了她才是,为何等了这么久迟迟没动静?难不成是为了保全她的名声,才没有当即带她回府,想等此事平息了再说?
那么,这一回,永琰是不是打算带云霄进府了?又要多一个女人与她争宠么?
但当刘佳氏无意中瞥见明珠手腕上的蓝碧玺时,暗暗吃了一惊,只一眼,便推翻了之前所有的猜测!
离开富察家,回府后的她坐立难安,去书房找永琰,他却不在,问了小厮,说是出府去了。刘佳氏当即交待,“若是瞧见主子回来,就跟他说我有事与他商议。”
“是,奴才记住了!”
而后刘佳氏回了房,心焦地等着。直至亥时,才等到永琰过来,“爷,您回来了?”刘佳氏上前,殷勤地为他斟茶,
她面上那别扭的笑容,着实碍眼,永琰实在懒得去看,“笑得那么勉强,不如不笑。”
自己的表现真的有那么明显么?刘佳氏看永琰似乎有些不大高兴,正犹豫今晚该不该说时,永琰又问她找他何事。
“也没什么,就是……”话到嘴边,她又转了话头,“孩子想你了!”
这样烂俗的借口,她说着不嫌烦,他听着都嫌腻,“回回都拿孩子说事儿,你能不能换换?”
“不然,要我说,是妾身想见您么?这样说您肯过来么?您不来妾身这儿,也不去福晋那儿,时常睡在书房,究竟是何缘故?”刘佳氏眉目娇嗔,试探着问,
“爷是心里藏着哪家姑娘么?若真是,便将她接入府中,免受相思之苦,否则,您一个人睡,妾身瞧着也心疼。”
能将怨恨与不甘说成心疼,这口是心非的本事也真是练到家了,“需不需要找女人,是我的事,你似乎管得有些多了,莫忘了,照顾孩子才是你的本分!”
看着床上熟睡的孩子,永琰道:“明儿个我再来看他。”道罢欲转身离去。
回回说不了几句话就走,心有不甘的刘佳氏慌不择言,“妾身已经知晓了爷的秘密!”